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11月02日星期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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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洪元》人物生平事迹简介

一解洪元小时候是个淘气、顽皮的孩子。也许是幼年失怙吧,父亲解子和曾是热血青年,追随过中山先生,终因仕途险恶,把一腔热血浇得冰冷,赍志夭亡。母亲是个重男轻女的信徒,凭着微薄的抚恤金和私蓄,殚精竭力,维持着儿子的温饱,也许是寡母的溺爱吧,造成了一个无拘无束、顽劣成性的小洪元。在族人的帮助下,他进了上海通惠小学。可是,学校也难以拴住这匹脱缰的小野马。课桌、课椅上都...


解洪元小时候是个淘气、顽皮的孩子。
也许是幼年失怙吧,父亲解子和曾是热血青年,追随过中山先生,终因仕途险恶,把一腔热血浇得冰冷,赍志夭亡。母亲是个重男轻女的信徒,凭着微薄的抚恤金和私蓄,殚精竭力,维持着儿子的温饱,也许是寡母的溺爱吧,造成了一个无拘无束、顽劣成性的小洪元。
在族人的帮助下,他进了上海通惠小学。可是,学校也难以拴住这匹脱缰的小野马。课桌、课椅上都好似长着蒺藜,坐也坐不住!他扭来转去,瞅个空子,就溜出去滑冰、踢球。只有一件事能笼住他那颗奔放不羁的心,听得锣声一响、歌声一起,他的脚就再也挪不动了。不论是地摊上的卖艺、还是茶楼里的清唱,他都会挤进人圈子里细看、赖在楼前静听,特别是那些英雄豪杰、扶危济困的戏文,常常勾起他对父亲从军的模糊回忆,也牵逗起他的某种憧憬。可惜,看戏代替不了读书,由于大考不及格,他被学校除名了。
气恼交加的母亲只好托人送他到南京路画锦里童帽店当学徒。那种烧火提水关牌门、挨骂受气拧耳朵的学徒生活使他无法忍受。没几天,他就逃走了。他不愿回家,害怕看见母亲的眼泪。他逃到苏州,想求助外婆,可又鼓不起勇气登门。于是,只好沿街流浪。忽然,一阵锣打鼓锤、琴声歌音从小玄妙观里飘出来,原来有个京戏草台班在这里安营扎寨。磁石吸住了游荡的铁屑。他在小玄妙观旁安了“家”,白天帮助摊贩跑腿打杂,夜晚蜷宿在观檐庙廊下,开场锣一敲,小洪元必定是忠实的门外“听众”,他没钱买票,急得团团转。幸好那时的草台班常常演到最后一两折戏,就大开门户,放大家进去看白戏,俗称“放汤”。每当 “放汤”的时候,小洪元就撒腿往里跑,挤啊,拱啊,一直钻到最前面,目不转睛地看,好象要把台上的戏都看在眼里,印在心里。黎明时分,草台班的艺人都到观外的空地上喊嗓,小洪元又成了甩不掉的小尾巴。大人喊,他也喊; 大人唱,他也唱。一天、两天、三天,小洪元的虔诚感动了唱花脸的杨奎官。他喜爱这孩子对草台班的迷恋,也赞赏这孩子一副宏亮、宽厚的好嗓子。杨奎官主动提出要收他为徒。小洪元求之不得,喜出望外,从此加入了草台班。将近半年的严格训练为他毕生的艺术生涯打下了良好的基础。
解洪元毕竟是个十四、五岁的孩子,人又聪明伶俐,一支曲子、一段戏文,学几遍就朗朗上口了。师傅却要他练几十遍,甚至上百遍,他自然感到不耐烦。加上当时的教授法是鞭子加拳头,小洪元又犟头倔脑,师徒关系慢慢僵化了。终于,在一次鞭打之后,他恭恭敬敬地对熟睡的老师鞠了三躬,偷偷地溜跑了。
饥寒交迫,一番辗转,他回到了上海。邻里听说他学过京戏,就介绍他去学唱上海滩簧 (简称本滩)。母亲本不愿意,但见他学文不成、习商不就,又嗜戏如命,也只好听之任之。
