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讲·虚谦论:飘风不终朝,诚全而归之》道德经感悟分享
第十二讲·虚谦论:飘风不终朝,诚全而归之
【简注】
第二十一章·孔德之容,惟道是从。道之为物,惟恍惟惚。惚兮恍兮,其中有象;恍兮惚兮,其中有物;窈兮冥兮,其中有精;其精甚真,其中有信。自今及古,其名不去,以阅众甫。吾何以知众甫之状哉?以此。
【帛书】孔德之容,唯道是从。道之为物,唯恍唯惚。惚呵望恍呵,中有象呵;恍呵惚呵,中有物呵。窈呵冥呵,中有精呵。其精甚真,其中有信。自古及今,其名不去,以顺众父。吾何以知众父之然也哉?以此。
【憨山注】:此章言道乃无形名之形名也。孔,犹盛也。谓道本无形,而有道之士,和气集于中,英华发现于外,而为盛德之容。且此德容,皆从道体所发,即是道之形容也。故曰:“孔德之容,惟道是从。”然此道体本自无形,又无一定之象可见,故曰:“道之为物,惟恍惟惚。”恍惚,谓似有若无,不可定指之意。然且无象之中,似有物象存焉,故曰:“惚兮恍兮,其中有象。恍兮惚兮,其中有物。”其体至深至幽,不可窥测。且此幽深窈冥之中,而有至精无妄之体存焉,故曰:“窈兮冥兮,其中有精,其精甚真。”此正《楞严》所谓“唯一精真”。精色不沈,发现幽秘,此则名为识阴区宇也。学者应知。然此识体虽是无形,而于六根门头,应用不失其时,故曰“其中有信”。此上皆无形之形,下言无名之名。谓世间众美之名自外来者,皆是假名无实,故“其名易去”。惟此道体有实有名,故“自古及今,其名不去,以阅众甫也”。阅,犹经历;甫,美也。谓众美皆具,是以圣人功流万世而名不朽者,以其皆从至道体中流出故耳。其如世间王侯将相之名,皆从人欲中来,故其功亦朽,而名亦安在哉?唯有道者,不期于功而功自大,不期于名而名不朽。是知圣人内有大道之实、外有盛德之容,众美皆具,惟自道中而发也。故曰:“吾何以知众甫之然哉?以此。”第二十二章·曲则全:枉则直,洼则盈,敝则新,少则得,多则惑,是以圣人抱“一”,为天下式。不自见,故明;不自是,故彰;不自伐,故有功;不自矜,故长。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古之所谓“曲则全”者,岂虚言哉?诚全而归之。
【帛书】曲则全,枉则正,洼则盈,敝则新,少则得,多则惑。是以圣人抱一以为天下式。不自示,故彰;不自见,故明;不自伐,故有功;弗矜,故能长。夫唯不争,故莫能与之争。古之所谓“曲则全”者,岂虚语哉?诚全而归之。
【憨山注】:此承前章言圣人所以道全德备众美皆具者,盖由虚心体道,与物无竞,故众德交归也。曲,委曲,即曲成万物而不遗之意,谓圣人委曲以御世,无一事不尽其诚,无一人不得其所。譬如阳春发育万物,虽草芥毫芒,春气无不充足;若纤毫不到,则春气不全。圣人之于人,无所不至。苟不曲尽其诚,则其德不全矣,故曰“曲则全”。枉则直者,屈己从人曰“枉”,直,伸也,谓圣人道高德盛,则大有径庭,不近人情。若不屈己从人,俯循万物,混世同波,则人不信;人不信,则道不伸,由人屈而道伸:故曰“枉则直。”洼则盈者,众水所聚,地之最下者曰洼。譬如江海最为洼下,故万派皆归。而圣人之心至虚至下,故众德交归,德无不备,故曰“洼则盈”。敝则新者,衣之污损曰敝。不敝,则不浣濯,不见其新,以其敝乃新耳。