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10月18日星期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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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斋志异《邵女》解读、赏析

邵女柴廷宾是太平府人。他的妻子金氏,不能生育,又好妒忌。柴廷宾用百两银子买了一个妾,金氏凶残地虐待她,过了一年妾就被折磨死了。柴廷宾生气地离开金氏,几个月都单独住宿,不进金氏的房子。一天,正逢柴廷宾的生日,金氏很庄重地施礼,柔声细语地向丈夫赔礼道歉并祝寿。柴廷宾不忍心拒绝,才和金氏和好。金氏在她的寝室设酒宴,招待柴廷宾。柴廷宾推说醉了,推辞不去。金氏浓妆艳抹...

邵女

柴廷宾是太平府人。他的妻子金氏,不能生育,又好妒忌。柴廷宾用百两银子买了一个妾,金氏凶残地虐待她,过了一年妾就被折磨死了。柴廷宾生气地离开金氏,几个月都单独住宿,不进金氏的房子。一天,正逢柴廷宾的生日,金氏很庄重地施礼,柔声细语地向丈夫赔礼道歉并祝寿。柴廷宾不忍心拒绝,才和金氏和好。金氏在她的寝室设酒宴,招待柴廷宾。柴廷宾推说醉了,推辞不去。金氏浓妆艳抹,亲自来到柴廷宾的房间,说:“我是诚心诚意地等了你一整天,你即使醉了,也请喝一杯再回去。”柴廷宾无奈才进入金氏房中,与金氏喝酒说话。金氏从容地说:“前些时候不慎将婢子折磨致死,现在想来非常后悔。你何必就为此记仇,而忘了结发夫妻的情义呢?今后你多纳几个小妾,我也不说一句闲话了。”听金氏如此说,柴廷宾心中很高兴,夜深了,蜡烛已尽,柴廷宾遂宿金氏房中。从此,两人敬爱如初。

金氏便找来媒婆,嘱咐她们为丈夫物色好的女子;而背后又让她们拖延不报,自己则经常假装催促。就这样过了一年多,柴廷宾心急不能等待了,遍托亲朋好友为他购置小妾。一日,购得林家的养女。金氏一见,喜形于色,每天金氏和林氏一起吃饭,金氏的胭脂首饰,任由林氏取用。然而林氏原本是燕地人,不曾学过针线活,除会做绣鞋以外,别的都不会做。金氏说:“我家一向勤劳俭朴,不像王侯富豪家,买她当画儿看的。”于是金氏拿出锦缎,教林氏裁剪缝制衣服,就像一个严格的师傅教徒弟那样。林氏初学缝纫,难免错误百出,金氏开始是责骂她,接着就用鞭子抽打她。柴廷宾见了非常心疼,但他也无可奈何。金氏又装出比以前还爱惜林氏的样子,有时还亲自为林氏涂脂抹粉,梳妆打扮。但林氏的鞋跟一有折痕,金氏就用铁棍打林氏的双脚,头发稍有散乱,就打她耳光。林氏忍受不了金氏的虐待,就上吊死了。柴廷宾非常伤心,对金氏产生了怨恨。金氏反而怒气冲冲地说:“我替你调教娘子,有什么罪过?”柴廷宾这才明白金氏的恶毒心肠,因此他决心与金氏反目,断绝了夫妻之间的来往。

柴廷宾背地里在别墅里装修好房子,准备买个美人在这里单独居住。转眼过了半年,未遇见合适的人。有次偶尔参加朋友的葬礼,看见一个十六七岁的姑娘,长得非常美丽。柴廷宾不自禁地看得呆了。那女子怪他不停地看自己,感到很奇怪,就斜转眼光瞟了他一下。柴廷宾问了好几个人,才知道那人是邵氏。邵父是个贫寒的读书人,只生有这个女儿。邵氏从小就很聪慧,教她读书,过目成诵。她特别喜欢读医术和相术一类的书。邵父特别疼爱她,有给提亲的,就让她自己选择,而无论贫富都没有让邵氏满意的,因此直到十七岁还未订婚。柴廷宾得知这些情况后,知道她不肯嫁给自己做小妾,可是心中一直忘不掉邵氏。有时柴廷宾又想,邵家较贫寒,或许可以用钱财来打动。可是柴廷宾请了几个媒人,谁都不敢前去说媒。因此他也灰心了,不敢再想。

