示三子^①

陈师道

去远即相忘，归近不可忍。

儿女已在眼，眉目略不省^②。

喜极不得语，泪尽方一哂^③。

了知不是梦，忽忽心未稳。

【今译】

当你们离开，去得远远时，我便把你们忘了；/当你们归来，越来越近时，我的思念便无法抑止。/如今，孩子们，你们已全部在我的眼前，/我却有点认生：这些脸不大像我记忆中的脸。/呵，你们已长大了！我高兴得说不出话来。/直到泪水不再流淌，这才醒觉，嘲笑自己——太动感情。/我很明白，你们回到我身边了，这不是梦。/可仍旧无法平静，一颗心扑腾扑腾地跳个不停。

【赏析】

因为家道贫穷，诗人不得不让妻子带着三个小儿随岳父到四川任上去过活。一家五口两地分居，就这样过了好几年。这首诗，则是诗人终于盼到父子团聚的时候，喜极而作。似这类从肺腑间流出的诗，确乎无须任何雕饰。这首诗的好处也正是如此，它侧重从诗人的情感起伏波澜着眼，深情挚爱泛溢字里行间，明白如话，自然动人。开头两句写平日隐藏着的思念，因孩子们归来的消息而冲开了闸门；次两句写父子相见，因数年离别而骤感生疏的真实情形，并使感情略作盘旋；再两句写父子相认，抱头痛哭，感情充分宣泄，达至高潮；最后两句写感情高潮过后的余波，既生动真切，又富有余味。

【注】

①“示”，出示。写（诗）给儿子们看。②“省”（xǐnɡ），辨认。③“哂”（shěn），不以为然地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