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11月07日星期四
首页/道德经/《道德经》与社会治理

《道德经》与社会治理

(五)《道德经》与社会治理《道德经》不仅影响到中国人的精神世界,还深刻影响了中国社会。它的社会治理思想主要包括无为而治的社会治理理念,“以百姓心为心”的社会治理原则,“寡欲”“居下”“啬”等社会治理方法,以及“自然”的社会治理境界,可谓充满智慧,为中国古代统治者提供了有效的治国方略,对当今中国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的现代化也有重要启示。1.无为而治的社会治理理念...

(五)《道德经》与社会治理

《道德经》不仅影响到中国人的精神世界,还深刻影响了中国社会。它的社会治理思想主要包括无为而治的社会治理理念,“以百姓心为心”的社会治理原则,“寡欲”“居下”“啬”等社会治理方法,以及“自然”的社会治理境界,可谓充满智慧,为中国古代统治者提供了有效的治国方略,对当今中国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的现代化也有重要启示。

1.无为而治的社会治理理念。

无为而治是《道德经》提出的社会治理理念。“无为”是针对“有为”提出来的,“无为”不是什么都不做,而是顺任自然,尊重规律,不妄为,不扰民。在老子看来,统治者治国理政的秘诀在于无为而治。无为而治贵在清静,贵在“希言”,贵在放手。那么,无为而治能达到什么样的治理效果呢?老子说:

道常无为而无不为。(《道德经》三十七章)

相比儒家的积极有为,无为而治是道家别具一格的社会治理理念。庄子认为统治者应该用“无为”的理念来治理天下:

故君子不得已而莅临天下,莫若无为。(《庄子·在宥》)

上必无为而用天下,下必有为为天下用,此不易之道也。(《庄子·天道》)

其中,“不易之道”是指君无为而臣有为,君主的无为体现在因势利导上,臣子的有为是自然的呈现。君无为而臣有为,是对《道德经》无为而治社会治理理念的发展,对中国古代的政治产生了重要影响。

黄老之学产生于战国末期,黄是指黄帝,老是指老子,以《黄帝四经》(古佚书)与《道德经》为经典。西汉初年,帝王将相大多信奉黄老之学,《史记·外戚世家第十九》载:

窦太后好黄帝、老子言,帝及太子诸窦不得不读《黄帝》《老子》,尊其术。

其中,“不得不”表明窦太后对黄老道家的重视与提倡,将相萧何、曹参等又把黄老之学无为而治的理念切实运用于治国理政过程。《道德经》无为而治的治国理念,对汉朝社会、政治、经济的发展形成深刻影响,出现了“文景之治”的盛世局面。这一局面在《史记·平准书》中有详细描述:自汉朝建立的70多年间,国家安定,只要不遇到洪涝和干旱灾害,老百姓就家给人足;不论是都城,还是边远地方,粮仓都堆满了粮食,少府的仓库里还存有多余的布帛等物件;京城积聚的钱财数目巨大,以至于穿钱的绳子都腐烂了,而无法计数;太仓里的粮食一年积压一年地堆放,堆得太满而散落到仓外,以至于腐烂而不能食用。

《道德经》无为而治的社会治理理念,影响了《吕氏春秋》。它是秦国丞相吕不韦集合门客编撰的一部黄老道家著作,集先秦道家思想之大成。

大圣无事,而千官尽能。(《吕氏春秋·君守》)

圣明的君主不用做具体的事情,臣子却各尽所能,这正如《道德经》所言的“无为之事”和“不言之教”。反之,君主如果喜欢表现自己,喜欢逞能自为,就会成为做事的人;臣子只需随声附和取悦君主,就有加官晋爵的机会,从而出现君臣职责颠倒、政事混乱的局面。《吕氏春秋》认为,君主清静“无为”、轻松闲适,臣子各尽其职、奔波操劳,才能巩固政权,有效地治理国家。这种观点有提倡君无为而臣有为的倾向,是对《道德经》无为而治理念的丰富和发展。

《道德经》无为而治的理念,还和黄老之学一起,影响了《淮南子》。《淮南子》,又称《淮南鸿烈》,是由西汉时期的淮南王刘安向汉武帝提供的治国宝典,它强调:

人无为则治,有为则伤。(《淮南子·说山训》)

漠然无为而无不为也,澹然无治也而无不治也。(《淮南子·原道训》)

