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11月06日星期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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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三年,望中犹记,烽火扬州路

四十三年,望中犹记,烽火扬州路一绍兴三十一年(1161)的“采石矶大捷”为南宋打了一针强心剂,然而紧接着张浚北伐遭遇“符离之败”,隆兴二年(1164)宋金双方签订“隆兴和议”。...

四十三年,望中犹记,烽火扬州路

绍兴三十一年(1161)的“采石矶大捷”为南宋打了一针强心剂,然而紧接着张浚北伐遭遇“符离之败”,隆兴二年(1164)宋金双方签订“隆兴和议”。

之后孝宗不敢言战,朝廷上下文恬武嬉,以谈论恢复为忌,一味偏安。但是这也给南宋臣民带来了难得的安宁岁月,宋金两国四十年间没有大的战争,双方得以休养生息,南宋出现了中兴局面。

虽然自从“靖康之难”,南宋就蒙上了一层忧郁的面纱,但在孝宗统治期间,政治相对清明,天下康宁升平,经济得到了迅速全面的发展,学术环境也非常宽松,出现了“诸儒彬彬辈出”的百家争鸣状态。古人以三十年为一世,而孝宗统治期间,堪称是南宋的治世。这一时期的政治被称为“乾淳之治”。

因此虽然北伐未果,孝宗仍然被认为是南宋最有作为的一位皇帝,只可惜他没能为自己选择一个合格的继承人。

淳熙十六年(1189),宋孝宗赵昚禅位,赵惇即位,史称宋光宗。

赵惇(1147—1200)是孝宗的第三子。孝宗在原太子早逝后,认为二子性情软弱不宜为帝,遂立恭王赵惇为太子。赵惇被立为太子以及接诏登基都在恭州潜藩,即位后以恭州为吉庆之地,更名“重庆”,取其双重喜庆之意。

皇帝即位,潜藩地升府为旧例,有的会沿用原来的州名,有的会用现皇帝的年号,有的则另取吉祥的名字。而赵宋皇廷特别喜欢以“庆”字命名,比如宋太宗赵光义曾担任泰宁军节度使,即位后便升泰宁军所在地兖州为袭庆府;宋徽宗赵佶原为端王,登基后便把封地端州升为兴庆府,后来又改为肇庆府,意为“开始带来吉祥喜庆”;宋高宗赵构曾封康王,后来便升康州为德庆府。

肇庆、德庆、重庆这些名字,一直沿用至今。

宋史说赵惇青少年时气质儒雅,颇有名望。他初登帝位时,总揽朝纲,不宠姬妾,薄赋缓刑,不少政令都是值得称道的。可惜家门不幸,娶了个跋扈悍妇李凤娘,并在其长期教唆压制下逐渐诱发了精神病,越来越昏庸悖行,只做了五年皇帝,便被继母和祖母联手废黜了。

李凤娘是宫斗电视剧里典型的反面人物,虽然有点小聪明,但天性凉薄,喜欢挑拨是非,在高宗还在世的时候,便经常在高宗、孝宗、光宗三代帝王间弄舌,惹是生非。但是碍于身份礼教,先还有所遮掩,所以虽为皇帝不喜,却也没有被抓到大的把柄,不至于休废。然而等到光宗即位后,李凤娘以元妃身份册封为皇后,其骄横跋扈的面目便表露无遗,越来越肆无忌惮。

自古以来做皇帝的一大特权就是三宫六院左拥右抱,然而李凤娘却不许老公多情,甚至多看别的美女一眼都不行。有一次光宗洗手时,看到侍奉的宫女小手雪白娇嫩,便随口夸奖了一句“好手”。李凤娘听了,便命人剁了那宫女的双手,放在食盒里送给光宗下饭。光宗吓得魂飞魄散,从此看到食盒就哆嗦,不敢再多看美女一眼。

但是一般贵族之家还有三妻四妾呢,皇上总不可能只有一个女人,所以还是会立几位贵妃、婕妤充数。李凤娘虽不能明着禁止光宗纳妃,却对后宫管顾极严,立几个妃子做摆设可以,宠爱有感情可不行。

众嫔妃中,光宗最宠爱黄贵妃,连宫中收藏的扬无咎名画《红梅图》都赐给了她,还在画上题诗一首:

去年枝上见红芳,约备红葩傅浅妆。

今日亭中足颜色,可能无意谢东皇?