一天,忽然有个贾婆卖珠子路过柴廷宾家,柴廷宾把想娶邵氏为妾的想法告诉了她,并给她很多钱,说道:“只求把我的一片诚心告诉邵家,成与不成都不怪你。万一能成功,则千金在所不惜。”贾婆因见此事有大利可图,便答应了。

贾婆来到邵家,故意不说正题,只与邵妻闲聊天。当看见邵氏时,她惊喜地赞叹道:“真是个美貌的姑娘,假如到了昭阳院,赵飞燕姐妹哪里数得上呢?”接着贾婆又问:“女婿是谁家的?”邵妻回答道:“还没订婚。”贾婆说:“这么漂亮的姑娘,一定能嫁到王侯家。何愁没有王侯家的公子做女婿呢?”邵妻叹道:“王侯家不敢奢望,只要是个读书人,就是万幸了。我家这个小冤孽,反复挑选,十个没有一个中意的,也不知心里是怎么想的。”贾婆说:“夫人不必烦恼,这么聪明漂亮的姑娘,不知前生修得什么样的功德的人,才有福娶得!昨天碰到一件非常可笑的事,柴家郎君说,在某家坟边,曾望见姑娘美丽,愿意用千金为聘礼。这不是饿急的猫头鹰想吃天鹅肉吗?被我怒斥一番,无趣地走了。”邵妻微笑不答。贾婆又说:“只是在咱们秀才家,此事难以核计。若是其他人家,失一尺而得一丈,这样的事真可以考虑。”邵妻仍然笑而不答。贾婆拍掌说:“如果真是这样,为我老婆子考虑,这计议就错了。今天受夫人厚爱,进屋就促膝交谈并给我斟茶倒酒,如果你得了千两银子,出门骑马坐车,进门住的是高楼大厦,那时我再到你门前,你的看门人就要把我赶走了。”邵妻沉思了好一会儿,起身离去,和丈夫商议;过了一会儿,又把女儿叫去;又过了一会儿,三人一起出来,邵妻笑着说:“丫头真是奇怪,多少好姻缘都不同意,听说为贱妾反而同意了。只怕要让读书人笑话了。”贾婆说:“假如过门后,生得一个小公子,大夫人又能怎么样呢!”说完,贾婆又把柴廷宾准备让新人在别墅居住的计划介绍了一番,邵妻更是高兴,对女儿说:“你同贾姥姥说,这是你自己的主意,以后不要后悔,反来埋怨父母。”邵女红着脸说:“父母因此得很多钱财而安享晚年,也算养女儿一场而得济了。况且我自认为命薄,如果找个高贵人家,一定会减寿的,稍微受些折磨,未必不是福。前日看见柴相公也是一脸福相,一定能子孙兴旺的。”

贾婆听后大喜,急忙跑回柴家报告。柴廷宾喜出望外,立即拿出千两银子,备好车马,把邵女娶到别墅。仆人们也不敢告诉金氏。

邵女对柴廷宾说:“您的办法,就好像燕子把巢筑在帷幕上一样,朝不保夕。不让别人说话而防止走漏消息,这怎么可能呢?还不如早回去,时间短而不致引起大祸。”柴廷宾怕邵女受到金氏的摧残。邵女说:“天下没有不能感化的人。我既然没有什么过错,她又怒从何起呢?”柴廷宾说:“不行。这个金氏特别蛮横,不是用情理能感动的。”邵女说:“我身为二房,受些折磨也是应该的。如不这样,提心吊胆地过日子怎么能长久呢?”柴廷宾认为她说得对,但仍犹豫不决。

一天,柴廷宾到别处去了。邵女穿上婢妾的衣服,出得门来,命令仆人牵一匹老马,一个老妇人带着一个包袱跟在后面,一直走到柴家。见到金氏,邵女跪伏在地上述说了经过。

金氏开始非常生气,继而一想她前来自首,可以原谅,又见邵氏打扮很朴素,脸上显出谦卑的样子,她的气也就渐渐消了。于是她命令丫鬟拿出锦缎衣服给邵氏穿,并对邵氏说:“他这个轻薄寡情的人在众人中说我的坏话,使我横遭非议。其实都是他不仁不义,丫鬟们没有德行,激我发怒。你试想他竟背着妻子另立家室,这难道还是人吗?”

