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浦郎(人物事迹_文学形象研究)
牛浦郎,吴敬梓长篇讽刺小说《儒林外史》中的人物。
牛浦郎出身于一个生意人家,父母早就去世了,他从小跟着开香蜡店的祖父卜一起生活。祖父年纪大了,家境又不宽裕。牛浦郎长到十七、八岁,便每日相助祖父去顾客家讨些赊账。
牛浦郎对做生意毫无兴趣,却向往学堂的读书生活,于是在店里偷了钱去买书念,每日收了账,来到甘露寺内,借着韦驮佛像旁边的琉璃灯有滋有味地念书。他的好学不倦感动了寺里的老和尚,攀谈中,老和尚见他出语不俗,心里高兴,答应过些日子送一本好诗给他读。
原来这甘露寺内曾有一位牛布衣借住,他以诗会友, “相交的都是贵者长官”,不轻易与人交往。后来牛布衣病死在甘露寺中,死前将几年间所作的两本诗集赠给这位老和尚。和尚看牛浦郎喜欢读诗,便想起这两本诗集来。牛浦郎读诗心切,忍不住将诗集偷拿出来,一读之下“不觉眉花眼笑,手舞足蹈的起来”。原来那些诗的题目上都写着“呈相国某大人”“怀督学周大人”等等字样,这就诱发了牛浦郎求名之念,他想: “可见只要会做两句诗,并不要进学、 中举,就可以同这些老爷们往来。何等荣耀!”牛浦郎确实是一个非常聪明的小伙子,他略一思忖,便想出一个冒名顶替的方法,他诗上只写了牛布衣,并不曾有个名字,何不把我的名字合着他的号,刻起两方图书来印在上面, “这两本诗可不算了我的了?”
自从存了冒充牛布衣,结交权贵,图慕虚荣的念头,牛浦郎再也无心去当好一个生意人了。祖父给他娶了亲,又把店里的事都交付给他,指望他“一家一计过日子”。可是他根本无心照管生意,几个月下来,一爿小店宣告破产,祖父一气之下病重身亡,连牛浦郎自己住的屋子都卖掉了,只得寄住在舅丈家中。
牛浦郎虽然已经寄人篱下,却仍然向往结交有身份的人,看不起供养他生活的舅丈卜诚、卜信。候缺知县董瑛慕牛布衣之名前来拜望,牛浦郎让卜信捧茶,竟当着董瑛的面羞辱卜信。董瑛走后,舅丈人责怪他不该如此,他反倒扬言: “明日向董老爷说,拿帖子送到芜湖县,先打一顿板子!”两位舅丈大怒,把牛浦郎赶了出来。
牛浦郎失去生活依靠,索性一心一意把希望寄托在冒充牛布衣、攀结权贵上面。他把寺里的香炉等物拿去当了作路费,去淮安寻找安东县新补知县董瑛。江船上,牛浦郎结识了大盐商万雪斋家的代笔牛玉圃。牛玉圃是一个乔妆身份、大言不惭的清客,牛浦郎一时慑于他的气势,小心翼翼听从他的吩咐,认他做了叔公。这位叔公为了收用他作为自己的帮手,请他吃饭、赠他衣物。只因牛浦郎此时撒谎骗人尚未圆熟老练,在与万雪斋的对答中反应不够机敏,接着又在万府花园中不慎掉下水塘,活活露出未见过世面的窘相,因而被牛玉圃斥为“上不的台盘的人”。这句话对正欲混入上层社会的牛浦郎来说,恰是刺在伤处,因此牛浦郎“惹了一肚子的气”。不过这些“气”对牛浦郎是有用处的。就在这样的一些小小失败中,牛浦郎作为一个熟练而出色的骗子正一天天成长起来。不久,他访得万雪斋当过书僮的身世,骗牛玉圃去挑破他主人的阴私,弄得牛玉圃糊里糊涂地被打发出门。牛玉圃这个惯于大话欺人的大骗子终于跌在一个刚刚起步的小骗子手里。这一个回合中,香蜡店里走出来的小伙子已经获得了成为骗子的最根本条件,那就是心狠手辣和一副老脸皮。
牛浦郎为骗牛玉圃仍然付出了代价,他被臭打一顿,掼倒在一个粪窖子跟前,大病了一场。病中幸有做戏子行头生意的黄客人救助扶持,使他大难不死,来到安东。
牛浦郎当初被剥光衣服扔在粪窖子边时,就对黄客人谎称自己是秀才,要到安东县董老爷家去做馆。到了安东,便带起一顶方巾去拜董知县。黄客人见他果然与老爷交往,十分敬重,要把第四个女儿嫁给他,招他做个女婿。牛浦郎乐得做现成的姑爷,隐瞒了已经成亲的事实,又娶了黄家姑娘,在安东快活过日子。这时的牛浦郎,更由一个小骗子变成一个大骗子,他的名字履历是冒充的,两本诗集是冒充的,秀才身份是冒充的,就连做黄家女婿也是骗来的。他步步撒谎,处处骗人,每日里借着讲诗为名,各处招摇蒙骗,居然也“弄起几个钱来”。
正在牛浦郎春风得意、骗术屡试不爽的时候,事态突然起了戏剧性的变化。真牛布衣的好友冯琢庵在京听说牛布衣曾住在芜湖甘露寺,便给牛布衣的妻子捎了信。这位牛奶奶知道了丈夫的消息,一心想寻他回去,便从家乡浙江绍兴一路寻往芜湖、安东而来。牛浦郎这时正混得不错,黄家把门面一带三四间屋都让给他住,他就在门口贴了一个帖,上写道: “牛布衣代做诗文”。牛奶奶一径寻来,恰巧牛浦郎外出,便与牛浦郎的黄氏娘子争吵不休,都说自己是牛布衣的妻子。正当此时,牛浦郎回家来,牛奶奶见了这个冒牌的牛布衣,心中又急又气,当下就以“谋杀夫命”的罪名把牛浦郎告下了。本来,牛浦郎冒名顶替的事到此已经露馅,他的骗人生涯也该结束了,但偏偏碰上一位糊里糊涂的向知县,他被牛奶奶缠得急了,竟胡乱把牛浦郎放了,把牛奶奶解往绍兴完事。牛浦郎逢凶化吉,从此可以安心地把牛布衣当下去了。
牛浦郎小时虽然已有偷钱偷书的举动,却还不失为一个好学上进的青年,只因心里存了一点虚荣的念头,便不甘心老老实实凭本领力气生活,当他从行骗中尝到一点甜头以后,更是一发而不可收拾。香蜡店出来的小小生意人在走向安东街头的过程中曾经过多次挫折,但每次只要运用骗术,便能够逢凶化吉,生活和社会都在给年轻人某种暗示和某种锻炼,终于在不长的时间内完成了一个既无情义又无廉耻的卑微灵魂的塑造。
吴敬梓在刻画牛浦郎这个人物时,注意了展开社会环境的描写,在这个社会里,不管人们有多少种不同的身份,归根结底,不是骗人者就是被骗者。万雪斋、牛玉圃等人固然是牛浦郎效法的极好榜样,而董知县、向知县以至好心的老和尚、黄客人这些被骗者,又何尝不在从另一个角度鼓励着、滋养着骗子的成长?作者在牛浦郎假充牛布衣正走好运的时候,安排了一个叫做石老鼠的骗子来冒充牛浦郎的舅舅。这个小骗子来骗大骗子的细节,使这个社会中你骗我、我骗你的链条中又增加了一环,活生生地将一个骗人“怪圈”展示在读者面前。出现在这个“怪圈”中的牛浦郎,本身也成了这个社会的一面镜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