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在下坠中飞升

［原文］

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聋，五味令人口爽，驰骋畋猎令人心发狂，难得之货令人行妨。是以圣人为腹不为目，故去彼取此。

［意译］

过于斑斓的色彩会让人眼花缭乱；勾起欲望的声音太多，会让人听不到真理之声；过多的美食会增加贪心，让人远离大道的法味；过多的娱乐和应酬会激发欲望，让人失去宁静之心；稀有难得的东西——包括金银珠宝——容易让人失态，也容易让人不守规矩、行为不轨。所以，圣人会拒绝生存之外的物质、利益和享受，守住简朴的大道。

［导读］

我曾想过一个问题：花花世界这个词，究竟是褒义还是贬义？毕竟它初诞生时，仅仅是为了表达那一抹花团锦簇的美丽。美丽的花花世界并不是罪过，不是吗？

可它，终究是误入了世人的眼。或者说，世人的眼，终究是误入了花花世界。于是，他们迷了眼，又乱了心。花花世界，这美丽的词，披上了魅惑的暗黑系外衣。

我能感受到她的委屈。

同样觉得委屈的，还有那美丽的音和怡人的味，像是历史上背了黑锅的红颜们。

我只好叹了一口气，郑重地对她们说，错的不是你们，你们也是大道母亲的造物，那美丽、庄严的本是清净世界和清净的心。

回转身来，迎面是世人懵懂的面孔，全是迷蒙的表情。

我只好又叹了一口气。

老人却笑了。他说，孩子啊，花花世界并不恐怖，恐怖的是欲望和贪执，还有不能自主的心。同样没错的，还有那些美食、美声、美色、美物，它们是这世上最美的存在，它们的诞生，就源于人类对快乐的期待。不要把它们当成洪水猛兽。你看，那高山流水激发了多少人的诗情，那亭台楼阁促生了多少人的画意？还有那美人，没有她，怎么会有“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所以，你不用回避花花世界，也不要把红颜当成祸水，你要知道，世上流行的很多说法，只是人类给自己找的借口。

于是，你笑了，你的眸子里有两个太阳。那纯净的光明化成了音符，从你的双眼里流出，从你的记忆里流出，从你灵魂的疼痛里流出，汇成了一首很美的歌……

［诗说］

你带我去开满鲜花的山岗，

你问，儿呀，

你瞧瞧这万花，

哪一朵更美？

我知道这个话题很难，

我无论如何咂舌，

也咂不出那个妙字。

瞧这漫山遍野的花，

都在风中招摇，

我不知道，

该喜欢哪一朵。

你笑着说，孩子，

那颜色一多，

你的眼睛就瞎了。

你还带我去热闹的集市，

那搅天的喧嚣一起，

我便分不清声音。

你于是说，

当诸种声音一起喧闹的时候，

你的耳朵就聋了。

你又带我去火锅店，

那真是一个热闹的所在，

疫情一得到控制，

便有了汹涌的人群。

那锅中的味道真的好重，

像一团团烈火在燃烧。

你说，

儿呀，这味道一多，

你就没了舌头。

你还带我一起去打猎，

我们背了弓箭，

左牵黄，右擎苍，

在风吹草低见牛羊的所在，

放飞了我们的欲望，

我的心于是疯了。

你就说，

瞧，在搅天的杀气里，

你的心可还有主人？

我还看到那稀有的古玩，

那真是无上的珍奇，

没看到它时，

我的心中没有它，

看到它后，

我的心中写满了它，

我甚至生起了盗心。

你呵斥我说，

这下，你明白了吧？

看到的越多，

烦恼就越重。

你总是说这些话，

我知道你在调伏我。

我的心早已像烈马，

正奔驰在荒野上，

你的话像那缰绳，

不管我喜不喜欢，

我都该握紧——

瞧，那悬崖已近在眼前，

下面，是万劫不复的泥浆。

“当欲望的洪水席卷而来，

俱下的泥沙就会污了净水。

一旦欲望的泥浆冲垮堤坝，

质朴天性就会失去领地。”

母亲，这些我都知道，

我还知道，

若修心不能端正自己，

心便没了主人，

修身则无洁净之身。

行事往往事与愿违，

所求者多所得者少，

所见者多所知者少，

耳目淫于声色妄心便动，

血气滔荡便魂不守舍。

即使那祸患山一样压来，

也如聋如盲无知无识。

这时，

治身则会昼夜难安，

治家则会鸡犬不宁，

治国则会天下大乱。

我们要像那圣人一样，

精诚内守如明月朗照，

意气清净像清泉之声，

行为有节制毫不放逸，

处事有分寸进退合度。

当我们不用私欲破坏和谐，

自然能摆脱物欲的诱惑，

安住无为返璞归真，

心中自有别样的风景。

以是故，

顺意时不用忘乎所以，

逆境中不用垂头丧气，

居高处要懂得思危，

处安逸不能够荒淫，

闻过则喜从善如流，

用有为之行承载无为之心。

只是这样的人非常稀罕，

慕之者多行之者少，

因鸟羽上总是系着黄金，

乌云总掩蔽皓月之明。

人心的欲望也如一层层遮眼布，

让人看不见天空的纯净。

母亲，可否给我你的祝福，

让我在冬夜里多一点力量？

我想带着一身泥垢，

飞上那高高的九天，

让它们在灼热的阳光中燃烧。

然后，我呢，

也一起燃烧成灰烬，

在灰烬中变成另一种鸟——

请原谅我不想叫凤凰，

我想用另一个名字，可否？

瞧，你笑了。

你的笑中是一片淡紫色的花海，

温暖如斯，让我想要流泪。

那是浴火后的世界吗？

我知道，你将赐给我的名字，

也是我期盼的名字，

它，就叫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