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11月02日星期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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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波传》人物生平事迹简介

一一九一九年二月,在雪花纷飞的隆冬时节,李波出生于河北省曲阳县南下关。在李波童年的记忆中,除了一亩半贫瘠的土地,三间没有院墙的土坯房外,就什么也没有了。李波很小的时候,父亲就因病故去。为了一家人的生活,一九二六年,母亲带领李波和她的两个姐姐,跟着一个亲戚毅然辞别家乡,逃到地广人稀的口外谋生。那正是早春天气,大雁在蓝天飞,春草在路边摆。一家人坐着牛车,吱呀吱呀...


一九一九年二月,在雪花纷飞的隆冬时节,李波出生于河北省曲阳县南下关。
在李波童年的记忆中,除了一亩半贫瘠的土地,三间没有院墙的土坯房外,就什么也没有了。
李波很小的时候,父亲就因病故去。为了一家人的生活,一九二六年,母亲带领李波和她的两个姐姐,跟着一个亲戚毅然辞别家乡,逃到地广人稀的口外谋生。
那正是早春天气,大雁在蓝天飞,春草在路边摆。一家人坐着牛车,吱呀吱呀地向西北缓缓走去。母亲不时回头望着家乡的水,家乡的田——如果不是为了一家子能活下去,谁舍得离开祖祖辈辈生息的故土啊!


一幅“新”的生活画面,在幼小的李波面前展开了。但这个“新”只不过是换了个地方,而穷和苦却依然象影子一样追随着这个母女相依为命的四口之家。张家口以北的口外地区,并不象母亲来前听人讲得那样富庶。春天,在这里迎着滚滚黄沙撒下种子,到秋天所收无几。冬天的日子就更不好过了,凄厉的北风卷扬着雪花和沙粒,疯狂地扑向她们住的那间四面透风的小土房。靠捡来的一点牛、羊粪取暖,怎样抵御塞外的酷寒呢!
茫茫塞外,土地广阔,但那里的风,那里的雪,和常常成帮结伙出没的土匪,又迫使母女四人,不到一年又逃到了张家口。
费尽了周折,母亲和李波的两个姐姐才找到了活儿干——每天靠给人缝皮子,锁衣服边,糊纸盒子,勉强挣几个钱糊口。李波的母亲倔强、勤劳,同时又有着穷苦人的极强烈的自尊。尽管日子很苦,孩子的衣服补了又补,洗了又洗,也一定要穿得整洁;宁可一家人忍饥挨饿,母亲也决心要供出个读书人来。就是这样,李波九岁的时候,考进了张家口万全小学。她常常利用每天上学前的空隙时间,替母亲送活、取活。有时到校晚了,还要在同学们注视之下,遭到老师的斥责。这时候,李波总是低头不语,默默吞下童年的辛酸。
一九二七年大革命失败了,革命转入了低潮。李波睁着恐惧、迷惘的眼睛望着面前发生的一切。她的脑子里,总是闪现着人头、血污和一队队走过的士兵……。深夜,他依偎在母亲身边,望着窗外的星星、月亮,请求母亲解答她心中的疑惑。但是,一个普通的劳动妇女,对于眼下的一切,并不比小女儿明白多少。她抚摸着李波的头,一次又一次安慰着从睡梦中惊醒的女儿。“走吧,咱们还得走! 到山西去,那里平稳些! ”


一九三○年,李波随同母亲和姐姐跋山涉水,又辗转来到了太原。
十一岁的李波,被迫过早地告别自己的童年: 她再不能坐在母亲身边,听她吟唱动听的民歌小调了;再也不能让妈妈温存的手,揩抹因饥寒而淌落的泪珠了。为了减轻母亲的辛劳,李波到太原德记烟厂做了包装香烟的童工。每天,天刚麻麻亮,她带着两个窝窝头上工; 晚上,顶着星星回来。李波到底心灵手巧,不多时候,她包装纸烟的速度,就在全厂名列第一。
