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11月02日星期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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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猛犸》(原文全文)

叶和几个朋友一年一度的盛大晚宴又在叶的家里举行了。叶的妻子是一位刚刚入境的西伯利亚女郎。叶的妻子叫西尔维亚。西尔维亚的出现,给叶的几位好友增添了不同已往的新的感受。西尔维亚有一对灰蓝色的眸子,一头漂亮的金发,柔软的白色羊毛衫和绷得很紧的牛仔裤显露出西尔维亚动人的腰肢。每当西尔维亚双手举着丰盛的酒菜,重新走进客厅时,叶的几个朋友都禁不住一阵强烈的嫉妒。叶的几个...

叶和几个朋友一年一度的盛大晚宴又在叶的家里举行了。叶的妻子是一位刚刚入境的西伯利亚女郎。叶的妻子叫西尔维亚。西尔维亚的出现,给叶的几位好友增添了不同已往的新的感受。西尔维亚有一对灰蓝色的眸子,一头漂亮的金发,柔软的白色羊毛衫和绷得很紧的牛仔裤显露出西尔维亚动人的腰肢。每当西尔维亚双手举着丰盛的酒菜,重新走进客厅时,叶的几个朋友都禁不住一阵强烈的嫉妒。叶的几个狐朋狗友都是堕落多年的青年,叶和他们在大学时代相识,后来一直保持着较密切的关系。他们每年的除夕在叶的寓所相后,所谈论的仍是书籍、汽车和女人这些陈旧的主题。叶一直过着神秘的单身生活,而江和林早已娶妻生子,茗是个一败涂地的浪人,刚刚在秋天和一位海誓山盟的高级女知识分子分手。茗和江、林三人这一次重游旧地,深深感受到叶已经离他们很远很远了。

在叶的酒柜中陈列着各式各样的海外名酒,茗提议只喝张裕的“金奖”。茗到过世界上许多地方,但每一个地方都没有给他留下很深的印象。茗自幼苦读诸子,二十四史如数家珍,大学时代广泛研读了外国文艺,行为放荡,被称为流氓夫子。叶显得格外热情,频频向三位祝酒。西尔维娅在酒菜齐全之后再也没有出现。

“我最近看到一本《第四纪冰史》,从它字里行间的论述中,我发现有关猛犸象已经灭绝的结论证据不足。考古学家们认为历史上最后一群猛犸象深入到北美北部的森林,并被北美的原古猎人歼灭。”茗在酒过三巡之后,滔滔不绝地讲起了这桩考古疑案。江和林都隐了各自对茗这些年流浪生活的回忆。叶的内心浮现出以往许多个夜晚所有过的梦境,他眼盯着窗外皑皑的白雪。茗谈兴正浓,“可是,并不能否认在那场古老民族对一群邪恶的物种围歼过程中,个别猛犸又一次跃过白令海峡,回到欧亚大陆。我的一个日本朋友对我说,他去年在贝加尔湖以北的冻土上看到了一个形貌极似猛犸的动物,他跟踪了三个晚上。”茗说到这又一次拿起酒杯,大饮了一口,长叹了一口气说:“谁知道有一天,猛犸会不会走进我们每个人的院子。”叶心中一悸。

叶在茗心目中一直是一位博学多才的兄长,茗在国外漫游的时候,始终与叶保持频繁的通信,有时一写就厚厚的一沓。每年的岁末,茗回到叶的城市,象是漂泊了很久又回到了精神的故乡。“猛犸象恐怕确实没有消失,我在许多次梦中,都梦见过。”叶终于说出了积蓄了很久的心病。江和林吃惊地望着叶,他们仿佛不敢相信。叶的话在茗的预料之中,茗和叶始终未谈及过猛犸,但叶的精神状态这些年来,茗已经摸得很透。

江不得不打破晚宴的沉闷,絮絮叨叨讲了很多官场的笑话,林不时也开些玩笑,客厅里的钟敲响第十一下,江和林起身告辞。

叶在把茗送上汽车回来的路上遇见了西尔维亚。西神色慌张:“我刚刚去了别内尔家里,家里有事让我回去,”西两眼噙满了泪水,深情地望着叶。叶此时心如刀绞,他感到无法挽回。西的身影已经隐没在茫茫的雪地之中。

