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之涣《凉州词》》原文、背景故事、赏析

王之涣《凉州词》

黄河远上白云间，一片孤城万仞山。

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

王之涣还有一首好诗，就是这首《凉州词》。这首诗在唐代就传播很广，可以说是一写出来就名闻天下。

我在一本唐代野史笔记《集异记》里看到一篇《旗亭画壁》，说的就是这首诗传播的有趣故事。旗亭是什么呢？古代酒楼外面其实都不挂木质的牌子，更没有如今的霓虹闪烁，通常都是在外面挂一面旗，也就是一块布，上书几个大字“某某酒家”。武松过景阳冈的时候也看到这样一个酒旗，进去喝了十八碗，到宋朝还是这个习惯。

顺便说一下，唐代的印刷还不普及，唐诗也不像现在可以印成书给大家看。唐诗的流传方式有三种，一种是题壁，一种是文人之间互相抄送，第三种是通过梨园女子传唱，就好像今天的流行歌曲，唱的人越多，就越流行。人是离不开音乐的，人们在痛苦的时候、愤懑的时候、无聊的时候，都喜欢唱歌，高兴的时候唱歌，不高兴的时候也会唱歌，喝了酒唱歌，对酒当歌，古亦有之。

据说开元年间，王之涣和两位朋友王昌龄、高适一起出去喝酒，酒店里正好有一批梨园女子在唱歌。三个人就开始打赌，看这些歌伶唱谁的诗最多，就证明谁的诗是第一。一开始他们听到歌伶唱起了王昌龄的“洛阳亲友如相问，一片冰心在玉壶”。接着，又有人唱起了高适的诗：“开箧泪沾臆，见君前日书。”接下去，又唱了王昌龄的另一首。王昌龄和高适两人都得意扬扬，王之涣却急了，他指着伶人中最有品位、气质最好的那个说道：“我只看这个人唱的，她唱的也不是我的诗，我这辈子见到你们就退避三舍。如果是我的，那你们就拜我为师。”结果那个伶人一开口唱的便是王之涣的这首《凉州词》，这使王之涣非常得意。

这个故事被称为“旗亭画壁”，因为三位诗人在旗亭的墙壁上画记号来计算每人诗歌的数量。这个故事也不一定是真的，但它说明王之涣这首诗写得好，受到大家的欢迎，这是真的。王之涣写了好几首《凉州词》，这一首是最有名的。凉州就是西北边陲地方，三国的时候，司马懿担任雍凉大都督，就是那儿。

“黄河远上白云间”，黄河是立体的，这和“黄河之水天上来”很不一样，一般的水哪能往上走呢？但是“黄河远上白云间”是合理的，在甘肃秦台西平寨那一带，地势复杂，有的地方从某一个特定的角度看，黄河就是向上流的，看上去越远地势越高。诗人是从远处眺望这条大河，他的感觉可能是很特别的。如果我们画一幅山水画，远处的水总要画得高些，何况黄河的斜度本来就大，说“黄河之水天上来”或“黄河远上白云间”是作为一个画面来写的，是静态。“黄河之水天上来”是带有强烈奔流的感情，而“黄河远上白云间”却近乎于一个明净的写生。

“一片孤城万仞山”，使人感觉到一种苍凉辽阔，这个地方有一个城守在那儿。我曾多次到西北边关，前后跑了好几个月，我到现在也忘不了，那种汉唐雄风，咱们的戍边卫国将士那种英勇，枕戈待旦、马革裹尸的献身精神。我常常写大漠边关的冷月，一大片什么也没有，就是丘陵，草都没有，就看到一片城，万仞山，那个山，用我的话来说就是地球起了褶子，没完没了，什么也看不见，就看见这个。这种苍凉，我觉得就是这个心思。“黄河远上白云间，一片孤城万仞山”，就是一幅图画，你可以想象，画出来是非常雄奇壮美的。

羌笛，在唐诗中出现过很多次，是我国古老的单簧气鸣乐器，已有两千多年历史，流行在四川北部的羌族居住地。由于羌族没有文字，历史文化除了靠口传心授外，羌笛也是交流、传承的一种重要渠道。最初的羌笛是用鸟腿骨或羊腿骨制成，有两种用途，既是吹奏的乐器，又是策马的马鞭，故又名“马鞭”或“吹鞭”。一说起羌笛，很多人都会想起它的代表曲目《折柳词》，从“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中我们可以知道《折杨柳》早在唐代就是羌笛中的流行乐了。有一个曲调叫作《折杨柳》，或者叫《杨柳枝》，其中一定有怨。因为那个时候对出征的人，有很多是带着某种怨的。比方说，“闺中少妇不知愁，春日凝妆上翠楼。忽见陌头杨柳色，悔教夫婿觅封侯。”你看，这写得多漂亮？这是王昌龄的《闺怨》。

“羌笛何须怨杨柳”，这个“怨”字不一定是怨恨，而是一种思念，就是思念亲人。“春风不度玉门关”，有两种含义，表面的含义是皇上的恩泽到不了这个地方了，我们离关中，离家乡太远了，音讯都来不了，什么都来不了。但我觉得还有另外一种含义，就是尽管这儿荒凉，春风不度，没有人管，但是我们存在，我们在坚守，有我们在，国家就有领土的安全。我们的存在，平常可能感觉不到，但正是由于我们的存在，其他的人才能生活在这种“感觉不到”之中。这样就有一点境界了。我想这也正是这首诗真正能够出名的原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