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11月02日星期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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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油纸伞》(原文全文)

平台上,我撑着一把硕厚的大红伞,那是我用许多氢气球拼成的。阳光下,透明如水泡似的氢气球连缀成一幅巨大的伞面,所有的线都拴在一根竹竿上。撑着它走,这般轻盈,这般美妙。一阵温润的风吹过来,我松了手。纯净的天空下,那“伞”迅速地朝天尽头飞去,变成一柄逼真的油纸伞时,它凝滞不动了,如贴在淡蓝色绸缎上的一幅剪纸,隽永古朴,归于永恒。啊,油纸伞,真是我的油纸伞!我似能握...

平台上,我撑着一把硕厚的大红伞,那是我用许多氢气球拼成的。阳光下,透明如水泡似的氢气球连缀成一幅巨大的伞面,所有的线都拴在一根竹竿上。撑着它走,这般轻盈,这般美妙。一阵温润的风吹过来,我松了手。
纯净的天空下,那“伞”迅速地朝天尽头飞去,变成一柄逼真的油纸伞时,它凝滞不动了,如贴在淡蓝色绸缎上的一幅剪纸,隽永古朴,归于永恒。
啊,油纸伞,真是我的油纸伞!
我似能握它入手,擎它斜斜地靠在肩上,款款地走进那摇远的我日思夜想的小镇。
小镇偏远、宁静、拙朴而又透逸。十岁以前我和奶奶生活在那里。那时父母在更偏远的山沟里的一个什么工厂工作,一年或几年才来看我一次。我觉得他们有点像冬天的雪,好久好久才来一次,又薄薄的一层,不等享尽它的美妙就化了——自然,那时我无法理解“雪”的无奈。
这些年来,每每我启开童年的窗户回望昨日的风景时,都能看见一柄柄红艳艳的油纸伞,舒展轻盈如蒲公英带着绒毛的种子在我童年纯净的天空下粲然飘舞。因此天晴也罢,落雨也罢,如果我走在小镇那平滑光亮的青石板路上,必是要擎一柄油纸伞的——不撑油纸伞的女人不是小镇的女人,同样,不撑油纸伞的女孩也不是小镇的女孩。
那时花花绿绿各式各样的折叠伞已传入小镇,但一向喜新羡奇的女人女孩,却对这拙朴而艳丽的油纸伞表现出了一种异乎寻常的执着。就连嫁到小镇上的新娘子——无论迎亲的方式怎样:是用轿子抬还是用自行车驮(更有摆谱的用小车接)——一踏上进镇的青石板路,新娘子就得下轿下车,擎一柄红艳艳的油纸伞,一脸幸福一脸娇羞,红衣红裤红鞋红伞鬓角一朵红绢花,在一镇人的簇拥下红彤彤地走进洞房、走向未来的生活。
在我知道了奶奶的故事后,我就想这习俗是不是从奶奶开始的?
奶奶固执地认为油纸伞是从他们那辈人兴起的。奶奶说那时再穷的人家也要给女孩儿买一把油纸伞,赶集、走亲戚或看赛龙舟都撑着,说是遮阳还不如说是摆俏,灿灿的阳光透过红艳艳的伞面在女孩儿脸上抹了一层淡淡的胭脂。奶奶就是17岁那年去镇上赶集撑着把油纸伞、悠摆一根乌黑的大辫子俏眉俏眼地从伞铺前走过时,让里面一个书生模样的学徒看上的。一出师,那“书生”就火急火燎地托人去奶奶家说亲。奶奶家有几亩薄地,日子过得小康,她父母自然看不上一个做伞的。那“书生”碰了壁也不泄气,关了门日夜发了疯似地做伞。一日,春雨潇潇,奶奶一家听得大门外远远近近一片爆竹声,便跑出来看热闹。只见一溜红光熠熠的油纸伞蜿蜒而至,如一条溢彩流光的红绸带在山间抖动。奶奶一家真真看傻了眼,还没回过神来,那“书生”擎着一柄精致小巧的油纸伞来到奶奶面前……后来的事奶奶自己也说不清了,不过她说她一辈子都记得爷爷当时说的一句话。爷爷说从这里到镇上二十多里路,他的伞柄柄相连。他不会让奶奶淋着一星半点儿的雨,一辈子都这样,为她为子孙后代遮风避雨。奶奶一听当即就晕晕糊糊起来,以至当爷爷说如果愿意嫁给他就接过他手上的这柄伞时,竟不顾父母大人的捶胸顿足,毫不犹豫地伸出了那只戴有银手镯的白嫩的手……
我第一次看见奶奶的油纸伞是五岁那年。那年清明,奶奶带我去给爷爷上坟。以前她都是独自去,奶奶迷信,她说五岁以前的小孩能看见鬼,她怕爷爷出来时吓着我。
奶奶每年去给爷爷上坟都要带三件东西:四个蒿菜粑,一瓶老酒和一把油纸伞。这自然说明爷爷和我一样喜欢吃奶奶做的蒿菜粑,也和隔壁放排的阿强一样喜欢喝酒。那么,油纸伞呢?
