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殿》之爱情警示

《长生殿》之爱情警示

○周海燕

不知何年何月，不知何男何女，也不知什么缘由，说了一句话：“爱情是美好的。”从此以后，满坑满谷的文人们就大肆宣扬：“爱情是美好的。”由是，人们也形成了一种心理定式：“爱情是美好的。”其实，爱情是一把双刃剑、三面刀，人世间的许多悲欢离合、爱恨情仇，甚至是大业倾覆、江山易鼎，都与“爱情”牵牵相结，紧密相连。如果对“爱情”没有一个理性深刻的认识，我、你、他，还有许多人，都可能被“爱情”套牢，不管是喜剧、悲剧还是闹剧，最后“好一似食尽鸟投林，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

对此，我们应该感谢著名戏曲家洪昇创作了一部历史传奇戏曲——《长生殿》。洪昇生于1645年，卒于1704年，字昉思，号稗畦，今浙江杭州人。他虽然科举不第，白衣终身，但在戏曲创作上有着超世的才华。因创作《长生殿》，他与《桃花扇》的作者孔尚任媲美，人称“南洪北孔”。《长生殿》之所以称奇，就是因为它以“安史之乱”为广阔社会背景，让唐明皇和杨贵妃“现身说法”，把人世间复杂的“爱情”分为三部曲，深刻透彻、形象生动地展现出来。第一部：“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的纯真爱情，令人赞美；第二部：“渔阳鼙鼓动地来，惊破霓裳羽衣曲”的爱美人丧江山，令人惊醒；第三部：“七月七日长生殿，夜半无人私语时”的无限凄苦，令人扼腕。这哪是传奇戏曲，分明是一部人间“爱情”的教科书。其实，对于创作此剧的目的，作者洪昇已申明：“乐极哀来，垂戒来世，意即寓焉！”因此，在红尘滚滚的今天，我们不应浪费《长生殿》这份宝贵的历史文化遗产，也不应辜负洪昇老先生的良苦用心。

谁要想了解“爱情”这座迷宫，谁要想成为这座迷宫中的清醒者，就请与我们一起走进《长生殿》，看它给了我们哪些爱情启示。

一、比翼鸟、连理枝是爱情的美好诗篇

《长生殿》首先肯定爱情是美好的。为了把美好的爱情充分地表现出来，剧中运用现实主义和浪漫主义相结合的手法，把唐明皇和杨贵妃的爱情写得情真意切、幸福美满、奇妙浪漫。

郎才女貌是爱情灿烂的基础。唐明皇之所以爱杨玉环，与杨玉环的才貌双绝是分不开的。剧中的杨玉环仙姿佚貌，绝代无双，百种娇娆，千般婀娜，她“德性温和，丰姿秀丽”。杨玉环有着不同凡响、倾国倾城的外貌特征。但如果她仅仅是个“美人”，还不至于让唐明皇魂牵梦萦。据《旧唐书·后妃列传》记载，杨玉环从小就是个美人，而且“善歌舞，通音律，智算过人，每倩盼承迎，动移上意”。她才艺超群，可以谱“天下仙音”。对于这样一个才貌双绝的美人，不要说风流成性的“三郎”，哪个男人能不春心摇动呢？

苍天作美，月老作合。一日，唐明皇和杨玉环见面了。二人一相见，犹如磁石吸铁一般，一见钟情。第二天，唐明皇便下旨道：“昨见宫女杨玉环，德性温和，丰姿秀丽。卜兹吉日，册为贵妃。”接着，二人以金钗、钿盒为爱情信物郑重定情。从此，一个低回婉转、感人至深的爱情传奇在这里拉开帷幕。“惟愿取情似坚金，钗不单分盒永完”，情意永远长久是他们朴素、真诚的良愿。他们是身着华丽外衣的俗世男女，坚定地期许一份美好的爱情。此后，唐明皇对杨贵妃极尽宠爱。我们从白居易的《长恨歌》中可以领略这位皇帝对妃子的喜欢程度：“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承欢侍宴无闲暇，春从春游夜专夜。后宫佳丽三千人，三千宠爱在一身。金屋妆成娇侍夜，玉楼宴罢醉和春。”杨贵妃集万千恩宠于一身，一时间两人恩爱无比，日夜相守。

