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泰传》人物生平事迹简介
一九五四年,马泰十九岁了,还是块待凿的璞玉。有一次偶然的机缘,当时评剧院的院长薛恩厚发现了他。马泰是以京剧《连环套》里的《坐寨》一段唱,博得了剧院领导的赞赏,而被选进了中国评剧院的。一进评剧院,他就参加了现代戏《志愿军的未婚妻》的排演。女主角是新凤霞。当时新凤霞由于《刘巧儿》的演出成功,已经享有很高的声誉。马泰演的是志愿军的一个班长。第一次崭露头角,马泰就显示出他的表演才能。评剧界和观众的看法几乎是一致的,都认为这个小伙子扮相好,嗓子好,气质好,是一个好苗子。第二年——一九五五年,马泰又一次参加了以新凤霞为主角的《春香传》的演出,年方二十岁的马泰在戏里扮演一个八十多岁的老农夫。老农夫有一段唱是怀念春香的: “山上的青松傲霜寒,它不怕狂风暴雨下雪天;春香是青松在山头上站,卞学道想压迫她难上难! ……” 马泰唱这几句,嗓音宏亮,高亢有力,气满韵足,博得了观众的喷啧称赞。
马泰的出现,引起了戏剧界的注意,这不仅由于他扮相英俊,身材魁伟,嗓音宽厚,还由于他那具有很大潜力的表演才能。不少人预言: 这是一颗将要在评剧舞台上升起的明星。
从一九五四年到现在,二十多年的时间里,马泰与着名评剧演员小白玉霜、新凤霞、喜彩莲、魏荣元、席宝昆等合作,演出了《马寡妇开店》、《珠痕记》、《王定保借当》、《孙庞斗智》、《钟离剑》以及《向阳商店》、《金沙江畔》、《野火春风斗古城》、《红色联络站》、《夺印》、《南海长城》、《李双双》等传统剧目、新编历史剧目和现代戏共五十多出,他所塑造的古代和现代性格各异的众多人物形象,给观众留下的印象很深;这些戏里的许多唱腔,经他歌唱以后,在群众中广为流传。
渐渐地,马泰的名字就和评剧,尤其是评剧现代戏联系在一起,和评剧男声唱腔的发展联系在一起了。
在我国繁多的戏曲剧种中,评剧的历史不算长,是属于比较年青的一类。五十年代,当马泰步入评剧艺苑的时候,评剧的女声唱腔已经有了相当大的发展,板式、润腔手段以及旋律都十分丰富了。相比之下,评剧的男声唱腔就显得单调贫乏,基本上是上下两句的重复;再加上它与女声唱腔同调演唱,这就严重束缚了男声唱腔的发展。
马泰来到中国评剧院以后,正赶上戏曲改革(包括对唱腔的改革)的热潮。唱腔改革的直接收获,就是有着丰富经验的老演员魏荣元,在排演《秦香莲》的过程中,和音乐工作者一道,首创了男声唱腔的越调唱法,成功地设计了包公的唱腔。越调唱法,是采用比女声低四度的转调唱法,扩展了男声唱腔的音域,使它有了自由驰聘的广阔天地。经过音乐工作者的科学总结,越调唱法被普遍采用了。已故着名演员魏荣元的这一功绩,与他的艺术成就一起,记载在评剧发展的史册中。
有了越调作为男声唱腔的基调,马泰就不用象当初的许多男演员那样,扯着嗓子与女演员同度演唱了。这就使他那宽厚明亮,优美动听的嗓音得到了充分的发挥,并在长期的艺术实践中逐步形成了自己抒情开阔、豪放爽朗、刚柔相济、声情并茂的演唱风格,而在评剧的男声唱腔中独树一帜。
在他的现代戏唱腔当中,除了上述的特色之外,它的浓郁的时代气息总是给观众以强烈的感染力量。
马泰最有代表性的唱腔,如《夺印》中的《劝有才》、《劝广清》,洋溢着对阶级兄弟和战友的深情,听来催人泪下。这些唱段在六十年代曾经风靡京津,传遍东北、华北等地。
他在《野火春风斗古城》里扮演杨晓冬,唱的怒斥敌人的段子,充满了蔑视与嘲讽,把革命者的乐观精神和大义凛然的气概表达得淋漓尽致。
他在《向阳商店》、《千万不要忘记》、《南海长城》、《金沙江畔》以及《珠痕记》、《钟离剑》等戏中的慢板唱腔,美不胜收,极富特色。他的慢板吐字清晰,韵味淳厚,抒发出剧中人的喜悦和痛苦、快乐和悲伤、激动和愤懑等复杂的思想感情,揭示出这些人的性格、情操和心灵的美。
