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氏(人物事迹_文学形象研究)
窦氏,天真善良的女性,见蒲松龄《聊斋志异》中的《窦氏》篇。
窦氏生长在清代的一个小村深闺之中,尽管“年十五六,端妙无比”,却还未谙风情,一片纯真。一个陌生的男子南三复闯进了她的生活。窦氏先是略具戒心, “稍稍露其半体”,既而就出于纯真的天性, “不甚忌避”,甚至还报以“低鬟微笑”,这个涉世未深的姑娘,以她赤诚无邪的胸怀对待世人。这使一个心术不正的男子萌发了猎艳的邪思。在端酒送茶之间,窦氏的美貌未加遮掩地呈现在南三复的面前。他惊讶、困惑,随之是执着的猎求。自此, “无三日不往者”。
一个十五六岁的姑娘第一次受到一个男子的进攻。她缺少的是经验,富余的是情感。她眼中的世人事物或许都与这偏僻小村的风俗人情一样纯朴敦厚。于是她敞开了自己的情怀。当南三复终于窥伺到她父亲外出的一个绝好时机,对她“捉臂狎之”的时候,天真的姑娘所要求的代价竟然只是口头上的应允嫁娶和指天发誓。这对南三复这样一个口是心非的世家子弟来说实在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美妙地吐出了“倘获怜眷,定不他娶”的话来,又很像模像样地“指天矢日,以坚永约”。于是他终于捕获了梦寐以求的猎物。窦氏如此轻易地迈出了一个深闺姑娘极难迈出的一步,这并非是轻佻、放浪。她甚至还不懂得调情。当南三复要与她亲昵时,她又羞又急,严词抗拒: “奴虽贫,要嫁,何贵倨凌人也?”一个天真的农家姑娘,在她那个年龄,恐怕只懂得嫁娶才是男女交往的开始。然而这蒙昧时代的道德信条却并没有能防止窦氏这类少女的失身。这倒并非是她们对这信条有什么怀疑,而恰恰是过于信奉它,以为天经地义,人皆如此。因此,只要一个男子答应迎娶一个女子,那么,他就只能履行这诺言,舍此而别无他择。
窦氏在热切地期待着,催促他“宜速为计”。她哪里会料到南三复满足淫欲之后,早另有所图,与一世家大族之女定了婚。当窦氏怀孕产儿,南三复绝迹不往之时,面对老父的怒斥,窦氏竟然还天真地告以“南要我矣”。冰天雪地之夜,她怀抱婴儿奔来南家门前,哀告悲啼,希望南三复纵然不念昔日之情,总该体恤这怀中之儿。然而南家大门始终没有打开。她和婴儿终于倒毙在寒冷的冬夜里。冷酷的世界,吞噬了一个天真的女子,还连带一个刚出世的生命。
南三复很容易地逃脱了人世官府的惩罚,他有的是钱,“以千金行赂得免”。然而他却难以躲避冥冥之中的报复。窦氏活着时,她是一个柔弱的女性;死去后,她化做了刚强的鬼雄。她是这般执着、顽强,不达复仇目的,誓不罢休。她一而再,再而三地纠缠着南三复。第一次报复,使南氏新婚燕尔怪事重重。新娘虽然“娟好”,却“终日未尝睹欢容”,更有甚者, “枕席之间,时复有涕洟”,不数日即“缢死桃树上”,而窦氏之尸瞬间出现在新房之中。南三复遭此巨变,丧魂落魄自不待言,又因窦家“复讼于官”,只得再使出大把钱财来息事宁人,家境自此“稍替”。如果说第一次复仇仅仅是一次精神的打击;那么第二次复仇将导致南三复肉体的毁灭。南氏又一次新婚,新娘却“神情酷类窦氏”,南氏“心中作恶”。也许他已预感到有什么不祥之兆。果然,当天新娘即“奄然冰绝”。然而不知怎么,女尸竟换成了刚死不久的姚孝廉之女。姚女新葬,如何竟会出现在南家的婚床之上,且还“四体裸然”,南三复自然是惊魂出窍,而姚家更是怒不可忍, “质状于官”,于是南氏“坐发冢见尸,论死”。
一个弱女子战胜一个恶男人,在中世纪只能是借助于鬼魂,寄意于传奇,我们不必苛责其“因果报应”。重要的是,如果这篇复仇故事奏出的是一曲鬼魂的凯歌,那么又何尝不会使更多的生的弱者听而奋起呢?作者最后还是让作品的意义回归到现实:对南氏执行死刑的是人世间的官府。当然,这决不是要让人们错误地以为是官府在伸张正义。蒲松龄完全可以让窦氏的鬼魂亲自来处决她的冤家仇人,这样岂不是更快意吗?然而他只是安排了那些若有若无、扑朔迷离的鬼魂显灵的场面。他要让人们感觉到的是冥冥之中的力量,这种力量难以捉摸而又不可抗拒。我们可以称之为正义、人道,或者其他什么。总之,窦氏的鬼魂复仇,避开了粗俗、卑陋。这样,一则是作品现实意义的需要,同时也是窦氏形象的美学意义的需要。作品的上半部,即窦氏生前的遭遇,留给我们的是一个纯情柔弱的女性形象。对于她的美,作品尽管没有作过多的描写,仅仅只用了“端妙无比”四字,但我们从南三复一见之下困惑迷失,无三日而不往的行为之中,感觉到了这种美难以抗拒的力量。窦氏的天真纯情,使她的美具有一种明净透彻的神韵,尤如晴朗的天空,清澈的溪流。作品的下半部,尽管要写窦氏鬼魂严酷的复仇,却还继续保持着她的形象的美观。没有血腥狰狞,不用尖刀魔爪,有的只是生前窦氏的若隐若现,一会出现在大家女子的梦中,一会儿依附于新婚女郎的身上,使南三复躲之不得,驱而复来, 似绳索,如烟雾,纠绕飘忽。这种由柔弱个性延伸出来的柔韧,使复仇中的窦氏鬼魂形象与前半部的生前形象达到和谐完美的统一。
《聊斋》以刻画描写女鬼狐魅的形象着称,窦氏确实是其中较为成功的一个艺术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