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族与后族》辽景宗皇后萧燕燕传记

11　皇族与后族

太祖二年（908年）正月初一，耶律阿保机御临正殿，接受百官及各国使节朝贺。初九，第一次设置惕隐职务，典管皇族宗室事务，任命皇弟撒剌担任惕隐。河东李克用死，其子李存勖即位，耶律阿保机派遣使者前去吊唁慰问。

正殿、皇族、朝贺、惕隐，这些新名词的出现，展现出耶律阿保机的改革正在进行。如果说，以前的契丹部落联盟完全是游牧民族的政权联合体，那么，耶律阿保机成为可汗后，有意识地引进了中原农耕政权的先进制度，并结合契丹传统，进行了全方位的改革。

皇族，名义上仍包括大贺氏、遥辇氏和耶律氏，而实际上，真正的核心是耶律氏。而耶律氏的核心，则是耶律阿保机这个家族。

契丹最为尊崇的是“横帐”与“横帐三房”。“横帐”是指耶律阿保机的直系后代。“横帐三房”分孟父房、仲父房和季父房，是指耶律阿保机两位叔叔以及他的数位兄弟的后裔。

耶律阿保机专门设置惕隐职务来管理皇族宗室事务，是皇族更加庞大和强大的标志，也是耶律阿保机为加强集权所进行的崭新的制度建设。他虽然以武崛起，但真正的强大绝不是只靠武功就能完成的。

太祖三年（909年）三月，沧州节度使刘守文受到刘守光攻击，派人前来，乞求耶律阿保机派军队讨伐。刘守文、刘守光都是耶律阿保机原来的死对头刘仁恭的儿子。耶律阿保机成为契丹可汗的那一年，刘仁恭被儿子刘守光囚禁起来。刘守光自称幽州卢龙军节度使，并迫使他的兄弟们臣服。这种压力下，刘守光的兄长平州刺史刘守奇率先投奔耶律阿保机，被安置在平卢城。现在，刘守文也向契丹求救了。这正是耶律阿保机愿意看到的。中原王朝内部的每一次内斗，都可能为他的进一步发展带来机会。

耶律阿保机迅速命皇弟舍利耶律素、夷离堇萧敌鲁派兵，与刘守文在北淖口会合，然后进军至横海军近淀，一鼓作气将刘守光击败。胜利后，耶律阿保机将两军会合的北淖口改名为会盟口，不久后又诏令左仆射韩知古在龙化州大广寺建碑，以纪功德。

五月二十，耶律阿保机在炭山北面设置羊城，作为市场，互通贸易。显然，军事胜利之后，文化建设、经济贸易也要随之跟上，这正是耶律阿保机的整体规划。

最重要的规划之一，是通过创立和强化“后族”，使其成为皇族强大的稳固的联盟。太祖四年（910年）秋季七月初一，耶律阿保机以皇后兄长萧敌鲁为北府宰相，“后族”随之诞生。

在契丹族的发展史上，“后族”其实是有基础的。遥辇氏部落联盟时期，就有“三耶律”“二审密”的说法。“三耶律”是皇族，“二审密”是国舅族，包括乙室己氏（有时称“乙室氏”）和拔里氏。顾名思义，国舅族就是专门与皇族联姻的族群。而耶律阿保机专门成立“后族”，则不仅强化了国舅的概念，强化了“后族”与“皇族”相互通婚的传统，强化了只有后族女性才有可能成为皇后的制度，也通过只有后族成员才能担任“北府宰相”的制度强化了皇族与后族的政治联盟。这是一个重大的决策，本书的传主萧燕燕之所以能成为萧皇后，她的父亲萧思温之所以能担任北府宰相，均与此有关。

说起来很有意思，因为契丹皇族的人都姓耶律，后族的人都姓萧，所有的契丹人都因为羡慕这两族，不知不觉地便将自己的姓改为“耶律”和“萧”了，所以也就不再有什么大贺氏、遥辇氏、拔里氏之类的姓氏了。乃至于后来的契丹族基本上只有两个姓，便是“耶律”和“萧”。

本来，耶律阿保机的皇后是述律皇后，并不姓萧，然而在她之后，“后族”的人都姓“萧”。之所以姓“萧”，有两种说法。

《辽史·国语解》称：“有谓述律皇后兄子名萧翰者，为宣武军节度使，其妹复为皇后，故后族皆以萧为姓。”

《契丹国志》称：“萧翰，本国人，述律太后之兄子也，其妹复为太宗后。翰始以萧为姓，自尔契丹后族皆称萧氏。”

《新五代史》称：“以萧翰为宣武军节度使。翰，契丹之大族，其号阿钵，翰之妹亦嫁德光，而阿钵本无姓氏，契丹呼翰为国舅，及将以为节度使，李崧为制姓名曰萧翰，于是始姓萧。”

《旧五代史》称：“萧翰者，契丹诸部之长也。父曰阿巴。刘仁恭镇幽州，阿巴曾引众寇平州，仁恭遣骁将刘雁郎与其子守光率五百骑先守其州，阿巴不知，为郡人所绐，因赴牛酒之会，为守光所擒。契丹请赎之，仁恭许其请，寻归。阿巴妹为安巴坚妻，则契丹主德光之母也。翰有妹，亦嫁于德光，故国人谓翰为国舅。契丹入东京，以翰为宣武军节度使。契丹比无姓氏，翰将有节度之命，乃以萧为姓，翰为名，自是翰之一族皆称姓萧。”此处的安巴坚，即耶律阿保机。安巴坚妻，即述律太后。

这些文字无一不说：从述律太后的侄子萧翰开始，述律太后的娘家本族人便全部姓“萧”，并成为后族中最显赫的部分。萧思温、萧燕燕都是述律太后的族人。这是一种说法。

《辽史·后妃传》对萧姓的来历有不同的解释：“后族唯乙室、拔里氏，而世任其国事。太祖慕汉高皇帝，故耶律氏兼称刘氏，以乙室、拔里比萧相国，遂为萧氏。”就是说，因为耶律阿保机非常钦慕汉高祖刘邦，所以把自己的姓氏也称为“刘”姓，而把另外两个部落“乙室、拔里”的姓称为刘邦忠臣萧何的姓。契丹“萧”姓便由此得来。

不管怎样，由于耶律阿保机的推动，契丹“皇族”与“后族”共治天下，成为整个国家建设的坚石。为了强化这一联盟，耶律阿保机颁发明确的法律规定：“王族唯与后族通婚，更不限以尊卑。其王族、后族二部落之家，若不奉国主之命，皆不得与诸部落之人通婚。”而且从耶律阿保机开始，每一年都形成皇族与后族互相宴请的礼仪和习俗，从而不断加强双方的联盟。这种现象在中国历朝历代的发展史上非常独特，所以给后世史家留下深刻的印象，称：“《辽史》耶律、萧氏，十居八九，宗室、外戚，势分力敌，相为唇齿，以翰邦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