以譬圣人忘形去智,日损其知见,远其物欲,洗心退藏于密。欲不敝,则道不新,故曰“敝则新”。圣人忘知绝学,专心于一,故于道有得,故曰“少则得”。世人多知多见,于道转失,故曰“多则惑”。是以圣人因愍世人以多方丧道,故抱一为天下学道之式,式,法也。智巧炫耀于外曰“见”:自见者不明,故不自见乃为明耳。执己为必当曰“是”,自是者不彰,故不自是乃彰耳,彰者,盛德显于外也。夸功,曰伐,自伐者无功,故不自伐乃有功耳。司马迁尝谓韩信,假令学道谦让,不伐己功,不矜其能,则庶几于汉家勋,可比周召太公之徒矣。意盖出此。恃己之能曰矜,长,才能也,自矜者不长,不自矜者乃长耳。此上四不字,皆不争之德也,惟圣人有之,故曰“夫惟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者。由其圣人委曲如此,故万德交归,众美备具,故引古语以证之曰:“古之所谓曲则全者,岂虚言哉,诚全而归之。”
第二十三章·希言自然:故飘风不终朝,骤雨不终日。孰为此者?天地。天地尚不能久,而况于人乎?故从事于道:道者同于道,德者同于德,失者同于失。同于道者,道亦乐得之;同于德者,德亦乐得之;同于失者,失于乐得之。
【帛书】希言自然。飘风不终朝,暴雨不终日。孰为此者?天地。天地尚弗能久,而况于人乎?故从事而道者同于道:得者同于得,失者同于失。同于得者,道亦得之;同于失者,道亦失之。
【憨山注】:此章言圣人忘言体道、与时俱化也。希,少也、希言,犹寡言也。以前云“多言数穷,不如守中”,由其勉强好辩,去道转远,不能合乎自然,惟希言者,合乎自然耳。向下“以飘风不终朝,骤雨不终日”以比好辩者之不能久。然好辩者,盖出愤激不平之气,如飘风骤雨,亦乃天地不平之气,非不迅激如人,特无终朝之久。且天地不平之气,尚不能久,而况于人乎?此甚言辩之不足恃也。盖好辩者,只为信道不笃,不能从事于道,未得玄同故耳。惟圣人从事于道,妙契玄同,无入而不自得,故在于有道者则同于道,在于有德者则同于德。失者,指世俗无道德者,谓至于世俗庸人,亦同于俗,即所谓呼我以牛以牛应之,呼我以马以马应之,无可不可。且同于道德,固乐得之,即同于世俗,亦乐而自得。此无他,盖自信之真,虽不言,而世人亦未有不信者。且好辩之徒,晓晓多言,强聒而不休,人转不信。此无他,以自信不足,所以人不信耳。
第二十四章·企者不立,跨者不行,自见者不明,自是者不彰,自伐者无功,自矜者不长。其在道也,余食赘形,物或恶之,故有道者不处。
【帛书】企者不立,跨者不行。自示者不彰,自见者不明,自伐者无功,自矜者不长。其在道也,曰“余食赘行”,物或恶之,故有道者弗居。
【憨山注】:此承前章言好辩者不能持久,犹如跂跨之人不能立行,甚言用智之过也。跂,足根不著地也;跨,阔步而行也。盖跂者只知要强高出人一头,故举踵而立,殊不知举踵不能久立;跨者只知要强先出人一步,故阔步而行;殊不知跨步不能长行。以其皆非自然。以此二句为向下“自见、自是、自伐、自矜”之譬喻耳。自见,谓自逞己见;自是,谓偏执己是:此一曲之士,于道必暗而不明。自伐,谓自夸其功;自矜,谓自恃其能:此皆好胜强梁之人,不但无功,而且速于取死。然此道中本无是事,故曰:其在道也,如食之余,如形之赘,皆人之所共恶。而有道之士,以谦虚自守,必不处此,故曰“有道者不处,以其不能合乎自然也”。
【串讲】