这首诗把黄贵妃比作红梅花,说你红葩浅妆,在我东皇的照拂下,自会更加尊贵盛开,颜色十足,可要谢我?

这是一首调情之作,显露出光宗对贵妃的宠爱。这样的诗句落进李凤娘眼中,焉能不怒?于是趁着光宗出宫祭祀,便派人杀了贵妃,对外托言暴病而死。

当其时,光宗正在祭坛举行祭祀,忽然风云变色,雷雨交加,祭坛上的蜡烛全部吹熄,根本无法进行祭典。回到宫中,光宗便听说黄贵妃暴毙,明知是悍妻李凤娘所为,却无可奈何;再想到祭典上的异象,更认定是黄贵妃的冤魂作祟,又是恐惧又是愧疚,又是郁闷又是伤心,精神彻底崩溃,根本无法上朝理政。

此前宋孝宗在世时,李凤娘就唆使光宗中断对父母的定省朝见,曾引起朝臣多番奏谏。孝宗驾崩后,光宗夫妇更是连丧礼都拒绝出席,而由太皇太后代行祭奠,更是举国哗然。

至孝的赵昚偏偏养出了一个不孝之子赵惇来,不知孝宗是否会死不瞑目。

对于赵惇的不孝,辛弃疾的两位好友陈亮与刘过,分别上演了截然相反的两出大戏。

绍熙四年(1193),陈亮五十一岁,参加进士廷试,题目是光宗亲拟的“问礼乐刑政之要”。

这其实就是绕着弯儿问士子们:朕到底该不该去重华宫朝拜太上皇?

圣朝以孝治天下,儒生最重孝道,众举子自然响亮回答:应该!

唯有陈亮独出机杼,剑走偏锋:

陛下之于寿皇莅政二十八年间,宁有一政一事之不在圣怀?而问安视寝之余,所以察言而观色,因此而得彼者,其端甚众,亦既得其机要而见诸施行矣。岂徒一月四朝而以为京邑之美观也哉?

这段话的意思是:眼下要着手的礼乐刑政之事多着呢,皇上日理万机,一月四朝的礼仪不过是做给别人看的表面形式,何必在意?

这番话其实强词夺理,因为光宗行孝和治理天下并不相悖,一个月里只朝拜太上皇四次,也影响不了皇上的定邦大业。但是歪嘴念正经,这话说到了光宗的心坎上,于是很大方地给陈亮点了个状元,还特地交代翰林学士在赐第告辞里写上:“朕之待尔,岂止是哉。”授他签书建康府判官厅公事,准备委以大任。

可惜的是,不知道是否因为陈亮这番言辞说得太违心,有运中举无命享福;又或者是宋孝宗对于陈亮的歪理太生气,总之次年孝宗驾崩时,顺手把陈亮也一块儿带走了。

而刘过便在这时,演出了一场“白衣伏阙”的行为艺术。

这天大臣们上朝之际,只见刘过一身缟素,跪在宫门外放声大哭,请求光宗遵守孝道。

光宗一怒之下,勒令禁军把他押回老家闭门反省,好好想一想自己名字里这个“过”在何处,如何“改之”。

但是刘过当然不认为自己错了,于是甩开禁军,逃至襄阳。他在这里没有找到小龙女,流浪了几年后,听说光宗退位,宁宗登基,主战派占了上风,辛弃疾重新出山,于是便拎了只空酒壶,去找传说中的辛大侠蹭酒了。