马泰的这些贡献,使他成为评剧男声中一个突出的代表,在观众中获得很高的声誉。
在表演方面,马泰除了继承传统戏曲的表演程式,还吸取了话剧的表演方法。在他演出的现代戏里,他把话剧里讲求真实、自然的风格与戏曲中讲求强烈的节奏感以及多少带有夸张的程式化动作有机的统一在一起。因而他的表演,既接近于生活而又不失戏曲的特色。
他的念白也是这样,是话剧念白和戏曲念白两者有机的统一,既有话剧的亲切自然,又有戏曲鲜明的节奏。
马泰的艺术才能是多方面的。在谢添导演的喜剧影片《甜蜜的事业》里,他以田大伯的扮演者,在银幕上和大家见了面。
当马泰在评剧界成名之后,常听到有人开玩笑说马泰投错了“胎” 。京剧界的同行说,他应该唱花脸,曲艺界的同行说,他应该唱大鼓或单弦或说相声。的确,如果马泰当时学了京剧,他可能是一个很好的“裘门”弟子,或是一个出色的“马(连良)”派老生;如果他从了曲艺,很可能是一个受观众欢迎的说唱演员。这一点,对于有机会听到他维妙维肖模仿裘盛荣、马连良、周信芳、关学增等名家唱腔的人来说,是不会感到意外的。
可是,他却和评剧结下了不解之缘,并选择它作为自己的终生职业。
对于此,叙述一下马泰从艺的经过,是很有趣味的。
马泰是回族人,祖籍山东德州。大约在他出生前一百年,他的先辈就已经定居北京了。曾祖父是清朝一个管钱粮的小官吏,到了中年就破了产。他的祖父,早年在朝阳门做些诸如卖花生之类的小生意,中间还拉过洋车,最后开了一个小小的卖木料的店铺,生活还过得去。一九三五年,马泰就出生在这样一个小康之家。
祖父没有别的嗜好,就是喜欢京剧。当时赫赫有名的谭鑫培、谭小培、金少山等,都为他祖父所崇拜。老人家身残,不能出门,家里有一个破旧的日本四灯收音机,每天听听百代公司、高亭公司灌制的戏曲唱片,就足够他欣赏的了。老人不仅爱听,还爱哼哼几句。祖父的爱好,很快就传给了孙子。六岁左右的马泰,有时也学着祖父,哼起《文昭关》里的唱来。邻居当中,也有会拉弦的,也有会唱戏的,马泰就跟他们学《法门寺》、《甘露寺》。渐渐地,这一切就不能满足求知欲望极为强烈的马泰了。他向祖父要钱买票到离家较近的华乐、三庆等戏院去看戏。毕竟年纪太小了,祖父放心不下,后来就不给他钱,不放他独自去看戏了。马泰自有他的办法,靠着自己个子小,有时就混在成年人当中,挤在包厢的角落里,瞪着两个眼睛瞧个够。
这就是马泰童年的文艺启蒙史。
马泰的父亲,是个恪守“忍为高”的人,他不吸烟喝酒,与邻居从不吵架。唯一的爱好就是清洁。冬天不管多冷,总要光着脊梁洗脸,白色的绒衣绒裤,总是一个月洗一次。北京风沙大,衣服沾上一点尘土,他也不能忍受,用三把掸子抽打衣服。这些,不仅在性格上给了马泰以影响,而且父亲的日常生活,往往成为他后来在舞台上塑造人物的直接来源。例如在《向阳商店》里,他扮演的经理刘宝忠,一进门就拍打衣服,“老北京”的味道很足。据马泰说,这就是父亲给他的启示。
上小学以后,马泰的兴趣还在戏上面,并不十分用功。只有语文是个例外。当时语文老师教了一首诗,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当时,自己还为它编了一支曲子,在上学的路上常常哼起来。
马泰十三、四岁的时候,一个偶然的机会,认识了当时只有三十多岁,可是已经有了相当名气的裘盛戎。他唱《连环套》,裘盛戎给他拉弦; 并且给他指点。这对马泰来说,是难以忘怀的。他崇拜裘盛戎,把他当成自己的老师,裘盛戎也非常喜欢马泰这个机灵聪明,嗓音宏亮的“小裘迷” 。这是他们交谊的开始。后来直到一九七三年裘先生故去,他们一直保持着密切的关系。