后来,德记烟厂被阎锡山并吞到晋华烟草公司,童工们的厄运也随之而来。原来每包一条香烟可挣三分钱,后来资本家看到象李波这样的童工,一天也可以挣上七、八毛。就将价格由包一条三分减为二分,又减至一分五。工人们忍受不了这种盘剥,纷纷秘密串连,准备罢工。可到罢工临近的当口,一些人担心会丢掉饭碗,又退缩了。李波又气又急,她找来几个年纪相近的女孩子,同坚持上工的人争论起来。结果闹工潮的事情败露了。公司的资方代表,当众宣布将李波等人开除。倔强的李波得知消息后,马上找到资方经理、董事,同他们展开了面对面的争辩。
“我们给你们做工,你们就应该开工钱,凭什么克扣我们的钱?凭什么开除我们?”李波激动地质问。
“你们带头闹事打架,就得开除! ”
“开除怎么样?光脚的不怕你穿鞋的!你就是说倒了山,今天也得先把扣的钱还我们! ”李波抬高了嗓门,寸步不让。在这群饱食终日的资本家面前,一个平时看来身材弱小的姑娘,竟然会有如此的胆量,真使他们大为震惊和恼火。于是,李波等人被送进了警察局。但由于她们理直气壮的斗争,仅仅过了两天,就被宣布无罪,她挺着腰板走出了监狱。
晋华烟草公司是回不去了,但还是要生活呀! 一九三四年,经人介绍,李波又去晋生纱厂当临时工。一天十二小时的繁重劳动,工资仅有二毛钱。下班从粗纱车间出来,连鼻孔都塞满了棉絮,浑身也象散了架似的难受。
李波爱她的母亲,她希望能用自己的劳动减轻母亲的负担,但在纱厂拼死拼活挣得几个钱,养活自己都困难,她的心情很不是滋味。说来也巧,一九三六年年初的一天,太原新建的一所女子职业学校招生。学习一年就可毕业,毕业后学校负责找工作。这消息,犹如一阵清风,在李波心头吹起一层欢乐的浪花。她毫不犹豫地赶去参加了考试,写了一篇《我的家庭》的作文,结果被录取了。
李波以优异的成绩结束了一年的学习。但那张用心血换来的毕业证书,并不能使她的生活得到保证,等待她的仍然是失业。当她走出女子职业学校那一天,踏着瑟瑟秋风吹落的满地黄叶,不禁又想起了她一家人四处飘泊的身世。她觉得,生活、前途对于她就象古城太原那一条条阴暗的小巷,永远也见不到光明,十六岁的李波,又一次感到了生活的艰难。


女子职业学校的校长高清溪,对这群女学生的境遇深表同情。她想尽办法,帮助她们考进阎锡山在太原国民师范学校办的军政训练班。军训班为期三个月的学习,为李波展现了一个新天地。她穿上了军装,被编在女生连。除了女生连外,军训班还有十二个男生连。薄一波任政治处主任。
这正是“七·七”事变前夕,日本侵略者的铁蹄步步逼进华北。李波以及和她一样的爱国青年,岂能坐视祖国的山河一天天沦丧。他们纷纷参加了 “牺牲救国同盟会” (中国共产党的外围组织)领导下的业余剧团。以文艺为武器,宣传抗日。从此,李波开始了她的艺术生涯。
一九三七年春天,在绿柳拂拂的太原街头,李波和军训班的同学一起,演出宣传抗日的街头剧《顾正红之死》,并在剧中扮演了她的第一个舞台角色——一名纱厂女工。同学们热情激愤的表演,引起观众强烈的共鸣,李波也完全沉浸在自己扮演的角色里。这一次初露头角的表演,李波获得了成功。之后,她又连续参加了《察东之夜》、《痛改前非》、《放下你的鞭子》等剧目的演出。在剧中,李波不仅演年轻的姑娘,也演老太婆,甚至女扮男装演警察和汉奸。没过多久,随着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形成,牺盟剧社就在太原海子边公园(今中山公园)搭棚演戏了。李波也从演街头剧而走上了正式舞台。
李波在艺术之路刚刚起步的时候,遭到了母亲的坚决反对。一天,李波的大姐和妈妈一起兴致勃勃地赶到海子边公园看戏。戏一开场,李波的大姐惊奇地发现,舞台上那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太不就是自己的亲妹妹吗?她连忙告诉了妈妈,妈妈仔细地看了又看,可她却无论如何也不相信这竟会是真的。散戏之后,妈妈硬拉着姐姐等着看个究竟。李波卸了妆,从后台一出门,就和母亲碰了个对面。好啊,女儿真的当了“戏子”! 老太太三步并做两步迎上前去骂了起来。
