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大会堂买茶》(原文全文)

1977年12月下旬，中央宣传部召集在京的社会科学界、文艺界、新闻出版界的工作者举行座谈会。我也接到一份通知，就依时去了。人民大会堂是多么庄严和壮丽啊! 它真是当代中国最雄伟的建筑物了。我曾经围绕着它步行了一周，需时达十五分钟。每次走进这座雄伟美丽的巨大建筑的时候，那巍然耸立的廊柱，那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面，那华丽美观的色绒地毯，那光辉璀璨、花团锦簇似的华灯，总之，无论是它的主体部分还是它的各个局部，都引起人们一种壮美之感，而且这种壮美的感受还是历久常新的。每次走进去时我都要重温一遍。

那一回，走进“江西厅”会议室，正当我重温这种感受的时候，意外地，见到厅里的一角，用大桌子并成的一列长台上，盖上了雪白的台布，变成一个临时的售物点，卖的只有两件东西：香烟和茶叶。

卖香烟，这是常事;但是卖茶叶，这可新鲜了。那里的茶叶分两种，花茶每包五分，龙井每包一角。买了茶叶的，就可以把它放进茶盅里，服务员会给你冲上开水。不买茶叶的，自然也可以拿到茶盅，但只能喝白开水。

我本来并不渴，但因为见到有茶叶卖，也就买了一包。捧着那盅热腾腾的香茶在喝的时候，不禁想到：就是这么一件小事吧，它也是恢复和光大党的优良传统的一个组成部分。正确规定必须严格执行，公家的财物应该分文不沾。因为按照规定，是不能够动用公款买茶叶，作为会议开销的。

还应该提一提的，是这事情对任何人都没有例外，你不出那五分钱、一角钱么，那么你就喝白开水好了。中央宣传部长、文化部长，自然也都是一样。

这事情好! 有原则，有风格! 但是好些人乍见到这种场面，也和我一样，未免感到有点新鲜奇特。在人民大会堂这样富丽堂皇的建筑物里面，竟在卖五分钱一小包的茶叶! 实际上，我们所以对这样十分正当的事情竟有新鲜、奇特之感，那是因为：这些年来，林彪，特别是“四人帮”一伙，相当严重的破坏了党的优良传统，假公济私、损公肥己、“大慷国家之慨”的事情到处涌现。现在，几分钱也决不马虎的好事一出现，我们就反而感到新鲜了。

不取群众一针一线，对公家的财物一分钱也不能马虎，这样的事情本来是我们党的优良传统。红军时期，战士们在长征路上，那样的艰难困苦，有时到了一个少数民族的村落，居民由于受反动派的欺骗宣传，初时都跑光了。红军在村里找到粮食，取用了，都要留下信件，留下银元，偿还物主;甚至在田野上拗几个玉米，都要把钱挂在玉米杆上，留字致意。解放战争时期，辽西战役的时候，正是秋天，锦州一带群众家里有很多苹果。但是解放军战士一个也不去拿。毛主席当时看了那个情况报道很感动。解放以后，在八届二中全会上就讲过这样的话：在这个问题上，战士们自觉地认为：不吃是很高尚的，而吃了是很卑鄙的，因为这是人民的苹果。我们的纪律就建筑在这个自觉性上边。这是我们党的领导和教育的结果。像这样的事迹，在我们的革命队伍里真是千千万万，千千万万! 在周总理生平事迹的展览会上，那面曾经盖过周总理遗体的党旗，固然使人驻足瞻仰，肃然伫立，泪承于睫，思绪如潮;而另一些玻璃柜里，那陈列着周总理生前使用的补过的衬衫、皮鞋、浴巾、床单，又何曾不同样使许许多多人悚然一震，泪光闪烁! 无产阶级革命家的伟大事迹，意义深远，感人至深呵! 某些满脑子资产阶级思想的人大概以为一个人有了很高的职位，就总是生活豪华，挥金如土的吧! 他们就不知道伟大的无产阶级革命家，实际过的是如此朴素简单的生活。凡是继承和发挥了党的优良传统的人，不论职位高低，大量的都是这个样子。我知道，有一位职位很高的人，国家分配给他一套宽敞的漂亮房子，但是他住了一些时候，却自动搬出，要求重新分配一套小的。原因是他家庭人口众多，负担颇重，按照工资收入状况，长期住那套宽敞的漂亮房子，就难以为继了。有一个大城市的副市长，我看到他偕众出游郊野时也穿着一条裤裆缀着大补丁的裤子;还有一个地委书记，我看到他竟用一条麻绳当做裤带束住腰身。像这一类事情，恐怕是许许多多人所想像不到的吧! 有一个时期，我在一个县里工作，看到一些管理着公社几百万元家当的公社书记，衣着可以说和农民完全一个模样，进县城开会，也赤着双脚，在生活上和作风上多朴素的人呵! “像真理一样朴素!”“像雪花一样洁白!”我们时代，是的的确确有大量这样勤勤恳恳为人民服务，绝不妄取人民群众一针一线的人物的。社会主义制度已为人民提供了最大限度消灭贪污浪费的可能性和一定的现实性。