裘盛戎对马泰的影响是巨大的。马泰认为裘盛戎的发声方法科学,用气贯通,共鸣点找得正确,这些演唱特点,今天都可以在马泰的唱腔中找到。值得一提的是,裘盛戎唱腔里的转板,马泰认为是最漂亮不过的。因此在自己的歌唱里,就常常把它借鉴过来。如《夺印》里,何文进的那段“劝广清” 后半部分,从快二六转快流水板,即从“党和群众信任你,他们就小恩小惠摇头摆尾将你奉承”到“靠了你” 的转板,就是学了裘盛戎《连环套》里“他那里甩头打某的左膀”到“也是某心大意未曾提防”——从原板转快板的节奏,收到了唱腔过渡自然,板头扎实稳当的效果。
对马泰发生重大影响的,还有一个人,那就是尚小云先生的鼓师侯常青。他教给马泰锣鼓经,使他能够打出一套一套的锣鼓来,从小就培养起戏曲表演中特别强调的鲜明的节奏感。这套锣鼓经对他后来的评剧事业太有用处,可以说终身享用不尽。锣鼓点指挥着整出戏的演出和演员的表演节奏,由于他心里有了锣鼓点,所以在舞台上,就能与鼓师配合默契,从容自然,快慢催撤恰到好处。
童年和青年时代的马泰对表演、演唱艺术的爱好是非常广泛的,京剧、相声、评书、大鼓、口技没有他不喜欢的,而且有极高的模仿本领。这些,都直接间接地对他后来从事的事业发生了影响。例如《夺印》 “劝广清”里有这样一句“你不遭蛇咬不动心”。“不遭蛇咬”四个字的行腔几乎在同一音区上,“蛇咬”二字的吐字归音异常讲究,马泰唱来总是韵味十足。这其实是借鉴了太平歌词《劝人方》的行腔和唱法所产生的效果。有些青年演员唱这一句的时候,就常常苦于不象马泰。如果学会了《劝人方》中的“闲来无事出趟城西,瞧见了他人骑马我骑着驴,回头又瞧见了推小车的汉,我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那末再唱“不遭蛇咬”韵味自然就出来了。在《野火春风斗古城》里,杨晓冬“骂宴” 一段,“可笑你关敬陶云蒙双眼,身坐在悬崖自觉安然……”一共六句,显得很潇洒,这其中有四句就借鉴了老艺人小彩舞的京韵大鼓《剑阁闻铃》; 在《千万不要忘记》里,丁海宽的“老人家语重心长” 一段,借鉴了单弦《风雨归舟》; 在《南海长城》里区英才的“我没有大摆酒宴来欢迎”,则是借鉴了西河大鼓等等。这里,从唱腔设计来说,有音乐工作者的意图,但在演唱中能不能体现这些意图,就全靠演员的艺术修养了。马泰是一个非常注意吸收评剧以外的说唱艺术来一点一滴丰富自己唱腔的演员。他在青年时代对各类说唱艺术的广泛兴趣,以及他从事评剧以后对说唱艺术各种唱腔曲调有意识的积累,为他广收博取其他剧种的长处打下了比较坚实的基础,临到用的时候,就能象春蚕吐丝那样源源不断。
尽管马泰如此酷爱演唱艺术,但是他却不能“下海”从艺。因为父亲有一种传统观念,认为唱戏不是正当的职业。所以解放以后,马泰只好进了民族干部训练班。但是他的文艺天才很快就被马玉怀(后来任宁夏回族自治区党委书记)等学校领导同志发现了,由他们推荐,保送马泰到中央电影学校(北京电影学院前身)学习。在这里,马泰虽然在发行系学习,但是由于他的兴趣,结识了谢添、田烈、张平、陈强等电影界的名流,向他们学习了许多新的东西,给马泰的视野打开了一个新的天地。这对他后来在演评剧现代戏中表演风格的形成,起到了重要的作用。
马泰终于没有留在电影界,那是由于一个相当偶然的原因。当时中国评剧院正在排演《志愿军的未婚妻》,女主角是新凤霞,但是剧中的志愿军班长没有合适的演员担任,院长薛恩厚正为这事发愁,到处物色演员,于是找到了马泰,结果一谈就妥。剧院同志听了马泰唱的京剧《连环套》,认为他很有前途。马泰就这样进了评剧院,并得到了重点培养。
