2024年10月23日星期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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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海经》之文化流脉

《山海经》之文化流脉○李婷婷《山海经》究竟是一本什么书?人们历来看法不一。由于内容磅礴,记述独特,《山海经》与《易经》《黄帝内经》一起被称为“上古三大奇书”。对于这部奇书,司马迁道:“故言九州山川,《尚书》近之矣,至《禹本纪》《山海经》所有怪物,余不敢言也。”西汉著名学者刘歆则认为《山海经》是一部地理博物著作。明代胡应麟评价它为“古今语怪之祖”。近代鲁迅先生...

《山海经》之文化流脉

○李婷婷

《山海经》究竟是一本什么书?人们历来看法不一。由于内容磅礴,记述独特,《山海经》与《易经》《黄帝内经》一起被称为“上古三大奇书”。对于这部奇书,司马迁道:“故言九州山川,《尚书》近之矣,至《禹本纪》《山海经》所有怪物,余不敢言也。”西汉著名学者刘歆则认为《山海经》是一部地理博物著作。明代胡应麟评价它为“古今语怪之祖”。近代鲁迅先生认为它是一本“巫觋、方士之书”。这些古今文化大家的看法,更为《山海经》蒙上了一层层神秘的面纱。

揭开神秘面纱,我们认为,《山海经》是一部文化之书。《山海经》成书大约是从战国初期到汉代初期,传世版本共计18卷,《山经》5卷,《海经》13卷。具体作者不详,极有可能是楚国或巴蜀人所作。它以山为经,以海为纬,描绘了名山棋布的人文地理和四海内外的奇异风貌,记载了包括山水地理、日月天文、风雷气象、丰富矿藏、医药民俗、神话传说、祭祀巫术及瑰丽奇特的动植物等丰富内容。但是,如果我们稍加透视就会发现,在这些具象、具体、具实的记载中蕴含着丰富的文化内涵。它们是古代先民对人与自然、人与人和谐共存的探索思考,对天地的敬畏,对生命的追求,对天人共融,对构建和谐家园的美好希冀;是古代先民从关注“生存”到关注“生命”,从关注“环境”到关注“家园”的心路历程;是古代先民在写实与浪漫交错杂糅,粗糙与诗意交融汇聚中解码自然的过程。这些才是《山海经》的真正价值和意义。

今天,在人类经历付出了“人定胜天”的痛苦代价以后,开始修复生态,保护环境,重新思考人与人、人与自然的终极问题的时候,我们走进《山海经》,去领略古代先民们对待人、对待自然的那种虔诚心态、真挚情感、善良愿望和朴素认知,定会获得许多教益和启发。由于《山海经》蕴含的文化犹如一片汪洋大海,我们无法面面俱到,这里只能沿着三条文化流脉去溯源逐流,打开“脑洞”,放飞思想。

一、判天地之美,析万物之理——敬畏探索

记载和反映古代先民探索自然、了解自然是《山海经》的第一条文化流脉。古代先民过的是农耕和渔猎生活,这种生活与大自然有着密切的关系,或者说大自然的任何一点儿变化都会影响他们的生活。为使生活安宁无虞,古代先民对大自然所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探索自然和了解自然。《山海经》详细记载了古代先民“判天地之美,析万物之理”的原始却光辉的足迹。

古代先民认识自然首先是从他们身边的环境开始的。如《山海经》的《山经》介绍五藏山脉的地理位置,记载了每一座山、每一条河、每一种矿藏、每一种事物的形态和功效。这是古代先民用双脚丈量大地、用肉眼观察万物所描绘出的一幅经济地理地图。这幅地图今人看到毫不新鲜,但它却表现出了古代先民对大自然的热爱和探索。

苍天、高山、大河这些苍苍茫茫、无边无际的事物,远远超出了古代先民的知识范畴。古代先民对这些无力了解和掌握的自然现象便怀有恐惧和敬畏之心,产生原始崇拜,于是开始了祭天神、祭山神、祭水神的祭祀活动。《山海经》中记载的祭祀活动多是对山神的祭祀,如《西次一经》记载道:“凡西经之首,自钱来之山至于騩山,凡十九山,二千九百五十七里。华山冢也,其祠之礼:太牢。羭山神也,祠之用烛,斋百日以百牲,瘗用百瑜,汤其酒百樽,婴以百珪百璧。其余十七山之属,皆毛牷用一羊祠之。烛者百草之未灰,白席采等纯之。”首先阐明华山是诸山神的宗主,祭祀华山山神的典礼:用猪、牛、羊齐全的三种牲畜作祭品。接着说羭山神是神奇威灵的,祭祀羭山山神用烛火,斋戒一百天后用一百只毛色纯正的牲畜,随一百块瑜埋入地下,再烫上一百樽美酒,祀神的玉器用一百块玉珪和一百块玉璧。祭祀其余十七座山的山神典礼相同,都是用一只完整的羊作祭品。由此可见,这一时期的祭祀之礼已经非常讲究和完备。无论是对山神还是对其他自然物的祭祀,表现出的都是对自然的好奇探索和敬畏之心。