那无疑是天底下最最美丽最最珍贵的油纸伞了。伞柄和伞骨子都是用竹子做的,极光亮又极纤巧,伞面猩红如霞、透亮如羽翼,伞边围了一圈灵灵巧巧的金银花,撑开一股清香的桐油味袅袅开去……
第一次给爷爷上坟,当奶奶跪在坟头撑开这把油纸伞时,我疑是天上的一朵红云落了下来——其实那真真是一朵红云,它落在了奶奶的青春里,凝结成奶奶鬓角一朵长开不败的玫瑰花,将奶奶的青春装扮得格外动人、格外富于生命的内涵;后来它又落在了我的生命里,它陡然间舒展得无限宽广,如神话传说中的飞毯,驮着我逃出了死亡的阴霾……
爷爷的油纸伞是赋予灵性的,它以一种不可抗拒的神秘的力量帮助爷爷实现了他的诺言。
那是抗战的最后一年。一个闷热欲雨的下午,奶奶从学堂接刚刚上小学的爸爸回来,一个鬼子骑兵从天而降,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鬼子骑兵眯着眼,邪佞地盯了奶奶几秒钟后猛地攥住奶奶的手臂往马上拉,爸爸哭喊着扯着奶奶的衣服不放。鬼子骑兵拔出剑朝爸爸刺去。手无寸铁、惊恐万状的奶奶竟撑开油纸伞去挡——那只是处于绝望之中的一个下意识的行为,奶奶并未突发奇想奢望这薄如羽翼的伞面陡然坚如盾牌,可没想到,猛然出现的一团火一般的红让那马受了惊,它仰天长嘶一声,然后撒开四蹄朝前面狂奔过去。鬼子骑兵从马上坠下来,活活被拖死。
爷爷知道这是躲不过的灾难,就让奶奶带着爸爸先到乡下亲戚家去躲躲,他处理好伞铺里的一些事随后就来。为了保护他们母子,爷爷是有意留下来的,他知道鬼子的秉性,不索回一条性命他们是不会罢休的。
果然,三天后奶奶听说鬼子兵撤走了,带着爸爸回到小镇时,伞铺变成了一片废墟。奶奶从一堆焦木下翻出这把油纸伞,撑开一看竟精美如初,奶奶就想起了爷爷当年擎着这把伞站在她面前说的那句令她一生一世都心醉神迷的话,顿时泪如泉涌……
现在几十年过去了,每每撑开这柄伞,都是一种眩目的感觉,它依旧精美如初、艳丽如初,甚至亮泽馨香如初,似夏日的早晨刚刚舒瓣叶蕊缀满了晶莹剔透的露珠的荷花。岁月的风尘没有在它身上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望着它,我常常耽于这么一个疑问:爷爷,你的油纸伞是用什么做的?
临窗的是一条河,河水不深不宽也不急,却虚张声势地唤做沱江,小镇也就叫沱江镇。沱江从小镇中心穿过,河的两边是积木似的吊脚楼,两溜吊脚楼的头和尾各有一座石桥。桥很古老,桥头的石狮已被历朝历代的雨雪风霜侵蚀得失却了往日的峥嵘。
吊脚楼一半在岸上,一半在水中。在水中的部分用根粗粗的柱子撑着。岸上的一半做堂屋、灶屋;水上的一半做卧房,临河的一面开了窗。下雨的日子不能出去玩,我就坐在窗前看景——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的,河对岸的景和在河对岸看这边一样:一溜让雨裱糊得灰蒙蒙的吊脚楼,像一幅挂旧了的画。河里也很单调,雨天排少船也少。
这样枯坐了几日,见雨还是如老尼姑手里的佛珠一样无头无尾地下个没完,就问奶奶是不是落端午雨。奶奶说:“笨,都四月底了,不是落端午雨还是落下秧雨?”于是让水汽浸得潮乎乎的心猛地活络起来。
端午快到了。
年年眼鼓鼓巴望的,除了大年就是端午了。自然脖子上会挂一枚五颜六色的丝线编成的鲜亮精巧的粽子,还能吃到花生、蛋黄、豌豆、腊肉等各种馅的粽子,但这些同看赛龙舟特别是跳伞舞比起来简直算不得什么。
跳伞舞是祭河神的一种仪式。端午那天,在桥两边各排一行桌子,上面放着各家送来的粽子、灯盏窝、串豆腐……再选十个灵气俊秀的女孩,红衣、绿裤、油纸伞,踩着鼓点,伴着唢呐,跳一种欢快、简洁的舞,边跳边将这些祭品往河里扔,祈求河神享用了这些东西后行善施仁,不兴风作浪,保佑两岸生灵平平安安。这果然有效,镇上最老的人说,这条河至少有一百个年头没发大水了。
