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学者的使命(节选)》原文_什么意思_赏析
论学者的使命(节选)
[德]费希特
科学本身就是人类发展的一个分支,如果人类的全部天资应当获得进一步发展,科学的每一分支也应当进一步得到发展。因此,每一个学者,以及每一个选择了特殊阶层的人,都本能地要求进一步发展科学,特别是发展他们所选定的那部分科学。这种愿望是学者本来就有的,也是每一个从事专业的人所具有的,但学者的这种愿望要大得多。他应当用心观察其他阶层取得的进步,推动其他阶层进步,他本身难道就不想进步吗?他的进步决定着人类发展的一切其他领域的进步;他应该永远走在其他领域的前头,以便为他们开辟道路,研究这条道路,引导他们沿着这条道路前进。难道他就甘心落后吗?如果落后,他就从此不再是他所应当成为的人了;因为他不可能是别的什么人,所以他就会什么都不是了。我不是说每个学者都应当使自己的学科真的有所进展;要是他做不到这一点呢?我是说,他应当尽力而为,发展他的学科;他不应当休息,在他未能使自己的学科有所进展以前,他不应当认为他已经完成了自己的职责。只要他活着,他就能够不断地推动学科前进;要是在他达到自己的目的之前,他遇到了死亡,那他就算对这个现象世界解脱了自己的职责,这时,他的严肃的愿望才算是完成了。如果下列规则对所有人都有意义,那么它对学者来说就更具有特殊的意义,这个规则就是:学者要忘记他刚刚做了什么,要经常想到他还应当做些什么。谁要是不能随着他所走过的每一步而开阔他的活动的视野,谁就止步不前了。
学者的使命主要是为社会服务,因为他是学者,所以他比任何一个阶层都更能真正通过社会而存在,为社会而存在。因此,学者特别担负着这样一个职责:优先地、充分地发展他本身的社会才能、敏感性和传授技能。如果学者已经理所当然地获得了必要的经验知识,那他就会具有特别发达的敏感性。他应当熟悉他自己的学科中那些在他之先已经有的知识。要学到这方面的知识,他只能通过传授——不管是口头传授,还是书面传授。但只凭纯粹理性根据去思考,他就不可能发展这些知识。他应当不断研究新东西,从而保持这种敏感性,并且要尽力防止那种对别人的意见和叙述方法完全闭塞的倾向,这种倾向是经常出现的,有时还出现在卓越的独立思想家那里。之所以要尽力防止这种倾向,是因为谁也不会有这样高的学问,以至他总是不需要再学习新东西,不需要有时研究某种非常必要的东西;而且也很少有人会这样无知,以至他不能向学者传授一点后者所不知道的东西。传授技能总是学者所必须具备的,因为他掌握知识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社会。从少年时代起他就应当训练这种技能,总是保持这种技能的作用。至于用什么手段,我们到适当时候再研究。
学者现在应当把自己为社会而获得的知识,真正用于造福社会。他应当使人们具有一种真正需求的感觉,并向他们介绍满足这些需求的手段。但这并不意味着为了探求某种确实可靠的东西,他应当同他们一起,去做他必须亲自进行的深入研究。要是这样的话,他就该把所有的人都造就成像他自己可以成为的那种伟大学者了。但这是不可能的,也是不适当的。新的领域也必须加以研究。为此,还存在着一些别的阶层,如果这些人也应当把自己的时间献给学术研究,那么学者也就很快不成其为学者了。学者究竟怎样才能够和应当怎样传播自己的知识呢?不相信别人的诚实和才能,社会就不能存在,因而这种信任深深地铭刻在我们心里。单凭自然界赐予的特别恩惠,我们具有的信任永远不会到达我们最迫切需要别人的诚实和才能时所能达到的那种程度。当学者获得他应有的信任时,他才能指望这种对其诚实和才能的信任。此外,所有的人都有真理感,当然,仅仅有真理感还不够,它还必须予以阐明、检验和澄清,而这正是学者的任务。对于非学者来说,给他指明他所必需的一切真理,这是不够的;但是,如果这个真理感不是伪造的——这种情况恰恰是经常由那些自命为学者的人造成的——那么,经过别人指点,他承认真理,即使没有深刻的根据,也往往就够了。学者同样也可以指望这种真理感。因此,就我们迄今所阐明的学者概念来说,就学者的使命来说,学者就是人类的教师。
