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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残酷的爱和最不忍的恨”——谈蘩漪 - 钱谷融

“最残酷的爱和最不忍的恨”——谈蘩漪在《日出》的跋文中,曹禺说,他在写《雷雨》时,把剧中的一个最主要的人物,就是那被称为“雷雨”的好汉,漏掉了,其实,我认为他并没有漏掉,还是写进去了。那个人就是蘩漪。在《雷雨》初版本的序言中,曹禺曾说蘩漪是一个最“雷雨的”性格。其实,照我看来,蘩漪不但有“雷雨的”性格,她本人简直就是“雷雨”的化身,她操纵着全剧,她是整个剧本...

“最残酷的爱和最不忍的恨”——谈蘩漪

在《日出》的跋文中,曹禺说,他在写《雷雨》时,把剧中的一个最主要的人物,就是那被称为“雷雨”的好汉,漏掉了,其实,我认为他并没有漏掉,还是写进去了。那个人就是蘩漪。在《雷雨》初版本的序言中,曹禺曾说蘩漪是一个最“雷雨的”性格。其实,照我看来,蘩漪不但有“雷雨的”性格,她本人简直就是“雷雨”的化身,她操纵着全剧,她是整个剧本的动力。不是吗?死命地拖住周萍不让他离去的是她,把侍萍(她好比是个定时炸弹)招到周公馆来的是她,关住四凤的窗户使周萍被鲁大海与侍萍发现的也是她,最后在周萍与四凤将要一同出走时,又是她叫来了周朴园,打乱了原来的局面,完成了这出悲剧。这样重要的一个人物,在她出场时,自然是应该特别郑重地介绍一番的。而作者的这段介绍,也真是光彩夺目,奇妙绝伦,实在舍不得不加引录:

……她一望就知道是个果敢阴鸷的女人。她的脸色苍白,只有嘴唇微红,她的大而灰暗的眼睛同高高的鼻梁令人觉得很美,但是有些可怕。在眉目间,在那静静的长的睫毛下面,看出来她是忧郁的。有时为心中的郁积的火燃烧着,她的眼光会充满了一个年轻妇人失望后的痛苦与怨望。她的嘴角向后略弯,显出一个受抑制的女人在管制着自己。她那雪白细长的手,时常在她轻轻咳嗽的时候,按着自己瘦弱的胸。直等自己喘出一口气来,她才摸摸自己涨得红红的面颊。她是一个中国旧式女人,有她的文弱,她的哀静,她的明慧,——她对诗文的爱好,但她也有更原始的一点野性:在她的心里,她的胆量里,她的狂热的思想里,在她莫名其妙的决断时忽然来的力量里。整个地来看她,她似乎是一个水晶,只能给男人精神的安慰,她的明亮的前额表现出深沉的理解;但是当她陷于情感的冥想中,忽然愉快地笑着;当她见着她所爱的,快乐的红晕散布在脸上,两颊的笑涡也显露出来的时节,你才觉得出她是能被人爱的,应当被人爱的,你才知道她到底是一个女人,跟一切年轻的女人一样。她爱起你来像一团火,那样热烈,恨起你来也会像一团火,把你烧毁的。然而她的外形是沉静的,忧烦的,她像秋天傍晚的树叶轻轻落在你的身旁,她觉得自己的夏天已经过去,生命的晚霞早暗下来了。[1]