“咱们再穷也不能演文明戏,丢了祖祖辈辈的人! 从今以后,自当我没你这个闺女,你也没有我这个妈! ”从那儿以后,李波不敢回家了,一个人偷偷地哭了好几场。她真不明白,那么疼爱她的妈妈,怎么会这样看不起“戏子”呀! 几个和她一起演戏的小姑娘,在一旁叽叽喳喳给她出主意,都说李波的母亲是“顽固的老封建” ,还鼓动她闹“家庭革命” ……通过这次和母亲的冲突,李波还真学会不少 “革命” 之类的新词儿呢!但不管怎么说,她还是思念自己的妈妈,母亲呢,当然也舍不得她最疼爱的小女儿。一个星期之后,母亲忍不住叫李波的大姐夫将她找回了家。
李波这年刚满十八岁,她没有因家里人的强烈反对,而放弃她所热爱的艺术事业。她那象母亲一样刚强的性格已逐渐成熟了。


一九三七年七月七日,震惊中外的“芦沟桥事变”爆发了。日本侵略者血淋淋的魔爪,伸向了中原大地。平津危急! 华北危急!整个中华民族处于生死存亡的关头! 李波周身的血液沸腾了,她和同志们一起走上街头,走进民众,用满腔的愤怒,用燃烧的激情,向同胞们揭露日寇的侵华暴行。“誓死不当亡国奴! ”,“打倒日本侵略者! ”,那回荡在太原城的口号声,那从群众中迸发的爱国激情,使得李波经常不能安眠。
“七·七”事变不久,李波参加了南汉宸领导的“全国总动员委员会”宣传团戏剧组。三个月以后,在一个秋风飒飒的清晨,冒着日寇飞机的轰炸,李波随宣传团一起离开太原,奔赴晋西北抗日前线。
时候已是深秋,晋西北绵绵群峰中,时时可见一丛丛、一片片火红的枫叶。这一支由郑季翘带领的宣传队,常常是以急行军的速度,在蜿蜒的山间小路上穿行。岢岚、五寨、保德、临县一带都留下了他们的足迹。宣传队走到哪里演到哪里,有时夜里点上油灯坚持演出。这期间他们先后演出了《血洒芦沟桥》、《烙痕》、《在太阳旗下》等剧目。特别是《放下你的鞭子》这个戏的演出,反映空前强烈。“高梁叶子青又青,九月十八来了日本兵……”李波演唱的这首充满乡情的曲调,使得不少士兵感动得热泪盈眶。一次,演出刚刚结束,东北军的一个营长手捧着自己积蓄的二十块现大洋来到后台。他含着眼泪,向剧团的同志表示了把日寇赶出中国,收复失地的决心。并恳求说: “这二十块钱,就当做我的心意,请收下吧! ” 目睹这一场面,李波深受感动。他生平第一次实实在在体会到了文艺的巨大感染力量。
一九三七年十二月,宣传团来到此行最后一站,离石县“全国总动员委员会”总部。没过多久,李波、冷若冰、林微等五人,又被分到国民党西北军十七师血花剧团工作。十七师师长赵寿山很有爱国思想。他憎恨日本人,对中国共产党颇有好感。这支部队从他的秘书到连队基层干部很多都是共产党员。因此十七师实际上是由我党控制的一支抗日武装。
李波在血花剧团工作将近一年,其间随着部队转战晋东南地区。在战火纷飞的抗日前线,为抗日将士进行演出。一九三八年秋天,武汉失守后,国民党加紧了对十七师的监视,又派驻了一个战地服务团。剧团的同志感到很难继续开展工作,纷纷离去。唯独李波,因是剧团里的主角,又没有借口,师里就是不放她走。
李波终于还是走了——剧团发生的一次意外的演出事故,给她提供了机会。当时演出,为了加强舞台效果,都放真枪,不过子弹头预先都已挖掉。有一次因准备仓促,子弹头缩进弹壳里未被发现。当扮演日本鬼子的演员向扮演老头的演员举枪射击的瞬间,那位“老头”就真的倒在了血泊里。子弹虽未打中要害,但演员的伤势也的确不轻,剧团决定将他送往西安抢救。李波就这样告别了血花剧团,和护理人员一起来到了西安。
先期抵达西安的血花剧团团长石瑞、袁恪、黎平、王国栋热情迎接了李波.