但是由于阶级社会在人类社会已经有几千年的历史了，剥削阶级那套“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的反动思想，不但被剥削者奉为金科玉律，也侵蚀了不少其他的人，使这些人削尖脑袋拚命想往剥削阶级的队伍里钻。在旧时代，贪污是公然横行，绝无顾忌的，在那种剥削阶级头子雄踞龙庭的日子里，清除、甚至减少贪污也没有可能。明代的朱元璋想“整饬吏治”，常常把犯贪污罪的官吏抓来处死，杀头之后，甚至剥皮草楦，一尸轻荡，悬在衙门梁上，以“死官”警告“活官”。但即使如此，仍然不能使活官不贪污。因为利润为百分之三百的时候，绞刑架对不少人就不发生威慑的效力了。何况在那样的社会，上行下效，整个结构都是贪污的温床呢。国民党统治时期，贪污自然更是打破记录。“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的旧谚，一时又甚嚣尘上，当蒋家朝廷在南京摇摇欲坠的时候，国民党的官场甚至出现这样的语言：“什么时候到纽约开间饭馆?”“祝你赶快在巴西买十万株橡树”等等。真可以说是无耻之尤了。

在这种腐朽传统的影响下，即使是推翻剥削阶级了，建立起新社会了，党的优良传统有越来越多的人在发扬了，但是贪污势力仍然存在是不必讳言的。问题是党正在领导人民群众和这种势力进行坚决的斗争。要不然，刘青山、张子善，也就不会陈尸天津了! 我们报纸的宝贵篇幅就不用腾出这么多来刊登林彪、“四人帮”一伙私生活上的许多丑闻了。在相当长一段时期里，由于此辈人面东西的横行，在相当大程度上败坏了我们党的优良传统，“过水湿脚”，“鸡蛋摸过轻半两”的事有所增加。而且，有些人又是很会“大慷国家之慨”的，随便找个名堂用公款宴客，“樽罍溢九酝，水陆罗八珍”，好酒好菜陈满了一席，还摆出阔少爷的大方模样道：“没菜，没菜!”这样的事情有没有呢? 有的。随便提高待客标准，肥鸡里脊，北菇对虾，让客人吃得满嘴流油之后，却收什么“基本伙食费二角”，掩盖掩盖的事情有没有呢? 有的。这样的事情，比较“四人帮”一伙，敢于挥霍国家千多万元去看“参考”电影，敢于要上海厨师乘飞机到北京仿制法国大菜之类的事情来，自然是“小巫见大巫”，性质上也有区别，但就算是这些小巫吧，上下跳踉，也尽够把国家的米袋钻破，使雪花花的银子、白米流满一地，使四个现代化难以进行或者拖慢完成了。

清除“四人帮”的流毒，这恐怕也是很重要的方面之一吧?

人民大会堂卖五分钱茶的事，意义十分深远。对公款，一分钱也不能马虎，这应该使我们每一个人都受到深刻的教育。

开会的时候，你私人愿意掏腰包买铁观音、狮峰龙井待客，这是你自己的事，悉听尊便。但是公款可不能花! 为了社会主义事业真正能够前进，公家的各项规定，让我们都来严格遵守吧!

要革除那种败坏党的优良传统的习气，我还希望我们的各级干部同志，得有以白开水款待“内宾”的勇气，和喝白开水时甘之如饴的风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