邵女说:“我仔细观察,柴郎已有后悔之意,只是不好意思认错。谚语说:‘大者不伏小。’按理而论,妻子和丈夫的关系,就像儿子和父亲、小妾和夫人的关系那样。夫人您如果能以好言相劝,那么过去的积怨就可以消除了。”金氏说:“他自己不来,我怎么和他说?”随即金氏又让丫鬟老妈子为邵女打扫房间。金氏虽然心中不高兴,也暂且忍着。

柴廷宾听说邵女回家,非常担心,心里猜想羊入虎口,已咬得不堪设想了。他急忙跑回家,见家中很安静,才放下点儿心来。邵女迎到门口劝柴廷宾,让他去金氏房中,柴廷宾面有难色。邵女哭劝,柴廷宾听进一些劝了。邵女又去见金氏说:“柴郎刚回来,自感惭愧不好意思见夫人,求夫人前去给他个笑脸吧。”金氏不肯去。邵女说:“我已说过,丈夫和妻子之间的关系,就像夫人和小妾的关系一样。古时孟光举案齐眉,而人们没有说她是讨好丈夫,为什么?名分在那儿,就应该这样。”金氏无话可说,才随邵女过去。金氏见到柴廷宾说:“你狡兔三窟,还回来干什么?”柴廷宾低头不语。邵女用臂肘碰了柴廷宾一下,柴廷宾才勉强笑了一下。金氏脸色好了一点儿,转身要走。邵女推柴廷宾随金氏去,又让厨师准备饭菜。从此,夫妻又和好了。

邵女每天早早起床,穿上青色衣裙到金氏房中请安。金氏洗完脸,邵女马上将毛巾递过去,完全按小妾的身份行事,礼节非常周到。柴廷宾来到她的房中,她苦苦推辞,十来天才肯留柴廷宾一夕。金氏心里也佩服邵女的贤惠,自愧不如邵氏。可是金氏慢慢地由惭愧又转变成妒忌了。只是邵女伺候得很谨慎,挑不出什么毛病,有时稍说一下,邵女都是很顺从地接受。

一天夜里,柴廷宾与金氏有一点儿小争执,在早晨梳妆时金氏还怒气未消。邵女在旁为金氏捧着镜子,不小心镜子掉在地上摔破了,金氏更加生气,手握头发瞪着眼睛。邵女很害怕,跪在地上哀求才免于责罚。金氏怒气不消,拿鞭子抽打了邵女几十下。柴廷宾实在忍不住,气冲冲地进来,把邵女拉出去。金氏还唠叨着追着打。柴廷宾大怒,夺过鞭子打金氏,把她的脸上和身上都打破了,她才退回房去。从此,夫妻反目成仇。

柴廷宾禁止邵女到金氏房去,邵女不听。早晨起来,邵女跪着爬到金氏的床帏外。金氏拍着床板大声怒骂,不听邵女的解释,把邵女赶走。金氏日夜咬牙切齿,想等着柴廷宾外出再找邵女解恨。柴廷宾知道了,谢绝一切活动,闭门不出。金氏无可奈何,每天鞭打仆人,以泄心头之恨。仆人们被折磨得苦不堪言。

自从柴廷宾与金氏反目以来,邵女也不敢让柴廷宾过来住,柴廷宾于是独宿一室。金氏知道了,心里稍安。有一个年纪大一点儿的丫鬟,平常很狡猾,偶然一次和柴廷宾说话,金氏怀疑他们之间有私情,就把这个丫鬟狠狠地打了一顿。这个丫鬟总是在没人的地方狠狠地咒骂金氏。一天晚上,轮到这个丫鬟值夜,邵女嘱咐柴廷宾,不要让这个丫鬟去金氏房里。邵女说:“这个丫鬟面带杀气,恐怕要出事。”柴廷宾依她所说,把这个丫鬟叫来,诈问她:“你要干什么?”丫鬟已惊慌得一句话也答不上。柴廷宾更加怀疑,搜查她的衣服,找出一把锋利的刀子。丫鬟无言,只跪在地上请求处死自己。柴廷宾正想打她,邵女阻止说:“这事让夫人知道了,丫鬟就必死无疑了。她的罪过固然很大,然而不如把她卖了,既能使她保全性命,我们又能得到些银子。”柴廷宾认为有理,刚好碰上有人买妾,急忙将这个丫鬟卖了。