一个年青人选择自己的职业,带有多么大的偶然性啊! 马泰从事评剧事业,也许是个仓促的决定,因为他对评剧的兴趣只是平平常常。然而,老天不负苦心人,他童年、青年时代的文艺修养和爱好帮了他的忙,评剧界的老前辈张润时收下了这个已经十九岁的徒弟,给他指点;一些在评剧界久负盛名的演员如小白玉霜、魏荣元、新凤霞、喜彩莲、席宝昆在与他合作演出当中,给了他热情的帮助;音乐工作者和唱腔设计者如贺非、刘汉章等,领导及导演如胡沙、张玮等给了他许多支持;再凭着他的一副好嗓子,和英俊魁伟的扮相,以及他的聪明好学,经过五十年代中期的刻苦努力和舞台实践,到了五十年代末,六十年代初,他终于象一颗明星,在评剧舞台上升起了。
在马泰的艺术生涯中,使他最难忘的,莫过于敬爱的周总理的关怀了。
从中国评剧院解放初期演出现代戏《刘巧儿》开始,周总理就一直关怀着评剧事业的发展。总理在日理万机的百忙之中,常常抽出时间来看他们的演出,并亲切的与演员们交谈,对评剧的进一步发展提出了许多中肯、宝贵的意见。
一九六四年,敬爱的周总理两次观看马泰、魏荣元等演出的《夺印》。第一次看《夺印》,是在人民剧场。那次看戏,总理告诉大家: 今天我只能看半出戏,因为还要去接待外宾,过几天我还要再请些人来一块看戏。果然不出一星期,总理就叫人通知剧院,请他们到国际俱乐部演出。这一次总理请了政治局委员和有关领导同志来看戏。这是马泰有生以来第一次给这些不平常的“观众”演戏。《夺印》演了上百场,但他感到那天晚上的演出是最难忘的。总理和中央领导同志的笑声和掌声久久地留在他的记忆之中。
总理对《夺印》很满意,说戏是个好戏。看了戏以后,敬爱的周总理请马泰等全体演员职员吃饺子。席间,总理问长问短,谈笑风生。
一九六四年,在人民大会堂小礼堂,总理招待中外知名人士,请艺术家们表演。马泰清唱了一段《向阳商店》,总理听着,微笑着为马泰鼓掌。当马泰唱完要回到座位的时候,工作人员告诉他:总理让他再唱一段《夺印》。马泰感到一股暖流流遍全身,他清了清嗓子,继续为总理演唱。
一九六五年,为了声援越南人民的斗争,中国评剧院排演了反映越南南方人民斗争生活的评剧《阮文追》。因为要招待黄文欢等同志看戏,所以必须赶排出来。马泰接到这个任务的时候,离彩排只有三天的时间。他鼓足了劲,几乎三天三夜没有很好睡觉,按时完成了任务。外交部的同志看了彩排,高兴地向总理汇报说,这个戏很感人,具有很强的时代气息……,就是演阮文追的马泰胖了点。总理听了笑着说,只要气质好就可以了。
几天以后,《阮文追》在人民大会堂小礼堂正式演出了。总理亲自陪同越方领导人看戏。后来总理又请剧团到钓鱼台演出。演出结束后,总理请大家吃夜宵。当马泰在餐桌就座的时候,工作人员走过来小声的对他说: “今晚为了你一个人,总理和首长他们都吃了回民饭……”
多么体贴入微的关怀啊! 吃饭的时候,马泰的眼睛一直没有离开总理; 总理啊! 您是一个伟大的人,可您又是那么平易、慈祥,可敬可亲! 马泰心潮激荡,决心把总理的关怀化成永远向前的巨大动力,为人民的评剧事业贡献自己的青春、自己的一切。
粉碎“四人帮” 以后,作为中国共产党党员的马泰焕发了艺术青春。他和评剧院其他演员一道,恢复演出了《向阳商店》、《夺印》、《南海长城》; 同时又以《暴风雪中的烈火》、《第二次握手》等新剧与观众见了面;现在他们又投入了以和平解放北平为题材的大型现代戏《故都春晓》的紧张排练。马泰在这出戏里扮演傅作义将军,唱做都很吃重。
马泰如今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在百花竞放的艺苑里,他的表演和演唱必将日臻完美,他的艺术生命必将放射出愈加绚丽的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