认为统治者是否采用无为而治的理念,关系到社会治乱。在此基础上,《淮南子》提倡因循论,“修道里之数,因天地之自然,则六合不足均也”(《淮南子·原道训》),认为统治者应尊重事物发展的内在规律,因循自然,因势利导,社会才会长治久安。这与《道德经》无为而治的观点是一致的,刚好适应西汉统治者寻求治国之策的时代需要。

唐代,在三教合流的潮流中,虽然儒学占据了主流地位,但黄老思想一直被统治者运用。经历隋朝末年的农民大起义,唐朝初年,在魏征等大臣的引导下,统治者实行休养生息、轻徭薄赋、注重俭约、宽简律法的政策,促进了经济的恢复和发展,巩固了社会秩序。贞观初年,唐太宗说:

夫安人宁国,惟在于君。君无为则人乐,君多欲则人苦。(《贞观政要·务农》)

其“无为”主张深受《道德经》无为而治理念的影响,正因此,《道德经》被应用于治国实践,推动了“贞观之治”局面的形成。

在根本上,《道德经》无为而治的社会治理理念有利于休养生息、缓和社会矛盾、促进经济发展,这是它的内在优势。当然,也有它的局限性。《道德经》对于“无为”,只提供一个方向、一种思路,却缺少具体可供统治者参考、操作的方法,缺少具体的社会治理机制,这是它的先天不足。

2.“以百姓心为心”的社会治理原则。

《道德经》说:

圣人常无心,以百姓心为心。(《道德经》四十九章)

理想的统治者,会收敛个人的成见与欲望,破除心中的执着,了解百姓的需求,体谅百姓的疾苦,考虑百姓的利益,这其实就是以民为本思想的淳朴表达。“以百姓心为心”是《道德经》重要的社会治理原则,可以从以下几个方面来理解:

第一,“鱼不可脱于渊”(《道德经》三十六章)。社会治理者只有做到不忘根本,不脱离群众,低调、谦虚、恭敬、感恩,才能获得可持续发展。第二,“慈”。这是老子的“三宝”之一,就是爱心,就是善。舍弃“慈”,一味追求勇武,在老子看来就是死路一条。第三,“以百姓为刍狗”(《道德经》五章)。统治者治理国家要有超然不动的感情,不偏私,对老百姓一视同仁。第四,“损不足以奉有余”(《道德经》七十七章)。统治者要意识到,只有效法自然界,把有余的供给不足的,不与民争利,才能保持人类社会的均平调和。

《道德经》“以百姓心为心”的思想影响了孟子。孟子说:

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孟子·尽心下》)

在当时,统治者大量兼并土地,百姓流离失所,针对尖锐的社会矛盾,孟子提出这个观点需要巨大的勇气。正是了解“百姓心”、重视“百姓心”,他才把百姓看得比国家、君主都重要。这句话成为世代流传的名言,把儒家以民为本的思想推向一个高潮,对统治者也有一定的警醒作用。

《道德经》“以百姓心为心”的社会治理原则影响了西汉政权。秦代的暴政,使人民的生活朝不保夕;由此引发的秦末农民大起义,又使人民饱受战乱之苦。西汉初年,不可避免地出现了经济凋敝、民不聊生的形势。吸取秦朝迅速灭亡的教训,约70年的时间里,汉朝统治者看重“百姓心”,实施了轻徭薄赋、约法省刑、节约开支、少修土木的政策,尊重农时,鼓励农业生产,与民休息,改善了政治、经济、社会、文化状况,最终促成“文景之治”。文景时期,统治者十分重视农业,文帝强调“农,天下之本,务莫大焉”(《汉书·文帝纪》),这正是“以百姓心为心”的体现,是民富国强的重要原因。

《贞观政要·政体》中,谏臣魏征引古语“君,舟也;人,水也。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得到唐太宗李世民的欣赏。李世民意识到民众的强大力量,是一位懂得“百姓心”、重视“百姓心”的皇帝,使百姓休养生息,开创了“贞观之治”的局面,成为后代统治者敬民、爱民的典范。

受《道德经》影响,早期道教经典《太平经》表达了老百姓强烈的生存诉求。《太平经》把衣、食、男女视为人类社会赖以存在与发展的基础,强调整个社会成员之间的平等,并主张财产公有、人人劳动、人与人之间互助互爱。它所描述的太平世道是一个自然、和谐的社会,没有压迫,没有强烈的控制色彩,反映了朴素的“百姓心”。东汉末年民间道教组织“太平道”和“五斗米道”都受到《太平经》的影响。