我七岁开始跳伞舞,是奶奶教的。奶奶自然没专门学过,奶奶是看会的。奶奶说看了几十年还看不会? 我们的吊脚楼离桥很近,根本用不着到桥上去挤,在窗口就能看得一清二楚。奶奶就这样扶在窗框上送走了一个又一个端午节。这年端午,奶奶送走了也许是她这一生中最为绚丽最为动情的端午节后,她没有想到不会再有跳伞舞的鼓点来敲她的窗棂了。
这天奶奶早早地把我叫醒,我胡乱地吃了几口粽子,就端坐在窗前让奶奶给我梳妆打扮。
小河在五月明澈而鲜润的阳光下熠熠生辉,像是漂了一河的金絮银片。吊脚楼一头一尾两座石桥上已挤满了人,多是些好热闹好摆俏、撑油纸伞的小媳妇大姑娘,把平日里沉寂古旧的石桥装扮成了两道横流卧波的长虹。
奶奶给我梳了两个“茶花钮”,就是古时丫环梳的那种。然后奶奶让我换上崭新的红绸衣、绿绸裤——本来我有一套旧的,但奶奶说短了就又新做了一套。完了奶奶变戏法一样将一双做工十分精致的红缎鞋放在我脚边。
天啊,这么漂亮的鞋! 我欢叫起来,这只配穿在走在青石板路上的新娘子脚上啊。我将它们揣在怀里,欣喜地望着奶奶。奶奶溢满慈爱的眼睛鼓励我试试,我便小心翼翼地把脚伸进去,刚好! 它们那么温柔那么熨贴地包裹着我。鞋面上一只俏丽的白蝴蝶萦绕在一簇似有缕缕清香逸出的野菊花前,欲飞欲栖。
这样打扮停当后,奶奶让我退两步,然后久久地端详着我,眼睛湿润如一泓春水。
但我并没有在这泓春水中沉醉多久,我急急地要出去,去摆俏,去炫耀。我知道这一刻自己一定跟仙女差不多。但奶奶拉住了我。
她从橱子里拿出一把油纸伞,缓缓地撑开。我眼前陡地一亮,天,是爷爷的油纸伞! 这把伞奶奶只有去给爷爷上坟才撑着,她现在拿出来……是给我? 不,怎么会呢! 那是奶奶的宝贝,奶奶的依托,奶奶的命。
但是奶奶撑着它向我走来了,把它光亮的伞柄塞在我手里了。“好好跳,让爷爷看看。”奶奶说。
再没了摆俏和炫耀的欲望,我一颗躁动的心很快沉静下来了。
我明白了奶奶为何如此盛妆我,仅仅是为了让这尊贵无比的油纸伞有一幅与之相衬的美丽的背景。但是奶奶为何决定在这个端午节让我撑这把伞跳伞舞给爷爷看就不得而知了。
爷爷的油纸伞,我固然知道它的精美、绚丽、别致,但这一次让我尽善尽美领略到的是它那诡秘的灵性。真的! 我擎它舞蹈时,觉得它的每一寸每一分都充满了灵性。它如风一般在空中旋转,幻成一幅美丽的裙裾,尔后又蜻蜓一样轻盈而准确地栖息在我的手里、肩上、头顶。而且它又是那样纤柔和顺,简直可以如一根红绸带任你挥舞。
我擎着它,腾跳,旋转,舒臂,举脚,在五月明丽的阳光下尽情地舞蹈着少女的灵巧、灿烂与妩媚。
这是我从未达到的境界。我的身体,我的精神,还有伞、太阳、石桥、石桥下的清流都相与为一合成一具完美的透明体。穿过这个透明体,我看见了爷爷——看见爷爷撑着这把油纸伞殷殷地站在奶奶面前,看见这遮阳避雨的柔弱之物在强暴面前陡然坚如盾牌,看见了这一刻我之灵巧、之灿烂、之妩媚的最深沉的底蕴……然而,我看得最清晰的是不远处的木格窗框里突兀着一头白发的奶奶,我甚至能看见她脸上沧桑的皱纹和眼里的浮游着的欣慰而又痛楚的泪光……
原以为这就是油纸伞对我所作的全部的承诺,后来才知道这只是一段优美晓畅、色彩斑斓的序曲。
如果“这条河至少有一百年没发大水”的说法准确的话,那么这场特大的洪涝是在第一百年端午节第二天的午夜暴发的。
真是难以想象,只一夜工夫水就齐了楼板。事先没有任何征兆,洪水来得悄无声息,只是憋足了劲一寸一寸地往上涨,像一个卑劣狠毒的阴谋家。人们睡得很香,他们万没有想到前一天才饱饱地享用了粽子、油炸糕的河神会突然翻脸,背信弃义。
天灰蒙蒙时,骤然间雷鸣电闪,风雨大作。人们惊醒了,看见鞋子船一样在床边飘浮,骇然坐起,周围已是一片汪洋。