明月高悬在大雁塔上,灞桥柳拂着清爽的秋风。美丽的古城西安,从来都是令人留连的地方。但是在那国难当头的岁月,这一群青年人并没有陶醉于这里的名园古寺。面临着人生之路又一个转折关头,他们都在严肃地思考,该怎样走明天的道路呢?迎着秋风,他们踯躅在古城小巷; 望着月轮,他们聚会在旅店的窗前……最后决定了,到延安去! 延安是全国青年心中的方向,是民族的希望。然而,国民党反动派的重重封锁,使他们只能绕道三原,暂去离西安不远的安吴堡学习。那里有共产党办的“青年训练班”。
一九三八年十月,李波来到安吴堡。来此之前,她心里早已筹划好了,到青训班的主要任务就是学习,决不登台演戏了。为了表示决心,她甚至更名改姓,不再用许多人熟悉的任秀英这个名字,而随母姓改叫李波。但不久还是被过去看过她演出的人认了出来。青训班的负责同志动员李波: “现在部队搞艺术的人才很缺,你还是搞艺术工作吧! ”于是李波又和石瑞、袁恪等人一起从普通连队转到了艺术连。
青训班的生活同样是艰苦的,因住房很窄,同学们就住在房檐下的过厅里,冬日里一觉醒来,被子上竟会结上一层洁白的霜花。但这都不能使李波有丝毫退缩,她知道,赢得这仅有三个月的学习机会,是一件多么不容易的事啊!
李波从青训班毕业,已是一九三九年一月了。她被分配到八路军一一五师留守处(后改为荣誉军人学校),继续搞文艺宣传工作。留守处设在土桥。因为当时国共合作破裂,国民党经常寻机向留守处开枪开炮。留守处被迫迁往旬邑,最后搬至陕北甘泉县。
李波先后在留守处俱乐部当干事和代理主任。为了配合形势,俱乐部常常要三天两头赶排新戏,有时台词儿还没背下来就要登台,只好在幕后站一个人专管提词儿。剧团的家当也很穷,服装道具是演到哪儿借到哪儿。连仅有的一块幕布,还是李波用一块一块的土白布拼缝而成的。俱乐部为战士们演出了《保卫家乡》、《流寇队长》、《人约黄昏后》、《血洒芦沟桥》、《魔窟》等剧目。
一九四○年前后,也是抗日战争最艰苦的岁月,留守处为解决吃饭问题,发动大家在繁忙的演出间隙开荒种田。有一年,李波和另一个青年种了不少蔬菜,到秋天仅南瓜就收了半个窑洞,同志们边吃南瓜边戏谑地称李波是“地主”,不然她怎么能有这么多的收成!
