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11月02日星期六
首页/文史百科/《论古人未必迷信而今人未必不迷信》(原文全文)

《论古人未必迷信而今人未必不迷信》(原文全文)

我们通常总以为古人比今人迷信。虽未经过仔细研究,但也想了一想,这才逐渐明白:“其实未必。”古人当然信天、信神、信鬼、信仙、信佛、信道……等等。但也并非人人如此。夏桀自称“太阳”,但这位“太阳”却荒淫无道,当奴隶咀咒他时,竟敢于决绝地唱出了“时日曷丧,予及汝皆亡。”(《尚书.汤誓》)奴隶们并没有把这位暴君放在眼里。刘邦称尊之前,传说又是斩白蛇,又是头上有云气。...

我们通常总以为古人比今人迷信。虽未经过仔细研究,但也想了一想,这才逐渐明白:“其实未必。”

古人当然信天、信神、信鬼、信仙、信佛、信道……等等。但也并非人人如此。夏桀自称“太阳”,但这位“太阳”却荒淫无道,当奴隶咀咒他时,竟敢于决绝地唱出了“时日曷丧,予及汝皆亡。”(《尚书.汤誓》)奴隶们并没有把这位暴君放在眼里。刘邦称尊之前,传说又是斩白蛇,又是头上有云气。但是吕雉最明白他的底细,无非是一名市井无赖。“非刘氏而王。天下共诛之。”她就不信那一套,偏偏分封诸吕。从另一种意义上讲。倒是很有一点反迷信味道。建国之初,曾在北京怀仁堂看过川剧《杨广逼宫》,那场演出极为精彩,至今犹感历历在目。杨广不但杀了其父杨坚,还强占了其母皇后。贵为天子,是神圣不可侵犯的吗? 你看,不一定。掖廷宫闱之变,子杀父,臣弑君,皇冠纷纷滚于阶下。民间揭竿而起,李自成一箭射到北京故宫门上,崇祯也只好以一条绳子悬于景山古槐。历史尝名为“相斫书,却也的确揭穿了皇帝之不足畏。他们毕竟也都是肉做的,是人,不是天之子——根本就没有天之神这玩意儿,哪里会有其子?

孔子也并不相信神,所以他的弟子说,“子不语怪力乱神。”他的态度是,“未能事人,焉能事鬼? “顶多是说,“祭神如神在。”当然,农民比他聪明,为他添了一句下联:“不祭如泥块。”屈原写了《天问》,范缜写了《神灭论》,这都是千古不朽的反迷信的大文章。王安石提出了有名的“三不畏”。蒲松龄毫不迷信,把鬼写成“活人”,有的让他揭了“画皮”,有的写得那样多情可爱。《不怕鬼的故事》一书里,你看有多少不怕鬼的英雄。

迷信是治人者制造出来,用其“权威”以治人的。周公制礼作乐,天子神气起来了。叔孙通定朝仪,皇帝神气起来了。董仲舒在汉武治下“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孔子开始成了神物,自这以后,可怜这位老头子当了两千年“敲门砖”的差使。其实他活着的时候,栖栖皇皇,谁都对他不感兴趣。我小时候读私塾,曾向着“大成至圣先师孔夫子之神位”跪拜;后来接触了一点新学,才对这位大圣人逐渐失去了敬意。

看来古人未必尽迷信。那么今人如何? 按说时代进步,文明昌盛,应该不大迷信了吧!不,今人却未必不迷信,甚至有人比古人更迷信。这里无诗为证,但是有事为证。一贯道不必说了,烧纸烧香也不必说了。记得陶铸写过一篇文章,题目忘记了,但有一点是不会记错的,他谈到了太阳里面有黑子。这本是普遍常识。不但为现代科学所证明,我们前人也早已经有所发现,名为’三足乌”。“日”字的结构就说明了这一点,郑樵《六书略》:“太阳之精,正圆不亏,其中象日乌之形。”但文化大革命初期,却大张挞伐,说陶铸意在影射,攻击领袖也有缺点。这还了得,自然“臣罪当诛”了。那辈“帮忙”者利令智昏,竟忘记了毛主席本人就常常进行“自我批评”,甚至自己说到“三七开”。古人有言:“人非尧舜,孰能无过?”——其实这也是捧场的话。尧舜就“无过”? 不见得。记得那位“接班人”曾经提倡过:“理解的要执行,不理解的也要执行”。为什么不能让人们理解一下执行呢? 又说,“一句顶一万句”,怎么一句能顶一万句呢?——这一点,毛主席就曾亲自批判过。后来有人更彻底,干脆就:凡是书上写过的,口里说过的,划过圈圈的,都不能动,都不能反对。为什么“凡是……”就都须如此对待呢?最近几年的实践,不是很有所证明吗?而他们之所以这样做,说穿了,无非是提倡迷信,提倡盲从,推行“愚民政策”,如古人说过的:“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他们把真实的人尊为缥缈的神,供奉起来,以便于“挟天子以令诸侯”宰割万民。那些人们起的作用和叔孙通们差不多,但却比叔孙通们具有更大的危险性,因为他们带上了时代的新特征,比封建时代的迷信创造者们具有更多的法术,更能迷惑人。——他们扯虎皮当大旗,披的是名为“马列主义”华衮。其实,他们自己心里也都明白。

上有提倡者,下必有奉行者。这就贻祸匪浅了。但这也并不奇怪,因为我们有些“国粹”还保存得颇为完好,至今魂灵未泯。这就有他们的孑遗们孳生的土壤了。救之之道,是狠下一番发掘、打扫工夫,大家遇事多动一动脑筋,通过革命实践,用科学的巨手去揭去他们身上披挂的那套“法衣”。但也不必过于心急,慢慢来,今年不成,明年;明年不成,后年;……

1980年3月

非特殊说明,本文由诗文选原创或收集发布,欢迎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