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异志》(小说故事梗概_内容介绍)
传奇小说集,作者谷神子。本书自序称: “因寻往事,辄议编题,类成一卷。非徒但资笑语,抑亦粗显箴规。或冀逆耳之辞,稍获周身之诫。只同求己,何必标名。是称谷神子。”关于谷神子的姓名,曾有不少人作过考证,历来说法不一。或曰郑还古,或曰裴铏,或曰冯廓。但多数学者认为谷神子即郑还古。宋晁公武《郡斋读书志》: “《博异志》一卷,右题曰谷神子纂。序称其书颇箴规时事,故隐姓名。或曰名还古,而竟不知其姓。志怪之书也。”明人胡应麟《少室山房笔丛》和近人余嘉锡《四库提要辨证》及今人王达津《博异志作者问题质疑》,也都认为即郑还古。
《博异志》, 《新唐书·艺文志》、 《崇文总目》、郑樵《通志》均著录为三卷,而《宋史·艺文志》、 《郡斋读书志》、 《直斋书录解题》和《通考》均著录为一卷,大概已有散佚。《太平广记》作《博异记》、 《博异传》、 《博异录》等,均为《博异志》书名之。明刻《古今逸史》本、《顾氏文房小说》本一卷,盖从他书钞合而成,现仅存十条。一九八○年,中华书局以《顾氏文房小说》本为底本,另据中华书局版汪绍楹校本《太平广记》辑录佚文二十三条,作为补编,是目前较完备的本子。
《博异志》是唐人传奇中一部比较优秀的作品。它虽以“神仙恢谲事”为题材,以志怪为特点,但与汉魏六朝志怪小说大不相同,它是通过“神仙恢谲事”,“记初唐与中世事”(《直斋书录解题》),曲折地反映社会生活,箴规时事,具有一定的认识价值和教育意义。
惩恶除暴,是小说中的一大主题。如《木师古》写游子木师古出游金陵,借宿古庙。古庙的客厅因三十多年来,有三十多人丧生,和尚不敢再让木师古住,木师古执意要住。夜里他机警地用手刀刺死了两个杀人妖怪——蝙蝠,恢复了古庙的平静。又如《敬元颖》写书生陈仲躬帮助敬元颖除怪灭妖之事。敬元颖是镜原影(形)的谐音。这面古铜镜铸于春秋时的晋国,贞观年间,被许敬宗之婢坠落井里。此井有毒龙,自汉以来杀害了三千七百个人,又用武力驱使敬元颖,让她用各种妖姿诱人落井,以便供它食用。当陈仲躬不受引诱时,敬元颖看到了希望,找到了力量。于是她乘毒龙不在之际,恳求陈仲躬的帮助,在他们共同努力下,终于铲除了这条毒龙。但这只是消除洛阳城中的一害,据元颖说: “洛阳城内都有五条毒龙,斯乃一也。缘与太一左右侍龙相得,每相蒙蔽。”由此可见,人民的灾难极为广泛和深重。龙,本来是作为祥瑞的象征,但这篇作品却是把龙作为恶势力的代表。而且还交待了它与最尊贵的天帝太一的侍龙的关系,他们互相勾结,欺骗太一。这不正影射了当时在朝的那些欺上压下、为非作歹的权贵吗?小说通过陈仲躬和敬元颖联合除妖的故事,实际是向权贵们敲了警钟。
有的作品委婉地反映出食人和被人食的社会现实。如《许汉阳》写书生许汉阳乘舟游览,不期夜与龙女相会。龙女们在豪华的“夜明宫”设酒宴款待他。醇厚的美酒,婉丽的舞姿,动人的音乐,一直欢饮至二更。尔后览赋吟诗,直至天明。正当他们依依不舍,恨恨而别之时,江岸上正在抢救四名落水之人。其中三人已死,一人复生。复生人讲述了他们溺水之因: “昨夜海龙王诸女及姨姊妹六七人,归过洞庭,宵宴于此处,取我辈四人作酒,缘客少不多饮,所以我却得来。”许汉阳顿觉腹中不安, “乃吐出鲜血数升,方知悉以人血酒尔。”这个故事反映出社会的不平等,暴露了食人的严酷社会现实。规劝那些统治者,不要把自己的欢乐,建立在百姓的痛苦之上。
扶弱向善,是《博异志》中的另一个主题。《博异志》虽不离谈妖说怪,但处处蕴藏着扶弱向善的思想。如《郑洁》,写郑洁之妻李氏死而复生的事情。故事本身极为荒诞不稽,但通过李氏之口说出了罪与福的标准和条件: “人罪之重者,无如枉法杀人而取金帛。” “布施者,不必造佛寺,不如先救骨肉间饥寒,如有余即分锡类,更有余则救街衢间也,其福最大。”晚唐社会,阶级矛盾十分尖锐,统治者昏庸腐朽,他们一面加紧对人民的剥削压迫,一面又崇尚迷信,宣扬佛、道,开脱自己,麻痹群众。《郑洁》正是在这样的社会环境下产生的。它一方面告诫人们:杀人偿命,贪财受罚;另一方面规劝剥削阶级要向善济贫。又如《马侍中》写马燧谒护戎犯讳,险遭杀身之事。这篇作品写了三类人物,一是弱者贫贱之人马燧,二是强者藩镇首领护戎,三是园吏和神人胡二姊。马燧因未听园吏劝告,冒然拜谒护戎,结果犯讳。护戎立即分派几路骑兵捕杀。园吏将马燧藏入粪车中,载出城外,刚刚躲进逃民败室中,追兵相继而至。正在危急之时,胡二姊出现了,她以奇妙之计不仅使马燧躲过三起追兵搜捕,还免遭于夜叉之厄。最后追兵反被夜叉所食。后来马燧做了大官。如果说园吏的帮助是出于好人的恻隐之心,那么胡二姊的帮助却是作者有意的安排。马燧孤身一人,又身陷“囹圄”,而护戎有权有势,北京一霸。在这力量悬殊之下,没有神人胡二姊的帮助,马燧无法逃脱厄运。由此可见,胡二姊正是作者扶弱向善的化身。