本滩起源于上海郊区农村的“四句头山歌”。清末进入城内,逐渐成为反映乡土风光的地方戏。那时所谓拜师学艺,无非是老师口授、徒弟心记,学上几十出传统的农村小戏: 如《拔兰花》、《卖红菱》、《借黄糠》等等。洪元天资颖悟,又有半年的京戏功底,经侯国廷老师一番传授,就成了少年中的佼佼者。当时的本滩只能在茶楼、游乐场演出,还难以进入正式剧场。洪元常跟侯老师到南市城隍庙里的小世界学唱,空闲时间就在对面的里园三楼打弹子、下象棋。
看起来,解洪元这种唱唱玩玩的日子混得不错。可他内心里总觉得缺少些什么。他不满足本滩有的小生小旦咿咿哑哑的唱腔,梦想着本滩里也有京戏和梆子戏里英雄豪杰慷慨悲壮的音乐,可是,一个学唱不久的徒弟,又哪里懂得什么改革、发展唱腔呢?他思索着、苦恼着……
一个偶然的机缘开阔了他的眼界。离开老师后,经同行介绍,他参加了以花旦杨月英和泰斗小生夏福麟为台柱的敬兰社,在南市里马路的双龙茶园等地演唱。夏福麟那舒展大方、浑厚有力的唱腔一下子就把他镇住了。这多么接近他向往、追求的唱腔啊!从此,他的空闲时间不再全送给足球场、弹子房了,而是专心一致地去听夏福麟的唱,一遍又一遍,越听越出神。他暗地里下定决心要跟夏福麟学唱。说来也怪,没有老师的苛责和鞭子的督促,他倒反而学得上心、学得勤奋了。夏福麟演皇帝,他争着扮太监,为的是可以紧紧跟随,分外仔细地听和贴近地看。有的时候,他对着镜子化个小生装,痴痴地端详镜中人影的神态、表情,来和夏福麟戏台上的表演作比较。几度月圆,他就深得夏老师唱腔的真谛,也更加喜爱这貌似平易、实际富有艺术魅力的地方剧种了。


“九·一八”事变爆发,南市的茶社纷纷关闭。而租界的游乐场所,象先施乐园、新新公司、大世界,又有当时的本滩名角王小信、筱丈滨、施春轩等在演唱。17岁的解洪元和一些同伴便加入中山社,去浙江杭嘉湖一带飘泊卖艺。这个三角水网地带,河渠纵横,物产丰富,是草台班活跃的大好场所。中山社是有饭同吃、有钱同花、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兄弟社。解洪元和几位青年,不仅是唱戏的主力,也是干活的苦力。船泊码头,他们抬箱扛包;秋深水枯,他们上岸拉纤; 严寒河冻,他们淌水砸冰。当流氓来寻衅闹事时,他们还会操起戏台上的大刀长矛去拼命……生活虽然艰苦,但青年们苦中亦乐。在解洪元的倡议下,还组织了足球队,空闲时踢上两脚。中山社洋溢着青春的活力。
凭着这股青春活力,中山社战胜了京、昆等戏班的竞争,在杭嘉湖站稳了脚跟。其时,本滩已易名为申曲,演出内容也有所改革。中山社更是以年轻人特有的朝气和锐气,刷新上演剧目。他们不但唱传统的农村小戏,还要唱从评弹搬来的弹词戏,从新闻消息改编的时装戏,以及从京戏学来的连台本戏。新戏就要新编,谁来编呢?当时,中山社还没有专职的编导人员,担子自然落在象解洪元那样稍有文化的演员身上。于是,他们义不容辞地兼当起编导来,新戏也就象春江潮水那样滚滚涌来。比如: 当京戏《火烧红莲寺》轰动上海时,解洪元就担负起改编此戏为申曲的任务。他到上海看了看京戏,回来就忙着又编又导又练,短短一个星期,以他为主角的申曲《火烧红莲寺》就在杭嘉湖一带演出了。怎么能这样神速呢?原来当时申曲实行的是幕表制,编剧的任务只是分场次、定内容、派角色。角色的台词、动作都由演员自己安排。好在唱申曲的都背熟了几十本老戏,只要旧瓶装新酒就行。当然,这也需要有随机应变之才,否则在台上张口结舌、手足无措,就会被淘汰。这种淘汰是残酷的,却也培养、锻炼了不少人才。解洪元就是在如此严酷的环境里,又演戏、又编戏,磨炼成一名善编新词的申曲优秀小生。
1937年8月13日,由于日军进犯,杭嘉湖一带顿成火海。中山社匆匆撤进市区。
在当时艺人中间,“跑码头先生”常常是演技粗鄙、拙劣的代名词,解洪元能在上海滩站住脚跟吗?