也就是在这紧张而又充满朝气的工作中,李波认真地学习了《中国共产党党史》、《论持久战》以及马列主义的哲学着作,她因此逐渐认识到: 是中国共产党将要把苦难的中国,引向光明灿烂的前程。她应当成为这支为劳苦大众而奋战的队伍中的一员。一九四○年,当火红的山丹丹花漫山遍野开放的时候,李波在甘泉县一孔窑洞里,面对着镰刀斧头的党旗进行了入党宣誓。
李波在留守处呆了三年,这一个时期,她在舞台上扮演过形形色色的人物。舞台的表演实践,使她同时愈发感到,要想塑造出真实生动的艺术形象,必须去深造学习。到延安去——数年前在胸中涌动的热望又燃烧起来。但李波又面临和离开血花剧团前相似的情况——台柱子谁也舍不得呀! 不过,她到底走了。荣誉军人学校政治部主任赵发生同志,是个“开明主任” ,他痛快地点了头,才使李波获得了一生中最值得珍惜的学习机会。


一九四一年,深冬时节的延安,清凉凉的延河冻结成一条琉璃似的冰练,巍巍宝塔山披上淡淡的银装。一场纷扬的大雪过后,通往桥儿沟鲁迅艺术学院的小路上,正行进着李波风尘仆仆的身影。
几天前,她刚刚在鲁艺通过了一次严格的考试。张庚、姚时晓、潘奇分别考核了李波的戏剧表演、声乐等科目。虽然李波最后被录取为戏剧系学员,但成绩并不理想。表演得了八十多分,音乐差一分及格,仅得五十九分。
从此,在党中央身旁,在清凉山下,李波开始了新的艺术生活。
鲁迅艺术学院戏剧系学员的教材多是照搬苏联的,如斯坦尼斯拉夫斯基表演体系,车尔尼雪夫斯基的艺术理论等。有时也请文学系的教师如何其芳等同志来讲文学课。这其中最令李波感到为难的,莫过于在课堂上做被称为“小品”的即兴表演了。有时老师出个叫“想象”的题目,要学生依靠自己的想象去神游莫斯科。有的同学做这种“小品”,可以表演得神乎其神,头头是道。而对李波来说,十之八、九都要失败。因为她所熟悉的是中国的乡村和城镇,所以她“神游”国外最好的想象也不过是张家口、太原的市街,以及晋西北山沟沟里的村庄……
李波又一次陷入了彷徨、矛盾之中,她逐渐觉得,戏剧系的一些同学刻意追求的西方与古典表演艺术,诸如排演一些西洋剧目,演唱外国民歌咏叹调等,和她的感情差距太远了。她有时感到自己太“土”,应该奋起直追,有时又深觉苦闷,学习西方、古典的艺术对她、和象她一样来自山沟里的“土八路”又谈何容易! 她的艺术道路到底应该怎么走下去呢? ……


一九四二年五月,针对延安及解放区文艺界思想混乱的现状,毛主席发表了《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讲话》犹如一阵和煦的春风,吹去了李波眼前的茫茫雾帐,使她看清了文艺要表现人民大众,为工农兵服务的方向。在那令人振奋的日子里,李波漫步在延河之滨,好象浪花和她一起歌唱;她登上高高的宝塔山,俯瞰延安城,仿佛空气里也弥漫着清香……
一九四三年元旦前夕,为进一步贯彻《讲话》精神,鲁艺师生决定搞一次全校大联欢。院领导要求所有节目都要以民间艺术形式表现现实内容。有的系搞了《跑旱船》,有的系排了《推小车》,李波、王大化第一次合作排演了《拥军花鼓》。元旦那天可真热闹! 鲁艺的大秧歌队,浩浩荡荡走出校门,来到农村、机关为农民、战士演出。出乎人们的意料,鲁艺的“大秧歌”就此轰动了延安!当然,这个刚刚向民间学来的表演形式还是比较幼稚的。例如扭秧歌的男同志有的头上还扎小辫,或是用两个红辣椒挂在耳朵上当耳环,甚至还有的男同志装扮成不堪入目的丑婆娘……但元旦演出之后,这些统统被去掉了,代之以宣传工农兵大联合进行抗日的崭新内容——这就是后来的“新秧歌”运动。
