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文复兴》(原文全文)
为了争取革命的胜利,巩固胜利的成果,批评和自我批评都是重要而有效的武器。这样,在文艺工作者当中,自然会记起他们过去曾经运用过很久、向鲁迅先生学习得来的那种武器——杂文来。
杂文是什么呢? 照瞿秋白在《鲁迅杂感选集序言》里的说明,那种文体“其实就是一种‘社会论文’——战斗的‘阜利通’(Feuillefon)。”它是一种文艺性的论文,它的特点是更直接更迅速地反映社会上的日常事变。
这一种文体的运用,在过去国民党反动派统治之下是曾经有过极辉煌的成果的,也尽了它的战斗的最大的任务。解放以后,大家都在怀疑:是不是杂文的时代已经过去了? 问题似乎并未得到结论,然而事实则是杂文的沉默。
因为杂文是和时代结合的最密切的武器,那么,跟着时代的发展,它的型式自然得变。过去的说话绕弯子,是不得已的事。不过杂文的最重要成功,还不是隐晦曲折,而是在它的锋锐,能一笔下去可以刺着时弊的要点。鲁迅先生的成就,就是这样。尽管话谈得隐曲。主题是鲜明的,给读者的印象是有力的。这需要的是高度的才能和技巧。因而,就会有很多让人民大众不易看懂的作品出现。这样的写法,在现在,自然是不需要的了。
其次,杂文的特质之一是讽刺,这中间也包含了冷嘲。对站在同一战线上的战友的批评,那就不会是冷嘲。或者可以用“热讽”这个成语来说明吧,这应该是一种含着浓烈的热情的讥讽,目的是想纠正过失、改善工作的现状,这和对敌人无情的打击是有着根本上的差异的。
举一个实例。前几天皖北救灾的主持人从乡下到上海来,在公开的集会上报告当地的灾情和施救的情形。当这位飘拂着灰白的胡须的老人说完极为惨重的灾情以后,他提出了对当局的“生产救灾”的口号的意见,他说,现在灾民事实上已经都饿得睡在地上无法转动了,还是先救灾,生产则是能够坐起来有了力气以后的事。
这并非嘲讽,也不是对生产救灾这个正确的口号的诽谤。也许因为这几句话是在极端悲痛的情况之下说的,所以只使人感动。然而效果总是相同的,他用了极浅显而深刻的话,说明了一种事实。
我觉得这就是杂文的路,是出发于热爱、有积极性的杂文的路。
我们又必须防止怎样的流弊呢? 还是用个例子说明吧。
过去国民党反动政权也有所谓“国民参政会”、“参议会”之类的组织。那里面的参政员参议员们有些也可算“杂文好手”,在报上记载出来的“花絮”之类就更像“杂文”了。但是,他们是站在什么立场说话的呢?滥骂一通,搔了痒处,让受残害的人民痛快一下,结果是群众受了麻痹,冲淡了斗争的情绪,这结果又是怎样的呢?
所以,如果要复兴杂文,就必须要站稳了立场,抓住了论点的积极性和建设性,不要流于“淡话”,人民大众是不要听淡话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