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棍公嘲》(原文全文)
棍公足下:
正当梅雨疏疏,数月不开,春雷震震,连宵挝鼓,而“南天树树皆烽火”,红棉着树之际,忽见足下大作《嘲李生文》。初睹标题,仿佛见鬼。料公死多年,何忽又来着文,势将造孽人间乎?洎乎读竟全文,乃知足下尚在世上,当年为公装殓入土,竟不知乃足下躺倒装死以此深悔当年受骗而着文祭公。虽为足下所嘲:“书生之见”,然数落足下丑行恶迹,亦不敢承认“满纸荒唐”。
太史公有云:“回也屡空而卒早夭,盗跖日杀无辜,竟以寿终”。不才曾以公之不遭恶死而引为恨。殊不知足下行恶而智黠,终令天下士夫女子,父老小儿白白欢喜一场。地下苦寒,居大不易,而足下竟能于棺椁中挨过,目瞑口闭,韬晦七年,令不才曷胜钦佩! 料某些大人先生亦望眼欲穿,虚左以待足下,使足下再作冯妇,重操贱业,居中用事而上下其手,敲朴善类而鼓其残勇,并赏足下再展狂奴故态而穷形尽相也。
今足下仅着文相嘲而未以棍棒相加,实不才之幸,盖亦尚未得气候之宜耳。至于来日如何捉我痛脚,罗织我罪名,投我以缧绁,饷我以棍声,实尚未敢预期。然可告示足下者,不才身上旧疤仍在,已锻成金钟罩铁布衫功夫,届时当袒臂公前,任捶任楚,绝不哼口气、讨句饶也。
棍公足下,昔余祭公有云:“君生于教条之乡国,长于左氏之春秋”,今足下则历数宗谱族望,上下三千年矣。棍祖之暄赫,棍绩之昭然,棍裔之不绝,诚令天下人侧目。不才言未及此,失敬失敬! 而古虽有之,至足下而尤甚,棍业之昭昭,亦自公开,其得棍子之嘉名,实自公始。昔祖龙坑士,四百六十人而已,而足下岂止百千倍哉! 朱和尚洪武、康、雍、乾朝之炼狱,容不过数万,而足下棍风所至,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草木为蔫,江河泣血。夫避秦者,武陵有洞;失意者则遁于林泉,隐于草莱,“曲肱而枕之”,乐在其中,南山有秀可望,东篱有菊可飧。虽听虎吼,犹闻鸟语,失之东隅,收之桑榆,残朽之年,犹可苟延其喘。而棍风起兮云飞场,“邪薄入瓮牖,至于庐室”梁摧柱折,棂残户破,此真“大王之雄风”,亦棍公之溷气。公实车中之鲍鱼,桀纣下之鹰犬。天下掩鼻,畏闻其臭秽,士子落胆,怖遭其惨刻。试问开天辟地以来,其风有如斯之烈者乎?伯道无儿,而棍祖有孙。足下履先人之踵,而先人不及,宣扬祖辈之威而祖辈瞠后。显亲扬名是为孝,足下可谓孝之至也,孝之大也。
然则足下虽有冰山之靠,焉能久乎? 得黄马褂穿,岂不破哉。足下毁人之德业,何不虑损已之阴功。蒙爱于先辈,独不为子孙颜面作想? 而竟乘春气之暖,跃出地面,自称装死,欲一显手段,先来嘲我,而适足自嘲,天下尚有羞耻二字,君竟不知之乎?
棍公足下,前者祭公时,虽知公己身死,然知心实未死,且有云:“呜呼,君其死矣,君幸死矣,其未死者,亦该死矣!”今再曰:“其装死者,尤为该死东西!”斥公装死,并予为笔墨,以待公真死:届时亦必再次“欢快具文,伏维尚飨”。
不恭之至,岂敢望公谅我唐突。专此
顺颂
该死
小才 李汝伦
1992年3月26日
(蒙足下称以“似有小才”,敢不奉命,故自认小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