他和旦角戴雪琴等合作,借座东方饭店第二书场,把莎士比亚的名剧《哈姆雷特》搬上申曲舞台,剧名为《窃国盗嫂》,又名《银宫惨史》。哈姆雷特也易名为裘世英,由他亲自扮演。此时此刻,面对大好河山破碎,亿万生灵涂炭,解洪元年轻的心燃烧着、奔腾着。他忆起了昔日里父亲慨然从军、忧愤而死的悲剧,期待着今日里全国同仇敌忾、克敌制胜的捷报,希望和焦虑促使他编写出了王子在被害父王坟前的大段唱词。
选择什么曲调呢?他试了几个申曲老调,都不甚理想。猛然间,他想起京剧短促、激越的“五音联弹”来。对!吸收它,改造它,这个大胆的想法攫住了他。每当单人独处,他就轻轻地哼、低低地唱,经过几个不眠的夜晚,终于设计出一种既悲愤激昂又富有申曲韵味的新曲调。初学艺时的梦想终于第一次变成了真实。
这新奇的曲调引起了观众的兴趣,忧愤的感情激起了人们的共鸣,新的曲调在上海滩不胫而走。那时的上海滩,一个演员有没有观众,受不受欢迎,主要看他上电台播音时,有多少观众点唱他的节目。自从《银宫惨史》公演之后,点唱“太子哭坟调”的听众日甚一日,刚度过22个春秋的解洪元一鸣惊人。他不但替自己,也替“跑码头先生”争得了荣誉。这不能不说是勇于革新的成果。
然而,解洪元并没有真正找到申曲的革新之路。他们只是迫于生计,力求不在竞争中败北。在东碰西闯中,吸取了其他剧种的长处,扩大了自己的表演范围,赢得了观众的赞誉。申曲到底应该向何处去?这对于他来说仍是个朦朦胧胧的问题。
由于上海沦落为孤岛,也由于申曲带有浓厚的地方特色,所以,在某种程度上,它比电影、话剧、京剧更容易接近上海市民的心。各界人士开始关注申曲的发展。
1941年,上海有个所谓大老板夏连良改申曲为沪剧,成立了上海沪剧社,网罗了不少着名演员。其中有女演员王雅琴、戴雪琴、顾月珍、凌爱珍; 男演员解洪元、张谷声、夏福麟、孔嘉滨等等,阵容颇为可观。当时上海进步的文化人也注意到这个崛起的剧团,并努力施加影响。夏连良为的是生财,文化人为的是宣传,在某种情况下,这两者并不矛盾。于是,上海沪剧社演出的第一个本子就是话剧作者戈戈改编的美国电影《魂断蓝桥》,由解洪元扮演男主人公葛路林。这在当时,就算是个控诉战争、控诉社会的进步戏了。
为示隆重,沪剧社专聘话剧导演来指导排练。然而,排练却出现了意想不到的困难。第一幕是个简单的过场,男主人公在桥边用“葛路林年纪高半百,家中尚未娶妻房……”一小段唱回忆往事。唱完灯光转暗,倒叙那哀怨的爱情悲剧。解洪元满以为十几句唱是区区小事,谁知道迟迟得不到导演的批准,导演一而再、再而三地要他重唱,理由老是三个字:不真实。这意外的打击把解洪元几乎搞迷糊了。要知道,他已经是上海滩上的沪剧名小生,他宽宏淳厚的唱腔已博得众口交誉。今天怎么会龙困浅滩呢?他翻来复去地唱了近二十遍,唱得额头冒汗,旁观的演员也被这没完没了的唱弄得莫明其妙。好不容易这段唱才获准通过。但在排练躲避空袭这场戏时,导演又要大家一遍又一遍地在台上奔跑,理由又是三个字: 不真实!
