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冷清的女子

［原文］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天地之间，其犹橐籥乎？虚而不屈，动而愈出。多言数穷，不如守中。

［意译］

天地把万物当成替身和载体，一视同仁，没有偏爱；圣人也将百姓当成替身或载体，一视同仁，没有偏爱。天地万物不断变化，难道不像一个不停运作的大风箱吗？它看似空洞内有乾坤，因变化不止而生生不息。所以，与其说话太多乱了心神，不如保持沉默安住道体。

［导读］

你问，如果她真是我们的母亲，为何我感受不到她对我们的偏爱？人世间的母亲，不都偏爱自己的孩子么？

智者说，世人皆是刍狗。乍听令人心酸，想想又觉得释然。人们在祭祀时把草狗当成真狗，祭祀完了，就恢复成假狗，把它扔了。智者眼里，万物和世人从始至终都是“假狗”，是的，我们都是大道的载体。

既是载体，何来偏爱，又何来不偏爱？

在这世界上，我找不到任何一个被她偏爱的事物。四季更替，草木枯荣，花开花谢……一个新生命出生了，成长了，衰老了，最终归于尘土。我看不到一丝一毫的偏爱。

就连她展示自己的本性，也显得那么冷清。她虽是生生不息的万物之母，却一点也不喧闹，在极致的动中，只有极致的虚静。

是的，世人皆偏爱自己的孩子，天地和圣人却一视同仁。莫非，人类真是圣人的玩具吗？人类真跟花草木石一样？还是因为万物都是幻象，草木枯荣，四季更替，花开花谢，生死交替，一切都没有永恒的实体，故而不受偏爱，人人一样？

我好像听到，天边传来一个声音，他在解答我所有的问题。我于是凝神细听，那声音便由远及近，在天地间响起……

［诗说］

这真是一个冷清的女子，

我看不到一点儿轻佻。

我真想问问她，

你心中可还有一点儿爱？

你是否还会有那醉人的相思？

她微笑着望我，

笑而不语。

我便大了胆子继续说——

你的眼中一片空旷静寂，

万物都是你的玩具，

还有那些你看重的孩子，

也继承了你的冷寂。

那种冷来自天边，

天边有一个巨大的风箱，

正呼呼地拉个不停。

那风箱好大，

它的内膛里看不到鸡毛，

只有阵阵清风在向外喷出。

瞧，她笑了。

她将视线移到了别处，

她五彩的裙袂在尘风中飞舞，

我只是一个恍惚，

便已忘记了时间和年岁。

我不知道，

我看到的可是真实的她？

我是不是在用分别心的筷子，

测量那无分别的大道之海？

我还是闭嘴吧，

我说不清她的秘密，

我只在这种奇妙的静默中，

体味那女子无我的暖意。

那无我的暖意恬然无思，

在淡然无虑中心神安适，

她朗然空寂没有负担，

因淡泊名利无忧无虑。

大道母亲以苍天为车幡，

没有什么不能覆盖；

苍茫大地是她的车子，

没有什么不能载负；

春夏秋冬是她的骏马，

没有何处不能到达；

阴阳二气是她的车夫，

没有何物她不能使役。

瞧啊，她的脚步匆匆复匆匆，

她从不懈怠昼夜不息，

她游访天下无一丝困意。

她从无门之门中穿行，

在无路之处走出路来。

她袅袅婷婷款款而行，

却日行千里不觉劳累。

她不使用聪明但不损智慧，

故能泽及无量的众生。

她内修其德不粉饰外表，

她淡泊无欲而无所不为，

她顺应自然相机而动，

从不先于自然而强为。

她总是隐去了知见，

还原为一片烂漫天真。

就如一口古朴的大钟，

有人敲时才响彻苍穹。

当天下无事的时候，

她静若处子；

当天下有事的时候，

她动若脱兔。

她悉知各种变化和联系，

她洞见各种变迁的秘密。

她不因人的变化而改变天道，

外顺应万物却保持性情；

她因与道相通而总是清静，

能洞悉万物却顺其自然。

她总是以淡漠合神，

她总是以恬愉养志。

万物外相虽在眼前纷扰，

但进不了六门扰不了心。

这是修道的秘密啊，

堵塞那六门心便可无染，

待得制心一处功夫稳固，

俗世便无处不是清净妙音。

在此之前须顺应并拒绝，

清静时空中安养那本真。

要谨记半虚空中那妙语——

顺乎自然要与道为侣，

悦于红尘者便是俗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