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11月01日星期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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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世吾(人物事迹_文学形象研究)

一九五六年,二十二岁的王蒙向文坛推出如同彗星一般的短篇小说《组织部来了个年轻人》。作品中的刘世吾是作家怀着一片赤子之心,奉献给党和人民的“观察和思考的果实”。刘世吾是某区委组织部的第一副部长。他有过一段光荣的革命历史,精明干练,知识分子的出身使他在建国初基层干部队伍中显得特别有工作艺术。但是,随着生活和地位的变化,他的精神状态也发生了相当触目的变化,他慢慢地...

一九五六年,二十二岁的王蒙向文坛推出如同彗星一般的短篇小说《组织部来了个年轻人》。作品中的刘世吾是作家怀着一片赤子之心,奉献给党和人民的“观察和思考的果实”。

刘世吾是某区委组织部的第一副部长。他有过一段光荣的革命历史,精明干练,知识分子的出身使他在建国初基层干部队伍中显得特别有工作艺术。但是,随着生活和地位的变化,他的精神状态也发生了相当触目的变化,他慢慢地变得“什么都习惯了,疲倦了”。小学教师林震,这个组织部新来的年轻人,调入区委会的第一天,接待他的就是刘世吾。林震当时几乎像小学生见到老师一样的拘谨和紧张,而这位副部长则“机械地点着头,看也不看地从一大叠文件中抽出一个牛皮纸袋,打开纸袋,拿出林震的党员登记表,锐利的眼光迅速掠过,宽阔的前额上出现了密密的皱纹,闭了一下眼,手扶着椅子背站起来,披着的棉袄从肩头滑落了,然后用熟练的毫不费力的声调说: ‘好,对,好极了,组织部正缺干部, 你来得好。不,我们的工作并不难作,学习学习就会作的,就那么回事。……’”这句“就那么回事”,几乎是他的口头禅,甚至就是他性格的外标。他仿佛看透了一切,他不再操心,不再爱,也不再恨,对同志、对党的事业采取一种冷漠的态度。

他是一个官僚主义者。工作敷衍、疲沓,某些传阅的文件,他拿过来看看题目和结尾就签上名送走;听汇报时会漫不经心地查阅其它材料。对麻袋厂厂长王清泉的问题,他早有所闻,但迟迟不作处理。对于林震的汇报,又以“解决这个问题的时机目前还不成熟”、 “有类似毛病的干部也不只一个”为理由,企图长期拖下去。对兢兢业业工作的好同志,他漠不关心,当秘书赵慧文因家庭生活的不快找到他时,他只是空发一通不着边际的议论。虽然他终日也忙忙碌碌,但只不过是机械地做着不得不做的事;他虽也清楚青年人的工作热情,但一句“就那么回事”,一笑置之,便是他的全部文持。

他还不是一个简单的官僚主义者。他不同于一般那种不深入基层,不接近群众,忙于打电话、批文件的官僚主义者、事务主义者。他有工作能力,对下级干部情况也能“了如指掌”;对工作并非一贯消极冷漠,在后来处理麻袋厂问题时,也颇能“雷厉风行”。严重的是,他总有意无意地为自己的错误乔装打扮,使它们得以在“正确原则”的掩盖下继续存在并且发展。他的一整套“领导艺术论”、 “条件成熟论”、 “成绩基本论”,不时会发挥着庇护自己错误的作用。林震到区委会后,发现党的机关中还存在着不少以往无法想象的问题,他惘然了。而刘世吾却告诉他: “当然,想象总是好的,实际呢?就那么回事。问题不在有没有缺点,而在什么是主导的。我们区委的工作,包括组织部的工作,成绩是基本的呢或是缺点是基本的?显然成绩是基本的,缺点是前进中的缺点。我们伟大的事业,正是由这些有缺点的组织和党员完成着的。”真可谓侃侃而谈,娓娓动听!刘世吾的复杂性就如赵慧文向林震介绍的那样:“他的缺点散布在咱们工作的成绩里边,就象灰尘散布在美好的空气中”,让人不易察觉。无怪乎林震原本对刘世吾有一肚子意见,这时却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感觉:“和刘世吾谈话似乎可以消食化烟。”不仅打消了意见,反而倒怀疑起自己的判断,思想变得模糊不清了。

刘世吾是一个复杂的官僚主义者,也是一个极富危害性的官僚主义者。他在思想上的冷漠和保守,作风上的疲沓和懈怠,以及驾驭得异常圆熟的庇护错误的理论,集中反映了一个共产党人革命意志的衰退。这是灵魂上的堕落,它作为一种社会现象,如同毒菌一样侵蚀着党的健全肌体,同时也严重地抑制着生气郁勃的新生力量。林震和他的冲突,是围绕着共产党人的理想的冲突。哀莫大于心死,新生一辈用理想改造现状,而刘世吾却用现状否定理想。一个曾经有过理想的共产党人,如今完全失却了理想,敷敷衍衍浸润着他的思想和行动,并且这类思想和行动又被包裹在一些看来天经地义的装饰之下。新生的人民共和国诞生没几年,王蒙敏感地捕捉到这些不良倾向,及时揭发出来,确有警钟长鸣的意义。

小说在深刻揭露批判刘世吾的混世主义哲学时,并没有将他的内心生活简单化、绝对化。他不时也会感慨地怀念昔日的热情,流露出对自己现状的不满: “我处理这个人和那个人,却没有时间处理自己”,这大概是他的最清醒的自我估计。他被艰巨琐碎烦难的革命工作吓住了,时不时会选择文艺作品作为自己情绪的安慰剂。他寻找着小说诗歌中“单纯的、美好的、透明的生活”,一旦进入现实世界,暗淡的心境又会回复如初。对于眼前的生活,他有一句同时很着名的话:“我真忙啊!忙得什么都习惯了,疲倦了。”他是一只已被折断了翅膀的鹰隼,他是一个罗曼蒂克的革命者,他不是带着献身于人民事业的坚韧意志进入革命队伍的。或许他有过对于急风暴雨式的斗争的亢奋,但随着地位的改变,远离人民,隔膜于人民的实际要求,于是难耐于似乎没有诗意的日常工作,走进了与时代、阶级使命对立的无爱无憎的精神世界中去。

小说是通过林震的视线展开刘世吾的种种的。刘世吾的性格特征常因处于同一类型人物的相互对比、相互映照而得到更为鲜明的表现。小说中的韩常新、王清泉、李宗泰等,也具有不同程度的官僚主义作风,但刘世吾有着和他们不尽相同的特点。在处理麻袋厂问题上,刘世吾与韩常新的对照便是着例:都是官僚主义者,一个是不认真,一个是不老实;一个是世故圆滑,一个是耍小聪明。

小说对刘世吾语言和细节的提炼是下了一番工夫的。区常委会上,林震对麻袋厂问题的处理提出了自己的意见,韩常新听后怒形于色,刘世吾却非常沉着、冷静。他一开口就出人意表,首先肯定林震的意见“是对的”,承认很给了他“一些启发”,然后把话顿住, “悠闲地踱到桌子边去倒茶水”,“用手抚摸着茶碗”,接着却又吐出: “不过具体到麻袋厂事件,倒难说了……”这把一个官僚的典型“风度”、“语态”镂刻得入木三分。

刘世吾的形象是王蒙给新中国文学奉献的一个新人物。在作家当时认识的条件下,揭示了这一人物的危害性,是颇有胆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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