排练结果是演员和导演都弄得疲惫不堪,只得半途废止。
对这次未完成的排练,一些演员认为劳而无功,另一些演员感到多此一举。解洪元则不然,“不真实”三个字整日在他脑海里盘旋着,他苦苦地思索着,模糊地意识到: 唱戏,不能满足于扮相俊秀、唱腔动听,还要追求真实,可真实又是什么呢?……
不久,沪剧社演出了夏衍的《上海屋檐下》,该剧是夏衍在1937年春为上海业余实验剧团而写的。由于沪战爆发,此剧未能如期上演。沪剧社首次把它搬上了舞台,不少电影界、话剧界朋友都来帮忙。狄梵来教唱剧中插曲,乔奇来敲铜鼓。到后来,由于有的演员告假,电影演员上官云珠、金兆元也来同台演出。也许是夏衍笔下如此熟悉、如此亲切的人物感染了他;也许是话剧界朋友真实、自然的表演熏陶了他;或者是观众对剧中人的强烈共鸣激动了他,解洪元想得更开阔、更深沉了: 沪剧在萌芽时期,清朝官府曾斥之为“淫唱花鼓”,下令严禁。但是禁之不绝、越禁越盛,原因就在于它演唱的是本乡本土的民情风俗。它生在民间、长在民间,是一种人民的艺术。进入城市之后,为了生存和竞争,它兼收并蓄,同时向弹词、京剧、文明戏等艺术形式学习,促进了自身的发展。但是,沪剧要成为真正的沪剧,就必须保持自己的本色,必须有一大批象《上海屋檐下》那样真实地反映当前民情风俗的戏文。而演员也必须在舞台上去真实地表现角色、再现生活……
就象在茫茫的大洋里发现了灯标,解洪元看到了出路。但他不过是个有名的小生,受剧团老板的雇用、控制和约束。没有选择剧本的自由和安排演出的权力,又怎能按自己新获得的真谛去行事呢?
革新的劲头推动着他。他开始向命运挑战了。那段时间,他在台上精力充沛地演戏,台下嘻嘻哈哈地下棋踢球,表面上一如平常,可内心里却酝酿着一件大事。他要自己组织一个剧团。困难,难不住有心人。他象下棋那样运筹帷幄,象踢球那样勇猛进击,在1944年终于和沪剧女演员顾月珍一起组织了洪元剧团。不久,沪剧名演员石筱英、卫鸣歧与解洪元合作,洪元剧团改名为中艺沪剧团。稍后,沪剧名演员邵滨孙、筱爱琴也加入了中艺沪剧团。一时中艺沪剧团群英荟萃,名噪上海。一年半之后,由于种种原因,中艺沪剧团散班。解洪元和丁是娥、顾月珍组成上艺沪剧团,依然名列前茅、声誉日隆。1949年1月在《沪剧周刊》上,解洪元被誉为沪剧皇帝。
为什么解洪元能获得如此成功,赢得如此荣誉呢?答案很简单,因为他把革新沪剧的想法付诸实现。
沪剧要反映当前的民情风俗,真实地表现人生,就需要有大量的根据现实生活编写的剧本。当时沪剧的编导力量十分薄弱,又不能部部戏都去聘请话剧编导。解洪元就象在杭嘉湖飘泊时一样,勇取地拿起笔来,编写剧本,还起了个笔名羊角先生。从此,羊角先生的大名经常出现在报刊上、说明书上。
洪元剧团成立不久,羊角先生自编自演了《皆曰可杀》一剧,内容是讲述反动矿主吴志刚,依靠恶势力作威作福,终于受到人民惩罚。说明书的设计是别出心裁的,在剧名《皆曰可杀》的曰字上直插一把利刃,刃下一滩鲜血。这事发生在日寇疯狂挣扎的1944年被它严密控制的上海孤岛,一下子引起了轩然大波。侵略者神经衰弱,认“曰”为“日”,先是勒令停演,接着传讯前台经理,继之逮捕了鼓吹此戏的申曲小报记者叶峰,还扬言要严厉处置该剧的编剧羊角先生。
解洪元临危不惧,从容处之,做好了 “我以我血荐轩辕”的准备。只是由于多方斡旋,一场风波才告平息。