3.“寡欲”等社会治理方法。

在老子看来,统治阶级的奢靡生活,既让他们的心灵激荡不安、身体受到损伤,又伤害了民众的根本利益,容易引起民众的不满与嫉恨,因此,《道德经》提出“寡欲”“居下”“啬”等主张。它们不仅涉及修身、处世层面,还是十分重要的社会治理方法。

“寡欲”的主张被庄子继承和发展,成为道家别具一格的社会治理方法。《庄子》说:

古之畜天下者,无欲而天下足,无为而万物化,渊静而百姓定。(《庄子·天地》)

统治者“寡欲”,乃至“无欲”,而天下富足,可见,“寡欲”已超越个人修身层面,影响到整个社会的经济发展。《庄子》还认为:

其耆欲深者,其天机浅。(《庄子·大宗师》,耆即嗜)

一个人如果深陷欲海,就会失去智慧与灵性,从而损伤生命。因此,庄子强调追求不为物累的“逍遥游”。这是《道德经》的“寡欲”主张朝心灵层面的发展,不论是对社会治理者的心理健康,还是对治理效果而言,都是至关重要的。

《道德经》“寡欲”的社会治理方法还影响了黄老学派。黄老学派认为,统治者个人的欲望会影响社会政治和经济的发展,会导致民穷财尽,乃至产生祸乱,所以,统治者要清心寡欲。在黄老学派的影响下,汉初统治者吸取秦代君主因无限膨胀欲望导致二代亡国的教训,把自身的清心寡欲作为社会治理的重要方法,自我节制、远离奢靡、不贪婪财富、不凸显个人喜好、不贪恋个人功业,实现了社会的长治久安。

在“寡欲”的基础上,《道德经》还强调“啬”的社会治理方法。老子认为,统治者如果重视“啬”,并用“啬”来治国,就会形成温良质朴的社会风气。汉文帝一向崇尚节俭,节约开支、减少徭役、不兴土木、没发动大规模战争,被誉为节俭皇帝。《汉书·文帝纪》记载:“孝文皇帝即位二十三年,宫室苑囿车骑服御无所增益。有不便,辄弛以利民。”皇帝的节俭是爱惜民力、财力的体现,不但积累了社会财富,还培养了简朴的民风、缓和了社会矛盾,是形成“文景之治”局面不可忽略的原因之一。

4.“自然”的社会治理境界。

老子认为,“道”与“德”产生、畜养万物,但不干扰万物。在万物形成与发展过程中,“道”如此关键,却完全顺任自然,没有丝毫的目的性、控制欲与占有欲,保障了万物生成的自发性与自由性。“自然”是“道”最大的特点,也是老子社会治理思想的最高境界。

最好的时代,人们只是感觉到统治者的存在。在老百姓眼中,统治者是轻松悠闲的,很少发号施令,很少搅扰老百姓,很少使用刑罚,好像没有做什么事情,然而,老百姓的日子过好了,一切自然上轨道。统治者的“无为”,既达到了治理社会的目的,又不落痕迹,没有让老百姓感到丝毫的压迫感和逼迫感;老百姓各得其所,各安其事,各取所需,各得其乐。所以“功成事遂,百姓皆谓:‘我自然’”(《道德经》十七章)。

“自然”即本来就是这样,体现着老百姓的轻松、从容、自由、自在,对生活的信心,以及欢喜的心态。成功的社会治理者,追求的最高境界就是“自然”。达到这一境界之时,往往实现了最佳治理效果,即人民自我化育,自然清静,自然富足,自然朴实。

“自然”既是社会治理的最高境界,也体现了道家学说的美感。它在老子“小国寡民”的社会理想中有生动呈现,并深深影响了庄子。与儒家强调圣人对百姓的教化不同,庄子认为:“无为也而后安其性命之情。”(《庄子·在宥》)统治者“无为”,才能使天下人保有人类的本性与真情,民众“织而衣,耕而食”(《庄子·马蹄》),实现自治、自养、自乐、自喜,内心得到安顿。庄子的“至德之世”,有“同与禽兽居,族与万物并”(《庄子·马蹄》)的景象,它虽然蕴含原始的蒙昧色彩,但与人们的日常生活融为一体,充满美感、幸福感,也反映了社会治理的最高境界——“自然”。

非特殊说明,本文由诗文选原创或收集发布,欢迎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