本讲是传统本《老子》的第二十一章、第二十二章、第二十三章、第二十四章。第二十一章的要点是“明德”即“孔德之容,惟道是从;道之为物,惟恍惟惚;惚兮恍兮,其中有象;恍兮惚兮,其中有物;窈兮冥兮,其中有精;其精甚真,其中有信”、“明物”即“自今及古,其名不去,以阅众甫”。第二十二章的要点是“抱一”即“曲则全,枉则直,洼则盈,敝则新,少则得,多则惑——抱一为天下式”、“四不”即“不自见,故明;不自是,故彰;不自伐,故有功;不自矜,故长”、“诚全”即“夫唯不争,莫能与之争;所谓曲则全者,诚全而归之”。第二十三章的要点是“希言”即“希言自然——飘风不终朝,骤雨不终日;天地尚不能久,而况于人乎”、“三同”即“道者同于道,德者同于德,失者同于失”、“三乐”即“同于道者,道亦乐得之;同于德者,德亦乐得之;同于失者,失于乐得之”。第二十四章的要点是“六不作”即“企者不立,跨者不行,自见者不明,自是者不彰,自伐者无功,自矜者不长“一不为”即“余食赘形,物或恶之,有道者不处”。
第二十一章叙述“孔德”(大德、玄德、上德)与“道”的关系,河上公给本章取名“虚心”,象征“虚怀若谷”“无所不容”。第二十二章叙述“曲则全”等,旨在说明“以退为进”“以弱胜强”的玄妙,因此河上公给本章取名“益谦”。第二十三章通过对自然现象观察得出人类应该“虚静”而“无为”的结论,因而河上公给本章取名“虚无”。第二十四章通过“企者不立”等“有中生无”的例子,得出为学、为道的奥秘,说明成功不忘“根本”,因此河上公给本章取名“苦恩”。“虚谦论”的核心在于“虚心低调”而“感恩自然”,“低姿态”“顺自然”,“无中生有”而“有中生无”。
第二十一章的意思是:大德的容量,一切决定于大道。“道”的作为物象,似乎只有恍恍惚惚(没有固定的实体)。“道”似乎恍恍惚惚啊,可其中却有法象;“道”似乎惚惚恍恍啊,可其中却有实物。“道”似乎深远暗昧啊,可其中却有精质;精质之中最为真实,精质之中能够信验。从当今上溯到古代,“道”的名字永不能废,因为依“道”才能追索万物之始。“我”凭什么知道万物的初始情况呢?就凭这个“道”啊。
第二十二章的意思是:委曲则能保全:屈枉便会伸直,低洼自然充盈,陈旧有望更新;取少可以获多,贪婪令人迷惑,所以圣人坚守大道的“一”,而形成天下范式。不自我陶醉,所以显示明白;不自以为是,所以彰显本质;不自己夸耀,所以成就功业;不得意忘形,所以得以长久。正因为不与人争,所以天下没有人能与之争。古时所说“委曲便能保全”,岂能说是空话呢?确实能够保全啊!
第二十三章的意思是:希言合乎于自然之道:狂风刮不了一个早晨,暴雨降不了一个整天。谁能主宰这样的事呢?只有天和地。天和地尚且不能长久地刮疾风降骤雨,更何况人类呢?所以应该尊道贵德:从事于道的与道相同,从事于德的与德相同,从事于失的与失相同。与道相同的,道也乐于得到他;与德相同的,德也乐于得到他;与失相同,失也乐于得到他。
第二十四章的意思是:踮起脚跟渴望站得更高,可反而站不稳;迈起大步想要跑得更快,可反而跑不快;固执己见反而不能显示自己的明白,自以为是反而不能彰显自己的才能,自我夸耀反而不能建立功勋;自高自大反而不能博采众长。这些急功近利的行为,在“道”看来,就像残羹赘瘤一样,即使普通人也都感到厌恶,所以得道者不会出现这种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