日寇投降后,该剧重新上演所引起的轰动,是可想而知的。紧接着,当美国水兵在上海滩头横冲直闯的时候,羊角先生又自编自演了 《镀金少爷》等戏,揭露那些崇美媚美者的可悲下场,又一次激起万千上海市民的共鸣,获得了空前的成功。
……
成功与民众联系在一起,成功与革新联系在一起。沪剧在三、四十年代正因为有象解洪元这样一批杰出的演员和革新者,奠定了现实主义的深厚基础,才能在凄风苦雨中扎根于江浙人民的心田。


时间是没有止境的,革新也没有止境。正当解洪元在艺术的道路上摸索前进的时候,上海解放了。时代的变革,给他的事业创造了最好的条件。由于他的努力和成功,他迅速成为沪剧界众望所归的领导人之一。
1949年5月,沪剧界成立了临时工作委员会,他被选为常委;8月沪剧界联合劳军义演《白毛女》,他是演出委员会主任委员;10月国庆节,全市火炬游行,他是沪剧队的队长; 12月,沪剧工会宣告成立,他荣任主席;1950年1月,沪剧界推举两名代表出席上海市总工会代表大会,他是其中之一;5月,戏曲改进协会沪剧分会成立,他又当选为主任委员;7月,为抗美援朝捐献沪剧号战斗机,他主持沪剧界大义演 《一千零一夜》等剧目。
解洪元深感责任重大,决心踏踏实实地把沪剧事业推向前进,以不辜负众人的厚望。他在沪剧工会的黑板上抄录过宋朝文学家范仲淹的两句名言: “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
何谓沪剧之忧?就是能不能演出歌颂人民的新戏,适应新社会的要求。要改戏,先要改制、改人。可是,改制,会不会动摇根基;改人,会不会触犯众怒。于是,要不要改,如何去改,成了解放初沪剧界人人关心而又不敢贸然回答的难题!尽管解洪元并不很懂得马列主义,但革新两字对他有着磁石般的吸引力,他的前半生就是从革新的路上闯过来的。如今,更应该在改革的路上作勇敢的探索。他知忧解忧,忧在众人先!
解洪元觉得剧团里有两个突出的弊病: 一是主角和配角地位悬殊,团长更是独操臧否大权,二是团内风气不正,呕气吵闹乃是常事。解洪元当时既是团长,又是主角,但他不惜损害自己的既得利益,用刚刚学来的一点点人民民主、人人平等的思想作武器进行改革: 他毅然把主角和配角的工资比例从40∶1改为10∶1。同时,他在团内民主选举艺委会,共同讨论问题和决定大事。他组织学习,提高大家的政治思想和文化修养,他明令禁止团内打人骂人,违者处以罚款。更有趣的是当一个宣传抗美援朝的戏缺少好剧名时,他不象过去那样几个领导闷头去苦思冥想,而是在全团张榜悬赏,征求剧名,后来《好儿女》 一名中选,他还郑重其事地表扬发奖……一件件新事、一桩桩改革,就象田野里吹来的一阵阵清风,吹散了郁结在人们心头的疑虑,各沪剧团竞相改革、你追我赶,一片兴旺景象。毫无疑问,这对沪剧艺人适应时代要求起了不小的推动作用。
何谓演员之乐?是不是唱主角、拿大钱呢?不错,解洪元在前半辈子的苦斗中,也曾为班主临时撤换他的主角而气恼过,也曾为要求增加工资不成而辍演过。这大概是解洪元作为一个当时社会的人所逃不脱的。但是,在那浊臭熏天的名利场中,他有另外一种乐。熟悉他的人都记得,解放前,某沪剧名演员误入歧途,负债累累,不得已弃家出走。解洪元闻知,与几个同行,编演了新戏《出走之后》,把该演员的痛苦和烦恼搬上了舞台,顿时轰动了上海。剧场每天座无虚席,剧团日日收入可观。解洪元却分文不取,把全部收入赠送给那位演员,让他还债,帮他恢复名誉。此事在沪剧界传为美谈。
