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妙的和谐》辽景宗皇后萧燕燕传记

82　微妙的和谐

20世纪40年代末，朱自清、叶圣陶、吕叔湘编了一本《文言读本》，里面选了一篇《雄州北城》的短文很有意思，内文为：

李允则守雄州。北门外民居极多，城中地窄，欲展北城。而以辽人通好，恐其生事。门外旧有东岳行宫，允则以银为大香炉，陈于庙中，故不设备。一日银炉为盗所攘，乃大出募赏，所在张弦，捕贼甚急。久之不获，遂声言庙中屡遭寇，课夫筑墙围之，其实展北城也。不逾旬而就，虏人亦不怪之。则今雄州北关城是邪。大都军中诈谋，未必皆奇策，但当时偶能欺敌而成奇功。时人有语云：“用得着，敌人休；用不着，自家羞。”期言诚然。

这件事就发生在澶渊之盟后不久，当时李允则被任命为辽宋边境雄州的父母官。李允则是为赞成和约的宋朝官员，曾上书给宋真宗，说：“朝廷不想让军民困厄，所以屈己议和。虽然签约后所费国费甚多，但与用兵相比，其所获利益是用兵不能相比的。所以，任用边将时一定要选择那些谨守誓约的人，对于那些认为和好没有利益的人，请一概斥去。”宋真宗看后高兴地说：“这就是朕的意思。如果边将都能这样，朕怎么可能还有北顾之忧呢？”不过，就是这位谨守和约的人，为了拓宽雄州北城，还是做了一些小动作，通过庙中银炉被盗贼偷去为名，拓展了北城，辽军对此并没有深究。

水至清则无鱼。虽然辽宋之间有了和解的誓约，但涉及某些具体问题时还需灵活处理，避免小问题升级，以此保持微妙的和谐。

例如，对于间谍，宋真宗曾下达这样的诏令：“朝廷虽与彼通好，减去边备，彼之动静，亦不可不知，间谍侦候，宜循旧制。又虑为其所获，归曲于我，朕熟思之，彼固遣人南来伺察，自今擒获，当赦勿诛，但羁留之，待彼有词，则以此报答可也。”由此可见，双方的情报工作都有保留，只是比战时肯定要缩编很多。处理方式也与以前截然不同：宋朝不再杀掉辽朝的间谍，而辽朝也不会再把宋朝的间谍拿来“射鬼箭”了。

两国的使者常常兼负了解对方国情的使命。有一年，辽朝派遣左领军卫上将军耶律元出使宋朝，到汴京后听到战鼓之声，便问：“馆中白天听到战鼓声，难道是练习战阵吗？”有人怕引起误会，就回答：“不是练兵，只不过是俳优演戏而已。”这件事上报给宋真宗后，宋真宗就对宰相说：“不如把实情告诉对方。我们的军队并没有征战的意思，只不过是阅兵习武艺，这也是国家常事。而且这样坦然告诉对方，也可以显示出我们并没有什么隐晦。”

赵延祚是宋朝边境雄州大姓家族的代表人物，在宋太宗时期便拿出家财交接辽朝的豪杰，打听对方的动静，然后将情报源源不断地报告给雄州守将，他也因此被任命为机宜司官员。机宜司，相当于现在美国的情报局。签订澶渊之盟后，赵延祚被召到宫廷，询问边防事宜。赵延祚称：“现在与北戎修和，先启诚意，国家动守恩信，理必长久。”对两国的长久和平抱有乐观态度。他还透露了一个关于辽朝上层的信息，称：“萧太后的妹妹齐妃，对姐姐有意见。因我朝给对方的金帛，全部归于国主和他的母亲，其他人都没有。希望以后在榷场贸易中稍微给他们些利益，他们必然倍感欣慰。”赵延祚提供的信息基本属实，不过，他把萧太后的姐姐胡辇误认为萧太后的妹妹。辽景宗时，胡辇的丈夫罨撒葛被授为齐王，胡辇自然也被称为齐妃，但到澶渊之盟后，昔日的齐妃早已经是辽朝的皇太妃了。宋真宗听从了赵延祚的建议，但认为已经与契丹通好，就不适宜再设置机宜司了，而改称巡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