千古知音，琴瑟和鸣，是美好爱情不可或缺的旋律。剧中第十一出《闻月》表演道：杨贵妃原来是蓬莱仙子，因为唐明皇知音好乐，嫦娥仙子便让侍女下凡召杨贵妃的梦魂到月宫重听《霓裳羽衣》曲，将天上的仙音传向人间。杨贵妃醒来后将曲谱记下来并制谱。唐明皇看到曲谱后，毫不掩饰对杨贵妃的聪慧的赞美：“妃子，不要说你娉婷绝世，只这一点灵心，有谁及得你来？”他还与杨贵妃一同点校曲谱，在《舞盘》中，杨贵妃跳舞，唐明皇“亲以羯鼓节之”。琴瑟和谐，心意相通，夫妇之情更浓，知己之意更深。

越是情谊深厚的爱情越要经历风雨，而风雨之后的彩虹会给爱情披上更加绚烂的彩练。唐明皇与杨贵妃的爱情也经历了几番波折，如唐明皇私幸虢国夫人、杨贵妃吃醋被遣归家、献发复合、唐明皇偷会梅妃等。但到第二十二出《密誓》，则峰回路转，柳暗花明。七夕之夜，杨贵妃在长生殿内乞巧。唐明皇听说杨贵妃在乞巧，就悄悄来到长生殿想听听她在祈求些什么。杨贵妃一面期待爱情能如当初所言的长久，一面担忧二人的恩情不能像牛郎织女的感情那样长远。唐明皇万分感慨，杨贵妃落下眼泪。唐明皇听了杨贵妃的伤叹，至诚的表态消除了杨贵妃郁积的忧虑。唐明皇携着杨贵妃的手，在星光月色中，在长生殿上焚香设誓。两人对着牛郎、织女二星发誓“情重恩深，愿世世生生，共为夫妇，永不相离”。“在天愿为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对唐明皇和杨贵妃的密誓，即使牛郎和织女听到了，也会被深深地打动。

更为难能可贵的是，杨贵妃对唐明皇的爱情是专一的，她不满唐明皇偷偷与虢国夫人、梅妃相好相会，“直言犯上”，皇上派人把她遣送回府。这时的杨贵妃对唐明皇的感情已深，她借献发向唐明皇表明心迹。禁军兵变的时候，面对他们提出的“不杀贵妃，誓不护驾”的要求，杨贵妃自然明白，不遂六军心愿皇帝就无法西行，为了唐明皇，她毫不犹豫地赴死，临死前要求把两人定情的钿盒、金钗陪葬，她对情至死不变。即便死后，其魂魄也是一路追随。

唐明皇与杨贵妃的爱情，既是艺术的，也是生活的，既是皇家深院的，也是百姓人家的。它向人们说明人世间有着真挚的爱情，比翼连枝之情是人世间最美好的诗篇。因此，我们要满怀善良之心，祝愿天下有情人都成眷属，万家灯火万家团圆；我们要满怀赞美之心，讴歌爱情，让爱情之花开遍人间；我们还要满怀真诚之心，去找到属于自己的那一半，为人世间增添一个美满的家庭。

二、爱美人、丧江山是惨痛的历史教训

本来，唐明皇和杨贵妃的爱情是美好的，但深陷爱情漩涡里的人，智商百分之百都降至为零。唐明皇与杨贵妃在温柔乡里，完全忘却了夏耽喜妹、殷宠妲己、周溺褒姒而祸国殃民的历史教训，一步一步地走上了爱美人、丧江山的不归路。