就是这样一个女人,落进了周朴园的魔掌,被他软禁在这个仿佛是与世隔绝的周公馆里,已经一十八年了。寂寞枯淡的生活,沉重窒息的空气,把她闷得气都透不过来,本来她已经不存什么希望,只安安静静地等待着死亡的到来了。忽然,三年前,周萍从乡间跑来了。他对她表示了爱慕。这虽是一株苍白无力、弱不禁风的小草,但因为他如今是出现在荒凉而阴冷的周公馆里,又是刚从乡间来,身上多少总还保留着一些年轻人应有的纯朴清新之气;而且,这个人他有时也会燃烧、发光,正如作者在他的出场介绍中所写的,当他冲动起来的时候,他的热情,他的欲望,也会像潮水般地涌上来。就是在他这种热情奔涌的时候,他赢得了蘩漪的心。而蘩漪犹如一株行将枯死的奇花,得到了点滴雨露的滋润,又逐渐有了些生气。她就按照她自己的性格把她的生命、名誉,整个地交给了周萍。然而周萍毕竟是周朴园的儿子,他犹疑怯弱,胆小怕事,决不是值得蘩漪爱,值得蘩漪为他牺牲的人。后来,他又爱上了四凤,尽量回避着蘩漪,并且想离开周公馆,撇下蘩漪,一走了事。这样,蘩漪的“雷雨”般的性格,就爆发出来了。而《雷雨》这出悲剧,也就在她的性格力量的爆发下,在她的一手导演下完成了。

蘩漪在剧中的贯串动作,她的种种作为的直接目的,虽然是在于想留住周萍,但其结果,却往往是对周朴园的一种揭露。而且,她的揭露是那样辛辣锋利,那样痛快彻底。请看下面这一段对话:

周蘩漪 你最对不起的是我,是你曾经引诱过的后母!

周 萍 (有些怕她)你疯了。

周蘩漪 你欠了我一笔债,你对我负着责任,你不能丢下我,就一个人跑。

周 萍 我认为你用的这些字眼,简直可怕。这种话不是在父亲这样——这样体面的家庭里说的。

周蘩漪 (气极)父亲,父亲,你撇开你的父亲吧!体面?你也说体面?(冷笑)我在你们这样体面的家庭已经十八年啦。周家的罪恶,我听过,我见过,我做过。我始终不是你们周家的人。我做的事,我自己负责任。不像你们的祖父,叔祖,同你们的好父亲,背地做出许多可怕的事情,外表还是一副道德面孔,是慈善家,是社会上的好人物。

周 萍 大家庭里自然不能个个都是好人。不过我们这一房……

周蘩漪 都一样,你父亲是第一个伪君子……

在《雷雨》中,周朴园是个罪魁祸首,许多条生命的疯狂和死亡,都是种因在他身上。那么,在这个剧本里,是谁最无情地揭露了他,给他以最有力的打击,让他当众出丑的呢?显然这个人就是蘩漪。蘩漪之所以要那样死命地拖住周萍,与其说是出于对周萍的爱,还不如说是出于对她自己的地位、处境的一种反抗,出于对周朴园所加给她的种种束缚限制、对周朴园的专横统治的一种反抗(这就是《雷雨》这一剧作的冲突的基础,也就是它的思想主题的基础。从这里,我们就可以清楚地看到蘩漪这个人物的积极意义和局限性。同时,这里也显示出作者当时的世界观的实际水平)。在这个作品里,作为周朴园的一个主要的对立形象的,并不是鲁大海,也不是鲁侍萍,而是蘩漪。蘩漪是周家悲剧的导演者,是使得埋藏在周公馆下面的火药爆炸起来的引火人。为什么作者不以鲁大海或者侍萍作为周朴园的主要对立形象呢?鲁大海当然要比蘩漪站的高得多,他和周朴园之间的矛盾,也更能反映当时社会的本质的矛盾。就是侍萍,她所受的迫害也远较蘩漪为重,她的身世也更易得到人们的同情。而曹禺却偏偏选择了蘩漪作为向周朴园进攻的主将。这究竟是什么道理呢?我想,这应该是与他所要表达的思想,与他为作品所确立的思想主题有关的。