但是,他不仅必须使人们一般地了解他们的需求以及满足这些需求的手段,他尤其应当随时随地向他们指明在当前这个特定条件下出现的需求以及达到面临的目标的特定手段。他不仅看到跟前,同时也看到将来;他不仅看到当前的立脚点,也看到人类现在就应当向哪里前进,如果人类想坚持自己的最终目标而不偏离或后退的话。他不能要求人类刚刚瞥见那个目标,就一下子走到这个目标眼前;人类不能跳越过自己的道路。学者仅仅应当关心人类不要停顿和倒退,从这个意义上说,学者就是人类的教养员。在这里,我要明确指出,学者在这个事情上也和在他的所有事情上一样,是受道德规律支配的,这一规律显示着自相一致。学者影响着社会,而社会是基于自由概念的;社会及其每个成员都是自由的;学者只能用道德手段影响社会。学者不会受到诱惑,用强制手段、用体力去迫使人们接受他的信念;对这种愚蠢行径,在我们这个时代已不屑一提。但是,他也不应当把他们引人迷途。何况他这样做对自己也是一种过失,无论怎样,人的职责应当高于学者的职责;因此,这样做对社会同样也是一种过错。社会的每一个体都应当根据自由选择,根据他认为最充足的信念去行动;他在自己的每一个行动中都应当把自己当作目标,也应当被社会的每个成员看作这样的目标。谁受到欺骗,谁就是被当作单纯的手段。
提高整个人类道德风尚是每一个人的最终目标,不仅是整个社会的最终目标,而且也是学者在社会中全部工作的最终目标。学者的职责就是永远树立这个最终目标,当他在社会上做一切事情时都要首先想到这个目标。但是,谁不是善良的人谁就无法顺利地致力于提高人类道德风尚的工作。我们不仅要用言教,我们也要用身教,身教的说服力大得多;任何生活在社会中的人得以有好榜样,都要归功于社会,因为榜样的力量是靠我们的社会生活产生的。学者在一切文化方面都应当比其他阶层走在前面,他要做到这一点,必须花多少倍的力量啊。如果他在关系到全部文化的首要的和最高的方面落后了,他怎么能成为他终归应当成为的那种榜样呢?他又怎么能想象别人都在追随他的学说,而他却在别人眼前以自己生活中的每个行为同他的学说背道而驰呢?(基督教创始人对他的门徒的嘱咐实际上也完全适用于学者:你们都是最优秀的分子。如果最优秀的分子丧失了自己的力量,那又用什么去感召呢?如果出类拔萃的人都腐化了,那还到哪里去寻找道德善良呢?)所以学者从这最后方面看,应当成为他的时代道德最好的人,他应当代表他的时代可能达到的道德发展的最高水平。
各位先生,这是我们共同的使命,这是我们共同的命运。幸运的是,学者还由于自己的特殊使命,必然要做人们作为人,为了自己共同的使命而应该做的那些事情——不是把自己的时间和精力花在别的事情上,而是花在人们过去必须珍惜时间和精力去做的事情上,把对于别人来说是一种工作之余的愉快休息当作自己的工作、事情,当作自己生活里惟一的日常劳动来做。这是一种使人身体健康和心灵高尚的思想,你们之中每个不辜负自己使命的人都会具备这种思想。我的本分就是把我这个时代和后代的教化工作担当起来:从我的工作中产生出未来各代人的道路,产生出各民族的世界史。这些民族将来还会变化。我的使命就是论证真理;我的生命和我的命运都微不足道;但我的生命的影响却无限伟大。我是真理的献身者;我为它服务;我必须为它承做一切,敢说敢作,忍受痛苦。要是我为真理而受到迫害,遭到仇视,要是我为真理而死于职守,我这样做又有什么特别的呢?我所做的不是我完全应当做的吗?
各位先生,我知道我刚才说得太多了,我也很明白,一个丧魂落魄、没有神经的时代受不了这种感情和感情的这种表现;它以犹豫忐忑、表示羞愧的喊声,把它自己所不能攀登的一切称为狂想,它带着恐惧的心情,使自己的视线避开一幅只能看到自己麻木不仁和卑陋可耻的画面,一切强有力的和高尚的东西对它产生的影响,就像对完全瘫痪的人的任何触动一样,无动于衷。这一切我都知道,但我也知道我现在在什么地方说话。我对青年人说,他们的年纪已经使他们能防备这种完全的麻木不仁,而我想同时以一种大丈夫的道德学说向他们的灵魂深处灌输一种感情,这种感情直到将来也能使他们防止这种麻木不仁。我完全坦率地承认,我正是要从天意安排我去的这个地方开始,做出某种贡献,在讲德语的地方,向一切方面传播一种大丈夫的思想方式,一种对崇高和尊严的强烈感受。一种不怕任何艰险而去完成自己的使命的火般热忱,而且只要我能够,我就继续这样做下去。因此,当你们离开这个地分散到各地去的时候,不管你们生活在什么地方,我都总有一天会听说你们是大丈夫,这些大丈夫选中的意中人就是真理。他们至死忠于真理,即使全世界都抛弃她,他们也一定采纳她;如果有人诽谤她,污蔑她,他们也定会公开保护她;为了她,他们将愉快地忍受大人物狡猾地隐藏起来的仇恨、愚蠢人发出的无谓微笑和短见人耸肩表示怜悯的举动。过去,我抱着这个目的说了我已经说的话,将来我还要抱着这个最终目的说我将在你们当中要说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