在“新秧歌运动”中,令人耳目一新的秧歌剧,尤其受到群众的欢迎。一九四三年春节,由王大化、杨路由、安波、李波共同创作的《兄妹开荒》就是其中的代表作。这出秧歌剧,通过兄妹两个开荒种地,反映了边区人民在党中央“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方针指引下,面对日本帝国主义的经济封锁,表现出来的英雄气概和革命乐观主义精神。
《兄妹开荒》第一次演出,是在鲁艺校外的广场上。前来观看演出的战士、干部、农民、学生把演出场地围得水泄不通。王大化扮演剧中的哥哥王小二,手里拿着自制的木锄; 李波扮演妹妹,身穿印花小褂和蓝裤子,手里拿着一根顶门棍当扁担挑水送饭。这两个典型的陕北农民形象,一下子就在延安人民心中扎了根。第一次演出获得了成功! 《兄妹开荒》受到了延安群众越来越热烈的欢迎。这出秧歌剧原来名叫《王小二开荒》,后由群众给改成现在这个名字。
有时,他们一天要连演好几场,不少观众自带干粮追着观看。一次,节目刚刚演完,有个老乡就端上两碗香甜的米酒送到他们跟前,连声说: “唱得好,扭得好! 累了,喝吧! 喝吧! ” 还有一次,在中央党校门前大操场上演出后,党校领导邓发给李波、王大化带来一包东西,打开一看,内有两块肥皂、两双长统袜、两条手巾,原来这是几位纯朴的炊事员托邓发同志转给他们的。在延安当时艰苦的环境里,这都是多么贵重的东西啊! 接到这些珍贵的礼物,李波和王大化都止不住流下了热泪。
继《兄妹开荒》之后,鲁艺以及延安的文艺工作者,深入群众,向民族、民间艺术学习的热情更加高涨了。许多反映现实生活的剧目,如《二流子变英雄》、《牛永贵负伤》、《动员起来》、《血泪仇》、《惯匪周子山》等,象雨后春笋般接连涌现。一九四五年集体创作并演出的大型歌剧《白毛女》,也是在这个基础上诞生的。李波在该剧中扮演了黄母。
《白毛女》第一次彩排时,专门请了鲁艺的炊事员和后勤人员观看。看完后,他们提了两点意见: 一是地主黄世仁应当枪毙(最初本子没有枪毙黄世仁),二是由李波扮演的黄母应当拖出斗争.
《白毛女》首场正式演出,安排在党的第七次代表大会期间。毛泽东主席、朱德总司令等中央首长都来观看演出。当演到满头白发的喜儿被人们从山洞救出的那一场。台上唱起了这段歌: “同志们,乡亲们,莫流泪! 旧社会把人逼成鬼,新社会把鬼变成人,救出受难的好姐妹。”这时,毛泽东同志也流下了眼泪,他并且站起来和同志们一起热烈地鼓掌。
《白毛女》在延安公演后,喜儿的不幸遭遇,引起广大观众深切的同情;黄世仁与黄母的凶残,又激起了观众的强烈憎恨。每当演到开斗争会那场戏时,台上、台下“打倒黄世仁! ”的喊声连成一片……延安演出后,解放区的许多文艺工作者也都赶排了这个戏。有些战士是临上前线之前观看了《白毛女》的演出。他们将枪托刻上“为喜儿报仇!”“为杨白劳报仇! ”等字样,带着满腔的阶级仇恨奔赴战场。
一九四五年八月十五日,日寇投降了。仅仅一年多以后,一九四七年年初,蒋介石又背信弃义发动了内战。为粉碎蒋介石对延安的所谓“重点进攻” ,三月初,李波随同部队撤离了延安。
早春的风仍是寒冷的,小草还没有抽芽。但是,各个解放战场上胜利的捷报,都象是报春的燕子,频频飞来。踏着解放战争的隆隆炮声,李波深入到陕北葭县(今佳县》和河北武安县参加土改。不久,她又跨过莽莽苍苍的冀中原野,向着北京城走来。她向往已久的、全中国解放的日子已经为期不远了!