我们知道,矛盾冲突是剧情发展的基础,没有冲突,也就不会有戏剧。而一个剧作的艺术深度,也往往要看作者所选择的冲突和他通过作品所要表达的思想之间符合到什么程度而定。曹禺在这个剧本里,主要只是想揭露周家这样一个带着很浓厚的封建色彩的资产阶级家庭,以及这个家庭所赖以存在的社会的罪恶,并表达他的一种被压抑的、无法排解的愤懑。其所以是无法排解的,乃是因为他并未认真追究过这罪恶的最后的根源究竟来自哪里。他从他当时的认识水平出发,把批判的重点特别放在对周朴园的冷酷、专横和伪善的本质的揭露上。剧作的主要冲突的设立,人物关系的配置,都是以此为基准的。我们看,如果以侍萍作为周朴园的主要对立形象,能不能很完满地表达这种思想呢?显然这是不很合适的。因为侍萍所受的迫害,主要是地主阶级对在他奴役下的使女的迫害。而作者在这作品中所要表现的,如我们上面所说,已经不单纯是而且主要并不是这样一种意义上的反封建思想了。假如以侍萍与周朴园的矛盾作为主要矛盾,那就应该把它放在另外一种背景下来处理;而作品的主题思想,也要与现在有所不同了。那么鲁大海怎样呢?鲁大海与周朴园之间的矛盾,完全是另外一种性质的矛盾,这种矛盾是不可调和的你死我活的矛盾,它最终必然要以周朴园这一阶级的彻底败亡作结束。作者在这个剧本里,显然主要也并不是要来表现这样一种矛盾的。所以他也决不会以鲁大海作为周朴园的主要对立形象。只有蘩漪,才能够全面地揭露周家的罪恶,才能够把周朴园的冷酷、自私、专横和伪善的本质充分地揭示出来。我们觉得,《雷雨》的内容和形式之间是很和谐的,艺术上是很完整、很有深度的,这在很大的程度上应该说就是取决于其思想与冲突的一致(当然,如果就这个剧本的思想深度来说,就它对社会矛盾的反映与批判的深刻性来说,那是有很大的局限性的。而这种局限性,又是与作者当时世界观的水平相适应的。作为一个民主主义者和人道主义者,曹禺还只能够把他的注意力首先集中在上面这样一种性质的问题上,而还不能够站得更高,还不能够着眼于一些更重大、更根本的问题)。

从作品的具体表现来看,情况也确是如此。鲁大海与周朴园的冲突,侍萍与周朴园的冲突,都只在第二幕中稍稍接触了一下,侍萍甚至很少有要与周朴园斗争的意思。蘩漪与周朴园的冲突则不然。它是贯串全剧,始终存在的。单是面对面的正面冲突,在四幕之中就有四次之多。而且每一次的冲突的结果,都使他们的关系发生了变化,都加速了剧情的发展。我们看到他们两方面的力量对比关系,在不断地消长转化。蘩漪对周朴园的反抗,由消极逐渐转到积极,而且愈来愈激烈,愈来愈不可遏制,最后终于完全撕毁了周朴园的“尊严”,彻底破坏了周家的“平静”而“圆满”的秩序。这四次正面冲突就是:一、周朴园逼蘩漪吃药(第一幕);二、周朴园催蘩漪去看病(第二幕);三、蘩漪从鲁家回来后遇到周朴园(第四幕初);四、蘩漪在周萍与四凤将要一同出走的当儿把周朴园叫来(第四幕末)。在第一次冲突中,蘩漪的反抗性虽然也表现出来了,但那多半是抵御招架,属于消极的防守性质的。这从她所说的一些话里完全可以看出来。如:“我不愿意喝这种苦东西。”“我不想喝。”“留着我晚上喝不成么?”等等。而最后,她终于还是屈从了,虽然是带着极大的愤怒,而且主要并不是为了周朴园。第二次,蘩漪的态度就不同了,她就已经是以一种挑战的姿态出现了。周朴园早就两次派人催过蘩漪去看病了,蘩漪都没去。于是周朴园亲自跑来了:你看,她岂但不知道克大夫在等着,她甚至连克大夫这名字仿佛还是第一次听到呢!然而事实上,我们知道,克大夫过去曾经给她看过病,几分钟前鲁贵又两次告诉过她克大夫已经来了,她自己也说过周冲也已向她提过要请克大夫来替她看病的事了。周朴园没有办法,只得再向她说明,克大夫就是“从前给你看病的克大夫”,她却说她根本没有病,就是有病,也不是医生治得好的。说着,她就自管向饭厅门走去。周朴园还想用他那家长的威严来喝住她,但是完全没有用。

周朴园 你怎么还不去?