《山海经》除了记载大量的山神祭祀,还记载了许多关于图腾崇拜的内容。图腾是原始社会人们把动物、植物当作自己的祖先或者保护神,相信这些自然物具有保护自己的能力,因此要在生活中敬畏、崇拜这些自然物。图腾崇拜的对象比较多,如日月、植物、动物、女男生殖器等都曾经是古代先民崇拜的图腾。《山海经》中记载了许多部落是以鸟为图腾物。比如《南山经》中说:“凡雒山之首,自招摇之山,以至箕尾之山,凡十山,二千九百五十里。其神状皆鸟身而龙首,其祠之礼:毛用一璋玉瘗,糈用徐米,一璧,稻米、白菅为席。”这句话的意思是说:鹊山山系的山神都长着鸟的身子、龙的脑袋。人们祭祀的礼仪是:将祭祀的牲畜和璋、玉一起埋在地下,祭祀用的精米是稻米,拿白茅来做山神的座席。《西山经》中有一段说:“西南三百里,曰女床之山,其阳多赤铜,其阴多石涅,其兽多虎豹犀兕。有鸟焉,其状如翟而五彩文,名曰鸾鸟,见则天下安宁。”意思是说:西南三百里的地方叫女床山,它的阳面多产红色的铜矿,阴面多产石墨,动物多虎、豹、犀、兕。有一种鸟,外貌像野鸡而有五彩花纹,名叫鸾鸟。这种鸟一出现,天下安宁。《南次三经》中有更详细的描述:“又东五百里,曰丹穴之山。其上多金玉。丹水出焉,而南流注于渤海。有鸟焉,其状如鸡,五采而文,名曰凤皇,首文曰德,翼文曰义,背文曰礼,膺文曰仁,腹文曰信。是鸟也,饮食自然,自歌自舞,见则天下安宁。”是说丹穴山中有一种鸟,形状像普通的鸡,全身上下是五彩羽毛,名称是凤凰,头上的花纹是“德”字的形状,翅膀上的花纹是“义”字的形状,背部的花纹是“礼”字的形状,胸部的花纹是“仁”字的形状,腹部的花纹是“信”字的形状。这种叫作凤凰的鸟,吃喝很自然从容,常常是自个儿边唱边舞,一出现天下就会太平。《山海经》中的鸾鸟或凤凰是“非梧桐不栖,非竹实不食”的神鸟,它的出现会让天下太平、社会和谐安宁,后来它也成为至善、至美、至贵、至福的化身和代表。凤鸟之所以成为古老中国的重要图腾物,也是先民浪漫而诗意幻想的一种表达。

《山海经》中还记载了古代先民以蛇为本体的关于龙的图腾。比如,《大荒经》中说,西北海外的大荒中,在赤水的北岸,有一座章尾山。山上有尊神,人面蛇身,全身长达千里,红彤彤的,眼睛是直长的。它闭上眼,天下便黑夜;它睁开眼,天下便一片光明。它从不吃东西,从不睡觉,从不呼吸。它能呼风唤雨。这就是烛九阴——烛龙。还有《中次二经》说有座山叫鲜山,水中有很多鸣蛇,它的形状与蛇相似,但长着四只翅膀,叫声如同敲盘的声音,它在哪里出现,哪里就会发生大旱灾。《大荒东经》更进一步描述了一种叫应龙的生物,“应龙处南极,杀蚩尤夸父,不得复上。故下数旱,旱而为应龙之状,乃得大雨。”是说应龙已杀蚩尤,又杀夸父,乃去南方处之,故南方多雨。关于应龙的故事在《史记》中也有记载,应龙是非常接地气的一种神龙,无论是在黄帝时代还是在大禹时期,都为凡间扫清过障碍,创下不世功绩。《山海经》中还将颛顼、女娲、伏羲都描绘成人面蛇身,说明蛇在原始先民心目中的地位很重要。在古代传说中,蛇具有灵性和神奇的魔力,象征着勇猛无畏,因此令人敬畏。可以说,把蛇作为崇拜对象,由蛇形进一步进化为龙就形成了古老中华民族保护神的基本特征。