满眼是绚丽的鲜花,漫天是飞扬的红旗。在喧天的锣鼓声中,在沸腾的欢呼声里,一九四九年一月,李波和华北文工团的同志,英姿勃勃地走进了北京城。
中国人民革命胜利的消息,随着无线电波飞出国界,传向五洲四洋……不久,世界青年联欢节筹委会便向中国青年发出了参加这一盛会的邀请。一九四九年五月,以肖华为团长的中国青年代表团,豪情满怀地踏上了旅程。李波荣幸地被选为代表团的成员。八月初,代表团取道苏联,抵达匈牙利首都布达佩斯,受到世界各国青年朋友和匈牙利人民的热情接待。中国青年艺术家参加了联欢节的歌唱、舞蹈比赛。演出的节目有《兄妹开荒》、《腰鼓舞》、《红绸舞》,以及李波、郭兰英、王昆的独唱。在布达佩斯国家歌剧院的舞台上,李波头绕白毛巾,身着花褂子走向台中央,挺胸昂首放声高唱起陕北民歌《翻身道情》: “太阳一出哎……满山红哎……共产党救咱翻了身……”她那激越高亢的女高音,在剧场上空悠婉地回荡着,紧紧吸引了各国朋友们。演唱结束,雷鸣般的掌声响彻整个剧场。李波荣获这一届世界青年联欢节演唱二等奖。
鲜艳的五星红旗在中国大地升起的时刻,满载着世界青年对中国人民的友情,中国青年代表团回到北京。转年,李波拍完电影《白毛女》中黄母的镜头,又参加了歌剧《长征》的排练。排练中途李波又被抽出来,于一九五一年六月,随同中国青年代表团第二次赴东欧及奥地利进行访问演出。出访之前,大家担心象《白毛女》这样一个描写旧社会中国劳动人民血泪遭遇的民族歌剧,能被语言、习俗和我们相去殊远的外国观众理解和接受吗?但演出的实践对此做了肯定的回答。在莫斯科大剧院、在布拉格广场,在民主德国的山村,《白毛女》受到了国外朋友的高度赞赏。在奥地利首都维也纳的几场演出尤其令人难忘。演出前,中国代表团的一位同志曾同维也纳一家剧场经理洽谈,这位经理十分傲慢,他不相信中国艺术团能有出色的表演。洽谈结束时,握手告别,这位经理竟然只伸出一个手指头。
在维也纳剧场的演出开始了。舞台上展现出中国农民苦难生活的画面。特别是杨白劳与喜儿父女俩的不幸遭遇,通过演员如泣如诉的表演,深深打动了观众的心。演到高潮,整个剧场是一片感叹啜泣之声。演出在暴风雨般的掌声中结束了。散戏以后,很多观众聚在剧场门口,不愿离开。不少人向 “喜儿”赠送了各种礼品。有的不署名,只写上“喜儿的同情者” 。还是剧场那位经理,这会儿却笑着来到中国代表团面前,这次他是用双手向中国同志握手祝贺。
由于观众的憎恶,李波扮演的黄母总是受到“冷遇”。有时走到街上,孩子们还要向她掷石块。但李波却为此格外感到欣慰。看到自己的艺术创造,能唤起观众如此鲜明的爱憎,做为一个演员,还有什么比这能更值得满足的呢?