周蘩漪 (故意地)上哪儿?

周朴园 克大夫还在等着,你不知道么?

周蘩漪 克大夫?谁是克大夫?

周朴园 (大声喊)站住!你上哪儿去?

周蘩漪 (不在意地)到楼上去。

周朴园 (命令地)你应当听话。

周蘩漪 你!(不经意地打量他)你忘了你自己是怎样一个人啦!(径自由饭厅门下)

在这最后的“你!”的一声里,该是包含着多少的轻蔑和嘲弄之意!她的态度与上一次已经很不相同了。但是,在这一次冲突中,周朴园仍还保持着他的优势,尽管蘩漪回到了楼上,他还是让周萍陪着克大夫去替她看了病。到了第三次,优势就转到了蘩漪一方面,蘩漪已经从防御者的地位转变成一个进攻者了。

这是一个凄凉的雨夜,已经是半夜两点钟左右了。周朴园在寂寞地拿起了侍萍的相片,注目遐想,悄然出神。这时,蘩漪一声不响地从中门走了进来(她刚从鲁家回来),雨衣上的水还在往下滴,颜色惨白,鬓发也是湿漉漉的。她在这样的时候,突然以这样的姿态出现在周朴园的面前,周朴园的惊愕骇异之状是不难想象的。然而蘩漪却满不在乎。我们甚至可以想象得到,周朴园愈是惊愕,她就会愈显得镇定,愈加感到一种满足的快意。我们看:

周蘩漪 (看见周朴园惊愕地望着她,冷漠地)还没有睡?(立在门前。)

周朴园 你?(走近她)你上哪儿去了?冲儿找你一晚上。

周蘩漪 (平常地)我出去走走。

周朴园 这样大的雨,你出去走?

周蘩漪 嗯,——(忽然报复地)我有神经病。

周朴园 我问你,你刚才在哪儿?

周蘩漪 (厌恶地)你不用管。

周朴园 (打量她)你的衣服都湿了,还不脱了它?

周蘩漪 我心里发热,我要到外面冰一冰。

周朴园 (不耐烦地)不要胡言乱语的,你刚才究竟上哪儿去了?

周蘩漪 (望着他,一字一字地)在你的家里!

周朴园 (烦恶地)在我的家里?

周蘩漪 (微笑)嗯,在花园里赏雨。

周朴园 一夜晚?

周蘩漪 (快意地)嗯,淋了一夜晚。

这真够使周朴园狼狈的了。所以他惊疑地望着她,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而蘩漪则如一座石像般地矗立在他面前,一动不动。接着她又从周朴园的手里把侍萍的照片拿了过来,并且像逗小孩似的逗弄着周朴园。周朴园实在拿她没有办法,只好摆出家主的威严,命令她走开。然而,立刻就被蘩漪挡了回去。

周朴园 (愠怒)好,你上楼去吧,我要一个人在这儿歇一歇。

周蘩漪 不,我要一个人在这儿歇一歇,你给我出去。

周朴园 (严肃)蘩漪,我叫你上楼去!