唐明皇宠幸杨贵妃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杨贵妃喜欢吃荔枝，唐明皇就指派专门的差员，骑马从几千里地以外的岭南运送荔枝。由于路途遥远，为保荔枝新鲜，差员不得不飞马疾驰。这正如杜牧在《过华清宫绝句》中所写的那样：“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是的，新鲜的荔枝到了，美丽的贵妃笑了，大权在握的皇帝也龙颜大悦了。但是，快马加鞭赶路的差员，踏死了算命的瞎子，踩坏了庄稼，却无事人一样继续前进了。这不是路上的偶发事件，正如文中所说“一路上来，不知踏坏了多少人”，但皇帝不关注这样的事情，他在意的是荔枝是否新鲜。皇帝不在乎，差员自然无所顾忌，只要能完成送荔枝的任务，草菅人命又算得了什么呢？联系“一骑红尘妃子笑”中的“妃子笑”，不由得让人想起“烽火戏诸侯”的故事，昏庸无道的周幽王为博褒姒一笑，不惜兴师动众戏弄诸侯，最终身死国亡。其实，唐明皇为博妃子一笑，也拉开了爱美人、丧江山的帷幕。

唐明皇不仅宠幸杨贵妃一人，而且宠幸她的兄弟姐妹，宠幸她的整个家族，可以说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为此，白居易《长恨歌》中写道：“姊妹弟兄皆列土，可怜光彩生门户。遂令天下父母心，不重生男重生女。”夸张地指出，因为杨贵妃的受宠使得天下人改变了一贯的重男轻女的观念，都想生女孩后能像杨贵妃那样送入帝王家受宠从而光耀门楣。在杨家，最受皇帝宠信的是杨贵妃的哥哥杨国忠。《长生殿》中杨国忠出场时说得明明白白，“下官杨国忠，乃西宫贵妃之兄也。官居右相，秩晋司空。分日月之光华，掌风雷之号令”。他毫不隐藏自己的势焰熏天：“国政归吾掌握中，三台八座极尊崇。退朝日晏归私第，无数官僚拜下风。”杨国忠大权在握、富贵泼天，大小官员都是争相巴结、乐于攀附，而天下英雄豪杰黯然失望。

此外，杨贵妃的三个姐姐也来到长安（大姐、三姐、八姐），皇帝赐以住宅，并分别封她们三人为韩国夫人、虢国夫人和秦国夫人。三位国夫人同受恩泽。第五出《禊游》：（高力士）“今乃三月三日，万岁爷与贵妃娘娘游幸曲江，命咱召杨丞相并秦、韩、虢三国夫人，一同随驾。”皇帝贵妃出游，姐妹三人也陪伴在侧。《旧唐书·杨贵妃传》中也有记载：“玄宗每年十月，幸华清宫，国忠姊妹五家扈从。每家为一队，着一色衣；五家合队，照映如百花之焕发。而遗钿坠舄，瑟瑟珠翠，璨瓓芳馥于路。”杜甫的《丽人行》中即写上巳日杨家伴驾出游的盛况。《长生殿》中也写到香车过后百姓纷纷捡拾宝石、玛瑙、鞋子等的景象。如此奢靡不知收敛，怎能不引起民怨沸腾呢？

由于唐明皇过分宠信杨家，因而激起了各种各样的矛盾。第一对是太子李亨与杨国忠的矛盾。对于杨贵妃独占父皇，杨国忠专横跋扈，李亨早就看不顺眼。安禄山叛乱后，唐明皇欲让太子李亨接替皇位，但由于杨国忠及其姐妹的反对而未成。由是，李亨深深感到，不剪除杨家势力将永无出头之日。第二对是杨国忠与安禄山的矛盾。早在老谋深算的李林甫做宰相时，安禄山尚惧怕几分。李林甫病逝，杨国忠任宰相后，身兼范阳、平卢、河东三节度使的安禄山根本没有把杨国忠看在眼里，两人矛盾愈演愈烈。唐明皇为了拉拢安禄山，打算封他为宰相（加同平章事），并令太常卿张垍草拟诏敕。杨国忠得知此事后立即劝阻道：“安禄山虽有军功，但他目不识丁，怎能当宰相？如果发下制书，恐怕四夷皆轻视朝廷。”唐明皇只好作罢。安禄山得知此事后，怒火中烧，恨不得直取杨国忠的首级为快。第三对是统治阶级与被统治阶级的矛盾。杨国忠身为宰相，对人民的疾苦漠不关心。753年，关中地区连续发生水灾和严重饥荒。唐明皇怕伤害庄稼，杨国忠便叫人专拿好庄稼给皇帝看，皇帝信以为真。结果，广大农民处于水深火热之中，民怨沸腾。总之，唐明皇占了情场，驰了朝纲；抱了美人，忘了民众。山雨欲来风满楼，大唐天子的宝座已经处在风雨飘摇之中了。