解放后,他这种“乐”更发出灼灼的光彩。他首创名演员演配角。1949年沪剧界劳军义演《白毛女》,名角济济一堂,角色分配成了难题。解洪元是演出委员会主任委员,凭他的地位和声誉,演王大春不会有人反对。他却出人意外地宣布自己担任只有几句话的配角区长。结果,沪剧名流争演配角,和衷共济,顺利地完成了劳军义演的任务。
他不但让名,而且让利。1951年评议工资。几位着名演员都是同等待遇。解洪元作为剧团团长,非但不要求提高工资,反而提出减少十分之一。这是个不寻常的举动,它不仅意味着每月少收入几十元钱,同时意味着降低一个文艺级别。别人问他为何如此傻,他笑着回答: 当领导应该少拿一些。
在五十年代初,当人们的革命热情十分高涨的时候,象解洪元那样甘愿先忧后乐的志士是大有人在的。正由于这些同志的努力,整个沪剧界高歌猛进,上艺沪剧团更是成绩卓着。1950年,演出《赤叶河》,获上海春季戏曲竞赛荣誉奖;1953年,以上海沪剧团的名义赴京演出 《罗汉钱》,获全国第一届戏曲会演一等奖。同年该团正式命名为上海市人民沪剧团,由市文化局委派团长,解洪元改任副团长,正式列为国营剧团。
1954年,市文化局指示免除艺术家们过多的行政职务。解洪元本无名利之欲,欣然卸任,集中精力,钻研艺术。在以后的岁月里,他进一步改革和发展了沪剧男声唱腔,使“解派”唱腔锦上添花,脍炙人口。
革新家的目光是永远向着未来的。解洪元懂得事业昌盛的首要因素是后继有人。随着自身年龄的增长,他越来越关心青年演员的成长。他自觉给青年演员让戏,主动为青年演员配戏,表现了着名老演员在培养后辈上的高尚情操。《芦荡火种》是沪剧优秀的现代剧目。解洪元原本扮演新四军指导员郭建光。他精心设计了唱腔和动作,成功地树立了舞台形象。然后手把着手,一句句、一字字地教给青年演员张青,等张青掌握以后,解洪元就把郭健光的角色让给他,自己改演配角县委书记陈天民,并对陈天民一角又有新的创造。又如沪剧团排《江姐》,由青年演员诸惠琴、沈慧中扮江姐,解洪元主动扮演反面人物甫志高,用浓绿来托出新蕾。
在“文化大革命”中,解洪元被打成“资产阶级反动学术权威”,剥夺了过问沪剧发展的权利,但这却不能扼杀他对沪剧事业挚爱。当他被踢出演出机构,被塞进新办学馆时,已是59岁的垂暮之年了,而且患有冠心病、高血压、橡皮腿等多种疾病。尽管如此,他还是抓住 “塞”给他的工作,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全心全意地来推动沪剧事业的革新。
在当时形而上学猖獗的情况下,他提出要发现尖子、培养尖子,争取早出、多出人才; 他提倡重视练唱,兼顾武工,既发展沪剧以唱为主的长处,又弥补缺少形体锻炼的弱点。在演唱问题上,他不墨守成规,又实事求是,力主科学发声和曲调优美相结合。这些合理而正确的主张,在当时提出来,是冒着怎样的风险啊!
十年动乱结束了,许多老演员陆续重返舞台。解洪元又何尝不想登台,观众们又何尝不盼望他呢!可是,他想: 自己年纪老了,身体又不好,还能唱几年?只有身边的这些学生,才是沪剧的希望和未来!