奶奶将我推醒时房子已摇摇欲坠,她只来得及把我抱进一只大木盆,将她那柄油纸伞塞在我手里,然后把木盆猛地往窗外一推,房子便梦呓般呻吟了一声,如一位疲惫之极的伤兵悄然倒下,他的残肢遗骸让洪水一裹,消失得无影无踪。
奶奶! ——
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让风雨雷电隐匿得无声无息。
实际上是我无声无息地看着这一切。洪水不仅吞没了奶奶和房子,也吞没了我的一切意念,眼里心里纯然一片水的世界。直到一个大浪扑来,掀翻了我的木盆,清凉的水使我猛醒过来,我才记起刚才的一幕,才喊出刚才的惊骇与悲怆:奶奶! ——
我闭上眼睛,我觉得自己是死了,死在奶奶的怀抱里,软软的,柔柔的,真舒服,又像是睡在摇篮里,奶奶边摇边哼着一支古老的歌谣:
女崽崽
困觉觉
一梦梦到红花轿
红伞伞
亮盏盏
一路红伞青石板

我像是真的听到奶奶在唱了,声音苍老而又轻柔,忧悒而又欢欣……这是怎么啦? 难道我还活着? 我猛地睁开眼睛,一片绯红的云霞铺满了我的世界。不见黄水,不听雨声,这是我再生的情景还是初生的记忆?
那是我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五天,奶奶来接我和妈妈出院。妈妈抱着我,头上围了条白毛巾。我们走出医院不久,就淅淅沥沥下起雨来,奶奶赶紧撑开油纸伞,我立刻感到了一团润泽柔和的红光,同时闻到了一股桐油的清香味,然后我像是很有艺术天赋地沉浸在错落有致的雨点,在伞面上弹奏出来的十分清亮悦耳的音乐中。后来读到白居易《琵琶行》里的“大珠小珠落玉盘”时,我就想,这美妙的声音我在襁褓里就听过了。
她们边走边絮絮叨叨地议论着我的五官和肤色,然后奶奶开始阐述她对我一生的预见。哦,想起来了,奶奶说我大福大贵,长命百岁,那么是奶奶在保佑我? 抑或是爷爷那句不朽的诺言在庇护他的后代? 哦不,是油纸伞,油纸伞凭着它的纸面竹骨始终带着我漂浮在黄水浊浪之上,好几次我被狠狠地压在了浪底,但总有一股神奇的力量奋力把我拯救出来。一个古老的疑团又一次在心海闪闪烁烁:爷爷,你这油纸伞是用什么做的? 这疑团就像是一片温软稠酽的春泥,我常常赤脚陷进去而又拔不出来,就任它暖暖地包裹着我。
不知油纸伞带着我漂了多久,感觉到不过是撑着它跳了一场伞舞,又像是跟着它跨越了一道死亡的巨壑,一艘营救的船终于发现了我们。几乎是在我被一双有力的大手托起的同时,油纸伞如一位耗尽了最后一丝气力的勇士疲弱地瘫软下来,一个大浪扑来,它残荷一般在浪尖上一闪就消失了。
我望着黄浊的水,没有哭喊,我知道它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去寻奶奶去了……
以后我随父母去了山里,不久又随父母的单位从最偏远的山沟迁到了最繁华的大都市。生活的落差太大,我一下子适应不了。在最初的那些郁闷孤寂的日子里,我常常把自己关在小屋里,冥冥之中,又似握住了油纸伞。我将它撑在屋子中央,一股清香的桐油味雾一般弥漫开去,我似乎还看到了它在素雅的地板上投下的一团淡红的光晕……
我想油纸伞既有灵性、有生命,也该是有魂的。我就是仰仗它的魂渡过了那段心灵困苦的日子。现在好了,我的生活已如那遥远的被唤作沱江的小河欢畅伶俐地向前流去。
今天又逢端午,奶奶去了整六个年头。我用氢气球拼了一把大红伞,托它去替我祭奠我童年的故事。
再看“油纸伞”,它似乎又小了些,又小了些,“它朝着奶奶、爷爷,朝着我的童年,朝着南方那缀满油纸伞的美丽的小镇悠悠地飘去。但我总也看得见它——不论它飘多远,飘到何处,我总也看得见它。我想这一生一世它也飘不出我的视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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