755年，正当唐明皇和杨贵妃在华清池醉生梦死之际，前方传来报警：安禄山叛乱了！安禄山反唐了！起初，李、杨二人都不相信一向的宠臣、贵妃的干儿子会反唐，直到平原郡太守颜真卿派人传来情报，唐明皇才大梦初醒，惊恐万分。这正是“渔阳鼙鼓动地来，惊破霓裳羽衣曲”。安禄山率领十五万大军，从范阳出发，兵不血刃，攻下东京洛阳，随后挥师西上，兵锋直逼京城长安。唐明皇虽然也组织了抵抗，但长期废弛的武备怎能挡住安禄山的大军。唐明皇带着李亨、杨国忠、杨贵妃、高力士等，在禁卫军的保护下逃出长安，奔往成都。安禄山攻进长安，建立大燕国，自称雄武皇帝，史称这次兵变为“安史之乱”。

在唐明皇的銮驾西行至马嵬驿时，扈从禁军发生哗变，杀死了杨国忠，并要求皇帝赐死杨贵妃。“不杀贵妃，誓不护驾”的喊声让一代君王胆战心惊，却又不舍痛下杀手。他无语沉吟，心乱如麻，之后抱着杨贵妃痛哭。杨贵妃觉得皇帝确实万般无奈，只有牺牲自己以平军心了。于是，她表示道，自己受皇上深恩，这种恩情是舍身也难报的。现在形势危急，就请皇上赐自己自尽以安定军心。这样皇帝就能安全到达蜀地，自己则虽死犹生。她又善解人意地打消皇帝的顾虑，说如果皇帝不如此行事的话自己的罪过又增加了。皇帝顿足痛哭后说道：“罢，罢！妃子既执意如此，朕也做不得主了。高力士，只得但、但凭娘娘罢！”至此，“百年离别在须臾，一代红颜为君尽”。随后，唐明皇逃到成都，辞去皇位，成为太上皇。返京以后，又被儿子李亨监禁，几近阶下囚。这就是历史上著名的“马嵬坡兵变”。

唐明皇与杨贵妃的爱情喜剧是千古绝唱，而他们二人的爱情悲剧则是百代鉴镜。《长生殿》通过唐明皇与杨贵妃的爱情悲剧，警示人们在双刃剑、三面刀的爱情面前必须保持高度的理性，而不能有丝毫的放纵。理性的爱情是千古传唱的诗篇，而放纵的爱情则是遗笑百年的讽刺画；理性的爱情是连理枝、比翼鸟，而放纵的爱情则是劳燕分飞、生离死别；理性的爱情是百年好合、白头偕老，而放纵的爱情则是红妆断送、王冠落地。时至今天，《长生殿》发出的爱情警示仍有着极强的现实意义。在当今社会，从规律上说，成功者都有成功的爱情，而失败者则也是爱情的失败者。对此如有疑义，请看那些纷纷落马的“大老虎”抑或“小苍蝇”，又有多少不是倒在放纵爱情的白刃下？

三、越思念、越悔恨是情感的必然逻辑

渔阳鼙鼓响起以后，唐明皇和杨贵妃的一切都结束了。霓裳羽衣曲曲终人散了，华清池里死水一潭了，蛾眉惨死魂飞魄散了，君王失去权杖成为阶下囚了，剩下的是无限的思念、无限的自责、无限的悔恨。

《长生殿》到最后几出，作者本应写唐明皇的悔恨，悔恨既有今日何必当初。但是，如果粗浅直露地写悔恨，则难以达到警戒后人的效果。洪昇不愧是伟大的剧作家，他在这里抖了一个大大的包袱，浓墨重彩地写唐明皇与杨贵妃阴阳两隔的思念，越是思念，越是悔恨，是情感的必然逻辑，越写思念，越能收到悔恨的效果。因此，剧中用各种手段表现他们二人的深深思念。