一九五二年秋天,李波从国外回到北京。在这以后的十几年里,为工农兵群众演出,她不辞辛苦走遍了大江两岸,天山南北。她到过朝鲜,到过东海前线,也去过河北山村。兰州、西安、桂林、太原、安庆等地的舞台上都留下了她活跃的身影。与此同时,她在如何继承民族遗产,创造民族新歌剧的问题上也进行了不倦的研究。她反对那种把民间的演唱一律斥之为 “喊” 的说法。多年来,李波苦心钻研了京韵大鼓、粤剧、豫剧、京剧、晋剧、河北梆子……多种地方戏曲的发声方法和演唱技巧。她发现,运用中国民间唱法,好的女高音,可以唱出三个八度来。
一九五五年,应周恩来总理之邀,苏联专家来中国讲学,李波还专门向苏联专家学习了两年声乐。她认为,学习外国的先进演唱技法,目的是为了发展中国独特的演唱风格,一味照搬外国的东西是没有出路的。正当李波在艺术探索的道路上,一步一步向前迈进的时候,一场空前的浩劫——“文化大革命”爆发了!


噩梦一样的现实突然自天而降: 它象是决堤的洪水,又象是铺天盖地的黑色风暴,一下子就把她的一家和象她一样的千千万万个家庭卷入了一场长达十年的灾难之中。
一九六六年八月十一日,李波遭到了第一次批斗,接着又被当做牛鬼蛇神揪出家门游街示众。因她在《白毛女》中扮演黄母时手中拿着念珠,此时脖子上也就被挂上了一大串木珠子。她忍受着对一个人尊严的践踏和凌辱,一边敲打着木鱼一边喊: “我是黑帮李波……”但她无论如何也不能想到,在充满痛苦与辛酸的未来的日日夜夜,将有那么一个夜晚,“专政”的铁拳会无情地夺走她最亲近的人的生命。
李波的丈夫陈谷音,是北京航空工业学校校长。他是一位久经斗争考验的老同志。一九四二年,在新疆工作时和马明芳、陈潭秋、毛泽民、林基路等一百多人一起,被盛世才投入监狱。在狱中,陈谷音面对敌人种种酷刑,铁骨铮铮,表现了共产党人的凛然正气。着名的《囚徒歌》、《思夫曲》就是他和林基路在狱中合作写成的。直到一九四六年,他才被党营救出狱。
“文化大革命”中,陈谷音被打成叛徒。一个患着心脏病、高血压等多种疾病的老人,竟然被“造反派”连续抽打了七十二个耳光,在砖头上站了六天六夜,他的双脚以至腹部全都肿胀起来。造反派每踢一下,紫红的皮下,就会露出鲜红的嫩肉,流出脓水来。
一九七二年夏季里的一天,连续几天的高烧,陈谷音已经人事不省了。李波满腔愤懑,再三强烈要求,学校的军代表才同意将陈谷音送往积水潭医院急救。可是在那个“敌” “我”界线空前分明的时候,有谁能挺身而出去救一个“罪该万死”的“叛徒”呢? 当天深夜,陈谷音,这个为中国革命奋斗了一生的不屈战士,含着悲愤离开了这个世界。临死前,他留给李波的最后一句话还是“我不是叛徒! ”这时候,望着窗外阴雨迷蒙的暗夜,李波伤心地哭了。在她痛苦与愤怒交织的胸膛里,也同时升腾起压抑不住的烈火: 无边无际的黑夜啊,你什么时候,才能给苦难的中国大地,重新捧献出微笑的黎明呢?

十一


这一天终于来了,十月的秋风,吹去了天空上阴晦的浓云,展现出一片明净的蓝天。这是多么令人振奋的日子啊! 李波畅饮了喜庆的美酒,心中又飞出了欢乐的歌声。五十七岁,她已经五十七岁了! 可她仍然随着兴高采烈的人群,扭着秧歌来到天安门。经过纪念碑高耸的广场,她仿佛又望见壮丽的宝塔山,回忆起延安的岁月; 听着耳边欢快的鼓点,她仿佛又一次体味到解放的喜悦。胜利了,人民终于胜利了! 在红旗飘舞的十月阳光下,李波高高举起双臂,迎接着文艺舞台上又一个崭新的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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