我忍不住要再次说,宋朝的君王真是太仁慈了。即使有精神病的宋光宗,在被一介布衣的刘过触了霉头,龙颜大怒后,也不过是勒令其回乡反省,而没有判其午门斩首立即执行,甚至连板子都没打一下,这在元、明、清三朝是不可想象的。

倒是宋光宗,因为失德不孝,引起天怒人怨,于是在韩侂胄、赵汝愚等大臣的奏议下,太皇太后吴氏与光宗的继母谢太后联手,以昏悖无行、有失人子之道为名将其废黜,并立赵扩为太子,承继大统。当然,对外则很讲究用词艺术地说成是“内禅”。

绍熙五年(1194)七月,赵扩(1168—1224)即位,史称宋宁宗。赵扩也很喜欢“庆”字,将次年年号改为“庆元”。

至此,南宋王朝经历了四位帝王:宋高宗赵构,宋孝宗赵昚,宋光宗赵惇,宋宁宗赵扩。

有趣的是,每一位都是在先皇活着的时候便即位的。“太上皇现象”在其他朝代十分罕见,在南宋倒变成了家常便饭。

宋光宗虽然只坐了五年皇位,但是已经将宋孝宗“乾淳之治”带来的小康局面彻底荒废,南宋刚刚中兴,便开始走向衰落了。

南宋的中兴局面,固然使得主和派一片文恬武嬉,主战派也不得不收敛锋芒,或是江湖泛舟,或是南园躬耕,因此南宋“中兴四大诗人”乃至豪放派舵主辛弃疾都不约而同玩起了田园风。

“却将万字平戎策,换得东家种树书。”什么《美芹十论》,什么壮志复国,都随着时光消磨殆尽了,宅居多年的稼轩心里充满了矛盾,作为一个武将,青山埋骨,马革裹尸才是他应有的结局,每天守着小儿女溪头卧剥莲蓬算怎么回事?

有时候,他也庆幸如今“清风半夜鸣蝉”的安静悠闲,但有时候,又感慨“梦回吹角连营”的心悸。

“夜半狂歌悲风起,听铮铮,阵马檐间铁。南共北,正分裂。”国土未复是时刻萦系心间的痛,又怎能真的埋头田垄,浑忘家国?

然而,醉里挑灯看剑,才发现剑已锈在鞘里,白发不复从前。即使再有机会披甲上阵,只怕也骑不得马,举不得矛了吧?一生,就这样仓促地过去了吗?

“将军百战身名裂”,他一生“以气节自负,以功业自许”,却空悲切,白了少年头,壮士埋剑,悲歌未彻,怎能不恨?

恨啊! “恨之极,恨极销磨不得。苌弘事,人道后来,其血三年化为碧。”这是怎样沉痛的心境,才能写下如此笔墨!

六十四岁那年,他终于等来了北伐的消息。

宋宁宗赵扩是在韩侂胄和赵汝愚的拥立下即位的,登基后便任用二人为相。但是两个人内讧得厉害,犯了党争大忌。

新帝登基之初都想闹出点大事来,而主战派的臣子们也都趁此新旧更替之际上书言战。赵扩在抛了几番硬币后,决定牺牲赵汝愚,重用主战派的韩侂胄,也重新起用了包括辛弃疾等在光宗朝被排斥的主战派官员。

于是,辛弃疾告别“待学渊明,更手种、门前五柳”的归隐生活,欣然出山。陆游赋长诗为他壮行,悬望已久的主战派们也都对稼轩重出寄望甚高,祝福他此行必建功业,克复中原。

辛弃疾于嘉泰四年(1204)觐见宁宗,提出金国“必乱必亡”的主张。但同时认为,北伐时机不够成熟,主张徐图大计,不要草率行事。

这无疑是在韩侂胄的兴头上泼了一瓢冷水,他对辛弃疾生了猜忌之心,不久将其贬往京口(今江苏镇江)任镇江知府。这和当年陆游上书鼓吹北伐,却又劝张浚暂缓用兵而被贬如出一辙,就连贬地镇江都是一样的。