对自然山川极尽细致的描绘,对山神的祭祀,对自然物的崇拜,是古代先民对自然的最初探索,也是古代先民“判天地之美,析万物之理”的文明结晶。他们了解山川地貌和各种物质的功能,是为了在大自然的怀抱里更自由地生活;他们祭祀山神,是乞求山神保佑他们不受自然灾害之苦;他们把神鸟、神蛇、神龙作为图腾顶礼膜拜,是希望借助外在的力量强大自己。可见,这条文化流脉的核心是:热爱自然、探索自然、心存敬畏、行有所止。相比之下,现代社会的人类,因经济发展的需要而过度开采;因好奇尝鲜、满足味蕾而肆意捕猎;因追求所谓的舒适、快捷、高效而一味地向自然倾泻,是不是有些无知者无畏了呢?因为科技发达、经济增长,并不代表我们完全认识了自然,掌握了自然,征服了自然。“万物并育而不相害,道并行而不相悖”才是人类安身立命的根本。

二、愚公移山宁不智,精卫填海未必痴——抗争救赎

记载和反映古代先民抗争自然、掌握命运是《山海经》的第二条文化流脉。古代先民随着探索和了解自然的不断深入,便将思考人与自然的关系问题提上了日程。于是,他们追溯在天地之间自然之中的人类的起源、生命的延续,甚至与自然相抗争,希望能征服自然灾害,驾驭自然万物,从而使人类的生活更美好,使人类的生命更好地延续。《山海经》记载了许多神话传说,都深刻地反映了先民在探索人与自然的关系、与自然进行抗争的过程中,所表现出来的顽强不屈的生命精神和坚韧不拔的生命信念。这些神话传说我们虽然耳熟能详,但每次读来都能获得一次生命力的偾张。

(一)女娲造人的故事

创世女神女娲为化生万物,不但利用自身之肠创造出了十个神人,还利用大自然的黄土和泥水创造出了比山川草木、各类动物更高级的人类。女娲造人的故事,实际是先民们对生命起源的初步探索,这一问题后来成为哲学三大终极追向之一,是人类生命意识的最早萌芽。

(二)精卫填海的故事

《山海经》记载道:“又北二百里,曰发鸠之山,其上多柘木,有鸟焉,其状如乌,文首、白喙、赤足,名曰‘精卫’,其鸣自詨。是炎帝之少女名曰女娃。女娃游于东海,溺而不返,故为精卫。常衔西山之木石,以堙于东海。”这段话的意思是,炎帝的小女儿名叫女娃,她到东海游泳,被溺死再也没回来,化为精卫鸟。它经常口衔西山上的树枝和石块来填塞东海。大海的浩瀚与精卫鸟的渺小形成一种鲜明的对比,辽阔无际的大海怎能是精卫鸟衔木石而能填塞?可是,被大海夺去生命的女娃却偏要以生命的另一种形式去做这件明知不可为的事。“愚公移山宁不智,精卫填海未必痴”,明知命运的结局是无法撼动的,却偏要拼尽全力去与之抗争,这不正是渺小的生命个体与自然抗争中所表现出来的顽强精神吗?

(三)夸父逐日的故事

《山海经》记载道:夸父为了族人的生存与太阳竞跑,一直追赶到太阳落下的地方。他感到口渴,想要喝水,就到黄河、渭河喝水。黄河、渭河的水不够,又去北方的大泽湖喝水。还没赶到大泽湖,就半路渴死了。他遗弃的手杖化成终年茂盛的桃林,为往来的过客遮风挡雨,桃树所结出的桃果则为辛勤赶路的人们解渴除劳。文学家萧兵先生在其《盗火英雄:夸父与普罗米修斯》一书中称:“夸父逐日是为了给人类采撷火种,使大地获得光明与温暖。夸父是‘盗火英雄’,是中国的普罗米修斯。”无论如何解说,夸父逐日的故事表现出了先民为了大地温暖和光明而英勇斗争、不惜牺牲的无畏精神;表现出了先民通过自身努力去改造自然、掌控自己命运的强烈愿望;表现出了先民争取与自然共生共存过程中的顽强的生命信念。

