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杜翁》原文、注释、赏析

杜翁

杜翁，沂水①人。偶自市中出，坐墙下，以候同游。觉少倦，忽若梦，见一人持牒摄去②。至一府署，从来所未经。一人戴瓦垄冠③，自内出，则青州张某，其故人也。见杜惊曰：“杜大哥何至此？”杜言：“不知何事，但有勾牒。”张疑其误，将为查验。乃嘱曰：“谨立此，勿他适。恐一迷失，将难救挽。”遂去，久之不出。惟持牒人来，自认其误，释令归。杜别而行。途中遇六七女郎，容色媚好，悦而尾之。下道，趋小径，行十数步，闻张在后大呼曰：“杜大哥，汝将何往？”杜迷恋不已。俄见诸女人入一圭窦④，心识为王氏卖酒者之家。不觉探身门内，略一窥瞻，即见身在苙⑤中，与诸小豭⑥同伏。豁然自悟，已化豕矣，而耳中犹闻张呼。大惧，急以首触壁。闻人言曰：“小豕癫痫矣。”还顾，已复为人。速出门，则张候于途。责曰：“固嘱勿他往，何不听信？几至坏事！”遂把手送至市门，乃去。杜忽醒，则身犹倚壁间。诣王氏问之，果有一豕自触死云。

【注释】①沂水：在今山东省。②持牒摄去：手持公文，拘捕而去。摄，拘捕。③瓦垄冠：即瓦楞帽，明代平民戴的一种帽子，因屋顶以瓦铺成，其行列称为“瓦楞”，也称为“瓦垄”，帽顶折叠似瓦楞，故称。④圭窦：门旁上尖下方如圭形的墙洞。⑤苙（lì）：猪圈。⑥豭（jiā）：猪的别称。

【点评】1.这个故事不仅起到了警醒杜翁的作用，而且起到了警醒世人的作用。故事以杜翁做梦的内容为主，张某不让杜翁乱跑，乖乖地在原地等他回来，而杜翁却因为贪恋美色而离开，“差点变成猪”，幸亏张某及时出现，否则杜翁就会进入万劫不复之地。

2.杜翁“差点变成猪”，是由于他不能控制住自己的欲望，因此我们要学会自控。看似诱人的利益，其背后也许是万丈深渊，我们必须经得住诱惑，不被外物蛊惑。做事不要一腔孤勇，一意孤行，在自己陌生的领域要多听取他人意见，切勿擅作主张，置自己于困境。

钱流

沂水刘宗玉云：其仆杜和，偶在园中，见钱流如水，深广二三尺许。杜惊喜，以两手满掬，复偃卧①其上。既而起视，则钱已尽去，惟握于手者尚存。

【注释】①偃卧：仰卧。偃，仰。

【点评】本篇篇幅短小。钱，以流水为喻，以所见之真实写心理之真实。一人之心，千万人之心也。世人对于被称为“阿堵物”的钱总有贪欲，本篇刻画得入木三分：仆人杜和“见钱流如水”，从触觉入手，表现其神态之惊喜（“惊喜”）、动作之夸张（“满掬”“偃卧”）；见“钱已尽去”，调动视觉和触觉，表现其心里的怅然和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