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人之众，以哀悲莅之；战胜，以丧礼处之”

“杀人之众，以哀悲莅之；战胜，以丧礼处之”

9.问：先生真是大慈大悲，非但见识不同一般，连感情也不同一般。世上有几个军事家在打了胜仗以后抱先生这种哀戚和悲天悯人的心情的？绝无仅有！绝无仅有！“杀人之众，以哀悲莅之；战胜，以丧礼处之。”这至理之言，皆千古名言。非先生不敢道，非先生不能道。这与先生反对战争、不得已而进行战争的思想逻辑是一致的。非大彻大悟者不能明白此中道理。这使我联想起孟轲老先生。梁襄王问他：“天下恶乎定？”孟子答：“定于一（统一）。”襄王又问：谁能统一天下？孟答：“不嗜杀人者能一之。”（见《孟子·梁惠王上》）孟夫子认为，即使有利于社会发展与安定的统一战争，也只有不热衷于杀人的人才能统一天下。

在反对残酷战争这点上，他的观点同先生的观点是一致的。不同的是，他主张统一，您不主张统一。对孟夫子而言，他是矛盾的，因为当时的统一，不可能离开战争这个残暴的途径；对先生而言，则是可以统一的，因为全社会都是小国寡民，虽有甲兵而无所陈，就不会有战争。然而，从中国当时的发展趋势而言，统一是历史趋势，小国寡民不合历史潮流。历史似乎是按着孟老夫子的理论走的，而没有按先生指引的道路走。从事统一战争的各国军事家们也没有按先生的意愿“以哀悲莅之”，“以丧礼处之”。秦白起坑了赵国降卒四十万，也不曾掉过一滴眼泪。历史不讲仁慈，历史也不讲怜悯。历史过程就是如此残酷地行进。先生的大慈大悲似乎是白费精神了。

答：你一个圈子，又绕到秦始皇统一中国上来了。看来你是一位坚定的大一统派。可你别忘了，秦始皇统一以后的中国，仍然是千千万万的“小国寡民”，小百姓仍然以他们原有的生活方式生存在中国这个“统一”的国度内。用你们的话说，中国仍然是千万个以自然经济为基础的社会共同体构建成的社会组织形式，只不过是以历代王朝的帝国形式，用强制性的暴力手段，把它们一股脑儿纳入一个大麻袋里而已，“小国寡民”的真正实质并无多大变化。但是，“人惟求旧，器惟求新”的“统一”的中国，是以不计其数的生命和血的代价换来的。而换取的这种专制政治体制，带给实质上仍然是无数小国寡民社会人民的是什么呢？是赋税、徭役和兵役，而这些负担原来是不存在的。这对老百姓有什么好？本来相安无事的小国寡民自给自足，没有战争，也不会有“杀人之众”，不必“以哀悲莅之”、“以丧礼处之”。在这个问题上，我们说不到一处去，我们也不必就这个问题辩论了。让千年、万年的历史事实去说明问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