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口问题，环境灾难

人口问题，环境灾难

10.问：先生把人类无知的“有为”的害处和结果讲到了底。您的这一警告是对全人类的警告。我佩服您在两千多年前就提出了这一有远见的深刻的思想。人按他的本性来说，是急功近利的动物，是欲望不知满足的动物。“万物之灵”的圣光迷惑了他们自己。在他们自以为聪明的背后，是大愚蠢、大无知。人类不容易清醒地认识自己。然而，这种认识是一个过程。人类是在不断地自我认识过程中逐渐清醒地认识自己的，不能要求这种认识一步到位。能不能这样说，正是人的这种不满足的“有为”促进了社会的发展，而这种“有为”的过度，又影响了社会和人类自身的发展。历史的辩证法在“有为”与“无为”之间，陈述的真理是深刻的、永恒的，也是没有终结点的。人类作为社会与自然的最高灵性存在的体现，应当在顺应社会与自然发展规律的“有为”与“无为”之间，冷静而科学地确定自己的地位和作为。我觉得，先生一味讲“无为”，而不承认“有为”合乎规律、合乎实际的积极作用，这是不是太绝对了些？

答：用你们的现代术语，也许在理论上可以划定一个界线：怎样的“有为”是合乎规律、合乎实际的，怎样的“有为”又是过度的、带有破坏性的。但是在事实上，人的“有为”做不到这一点，每每是“为”过了头，做过了头。人的欲望使他做不到适度，每每是矫枉过正，导致灾难。就拿人口问题来说吧，我那个时代地广人稀，人口问题不存在。近现代人口膨胀，破坏生存环境，引起粮食危机，又危及资源，最后危及人类自己的生存。规律往往以灾难性的事件来抑制人口的膨胀，所以才产生了马尔萨斯的人口论。人类在人口问题上并没有科学地“有为”。即使少数思想家和政府决策人认识到科学的、计划的“有为”，但大多数人还是不自觉的。世界人口还在膨胀。我相信，如此下去，总有一天会导致灾难，有可能引发大范围的环境灾难……

11.问：正因为有这种隐忧，反而能证明“有为”的必要。难道人口膨胀不是人类在生殖问题上“无为”的结果吗？在人口问题上听之任之，不加节制，不采取措施，那才成问题呢！所以，我认为，在这种涉及国家与民族前途的大问题上，我们恰恰应该“有为”，而不是实行无政府主义的“无为”方针。

答：很难达到“有为”的目标和效果。可能是你对，也可能是我对。让以后的事实来证明谁是谁非吧。我的看法是，即使在这样的大问题上，也要听其“无为”的自由发展。人口的自发增长，导致灾难，再自发地控制——灾荒，瘟疫，战争……看来是残酷的，悲惨的，但这没有办法。天作孽，地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人类自己在作自己的孽。

12.问：我不赞成先生这种消极、悲观、听之任之、无所作为的态度和观点。我认为这是对人类、对社会不负责任的态度。为什么在科学技术上取得巨大进步的人类，就不能以科学的“有为”控制和引导人类社会有序的发展呢（包括人口问题）？即使由于各种因素，我们不能非常精细、准确地引导社会的有序发展，我们也能借助现代科学的成就，科学的计算公式和有力的可行的节育措施，使人口问题纳入有序发展的轨道。人类在长期的文明发展史上也做出了许多辉煌的创造，当然也作了许多孽，但相抵的结果，还是创造多于破坏。为什么有无限创造力的人类就必须成为“无为”的奴隶，而不能有所作为呢？我总觉得先生的无为哲学是在向人类灌输一种无可奈何、无所作为的虚无主义哲学，从思想上泯灭人的创造意识和创造力。犹如风浪中的一叶小舟，您不主张通过努力与拼搏驰向彼岸，而主张让它随波逐流，漂到哪里是哪里，即使船毁人亡也不要作任何努力。这种态度、这种观点、这种做法，我以为不可取。

答：到现在为止，我还没有看到人类的“科学”的“有为”，或者借用你们时髦的话来说——“有序”——在人类社会中起的作用。难道社会和自然不是按照自己的轨迹在运转，而是按照你们设计的“有序”在运转的吗？你们出过不少思想家、政治家，他们设计过几张有效的人类社会有序运转的蓝图？人要认识规律没那么容易，要想掌握规律并按照人类的意图规定社会和自然的发展，更没有那么容易。在个别的、具体的某一个问题、某一件事上，也许可以达到目的，因为它相对地比较简单，如一次战役的胜利，一个实验的成功。但对整个趋势，非人力所能为，非人智所能测。

人类一再自诩他们能掌握社会发展规律，一再说什么“有序”，但事实上你们从没有能真正掌握什么社会发展规律，也说不上什么“有序”。人类一直是被动的。人类的许多蠢举妄为，如对自然的破坏，战争和掠夺，浪费与挥霍，证明他们实际上并不懂得什么叫规律，什么叫科学，什么叫有序。人类的许多“有序”、“有为”，结果变成自我嘲弄，自我惩罚。因此，我说，你们与其大喊什么“有序”，倒不如自然而然地顺“天”应“道”，合乎自然，听其自然。不要以为自己比“天”“道”高明。让社会和自然顺着它自己的趋势运动，不要以自作聪明的画蛇添足的行为干扰自然的趋势。这样岂不更好？何必劳而无功，甚至弄巧成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