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的自由》(原文全文)
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美国总统罗斯福提出“四大自由”(言论自由、信仰自由、免于恐惧的自由,不虞匮乏的自由)作为反法西斯战争胜利后,人类奋斗的共同目标。我觉得,罗斯福还遗漏了一项很重要的自由:沉默的自由。对于世界上许多人来说,“四大自由”固然是可望而不可得的奢望,就是沉默的自由也不是人人都可以享受到的。
据《东方青年》载:劫机犯卓长仁从南朝鲜到台湾后,台湾当局安插他在“大陆问题研究中心”当副主任,经常要他到一些地方作反共宣传,报告的稿子是别人替他拟好,经过层层审批核准的。其内容自然是大讲特讲中共怎样不好,有一条还讲到大陆上“共产公妻”,据说对这一条卓长仁也曾经表示过异议,说这不是事实,况且这样宣传,人们恐怕不会相信。但上头的答复是,这是一贯的“宣传口径”规定了的,还是得按照讲稿来讲。有一次,卓长仁应邀给台北妇女界作了一场报告,事后有一位台北大学女学生写了一封信给他。香港的一位新闻记者得到了这封信,并在一家报纸上发表了出来,信很简短,全文如下:
“尊敬的卓先生:
听说你还将驾临台大作报告,我想提醒你的是不要照人家给你拟好的稿子读,要实事求是地谈点大陆的真实情况。不然,请尽快结束你这只能糊弄三岁小孩的又长又臭的讲话。因为,随便占用他人的时间是犯罪的,何况,那天会有多数人自带棉球,随时都可塞上自己的耳朵。
台大一女生
我不知道卓长仁读了这封信之后作何感想,这个家伙虽然丧尽天良,但假如他还有沉默的自由,大概不肯说出那些连自己也不相信的鬼话来,招引人们的奚落和讥笑的。可是他非按照人家拟好的稿子读不可,因为他并没有沉默的自由。尽管听众有“塞上耳朵”的自由。
看来,沉默的自由比言论自由、创作自由还要重要得多。有了沉默的自由,才能不讲假话,不作违心之论。一个人有话憋在心里,不能说出来,固然不好受,但硬是要说一些自己本来不愿意说的话,那就更痛苦得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