金氏因为这事没和她商量,怪罪柴廷宾,进而迁怒邵女,辱骂更加厉害了。柴廷宾生气地对邵女说:“都是你自找的,前日若杀掉了她,怎么会有今天?”他说完就走了。金氏对柴廷宾说的话感到很奇怪,问遍了身边的人,没有一个人知道,问邵女,邵女也不说。金氏更加烦闷和恼怒,扯着邵女的衣服叫骂不休。柴廷宾于是返回,以实相告。金氏大惊,向邵女赔礼,但心里又恨他们不早说。柴廷宾以为金氏对邵女的嫌隙都消失了,不再有所防备。恰巧柴廷宾出远门,金氏于是把邵女叫到跟前,数落说:“要杀主人的人罪在不赦,你把她放走是何居心?”邵女仓皇间找不出适当的理由来为自己辩解,金氏用烧红的烙铁烙邵女的脸,想要毁她的容。仆人侍女们都为邵女感到不平。每听得邵女痛彻心扉的号叫声,家中的仆人都哭出声来,纷纷求情,愿意代替邵女受死。金氏这才不烙,拿出针刺邵女肋下二十余下,才让邵女离开。

柴廷宾外出归来,见邵女脸上的烙伤,大怒,要去找金氏。邵女拉住柴廷宾的衣襟说:“我明知是火坑而故意跳进来。我嫁给你的时候,难道把你家当成天堂了吗?我也是自觉命薄,以此来发泄对命运之神的怒恨罢了。安心忍受,还有期满的时候。若要再去触犯,就像把土坎填平而又掘出个土坎一样。”接着,邵女用药敷患处,几天后就痊愈了。照镜子后她忽然惊喜地对柴廷宾说道:“你今天应该为我贺喜,她把我脸上的晦纹烙断了。”邵女依然和往日一样早晚侍奉金氏。

金氏见前几天大家都为邵女哭,知道自己如同独夫,略有愧悔之念,便经常喊邵女一起做事,言辞和脸色都很平和。

过了一个多月,金氏忽然得了胃气不顺的病,不思饮食。柴廷宾恨她不早点儿死,丝毫不过问。过了几天,金氏腹胀如鼓,日夜疼痛困扰。邵女伺候她有时都顾不上吃饭和睡觉,金氏更加感激她。邵女说自己懂一些医道,想给她治疗。金氏感觉过去对邵女折磨太惨,怕邵女以此来报复,所以就拒绝了。

金氏平时管家严厉,仆人都听她管束,自她病后,都懒散地没人干活。柴廷宾亲自管理,非常辛苦,可是家中的米盐,还没吃就没了。柴廷宾感慨中想起了妻子平日操持家务的功劳,就聘请医生为金氏看病。金氏对人总是自称得了“气蛊”病,所以医生诊脉后,都说是气郁造成的。这样换了几个医生,都没有效果,金氏已濒临病危了。一次又要烹药,邵女说:“这种药,没有丝毫作用,只会使病情加重。”金氏不信。邵女暗中另开了药方,抓了一剂药换下原来的药。金氏吃下后,不一会儿连拉三次肚子,病好像好了。金氏就更加笑话邵女的话荒诞,呻吟着对邵女说:“女华佗,现在怎么样?!”邵女和其他侍女都笑了。金氏问缘由,邵女才实话告诉她。金氏哭着说:“我今日受你再生之恩却不知道!从今以后,一切家中事,由你做主。”

不几天,金氏病愈。柴廷宾摆设酒席为她庆贺。邵女捧酒壶站在一边侍候。金氏站起夺过酒壶,拉邵女与自己并肩坐下,亲热无比。夜深了,邵女托故离席而去,金氏派两个丫鬟把她拉回来,硬让她和自己睡在一个床上。从此,金氏有事一定要和邵女商量,吃饭一定要在一起,比亲姊妹还和睦。