警愚戒贪,是《博异志》的又一个主题思想。上当受骗除缺乏科学知识外,再就是人们对某种事物的欲念达到了极高地步,处于僵化程度。 《博异志》有部分作品是写这方面内容的。如《张竭忠》写缑氏县代理县令张竭忠除虎救道士的故事。从作品的事件、情节的描写以及所蕴含着的主题思想看,具有深刻的启发教育作用。天宝年间,在河南缑氏县东太子陵附近的仙鹤观里,有七十多位道士专心修道。由于他们对道教极度虔诚,一心希望尽快升天成仙,就把每年的九月初三晚上,作为成仙的良辰吉日。晚上他们各自独寝,均不锁门,以求升天的福运落在自己头上。每到这天夜里,确有一位道士“升天”,第二天清晨申报县里,已成惯例。代理县令张竭忠不相信确有此事,于是派人观察,结果揭开了“升天”之谜。原来在仙鹤观附近有个老虎洞,洞里住有几只猛虎,每在这天晚上,老虎便进观叼走道士,被老虎所食的道士不计其数,他们的头骨、道书、符箓及帽子和披肩一一留在洞里。这篇作品具有极大的讽刺性 它用事实揭穿了道教的虚伪和欺骗,对破除迷信具有深刻的启发教育作用。它告诫人们:盲目虔诚,势必上当受骗,为虎作伥。
贪财恋色,亦人生中之大忌。 《杨知春》、 《李黄》等作品皆以血的教训证实了这一点。《杨知春》是写十个暴徒掘墓盗宝之事。他们因贪得无厌,最后自相残杀。《李黄》是写李黄在长安东市见到白衣丽人,紧追不舍,成欢不久,竟命残身亡。原来白衣丽人乃白蛇所变。这个故事具有很大的现实性。以往的传奇也有不少是写人与鬼神及各种精灵相恋之事,无一不是以诚相见,往往人还要受到鬼神、精灵的保护。而李黄为什么与此不同呢?关键在于作者写作的角度和宗旨不同。其他传奇写人与异物相恋,其主旨是宣扬婚姻自主、纯贞之爱;而《博异志》中的《李黄》等作品,其目的是“箴规时事”。封建社会,统治阶级有权有势,不仅在政治上、经济上剥削和压榨劳动人民,而且在生活上穷奢极欲,抢男霸女,许多美貌女子都成了他们的猎物。《韩凭夫妇》中的何氏、《昆仑奴》中的红绡,皆是如此。《李黄》正是针对这样社会严酷的现实而写的,它辛辣地嘲讽了统治阶级的荒淫行径,表达了人民大众的愿望。
《博异志》中所表现的“箴规时事”的思想,犹如一条横线,贯穿作品的始终,体现出小说的整体性。但由于表现手法比较隐晦,大多数作品又是写鬼怪恢谲之事,所以有的作品主旨不明显,失去了它的思想意义。
《博异志》在艺术上继承和发展了六朝志怪小说的浪漫主义表现手法,除和其他传奇所具有的故事新奇、情节曲折、韵散结合等特点外,在语言和写景上又有自己的独特之处。胡应麟说:“余读之,词颇雅驯,盖亦晚唐稍能文者,视牛氏《玄怪》等录觉胜之。” (《少室山房笺丛》)。文字精练,语言生动,往往三言两语,即能刻画出人物的性格特征。如《崔玄微》在写封十八姨和石榴醋醋相遇冲突的一段:
“门外报封家姨来也,坐皆惊喜出迎。……封氏言词泠泠,有林下风气。……至十八姨持盏,性轻佻,翻酒污醋醋衣裳。醋醋怒曰:‘诸人即奉求,余不奉求。’拂衣而起。十八姨曰: ‘小女子弄酒!’皆起,至门外别,十八姨南去,诸子西入苑中而别。”
寥寥数语,封十八姨的以强凌弱、轻佻傲慢和醋醋的勇敢、倔强,不奴颜婢膝的反抗性格,一一跃然纸上。
《博异志》在景物描写上的特点:景随人生,物随事现。如《许汉阳》中的景中之景是随着许汉阳和龙女们欢饮之举而出现的:
“食讫,命酒。其中有一树,高数丈余, 干如梧桐,叶如芭蕉。有红花满树,未吐,大如斗盎,正对饮所。一女郎执酒相揖,一青衣捧一鸟如鹦鹉,置饮前阑干上,叫一声而树上花一时开,芳香袭人。每花中有美人长尺余,婉丽之姿,掣曳之服,各称其质。”
真是情景交融,生动逼真。
又如《吴乡筠》中的“湖上风动,波涛沆瀁,渔鳖跳喷”的奇妙之景,是随着吴乡筠的三声笛乐而升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