(四)大禹治水的故事

《山海经》记载道:鲧偷取天帝能生长不息的土壤去填堵洪水,因没有事先请示天帝,鲧被责令由火神处死。鲧生下了禹,于是天帝命令禹去治水。《史记·夏本纪》中写道:“禹乃遂与益、后稷奉帝命,命诸侯百姓兴人徒以傅土,行山表木,定高山大川。禹伤先人父鲧功之不成受诛,乃劳身焦思,居外十三年,过家门不敢入。薄衣食,致孝于鬼神。卑宫室,致费于沟淢。”禹接受了舜帝的命令,与益、后稷一起,命令诸侯百官发动那些被罚服劳役的罪人分治九州各方的土地。他穿山越岭,树立木桩作为标志,测定高山大川的状貌。禹为父亲鲧因治水无功而受罚感到难过,于是不顾劳累,苦苦思索,在外面生活了十三年,几次从家门前路过都没敢进去。他节衣缩食,尽力孝敬鬼神,居住的地方也非常简陋,把资财全都用于治理河川,最后终于疏通了洪水,安定了天下。在农业和渔猎时代,对先民生产生活危害最大的自然灾害可能就是洪水,所以无论是国内还是国外都有关于洪水的神话,或表现天对人的惩罚,或表现人对天的抗争、自省和救赎。《山海经》中关于鲧和禹治水的故事,就是描写这一时期人类对于自然的抗争和自我的拯救。鲧为了治水救民违抗帝命偷取天庭“息壤”的义无反顾,禹为了继承父志拯救黎民的三过家门而不入,同样是古代先民与自然抗争,对生命的坚守和对幸福的追求。

这一系列故事所讲述的先民们的抗争,不是对自然的宣战,也不是对自然的毁坏,而是在生活条件恶劣时期争取活下来,珍视生命的体现;是在自然灾害发生时,不畏艰辛、克服困难的决心;是在不断地自我努力中,对天下太平、河清海晏的希望。可见,这条文化流脉的核心是:顺应自然、积极作为、珍爱生命、自我救赎。相比之下,现代化的钢铁大军造成了环境污染、生态失衡、能源危机,整个自然遍体鳞伤。二者相较,我们不难看出,珍爱自然与珍爱生命相结合,顺应自然与自我救赎相统一,才是人类文明发展的永恒之路。

三、天地与我并生,万物与我为一——和谐共生

记载和反映古代先民与自然共生共长、天人合一是《山海经》的第三条文化流脉。古代先民在敬畏自然、探索自然、关注生命、与自然抗争和坚定生命信念的基础上,又开始探索人与自然和谐共存的美好生活,这也是古代先民对人与自然共存共荣的真诚向往。《山海经》的成书时期与古代道家“天人合一”的哲学思想逐渐形成的阶段相近。《道德经》称:“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河上公注,“道性自然,无所法也”。这说明“道”之本性是自然而然,以“无为”为法则。所以“道法自然”就是主张天、地、人三者之间自然共生,道化生万物,皆自然无为而生,不受任何外物所制约。庄子认为:“天地与我并生,而万物与我为一。”渺小的个体和短暂的生命融入宇宙万物之中,穿越时空的局限,进入无古今、无生死的境界。《山海经》记载的许多古代先民理想的生活场景与“天人合一”这一哲学思想是不谋而合的。

古代农耕社会,先民的生活、生产方式极大地受到自然条件的限制,风调雨顺便五谷丰登,洪水灾荒则家徒四壁。他们企盼“天人相和”。《山海经》中记载了一个关于羲和女神的故事:“东南海之外,甘水之间,有羲和之国。有女子名曰羲和,方日浴于甘渊。羲和者,帝俊之妻,生十日。”意思是说:在东海之外、甘水之间有个羲和国。这里有个女子叫羲和,正在甘渊中给太阳洗澡。羲和是帝俊的妻子,生了十个太阳。羲和是掌管日月的女神,所以她能够控制人间的光明和黑暗。也就是说,她不仅要执掌日月的出入,还要调和阴阳风雨,以便利于百姓的生产和生活。无论任何时代,太阳和月亮都和人类有着密切的关系,是人类最为需要的天体或自然物。羲和的故事不仅表达了古代先民对于日、月的崇拜,还说明他们希望通过自己对自然的认识诠释自然、掌控自然或者拥有与自然和谐共生的能力。

要与自然共存共荣,必须弄清人与自然的关系。关于这一点,《山海经》中也有记载:“钟山之神,名曰烛阴,视为昼,瞑为夜,吹为冬,呼为夏,不饮,不食,不息,息为风,身长千里。在无䏿之东。其为物,人面,蛇身,赤色,居钟山下。”大意是说,钟山的山神叫烛龙。烛龙睁开眼睛,天下就是白昼;闭上眼睛,就是黑夜;烛龙吹一口气,天下就是冬季;呼一口气天下便是夏天。他不吃不喝没有气息,吐一口气就会刮起风。他身长千里,人一样的面孔,蛇一样的身体,通体红色。烛龙之神,他的生理行为能够引发昼夜交替、四季变换的自然现象。这实际上是在强调自然和人之间的亲和关系,在一定程度上表达了古代先民对人与自然关系的思考。

