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人者智，自知者明”

“知人者智，自知者明”

13.问：当官的听了您的反驳，将无言以对，因为您打中了他们愚民政策的要害。可是先生毕竟在实际上起了一个作用：您否认知识的进步性和学习知识的必要性，这在客观上一定会被引申为愚民政策的统治哲学。历代的统治者在实际上也吸收了、也认可了、也实行了您的统治哲学，他们在心底里是感谢您的，所以他们把您奉为道教的教主，这是您教导他们如何进行愚民统治所得到的回报。

您认为知识把老百姓教坏了，我明白您这样说的意思，也承认您这样说有一定道理。但我们应该看到，知识在人的发展过程中有一个过程：人类从开始没有什么知识，通过劳动实践和社会实践总结了一些知识，并传授、学习了这些知识，又在竞争和斗争的过程中使人变聪明、变刁、变猾、变坏，使人性经历了一个从淳朴转化为刁猾的过程，这是一个从“善”变为“恶”的必经过程。从原始初民社会的“善”变化为竞争社会的“恶”，这是一个以人性的变化为代价、不以人的善良意志为转移的过程。但这是社会进步的一种标志。等到人人都有了丰富的知识，社会财富的分配不仅丰富而且公平，人的道德水准普遍提高，人性又会从“恶”变为“善”。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我相信这是人类社会进步的必然过程、最后归宿。从这个意义上说，知识对社会发展的作用还是积极的。我们总不能否定知识、抹煞知识的作用，让人类停留或倒退回茹毛饮血的时代，保持人的那种原始的“善”的纯朴吧！我理解，先生的观点是出于对社会邪恶、不公、混乱和欺诈的愤慨，但哲学家不能以义愤代替思考，不能以过程代替结果。我的这个意见，先生能否接受？

答：两千几百年过去了，我没有看到你的结果，没有看到公正，你也未必能看到。你们的老祖宗马克思进行过预测，就是你们常说的为之毕生奋斗的共产主义社会。这真是鼓舞人心。你们相信它一定会实现，为此，你们做出了巨大的牺牲。这是你们的理论，你们还要用实践来证明它。我只有小国寡民、无为而治。这些以后再讨论。在你们实现共产主义社会的漫长过程中，我只相信我的哲学。你们还是可以继续批判我的知识论和认识论，批判我的倒退、保守的愚民哲学，批判我反对经验乃至感觉，指斥我反对真理以实践为标准，批评我的“道”是与知识对立的，说我的知识论是唯心论的先验论。但我仍然坚持我的观点，你们也未必能驳倒我。当然，我也说服不了你们。那就各吹各的号，谁也不强求别人。我说过：“知人者智，自知者明。”（第三十三章）认识别人的叫做智，认识自己的才是明。又说过：“知不知，尚矣；不知知，病矣。”（第七十一章）知道自己不知道，最好；不知道而自以为知道，就是有毛病。这些话，是对我自己说的，也是对你说的。你不同意我的知识论的观点，但这两句话你应该会同意。有自知之明，不以不知为有知，是知也。这对你们这些相信知识有用的学者，应该是有用的。

14.问：领教了，先生。请原谅我同您讨论中的唐突与不恭。学术讨论如果没有不同意见的讨论，只是唯唯诺诺，“是是是”，那就没有意思了。

答：学术讨论是平等的，又应该是有争论的。在学术讨论中，我不是“大师”，你也不是“后学”，而是对垒的两方，攻、守、进、退，都有各自的自由。撞击的思想火花，可能瞬间熄灭，但会留下灿烂。从这个意义上说，我们唇枪舌剑地争论，是有益的。我喜欢你的直率、敏锐。做我的忘年的学生，你有资格。我不喜欢唯唯诺诺，讲不出自己观点的学者。今天的结论很有好处，我很喜欢。你受益，我也受益。大家休息吧，我也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