一个秋日的黄昏,辛弃疾登上京口北固亭,遥望已属金国的长江以北,写下了垂照千古的著名词作《永遇乐》:

永遇乐·京口北固亭怀古

千古江山,英雄无觅孙仲谋处。舞榭歌台,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斜阳草树,寻常巷陌,人道寄奴曾住。想当年,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 元嘉草草,封狼居胥,赢得仓皇北顾。四十三年,望中犹记,烽火扬州路。可堪回首,佛狸祠下,一片神鸦社鼓。凭谁问:廉颇老矣,尚能饭否?

开篇“千古江山”破空而来,是辛弃疾标志性的大场面,大境界。然而接下来他却并不如同常见的登高怀古词那样以辉煌笔势描写江山壮丽,而是直入主题“英雄无觅孙仲谋处”。

原来,他要说的不是江山,而是人。此时距离1161年的“采石矶大捷”已经四十三年过去了。辛弃疾词登临镇江北固亭,忆起张浚的符离之败,无限感慨,遂有“四十三年,望中犹记,烽火扬州路”之叹。

上阕连写两位在历史上叱咤风云槊马横鞭的英雄人物:东吴孙权曾在北固山上的甘露寺招亲刘备,奠定三国鼎立的局面;南朝刘宋开国皇帝刘裕小字寄奴,两次领兵北伐,收复沦陷的长安和洛阳。可惜这样的英雄人物,再也看不见了。当今乱世,又凭谁来收复北国江山?

下阕反笔来写战败的例子:西汉常胜将军霍去病率军大破匈奴,于狼居胥山举行祭天封礼,令匈奴闻风远逃。从此,“封狼居胥”成了所有武将心中的丰碑。但是刘裕之子刘义隆空怀大志,于元嘉年间仓促出兵,反遭重创,北魏拓跋焘趁机大举南侵,直抵扬州,吓得刘宋皇族亲自登上建康城头仓皇北望。

拓跋焘小名佛狸,曾在长江北岸建行宫,即“佛狸祠”。辛弃疾以史敲钟:四十三年前的符离兵败,可不正如刘义隆的元嘉之战吗?惨痛教训不该忘记啊。

只可惜,我虽有满腹壮志,百年大计,却何曾有人知我信我,予我以重任?都只当我是廉颇老矣,不堪重用的废人罢了。

《史记·廉颇蔺相如列传》载,廉颇老年时,赵王想再用他,派人去看他的身体情况。廉颇为了表示自己老而弥坚,特意放开肚皮,吃了米饭一斗,肉十斤,且披甲上马,以示尚可用。然而使者因为受到廉颇仇人郭开的贿赂,回来报告赵王说:“廉颇将军真是老了,虽然饭量不错,但是和臣坐着聊了一会儿天,倒上了三趟厕所。”赵王听到后,便放弃了廉颇。

多年来,辛弃疾拭剑销磨,扶犁怅望,回首河梁万里,只恨北还无望,比谁都渴望吴钩走马踏清秋。但他深知不可硬攻强战,而须部署得宜。没想到却因此被猜忌,落得了廉颇般被冷落的处境,真也无奈。

杨慎在《词品》中说:“辛词当以京口北固亭怀古《永遇乐》为第一。”因其用典虽多,却贴切之至,寓意极深。

但是我倒更喜欢辛弃疾同样作于北固亭的另一首怀古词《南乡子》,以为更加晓畅流丽,气势轩昂。

南乡子·登京口北固亭有怀

何处望神州?满眼风光北固楼。千古兴亡多少事?悠悠。不尽长江滚滚流。 年少万兜鍪,坐断东南战未休。天下英雄谁敌手?曹刘。生子当如孙仲谋。

辛弃疾在这首词中借古怀今,感念少年孙权十九岁便指挥千军万马统治江东,当真英雄俊杰。

然而他自己何尝不如是?当年他单骑闯金营,率军下江南,笑傲沙场时,不是也只有二十一岁吗?

