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山海经》（其一）》原文、赏析、集评

读《山海经》（其一）

孟夏草木长1，绕屋树扶疏2​‍‌‍​‍‌‍‌‍​‍​‍‌‍​‍‌‍​‍​‍‌‍​‍‌​‍​‍​‍‌‍​‍​‍​‍‌‍‌‍‌‍‌‍​‍‌‍​‍​​‍​‍​‍​‍​‍​‍​‍‌‍​‍‌‍​‍‌‍‌‍‌‍​。众鸟欣有托3，吾亦爱吾庐​‍‌‍​‍‌‍‌‍​‍​‍‌‍​‍‌‍​‍​‍‌‍​‍‌​‍​‍​‍‌‍​‍​‍​‍‌‍‌‍‌‍‌‍​‍‌‍​‍​​‍​‍​‍​‍​‍​‍​‍‌‍​‍‌‍​‍‌‍‌‍‌‍​。既耕亦已种，时还读我书​‍‌‍​‍‌‍‌‍​‍​‍‌‍​‍‌‍​‍​‍‌‍​‍‌​‍​‍​‍‌‍​‍​‍​‍‌‍‌‍‌‍‌‍​‍‌‍​‍​​‍​‍​‍​‍​‍​‍​‍‌‍​‍‌‍​‍‌‍‌‍‌‍​。穷巷隔深辙4，颇回故人车5。欢然酌春酒，摘我园中蔬。微雨从东来，好风与之俱。泛览周王传，流观山海图6。俯仰终宇宙7，不乐复何 如。

说明

《读山海经十三首》，此其首篇。写隐居闲暇、耕种之余泛览图书的乐趣。开头八句写幽静的环境与不受干扰的耕读生活。每每读到“既耕亦已种，时还读我书”，心里就有一种说不出的舒坦。接下来四句写耕读生活的自得，“微雨从东来，好风与之俱”，初夏田园的清新爽适令人神往。末四句写抛却功利目的的读书之乐，在远古的神话传说之中，诗人的精神与宇宙同 在。

这首诗写得如此朴素、冲淡，恰如孟夏林荫之中的微雨好风，令人心旷神怡。

集评

（元）刘履云：此发端一篇，特以写幽居自得之趣耳。观其“众鸟有托”、“吾爱吾庐”等语，隐然有万物各得其所之 妙。

——《 选诗补注》

（明）钟惺云：“吾亦爱吾庐”：观物观生，忽然有获之言，不可思议。“微雨从东来，好风与之俱”：点读书，佳 景。

——《 古诗归》

（明）谭元春云：“既耕亦已种”：耕种字安顿得 好。

——《 古诗归》

（明）陆时雍云：“众鸟欣有托，吾亦爱吾庐”，觉物我大小俱 得。

——《 古诗镜》

（明）孙鑛云：就浅景写得入妙，大约皆以倘来得 趣。

——《 文选集评》

（明）方伯海云：按篇中读书只三见，余俱从不写处写，弥见神味悠然，处处切孟夏。先生胸无宿物，故到处皆见受 用。

——《 文选集评》

（明）张自烈云：颇类屈子《天问》，词虽幽异离奇，似无深旨 耳。

——《 笺注陶渊明集》

（清）王夫之云：此篇之佳在尺幅平远，故托体大。如托体小者，虽有佳致，亦山人诗尔。“少无适俗韵”、“结庐在人境”、“万族各有托”不满余意者以此。又云：“微雨从东来”二句，不但兴会佳绝，安顿尤好。若系之“吾亦爱吾庐”之下，正作两分两搭，局量狭小，虽佳亦不足 存。

——《 船山古诗评选》

（清）吴淇云：章末“乐”字，作诗之根本，即孔、颜之乐处。靖节会得孔、颜乐处，偶为读书而发。书上着一“我”字，自有靖节所读一种书，不专指《山海经》与《周穆传》。二书原非圣人之书，乃好事者所作，语最荒唐，只是偶尔借它消夏耳。“孟夏”二句，好读书之时。“众鸟”二句，好读书之所。“既耕”二句，生务将毕，正好读书。“穷巷”二句，人客不到，正好读书。“微雨”二句，好读书之景。流览二句，好读书之法。“孟夏”至“回车”，是“定境”；“微雨”二句是倘景，适然凑趣，此二句又作诗之缘 起。

——《 六朝选诗定论》

（清）李光地云：《读山海经》数章，颇言天外事，盖托意寓言，屈原《天问》、《远游》之类 也。

——《 榕村诗选》

（清）陈祚明云：借荒唐之语，吐坌涌之情，相为神怪，可以意逆。又云：发端六句是首章，起法选语典雅。“穷巷”二句意悲，屈子曰：“国无人莫我知兮”，尚友古人以此。“微雨”十字，此境萧萧，以自然为佳，高于唐而不及汉。结语浩大，胸罗千古，调亦似《十九 首》。

——《 采菽堂古诗选》

（清）沈德潜云：观物观我，纯乎元 气。

——《 古诗源》

（清）潘德舆云：“众鸟欣有托，吾亦爱吾庐。既耕亦已种，时还读我书”：随口道出，百摹不到​‍‌‍​‍‌‍‌‍​‍​‍‌‍​‍‌‍​‍​‍‌‍​‍‌​‍​‍​‍‌‍​‍​‍​‍‌‍‌‍‌‍‌‍​‍‌‍​‍​​‍​‍​‍​‍​‍​‍​‍‌‍​‍‌‍​‍‌‍‌‍‌‍​。又云：分乐天孔颜，真境如是。又云：“微雨从东来，好风与之俱”：笔意化工。又云：“泛览周王传”是不求甚解读法。又云：陶公高尚其事，遗弃尘土，故假《山海经》为放诞幽旷之词，所以轻世而肆志也。认作真咏《山海经》，岂不大 谬。

—— 批点《陶诗汇注》

（清）吴菘云：《读山海经》首章“俯仰终宇宙”，乃上下古今，为十三章眼目。人能具此胸怀，具此眼光，方许读《山海经》，方许读《山海经诗》。又云：初写良辰，次写好友，以陪起异书。试想处此景界、其乐何如。结出一“乐”字，是一首眼 目。

——《 论陶》

（清）陈仲醇云：咏歌再三，可想陶然之 趣。

——《 八代诗菁华录》引

（清）温汝能云：首章揭明“俯仰宇宙”四字，包括一切。下十二章俱从此出，借神仙荒怪之论，以发其悲愤不平之慨，此其大较也。又云：大约诗之妙以自然为造极。陶诗率近自然，而此首更令人不可思议，神妙极 矣。

——《 陶诗汇评》

（清）王寿昌云：雍容和雅，盛世之音 也。

——《 小清华园诗谈》

（清）方东树云：第一首总叙，只言读书情景，略一点题 耳。

——《 昭昧詹言》

（清）刘熙载云：言在八荒之表，而情甚亲切，尤诗之深致 也。

——《 艺概》

（清）王文濡云：有了一句，便写一句。水流花放，妙造自然。音节亦不亚于十九 首。

——《 古诗评注读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