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志《董刘马陈董吕传第九》文白对照

董刘马陈董吕传第九

董和字幼宰，南郡枝江人也，其先本巴郡江州人。汉末，和率宗族西迁，益州牧刘璋以为牛鞞、江原长、成都令。蜀土富实，时俗奢侈，货殖之家，侯服玉食，婚姻葬送，倾家竭产。和躬率以俭，恶衣蔬食，防遏逾僭，为之轨制，所在皆移风变善，畏而不犯。然县界豪强惮和严法，说璋转和为巴东属国都尉。吏民老弱相携乞留和者数千人。璋听留二年，还迁益州太守，其清约如前。与蛮夷从事，务推诚心，南土爱而信之。

董和字幼宰，南郡枝江县人，祖上本来是巴郡江州人。东汉末年，董和率领宗族向西迁徙，益州牧刘璋先后任命董和为牛鞞、江原县长、成都县令等职务。蜀郡土地肥沃物产丰富，因此社会风气奢侈，从事工商业富豪之家，平时穿着侯爵的衣服，吃着精美的食品，办理婚丧之事极度奢侈，甚至耗费掉全部家产。为了扭转这种风气，董和亲自做出简朴的表率，身穿粗布衣服，吃饭以蔬菜为主，为了防止在生活行为上超越本分的现象发生，董和还制定了这方面的制度和规定，因此董和所任职的这些地方，社会风气全都变好了，百姓们对董和所定的制度和规定都敬畏不敢违犯。然而成都县中的豪强害怕董和所定的严厉法规，劝刘璋改任董和为巴东属国都尉。县中官民几千人扶老携幼请求刘璋让董和留任，刘璋只得让董和继续留任两年。董和任期满后，又被升迁为益州郡太守，董和仍然像以前那样清廉俭朴。在与蛮夷族打交道时，特别注重以诚相待，所以南方的蛮夷族全都爱戴信任董和。

先主定蜀，征和为掌军中郎将，与军师将军诸葛亮并署左将军大司马府事，献可替否，共为欢交。自和居官食禄，外牧殊域，内干机衡，二十馀年，死之日家无儋石之财。亮后为丞相，教与群下曰：“夫参署者，集众思广忠益也。若远小嫌，难相违覆，旷阙损矣。违覆而得中，犹弃弊跷而获珠玉。然人心苦不能尽，惟徐元直处兹不惑，又董幼宰参署七年，事有不至，至于十反，来相启告。苟能慕元直之十一，幼宰之殷勤，有忠于国，则亮可少过矣。”又曰：“昔初交州平，屡闻得失，后交元直，勤见启诲，前参事于幼宰，每言则尽，后从事于伟度，数有谏止；虽姿性鄙暗，不能悉纳，然与此四子终始好合，亦足以明其不疑于直言也。”其追思和如此。

先主占领益州后，任命董和为掌军中郎将，与军师将军诸葛亮一起处理左将军、大司马府的事务，进献可行的建议，废止不可行的做法，两个人相处得非常愉快，结下了深厚的友谊。自从董和当官领取俸禄以来，在边远地区任郡守，在朝廷内处理机要事务，前后长达二十多年，到董和死的时候，家里没有一担的财产。后来诸葛亮做蜀汉的丞相时，给自己的下属们发指示说：“朝廷之所以设置参与处理军机要务的官员，目的就是要集中众人的意见以把事情做得更好。如果为了不与别人发生小的矛盾而不敢提出自己不同的意见，那么就会造成大的失误和损失。如果有不同意见，而不同意见又因正确而被采纳，这就像丢掉破旧的鞋子而获得珍珠美玉一样。然而人们内心真正的想法很难全部说出来，只有徐元直在这种情况下能做到毫无顾虑，还有董幼宰在参与政务这七年间，事情如果有我考虑不周到的地方，董幼宰就会和我不断探讨，往返达十次之多，来申述自己的看法。如果诸位能够因仰慕徐元直的品质而效法徐元直精神的十分之一，学习董幼宰办事的勤勤恳恳，忠于国家，那么我就可以少犯错误了。”诸葛亮还说：“当初我与崔州平交往，多次听到崔州平对我办事得失的肯定与批评；后来与徐元直交往时，又常常得到徐元直的启发和指教。前与董幼宰共事时，董幼宰每次提意见时总是毫无保留；后与胡伟度共事时，胡伟度也多次对我进行规劝和阻止。我虽然禀性浅陋愚昧，不能全部采纳这四个人的意见，但我与这四个人始终保持着友好的关系，这也足以表明这四个人对自己直言不讳的做法没有什么犹豫怀疑了。”诸葛亮就是这样地怀念董和。

