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人儿》(原文全文)

我阿爸极会剪纸。屋里的板壁、大橱、门窗，到处都有他的杰作。一次，他剪了好多戏文里的人物，有纣王、妲己、岳飞、小梁王，还有许仙、白娘娘、小青……全是姆妈平常给我讲得熟透熟透了的故事。我怔怔地望着这些，竟然一下子想起了那迷人的皮影戏来! 于是，我像发现了新大陆似的，开始做起了自己的纸人儿戏班子来。

可是，纸毕竟不是羊皮，软塌塌的。后来到底琢磨出了个办法，现在想来还挺简单：把白报纸放在铜脚炉上烘着，用白蜡烛在上面涂遍，白蜡就均匀地化在纸上了，取下一冷，又硬又透明，在另一面上勾画出人物填上色，剪下来，装上细棒，嗨，还真不比羊皮差哩!

我一有空就做，做好了就熬不牢要拿出去显宝。有一次，我把纸人儿带到了学堂里，趁先生离开时拿出来玩了。这下，纸人儿像吸铁石似的把同学们都吸了过来! 拿出一张桃花纸，吩咐两个小鬼头到窗口一边一个对着太阳拉开，自己把一整套“八仙过海”的纸人儿棒签拨来弄去地演了起来。秋日的艳阳，透过格子窗将这些滑稽好笑的剪影映在桃花纸上，竟是那样的清晰有趣! 课堂里充满了从未有过的笑声……

“啪——啪——”突然两记应天响的戒尺声，把大伙儿的笑声全驱散了。先生冷冷地出现在讲台边，同学们个个禁若寒蝉。我思忖：挨“手心”是逃不过了，只是别把我的“八仙过海”充公。

老天保佑! 先生没碰我的纸人儿，只是要罚我立一堂课的“壁角”。我乐意地走到课堂后边的墙角里，毕恭毕敬地面壁而立。

“这……这不怪他。”我偷偷地扭过头去一看：竟是平素与我关系平常的连生。此刻，他却挺身而出。正当我为连生的举动惊异之时，课堂上又齐刷刷地举起了一只只小手，大家都说是他们的过错。说罢还真的跑到课堂后面，排开一字形，弄得先生左右为难。“走……走……你们都走!”他叹了口气，挥挥手喃喃地说。大伙儿如释重负，簇拥着我一窝蜂地涌出了学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