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名氏《采桑子·年年才到花时候》原文、译文、赏析
年年才到花时候,风雨成旬,不肯开晴,误却寻花陌上人。 今朝报道天晴也,花已成尘。寄语花神:何似当初莫做春。
这是一首深含寄托却又“无寄托”的小词。
说其有寄托,是指作者并非为写寻花而写寻花,而是“象外有象”、“题外有旨”的。
花,是人们美好理想的象征。我们在许多伤花、惜花词中常可窥见到作者人生道路上的种种不幸和愁苦,那么,毕生苦苦寻花而又永远寻求不得的过程,不正是这位作者更为不幸的写照吗?
说其“无寄托”,是因作者将所托之意高度融化在空灵生动的艺术形象中,达到“浑化无痕”、沉厚蕴藉、似“无寄托”的境地。
而因其“无寄托”,“则指事类情,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周济)本事无考的无名氏词更是如此。这位作者寄意象外的也许是前途偃蹇、怀才不遇的怨恨,也许是求爱不成、韶华逝去的哀叹,等等,但从更高的角度看,均是他对其美好理想受到命运残酷戏弄和毁灭的无可奈何的哀怨和凄楚呻吟,是其命运观念的形象写照。
我们来看看作品的艺术形象与这一底蕴是如何“表里相宜,斐然成章”的。
上片:年年才到花时候(有花)——风雨成旬,不肯开晴(无晴):下片:今朝报道天晴也(有晴)——花已成尘(无花)。作者的寻花过程,始终是“有”与“无”相生相伴的过程,其愿望与可能、理想与现实成了一对永远互相牴牾悖逆的孪生子!
作者年年思花盼花,而年年才到百花欲放时,天公便风雨成旬(一作“经旬”,即十日,这里指时间很长),更像一个不可通融的恶作剧者一般不肯开晴。“年年才到”“有”,便产生了“无”,确是一万个不幸!篇首四字突出表明作者一生思花的苦切及命运无时无刻不在显示它的冷酷无情,包含着无限的凄恻和怨恨。那么,在一万个不幸外,是否会遇上万一的侥幸呢?
机会似乎来了,“今朝”他终于盼到了实现愿望必需的另一个“有”,然而,“花已成尘”又是“无”——命运残酷吝啬得连万一的侥幸也不肯施舍于他!
我们看到,整个形象体系都在作者似不经意的笔触中进行着严肃的对比,即两片之间“有此无彼”、“有彼无此”,以及时机上“一万”(年年)与“万一”(今朝)的相反相成的对比。这样,其“象外之象”就从四面八方共同织就一副密密层层、永远逃遁不了的命运罗网。
在作者生活的特定时代,他对自己的不幸只能认为是神秘而难以战胜的命运所致,对此既深为不满又毫无办法,进而悔恨不该有此初衷,在创痛的心灵中遥告这已遭毁灭的理想:当初何必要开放点缀春色呢?结尾这极为空灵蕴藉的两句,充满着无可奈何的自我怨恨和深深的命运观念。
作品以寻花所遇寄托其不幸和命运思想,构思堪称新颖,也颇为缜密。它比一般的伤花、惜花词更具悲剧色彩,但较之古希腊表现命运观念的悲剧,它没有惊心动魄的场面及由此产生的巨大的痛感力度,而是通过含而不露、婉曲空灵的兴寄手法和清丽自然的语言,更多地发抒对命运的哀怨之情,其情调是凄婉、感伤、纤柔的,故其美感如雨后残红,显现出带有凄婉色调的优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