1978年,为了纪念周恩来80诞辰,解洪元和同学们排练了小戏《水深情长》,要一起登台歌颂周总理的高尚品德,但是,他的嗓音突然沙哑,愈见严重。一年之后,医生诊断出他患了声带癌。
他的病情继续恶化,医生决定开刀,这就意味着他将从此丧失嗓子。1980年4月,他手术前夕,上海沪剧团为了纪念刘少奇主席,决定复演《芦荡火种》,学馆同学也参加演出。解洪元不顾病重,一次又一次地拄着拐杖,赶到排练场,找到演县委书记陈天民的青年演员汪华中,倾囊倒箧地教他、鼓励他,他又和演郭建光的青年演员徐伯涛把手长谈,把自己当初演郭建光的体会和盘托出,指点他塑造好新四军英雄形象。同学们见他声音嘶哑、精神疲惫,一再恳请他休息。他却严肃、真挚地说: “我开刀以后就不好讲话了,现在应该多讲些,把要讲的都告诉你们,将来是要靠你们接沪剧的班哪!”


一个戏曲演员,唱腔艺术和表演艺术的革新乃是事业中最重要的一环。解洪元正是用毕生的精力创造和完善了独具一格的“解派”唱腔。它的浑厚有力和铿锵洪亮,给沪剧小生唱腔增添了雄健、刚劲之气。
解洪元根据自己嗓音洪亮、音域宽广的特点,从角色思想感情出发,广泛吸取京剧、评剧、锡剧等剧种的曲调长处,不断改革和丰富沪剧基本调,使之面貌一新。
改革基本调,既要保持原调的特色、韵味,又要使其适于表现各种人物的情绪,解洪元认为重视速度节奏的变化是重要一环。它可以直接影响到人们的情感。在《罗汉钱》里,张木匠与小飞娥的一段对唱中首创了 “阳血”夹“流水”的唱法,使乡土气息更为浓郁,很好地表达了张木匠爽朗、风趣、诙谐的性格。而在《白毛女》里的 “杨白劳独叹”唱段里,他又创造了新的“阳血慢板”,真切地表现了杨白劳欲诉无门的痛苦心情。
沪剧基本调容易唱得四平八稳、平平淡淡。解洪元的唱腔却有力度、有强度、有亮度,甚至有爆发力,令人听后久久难忘。
关于用力,他十分重视音调和音量的辨证关系。多年的实践告诉他,高音调加上大音量,容易发生刺音、嘶声; 低音调配上小音量,又根本听不清。音调和音量之间常常是相反相成、互为制约,才能唱得宽厚丰满。
在用力方面更突出的是他对重音的选择和演唱。重音是唱句里起画龙点睛作用的字眼。重音的选择取决于演员对剧本内容的理解和角色感情的体验。例如:他在演唱《芦荡火种》中陈天民的“伤员颂”唱段时,把“百发百中敌胆丧”的“百”字和“不久就要攻打你们沙家浜”的 “沙”字选为重音。理由是“百”字一响,新四军威震敌胆的气慨就一览无余。“沙”字一响,新四军锋芒所指也就一清二楚。
重音选定之后,在演唱方法上解洪元不但利用语调的强弱和节奏的缓急来予以突出,而且常常运用喷口,使之爆发出来。这样的重音,力量非凡,能给观众留下强烈的印象。
至于用气,解洪元不仅气量足、送音远,能用最少的气来发出最多的音,而且能创造性地把气息变成刻画人物心理的工具。
在革新唱腔时,常常发生这种情况,单独的一句句唱腔都改造得娓娓动听,但组织在一起就显得别别扭扭、支离破碎。为此,解洪元十分重视唱腔设计的布局。他除了选好、唱好重音外,对虚字、衬字的唱法,对比的使用和音乐的烘托等等都精心研究、精心安排,力争整段唱腔珠联璧合、完整统一。
解洪元的表演艺术也有不少独到之处,最突出的是 “生活动作艺术化,程式动作生活化”。如 《演员日记》一剧,解洪元的表演给了我们新的启发。他演因狂妄而犯错误的导演司空德。为了在动作上突出司空德的自大和轻狂,他化用了传统的程式,在司空德穿的西服领带上设计了很多优美的动作。得到了戏剧界的赞赏。
点点滴滴,都来自日积月累的探索和创新。生活,你不去发掘,就将是乏味的; 艺术,你不去创新,就将是僵死的。只有革新者,才是推动事业滚滚向前的人。解洪元就是一位善于发掘生活、革新艺术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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