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扫屋”与“扫天下”》(原文全文)

前些日子，一家报纸上登了一则历史故事：

东汉有个陈蕃，十五岁时，父友薜勤来，见他独居一室，而庭宇芜秽，就说：“孺子何不洒扫以待宾客?”他答道：“大丈夫处世，当扫除天下，安事一屋乎!”

很明白，讲那个故事的好意，在喻人树雄心立大志。不过，读来总觉其中有欠妥之处。果然，不久一位读者发言了：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

确实，天下虽大，但很具体，没有小不能成其大。就革命事业而论，其中有多少具体、细小的事，需要我们付出艰巨的劳动! 如果都“不事一屋”，怎么得了?翻开《红岩》，成岗办《挺进报》的事，很能说明这个问题。他没刻写过蜡纸，又不会印刷。可是，他接受任务以后，就下苦功练仿宋字，一连熬几夜来改革油印机。他曾跑遍了文具店，选择既薄而又富于韧性的纸，甚至连油墨浓度的调拌都研究了。无非为了印得多，印得清晰。这些事算不得“宏大”，也颇不“轰轰烈烈”，然而，通过他热情、严肃、认真的工作，鼓舞教育了多少斗争中的人们!

所以，那位读者的意见是有道理的。自然，许多事情，看来固然细小，琐碎，但是，倘不具有“扫除天下”的雄心，也未必能认真去干，并创造出成绩来。《红岩》里的成岗，毕竟不是碌碌之辈。当他守在油印机旁的时候，想到的是：“即使有一天，这个世界上没有了我，我也仍然衷心地相信：共产主义的真理必然胜利，一定会有更多更多觉醒了的人为它战斗!”成岗把这一笔一划的刻写，一点一滴的着墨，一页一页的印刷，汇入到革命的洪流中，从而显示出了它的意义和力量，这抡滚筒的工作又岂能算小!

大事由小事积累起来的，事实如此。空言其大，而不屑于小，是说话的巨人，行动的矮子，此之谓空谈家;但只顾其小，而不见其大，却又像“近视”的“腐儒”，鼠目寸光，平庸浅陋。既有吐吞天地的胸襟，又脚踏实地的去做，既能透过小事，看到其重大的意义，又能以远大的目标鼓舞起自己十足的干劲，这该是我们应有的修养吧! 写到这里，我忽然想起一则寓言：从云端里落下的一滴水，它望着大海有些困惑，它说：海是多么浩瀚啊! 我多么渺小! 在大海里是不是有我这一滴?海蚌很赞许他，把它收到自己的壳中，让他成长，而这一滴水就变成了一颗珍珠，在世上放着光彩。我们的先辈们，还有如今各个行业的英雄模范人物，不正像这一滴水么。他们的工作和整个事业比较起来，正如大海中的一滴水那样平凡，那样细小，然而，他们创造出的不平凡的业迹，却又像那璀璨的珍珠，光艳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