在弄清人与自然关系的同时,古代先民对人与自然共生共荣的美妙境界进行了纵情的描画,至今读起来还令人向往。《山海经》之《大荒西经》记载了一个沃民国:“西有王母之山、壑山、海山。有沃之国,沃民是处。沃之野,凤鸟之卵是食,甘露是饮。凡其所欲,其味尽存。爰有甘华、甘柤、白柳、视肉、三骓、璇瑰、瑶碧、白木、琅玕、白丹、青丹,多银铁。鸾凤自歌,凤鸟自舞,爰有百兽,相群是处,是谓沃之野。”它的大致意思是说:有个沃民国,生活在这里的人,吃的是凤鸟生的蛋,喝的是天降的甘露。凡是他们想要的,都能在凤鸟蛋和甘露中品味到。这里拥有各种木材和矿藏。鸾鸟自由自在地歌唱,凤鸟自由自在地舞蹈,还有各种野兽,群居相处。《山海经》之《海外西经》同样有对沃野的描述:“此诸夭之野,鸾鸟自歌,凤鸟自舞;凤皇卵,民食之;甘露,民饮之,所欲自从也。百兽相与群居。在四蛇北。其人两手操卵食之,两鸟居前导之。”说在沃野之地,鸾鸟自由自在地歌唱,凤鸟自由自在地舞蹈。凤凰下的蛋,那里的人就食用它;苍天降下的甘露,那里的人就饮用它,凡是他们想要的都能随其所愿。各种野兽群居在一起。那里的人用双手捧着凤凰蛋吃,有两只鸟在前面引导着。这两段文字所描写的沃野之地,人民可以不用刻意劳作,只需顺应自然即能生存,每天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想干什么都能心想事成。人类和百兽可以共同生活并和睦相处。沃野正是一个人与自然和谐共存的地方,这样的地方不就是人人心之所向的“世外桃源”吗?沃野之境不正是古代先民对“天人合一”美好社会的构想吗?

《山海经》中描述的这种理想之境无疑是自然被保护最好的地方,是人与自然相处最为和谐的福瑞之地,是一种“顺应自然”“无为而治”的逍遥境界。《庄子》中记载:“天地固有常矣,日月固有明矣,星辰固有列矣,禽兽固有群矣,树木固有立矣。”沃野国的生活场景与《庄子》所说的天地、日月、星辰、禽兽、树木等,都有其内在本质与规律的一致性。可见,这条文化流脉的核心是:天人合一、共生共长、无为而治、自由王国。人与自然是一个有机统一的整体,人是自然万物中最有灵气、最有智慧的物种,自然是人类赖以生存和发展的必要条件。人与自然是相互依存、休戚与共的关系。自然界的万物只有和谐相处,才能共生共长,这是亘古不变的自然规律。在物质文明高度发达的当代社会,人与自然的关系仍是一个值得思考的课题。高度的商业化固然给人类的生活带来了许多便利,但也让人们过度重视外在物质而忽视纯真质朴的内在修为。我们无时无刻不在忙碌、打拼、竞争,却忘了古老的先民所提倡的和谐之道,所追求的至真之美。《山海经》所记载的先民与自然、与万物和谐共处的浪漫理想,将尊重自然与生存发展结合起来的深刻思考,正是现代社会所需要的理念和精神。

《山海经》是一本奇书,内容广博浩瀚,其中蕴含的三条文化流脉,既意味隽永,又意义深远。从第一条文化流脉的热爱自然、探索自然、心存敬畏、行有所止,到第二条文化流脉的顺应自然、积极作为、珍爱生命、自我救赎,再到第三条文化流脉的天人合一、共生共长、无为而治、自由王国。这三条文化流脉连接在一起,大致形成一个圈、一个循环。如果说人类历史是波浪式前进、螺旋式上升,那么这三条文化流脉所形成的循环,恰恰是人类历史发展的第一波、第一旋,是古代先民对主体、客体、主客体关系做出的最早回答。历史发展到今天,我们只有登高回望,真正了解这个起点,牢记这份初心,才能不忘本来,面向未来,在继承中发展,在创新中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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