杨贵妃死后，二人生离死别之哀情借助景物、言语、行为充分展开。《冥追》《闻铃》《情悔》《哭像》《神诉》《仙忆》《见月》《改葬》《雨梦》等几出写出两人的愁肠百结。他们两人或向他人倾诉以明初心，或自言自语以遣忧怀。如杨贵妃的自语自伤：“我一灵渺渺，飞出驿中，不免望着尘头，追随前去。”她的魂魄竟然一路追随唐明皇西行。再如唐明皇的自悔自叹，他说是自己违背了誓言，辜负了杨贵妃的深情。他也对高力士倾诉：“今日仓卒西巡，断送他这般结果，教寡人如何撇得下也！”二人生死两隔，却是一样情深、一样哀痛。早年的欢情与今日的哀情对比，效果不言而喻。

单从唐明皇来看，重回长安的唐明皇已经不是昔日呼风唤雨的皇帝了，太子李亨早已登基为帝，他只能是太上皇。已近风烛残年的唐明皇先是在叛乱中饱受惊吓，颠沛流离；叛乱平定回到长安后又被自己的儿子软禁，痛苦不堪。政治处境的艰难更让他于思念愧悔之外度日如年。《哭像》一出写因为对杨贵妃的刻骨思念，唐明皇特敕成都府建立一座祠庙，用旃檀香木雕成妃子生像，命高力士迎进宫来，然后亲自送入庙中供养。唐明皇对着妃子像尽诉相思之情，直接表达自己的孤寂痛苦：“兀的不痛杀人也么哥，兀的不痛杀人也么哥！闪的我形儿影儿，这一个孤孤凄凄的样。”他感叹自己假如当时不听六军之请的话，或许他们也不会直犯君王，即使犯了，把自己也杀了，两个人在阴间也可成双啊，这种后悔和假设更像是深深的歉意。他恨不得诛杀了那提出杀贵妃要求的三军，这种看似对三军的怨恨，其实深层是对自己不能救护心爱之人的极度自责。他希望自己可以与杨贵妃同穴安葬，“做一株冢边连理，化一对墓顶鸳鸯”，这种宁可同赴黄泉不愿苟且偷生，即便舍弃性命也要相伴相偎的愿望，既是对真情的眷恋，也是万般的无奈。

作者让唐明皇和杨贵妃在现实的世界中经受磨难，品尽辛酸，最后在月宫中重圆。天孙出于鉴怜，让他们二人于月宫重聚，再续断缘。二人相见后相抱痛哭。唐明皇告诉杨贵妃，在回驾途中，路过马嵬驿，改葬妃子时发现墓穴中玉骨全无，只剩一个香囊。后来朝夕思想，又让方士上天入地遍觅芳魂。他又提起当初长生殿上乞巧时二人许下的海誓山盟。杨贵妃拿出自己的钗盒。作为爱情信物的钿盒、金钗见证了百转千回的感情，比翼连枝的誓言重回耳边。经遍死生仙鬼，他们做了天宫里的并蒂莲。

以上种种思念确实至情至性，感人肺腑。但就像大海退潮以后留下的是裸露的海滩一样，唐明皇深深的思念背后则是深深的自责和无限的悔恨。唐明皇本来是一位很有作为的好皇帝，他悔恨自己放纵爱情，独宠杨家激起了各种矛盾；他悔恨自己放纵爱情，不理政事混乱了朝纲；他悔恨自己放纵爱情，废弛了武备致使关键时刻无兵可用……可惜，一切都晚了，世间有百药能治百病，唯独没有后悔药。这是洪昇抖包袱的真正用意，也是《长生殿》最有价值的地方。他告诉世人不要做后悔的事，因为后悔是无济于事的。

至此，我们应该明白了《长生殿》对爱情的警示：比翼鸟、连理枝是爱情的美好诗篇，人人都应该珍惜；爱美人、丧江山是惨痛的历史教训，人人都应汲取；越思念、越悔恨，是情感的必然逻辑，人人都应该避免。从而，让理性健康的爱情洒满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