周蘩漪 (轻蔑)我不愿意,告诉你,我不愿意。

可见这时两个人的力量对比关系,两个人的优劣地位,已经翻了一个身了。到了最后一场,蘩漪更以一个审判者的姿态,把周朴园叫了出来,当着众人的面,不但是当着剧中人物,而且也是当着广大观众的面,无情地撕毁了周朴园的庄严的外衣,剥落了他的道德的面具,而周朴园此时则已完全处于一个消极的、被动的地位了。

(值得注意的是,蘩漪的力量的不断增强,并不是由于她的斗争更有把握,更有获胜的希望,恰恰相反,倒是由于她愈来愈意识到自己的前途的无望,愈来愈感觉到自己的命运的黯淡。她的斗争一开始就带有一种悲剧的性质,因为,在那样的时代,单纯从个性解放的要求出发,而不把自己的斗争与整个人民大众的解放斗争结合起来,是决不可能有成功的希望的。她自己后来也渐渐地认识到,她所作的种种努力不过是一种徒劳的挣扎。但是,像她这样的性格,是决不能忍受别人的欺侮玩弄,决不能安于失败的命运的。她一定要反抗,要报复。她曾几次三番地对周萍下过警告:“一个女子,你记着,不能受两代的欺侮,你可以想一想。”“小心,小心!你不要把一个失望的女人逼得太狠了,她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小心,现在风暴就要起来了。”这些就像暴风雨来临前的轰雷闪电,一声紧似一声,一声更比一声震撼人心。但是,我们也听得出,其中固然包藏着咄咄逼人的威势,同时却也蕴含有深沉的绝望的悲哀。)

这四次冲突,不但每一次都深刻地揭示了周朴园和蘩漪两个人的性格,而且也进一步影响了两个人此后的行动,更加推动了事件的发展,把情节一步步地引向高潮。这是真正的戏剧性的冲突。正因为周朴园在威逼蘩漪喝药中,露出了那么狰狞的面目,所以才激起了她后来的更大的反抗。而且使她觉得这种生活实在无法忍受,更非死命地拖住周萍不可。她愈是要拖住周萍,又愈使周萍恐惧、厌恶,愈要迅速摆脱她。而在周朴园一面呢,看到她居然当着儿子的面也露出了反抗的意思,就觉得只有用更大的压力来对待她,只有更加防范着她点。而不知道他的压力、防范的每一次的加强,都只是促使她的反抗和“越轨”的行为愈益变本加厉,都只是促使她更要千方百计地甚至是不择手段地拖住周萍。这样,结果就反而只有使他的家庭更失平静,使他自己更失尊严。最后终于在众人面前完全暴露了自己丑恶的原形。

在这个作品里,周朴园是一个带着浓厚的封建色彩的资本家,他这种身份、地位,最足以代表半封建半殖民地社会里的统治势力,而他在剧中的贯串动作,他所一心追求的目标——维护家庭的秩序,保持自己的尊严——也正是那个社会里的统治势力所最关心,最要竭力撑持的。蘩漪的一言一动,所作所为,则无不在破坏这种秩序,撕毁这种尊严,因而蘩漪就是那个家庭和那个社会里的叛逆,是值得我们寄予同情,给以支持的。

当然,蘩漪毕竟还只是地主资产阶级队伍中的一员,譬如她对四凤就有着许多“上等人”的偏见。她所反对的,也只是周朴园的家长式的统治,只是对她个人的种种束缚限制,种种她所感到的个人的不自由,而并没有比这更高一些的要求,更进一步的内容;而且,只要周萍能陪伴她,这“闷死人”的屋子也会使她留恋,她也会安于虚伪和欺骗的不自然的关系而不起来反抗。同时,不消说,她当然是个个人主义者,她为达到她的目的可以不择手段,最后甚至把自己的儿子拉出来借以破坏周萍和四凤的结合。这许多地方都是我们所不能不看到,因而不能给她以过高的评价、过多的赞扬的。不过,话又得说回来,在《雷雨》这一作品中,蘩漪的斗争性总算是很强的了,她对周朴园的揭露,也总算是很辛辣、很无情的了。如果我们因为在她身上存在着以上所说的一些缺点和局限性,因而就鄙弃她,否定她,那也是很不对的。

1959年9月写

1961年9月改

【注释】

[1]《雷雨》,中国戏剧出版社1957年版,第23、2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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