在失去西尔维亚的第一个夜晚,叶睡得很迟,他梦见自己又一次走在京都近郊的废园小径上。从“月上林梢”的小桥过去是一片古堡的残垣,爬过雕有花纹和兽像的断石。叶来到几棵柏树下,很多梦中他在那里坐过。很远的地方,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月影,铺在地上,象是月亮映照在水上被放大了一样。一个黑影出现在月影中央。

春节休假的几天,茗每天晚上拉响叶的门铃。茗每次都要谈起那部考古巨着。“猛犸在第一次渡过白令海峡是在第四纪冰期之前,那时欧亚大陆和北美已经分离。猛犸是怎样过去的呢? 或许是存在两种不同属种的猛犸,即亚洲种和美洲种,那样就不存在第一次渡过白令海峡,可是在白令海峡的个别岛屿上已经发现了猛犸化石。”叶的兴趣根本不在考古发现上,“猛犸这种生物很可能有自己的泅渡方式,比如说蹼足,或者它的棕红色毛皮极为宽松,长长的兽毛有浮水的功能。”“不可能。”茗不假思索地说,“在寒带任何一个地区挖掘出的猛犸化石从不存于水底,可见猛犸不可能只身泅渡。”

在这个夜晚,叶又一次梦见自己走在京郊的废园小径上。在那一小片月形的光圈上,出现了一个白衣女人。女人长长的头发在月光下泛着棕红色的光。叶安坐在一棵柏树下面,看到那个白衣女人跪在地上,脸庞仰着,正对着这几棵柏树上面的月亮。

茗神色焕发,左腿跷在右腿上面,大谈这几天在一个日本朋友家里的巧遇。“我刚刚认识了一个俄国少妇,这是我这么多年见到的最有趣、最漂亮的女人。”叶感觉异常疲倦,任凭茗手舞足蹈地说来说去。叶在西尔维亚离开以后第一次想起了她。

叶在这个夜晚,又一次梦见自己走在一个不知名的地方。“这是哪呀?”叶仿佛在走一个大雪堆积的古堡,双腿在一尺多厚的雪上踩下去又拔出来,无穷无尽的雪,叶的双腿象铅袋一样沉重。

茗的造访变得稀少,叶察觉得出茗在完成一件重大的事情。一日傍晚,茗又来了,叶感到茗似乎带来了什么重大的消息。茗说:“我结婚了。”叶沉默不语。现在是傍晚六时,天又下起雪来,叶走到窗台拨弄着几盆仙人掌的针刺。叶不知道茗是在什么时候走的,胃里有一种饥饿的感觉。叶感到这次茗来到京都大谈那一部考古学巨着,有他一定的心理背景。

接下来一段时间内,叶的睡眠极好,没有再做梦。白天,叶始终在不停地抽烟、喝酒。下午的光阴最难度过,往往在这个时候叶能想到西尔维亚。和西尔维亚相识,也是一个大雪天,叶在京郊的一座废园里散步。除此之外,叶基本上想不起更多的事情。叶抬眼看着窗外冬日的夕阳在树林上坠落的情景,想着一天又要过去,心情格外沉重。这时夜幕完全降临。

叶吃了一点面包,这是他一天中唯一进食的东西。挂钟敲响了七下。窗玻璃有被叩响的声音,象是一个雪团打在一块木板上。叶静静地在等,又是一下,接下来一声紧似一声。叶转身走出卧室,打开房门,月光白白地倾泻在雪地上。叶转到那扇窗的前面。一排巨大的脚印从一个方向上延伸到窗前,又向另一个方向延伸过去。有的脚印是三趾的,有的是四趾的。叶的骨骼中透出一种彻骨的寒意。他摸了摸刚才被扣响的那扇窗子,转身往回走。这时,在两个大脚印的雪窝里,叶看到两只呢绒女士手套。

叶一夜未眠,早晨六点三十分的时候,他打开了收音机。“昨天夜里,一只从外蒙流串到本市的猛犸象,掠过× ×街向本市南方奔去。有关方面正在组织人力缉捕。这只猛犸象的出现,可能会给古生物研究带来一次革命性的冲击。”播音员纯正的口音在叶的客厅内萦绕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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