辛弃疾是个实干家,绝不会只发牢骚而碌碌无为,尸居余气。守任镇江后,他先造万套军服备用,并在沿边招募士丁应敌;又屡次遣谍至金,侦察其兵骑之数、屯戍之地、将帅姓名、帑廪位置等,暗暗进行伐金部署,攻守兼顾,准备从长计议,并向朝廷提出了一系列切实可行的伐金计划。

若是依照辛弃疾的部署行事,北伐自是成功有望。可恨的是,宋宁宗和他的祖宗高宗、孝宗一样,看到了辛弃疾的才华,却不肯赋予其兵权,加上权相韩侂胄的干涉,总是在辛弃疾就任稍见成效时就令其迁调,让他辗转于各州府间,宦海漂流,一事无成。

这些繁冗无聊的案牍从来都不是辛弃疾所期待的。二十年的闲居生涯已经养成了他益发放旷的心性,重新出仕只为北伐,早已无意功名,尤其是重出不久便又陷入政权争夺。谏官的攻击让他更生厌怠,于是他干脆再递辞呈,回到上饶隐居。

辛弃疾的这次出山,只振作了不到两年,就对当局彻底失望,再次归隐。

之后,朝廷几次下诏差他知绍兴府、两浙东路安抚使,辛弃疾都推辞不就;接着又被进拜为宝文阁待制、龙图阁待制、知江陵府,俱辞免。

直到韩伉胄兵败,左支右绌,将帅乏人,宋宁宗终于决定下诏起用辛弃疾为枢密院都承旨,指挥军事。

这是辛弃疾等待了一辈子的机会,他的平生志愿终于可以达成。只可惜此时他已身患重病,任命下达后,未待赴任便病死家中。临终时犹大呼“杀贼!杀贼!”

时维开禧三年(1207)九月初十,辛弃疾享年六十八岁。

就在辛弃疾病逝的一个多月后,韩侂胄于上朝途中被刺身亡,1208年宋金签署“嘉定和议”,南宋复国的最后希望也熄灭了。

绍兴和议,隆兴和议,嘉定和议,是宋金对峙时期签署的三大重要和议。

十年后,南宋臣子总结“开禧北伐”的战败原因时,被迫承认了所有错失早在辛弃疾战前两年的上书中已经一一指出,正是因为“招兵不择、兵屯不分、军势不张、谍候不明”之忌也。

其实,赵扩的名字与史上著名的“纸上谈兵”之将赵括谐音,听名字就知道打不好仗,真不该怨东怨西。但能早听辛弃疾一句话,大宋何至于此?

1206年真是风云变幻的一年。

宋宁宗与韩侂胄忙着发动开禧北伐,却忽视了此时的北方,一个叫铁木真的风云人物迅速崛起,统一蒙古各部落,建立蒙古帝国,并改了尊号为“成吉思汗”。

前面的故事告诉我们,当一个词人为自己改号之时,就代表这个人将要破茧化蝶,裂变新生了。而一个首领改了称呼,自然更是天惊地动的大事。

偏偏,南宋诸臣一心伐金,谁也没想到更大的敌人已经来了,更没有意识到:“成吉思汗”的意思是拥有海洋四方的大酋长。也就是说,打铁木真变身为成吉思汗那天起,就已经想着要吞并江南了。

南宋皇帝内禅的传统到宋宁宗赵扩这儿停止了。

赵扩和赵构一样,子嗣单薄还养不大,竟然没有一个亲生儿子继位,只得领养远房宗亲为皇子。但是就连这样也不能自主,临死又被史弥远矫诏,另立幼年丧父毫无势力的远支宗子赵昀为太子。