不久,邵女生下一男孩。产后身体多病,金氏亲自照料,就像侍奉自己的母亲一样。后来,金氏得了心口疼的病,一痛起来,则面目发青,只想寻死。邵女急忙到街上买来几根银针。等赶回来,金氏已奄奄一息。邵女按穴位刺入,金氏马上就不痛了。十余天后,金氏的病复发,邵女再用针刺;过了六七天,金氏又发病。虽然每次邵女都手到病除,不致有太大痛苦,然而金氏心里非常恐惧,老怕病情复发。

一天夜里,金氏梦见来到一个地方,好像是个庙宇,大殿上鬼神都活动起来。一神问道:“你就是金氏吗?你罪行太多,寿数应该尽了。念你已经改悔,所以只降灾给你,以示小小的惩戒。以前你杀了两个女人,这是她们前生的报应。而邵氏有什么罪过遭你这样的毒手?鞭打她的惩罚,已由柴生代报,可以相抵。你欠她一烙加二十三针,现在只三次,只偿还个零头,就指望病根除了?明天又该发作了。”金氏醒后非常害怕,还希望是噩梦而不是真的。第二天吃过饭后,金氏果然又病了,疼痛更加难忍。邵女来了,又用针扎,手到病除。

邵女疑惑不解地说:“我的医术全用上了,病根怎么不除呢?请让我再用艾灸烧灼。这病非得用艾烧灼皮肤才能治好,只是怕夫人不能忍受。”金氏回忆起梦中神说的话,所以面无难色,在呻吟忍受之际,心想欠此十九针,不知以后变成什么症状。不如一次受尽,希望以后不要再受苦了。艾灸完了,金氏请求邵女再为她扎针。邵女笑着说:“针怎么能随便滥扎呢?”金氏说:“不用按穴位,只求你刺十九针。”邵女笑着说不能这样做。金氏一定要请邵女扎,在床上向邵女下跪,邵女始终不忍下手。金氏只好把梦中情况以实相告,邵女才大概沿着经络,如数刺了十九针。从此金氏康复,果然不再犯病了,她更加自我忏悔,对下人也能和颜悦色了。

邵氏生的儿子取名叫柴俊,聪明无比。邵女经常说:“这孩子有翰林相。”八岁时有神童之称,十五岁考中进士,授任翰林。这年柴廷宾夫妇四十岁,邵女也三十二三岁了。柴俊回家探视父母,乡邻们都为他感到荣耀。邵翁自从卖掉女儿后,家中很快就富裕起来了,然而读书人都羞与他为伍。直到这时,才有人和他家往来。

异史氏说:“女子妒忌,本是天性。而作为小妾的,又炫耀自己的美貌,耍弄小聪明,更增加了夫人的怒火。唉!这就是祸事的根苗。如果自安命运,自守本分,无论受到多少挫折都不改变自己的志向,这怎么能引来刀杖加身之苦呢?至于像金氏这样,妾从死亡边缘将她拯救过来,才有悔悟之念。唉!这难道能叫作人吗?上天只是按照她的罪行如数惩罚了,而没有增加利息多加责罚,这已经是老天爷的宽恕了。不是太颠倒是非了吗?经常看见有愚蠢的夫妻,抱病终日,任凭医生针刺艾灼而不敢呻吟,我心里常感到奇怪,听了金氏的事,现在才醒悟了。”

福建有一个人刚娶了小妾,他晚上来到妻子房中,不敢马上离去,装作脱鞋上床的样子。妻子说:“去吧,不要装样子!”丈夫还装作犹豫的样子,妻子严肃地说:“我不像别人家好妒忌的人,你何必如此。”这样丈夫才离去。妻子一人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不能入睡,于是,起来到小妾屋门外偷听。仅能隐约听得小妾的说话声,不大清楚,只有“郎罢”两个字,稍听得明白。郎罢,是福建人对父亲的称呼。妻子听了一会儿,痰涌上来昏死过去,头碰门上发出响声。丈夫吃惊地起床开门,一个人僵尸般地倒进屋里。他喊小妾点灯,一看,原来是妻子,急忙扶起灌水入口。妻子眼睛刚刚睁开一点儿,就呻吟着说:“谁家郎罢让你喊!”妒忌之情真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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