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修《蝶恋花》原文、解读、注释

欧阳修

【作者简介】

欧阳修（1007～1072年），字永叔，号醉翁，晚号六一居士，庐陵（江西吉安）人。在北宋的文学革新运动中，欧阳修起到了一定的影响作用。除诗文外，欧阳修也擅长填词，词风清新雅丽，自然洒脱。虽未能摆脱“裁花剪叶”的传统风习，却摒弃了花间派的“镂玉雕琼”，洗刷了晚唐五代以来的脂粉气，让词风朝着“清疏峻洁”的方向发展。

蝶恋花

庭院深深深几许？杨柳堆烟，帘幕无重数。玉勒雕鞍游冶处，楼高不见章台路①。

雨横风狂三月暮②，门掩黄昏，无计留春住。泪眼问花花不语，乱红飞过秋千去③。

【注释】

①楼高不见章台路：指的是高楼上无法看到游冶处所。章台：泛指繁华游玩的地方，这里指古代妓女所在的地方。

②雨横：雨势凶猛。

③乱红：零乱的落花。

【评解】

这首词的着眼点，并非单纯的景物刻画，而是通过暮春的黄昏、雨骤风狂的景象，来表露出楼头思妇的内心愁苦。作者善于用生动的语言将感情上的变化表露出来，虽然并没有超出闺中之情的范畴，但是情韵已较花间词为胜。

生查子

去年元夜时①，花市灯如昼。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今年元夜时，月与灯依旧。不见去年人，泪湿春衫袖。

【注释】

①元夜：即上元节之夜，也就是元宵节。

【评解】

词的上阕，作者想起了去年观灯时的欢愉，当时灯好、月明、相互爱慕的男女更是给这幅画面增加了别样的色彩；下阕写今年元夜观灯，灯好、月明，但是却不见去年的佳人，触景伤情。这首词的特点是语言平淡，风味隽永，将人物细腻的情感抒发出来，没有经过任何雕饰，就让这首词成为了抒情诗中的上品。

踏莎行

候馆梅残①，溪桥柳细，草薰风暖摇征辔②。离愁渐远渐无穷，迢迢不断如春水③。

寸寸柔肠，盈盈粉泪，楼高莫近危栏倚④。平芜尽处是春山⑤，行人更在春山外。

【注释】

①候馆：泛指接待过往官员的旅社，这里指用来迎接宾客的房舍。

②薰：花草的香气。征：远行。辔（pèi）：这里指坐骑。

③迢迢：形容路途遥远。

④危栏：高楼的栏杆。

⑤平芜（wú）：平坦的草地。

【评解】

天气开始变得暖和起来，旅舍中寒梅开始凋零；溪水边的细柳开始萌发新芽。春风拂过大地，掺杂着花草的芳香，准备到远方去的人就要在这个时候动身了。在这样的季节里，我来送你。看你渐渐离去，我的思绪也慢慢开始惆怅起来。登楼远望，看着你离去的方向，只能盼你早些归来。但是看到的却只是原野尽头处的一片青山，而你早已在青山之外。这是一首伤别离的佳作。上阕写马上征人。将笔墨重点放在了景物上，融情于景；下阕写闺中思妇。将重点放在了抒情上，情寓景中。读起来温婉动人，是欧阳修的代表性词作。

采桑子

群芳过后西湖好①，狼籍残红②，飞絮濛濛，垂柳阑干尽日风。

笙歌散尽游人去，始觉春空③，垂下帘栊，双燕归来细雨中。

【注释】

①群芳过后：百花凋谢。西湖：指的是现在位于今安徽省阜阳市的西湖。

②狼籍：凌乱的样子。残红：落花。

③春空：春去后的空虚寂寞。

【评解】

百花凋零之后，西湖的风光有一种别样的美，面对散落的残花，纷飞的柳絮，在春风中摇曳着的柳枝所构成的美景，欧阳修发自内心地赞叹。而今发现湖面上游人不断、笙歌相随的往日光景已经看不到了，才发现春天已经过去了，这时词人才开始感怀春天的离去。词人用疏淡轻快的笔墨描绘了颍州西湖的暮春景色，营造出了一种清幽静谧的艺术境界。而词人更是在这种环境中自然地将自己的安闲自适恰到好处地表现出来。情景交融，情真意切，少有修辞，却能耐人寻味。

南歌子

凤髻金泥带①，龙纹玉掌梳②。走来窗下笑相扶，爱道：“画眉深浅入时无？”

弄笔偎人久，描花试手初。等闲妨了绣功夫，笑问：“鸳鸯两字怎生书③？”

【注释】

①凤髻：凤凰形状的发型。金泥带：金色的彩带。

②龙纹玉掌梳：手掌大小的龙形玉梳。

③怎生：怎样。

【评解】

这首词采用了雅俗相间的语言、富有动态性和形象性的描写，刻画了一位温婉俏皮、可爱纯洁的新婚少妇形象，描写出了她的音容笑貌、心理活动，以及她与丈夫之间的甜蜜爱情。上阕写了新娘子精心打扮的场景。下阕写这位新嫁娘在写字绣花，虽然只是在写实，却颇富人情味。这首词在内容上重点描绘了新嫁娘在新郎面前的娇憨状态，在表现技巧上采用民间小词惯见的白描和口语，生动活泼地将人物形象描绘出来，让人不禁耳目一新。

采桑子

残霞夕照西湖好①。花坞艹频汀②，十顷波平，野岸无人舟自横。

西南月上浮云散，轩槛凉生③，莲芰香清④，水面风来酒面醒。

【注释】

①西湖：指颍州西湖。

②坞：湖岸凹入的地方。（pín）：植物的一种。汀：水中洲。

③轩槛：长廊前木栏杆。

④芰（jì）：即菱，一年生水生草本植物，果实有硬壳，有角，称“菱”或“菱角”，可食。

【评解】

残阳照在西湖上，景色瑰丽。词人靠着栏杆观赏湖景，花坞汀，风静波平。当一轮明月从西南升起时，清风拂槛，清凉之中夹带着莲菱的芳香，将词人脸上残留的酒热一并拂去。夏天傍晚湖上的风景，被这首词描绘的淋漓尽致。

渔家傲

花底忽闻敲两桨，逡巡女伴来寻访①。酒盏旋将荷叶当②。莲舟荡，时时盏里生红浪③。

花气酒香清厮酿④。花腮酒面红相向⑤。醉倚绿阴眠一饷⑥。惊起望，船头阁在沙滩上⑦。

【注释】

①逡（qūn）巡：宋元俗语，相当于一会儿。

②当：代替。

③“时时”句：谓莲花映入酒杯，随舟荡漾，显出红色波纹。

④厮：相互。清厮酿：清香之气，混成一片。

⑤花腮：指荷花。

⑥饷：即一晌，片刻。

⑦阁：搁。

【评解】

欧阳修以《渔家傲》词调一共写了六首采莲词，这首是其中之一。花底敲桨，荷叶当盏，花影人面，醉倚绿阴，风格清新自然，又巧妙地运用了俗语，化俚为雅，妙趣盎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