嘉定十七年(1224),赵扩驾崩,赵昀即位,庙号理宗。

赵昀是赵匡胤之子赵德昭的九世孙。当年因为犒赏将帅之事赵德昭和太宗赵光义起了争执,赵光义沉下脸说:“待汝自为之,赏未晚也!”意思是说,等你自己做了皇上,再来做主吧。这就是暗指赵德昭谋反。

赵德昭闻言,当晚就自尽了——自我了断,总好过全家被灭门。

或许是因为赵德昭死得干脆,才给自己一脉留了后裔,两百多年后,赵德昭后人终于登基做了皇帝。都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个皇位过了两百多年才终于坐上去,也真够磨人的。

当年的“金匮之盟”,曾假借太后懿旨,指定赵匡胤死后,为防国乱主幼,由其弟赵光义继承大统,赵光义死后再传位于赵匡胤之子赵德昭,赵德昭如果死了,传位于赵德芳。

然而赵光义登基后,先后害死了两个侄子,将皇位顺利地传给了自己的儿子。于是北宋九位皇帝,除太祖赵匡胤外,皇位始终控制在赵光义及其嫡系子孙的手中。

直到南宋高宗无子,寻来了赵匡胤七世孙、赵德芳的后裔赵昚,皇权才算是回到了太祖一脉;如今宁宗无子,竟又传给了赵德昭九世孙。

也就是说,“金匮之盟”涉及的四位主儿:赵匡胤、赵光义、赵德昭、赵德芳及其子孙,终于轮流把皇位坐了一遍,天不我欺,皆大欢喜。

杨皇后和史弥远是联手杀害韩侂胄的亲密战友。史弥远能够扶持赵昀做太子,杨皇后的允诺至关重要。因此理宗登基后,便请求杨皇后垂帘听政以为报答。

太后垂帘简直是宋室王朝的传统戏码,这似乎早早预示了南宋将再次进入历史轮回,重演北宋亡国的全过程。

除了没有艺术才华而只能把理学抬出来立杆呐喊外,宋理宗的思维模式简直就是宋徽宗的翻版:

徽宗偷情名妓李师师,理宗则把妓女唐安安接到宫里。

徽宗将兵权交与宦官童贯,理宗则令外戚贾似道领兵。

徽宗脑子进水向金借兵伐辽,终使北宋朝廷亡于金国;理宗照本宣科,联蒙抗金,令蒙古军队畅通无阻,大举攻宋。

理宗在位四十年,南宋从孝宗时代的中兴局面渐渐进入消亡时期。

与此同时,蒙古势力却日益强大,并于理宗登基三年后灭掉西夏;绍定五年(1232),蒙古向南宋政府提出联合灭金,宋蒙结成盟友。

金哀宗得知,遣使前来,力陈唇亡齿寒的道理,说:“蒙古灭国四十,以及西夏;夏亡及于我;我亡必及于宋。唇亡齿寒,自然之理。若与我连和,所以为我者,亦为彼也。”

这番劝说,正与当年南唐灭国前,李煜遣使向吴越王陈述的道理一样。然而吴越王没有听从李煜的劝说,联宋灭唐后,终究也被赵光义一杯毒酒送终。

如今,宋理宗也没有听从金哀宗的劝告,悍然出兵。

端平元年(1234)正月,蔡州城被攻破,金哀宗自缢而死,历时一百二十年的金朝灭亡。

宋理宗正如当年徽宗联金灭辽后的得意扬扬一般,不知虎狼在侧,却沉浸于虚假胜利中,狂欢庆祝,并将金哀宗的遗骨奉于太庙,告祭徽、钦二帝之灵。谁知当年年底,蒙古便向盟友南宋发起了进攻。

真是不作死就不会死。此后四十余年,南宋一直与蒙古展开漫长不屈的抗战。德祐二年(1276),元军攻破临安,理宗皇后谢道清抱着五岁的宋恭帝出宫投降,如当年徽、钦二帝一样被俘北上,押往大都。

至此,北宋亡国的历史完整地重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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