刘巴字子初，零陵烝阳人也。少知名，荆州牧刘表连辟，及举茂才，皆不就。表卒，曹公征荆州。先主奔江南，荆、楚群士从之如云，而巴北诣曹公。曹公辟为掾，使招纳长沙、零陵、桂阳。会先主略有三郡，巴不得反使，遂远适交阯，先主深以为恨。

巴复从交阯至蜀。俄而先主定益州，巴辞谢罪负，先主不责。而诸葛孔明数称荐之，先主辟为左将军西曹掾。建安二十四年，先主为汉中王，巴为尚书，后代法正为尚书令。躬履清俭，不治产业，又自以归附非素，惧见猜嫌，恭默守静，退无私交，非公事不言。先主称尊号，昭告于皇天上帝后土神祇，凡诸文诰策命，皆巴所作也。章武二年卒。卒后，魏尚书仆射陈群与丞相诸葛亮书，问巴消息，称曰刘君子初，甚敬重焉。

刘巴字子初，零陵郡烝阳县人。年轻时就有名气，荆州牧刘表连连对刘巴进行征召，甚至要把刘巴提为茂才，刘巴都不去。刘表死后，曹公征伐荆州。先主率人逃往江南，荆、楚地区的许多人士都随先主南逃，而刘巴却向北投奔曹公。曹公提拔刘巴为丞相属官，派刘巴作为使节前往长沙、零陵、桂阳三郡，招纳三郡投降。正值先主占领了这三个郡，刘巴不能够北归向曹公回复使命，便向南远逃到交阯郡，先主为没能得到刘巴感到深深的遗憾。

刘巴又从交阯来到益州。不久先主占领了益州，刘巴便向先主请罪，先主没有怪罪刘巴。诸葛亮多次称赞并举荐刘巴，先主便任命刘巴为左将军西曹掾。建安二十四年，先主为汉中王，刘巴为尚书，后来又代法正为尚书令。刘巴自身清廉俭朴，不置办个人的产业，又以为自己是后来投降而不是很早就追随先主的老部下，害怕被猜忌怀疑，因此总是恭敬顺从不出头，回到家中不与别人有私人交往，若不是因为公事则不发表意见。先主称帝后，举行即位仪式，仪式所用的向皇天上帝、后土神祇进行祷告的祝文，以及向下发布的文告、文书、命令等，都是刘巴起草的。章武二年去世。刘巴死后，曹魏尚书仆射陈群曾写信给诸葛亮，打听刘巴的消息，信中称刘巴为刘君子初，对刘巴表示了特别的敬重。

马良字季常，襄阳宜城人也。兄弟五人，并有才名，乡里为之谚曰：“马氏五常，白眉最良。”良眉中有白毛，故以称之。先主领荆州，辟为从事。及先主入蜀，诸葛亮亦从后往，良留荆州，与亮书曰：“闻洛城已拔，此天祚也。尊兄应期赞世，配业光国，魄兆见矣。夫变用雅虑，审贵垂明，于以简才，宜适其时。若乃和光悦远，迈德天壤，使时闲于听，世服于道，齐高妙之音，正郑、卫之声，并利于事，无相夺伦，此乃管之至，牙、旷之调也。虽非钟期，敢不击节！”先主辟良为左将军掾。

马良字季常，襄阳郡宜城县人。马氏兄弟五个人，全都因有才而出名，当时乡里有一条谚语说：“马氏五常，白眉最良。”因为马良的眉毛中有白毛，所以人们用白眉来称马良。先主兼任荆州牧的时候，请马良担任州从事。先主率军进入益州，诸葛亮后来也去了益州，马良留在了荆州。马良给诸葛亮写信说：“我听说洛城已经被攻下，这是苍天助佑我们。尊兄顺应天命，辅佐当世明主，参与使国家重振的大业，成功的征兆已经出现了。谋求变化要用正确的思想，审查事务最重要的是有深刻的洞察力，用这些优势来选拔人才，现在正是时候。如果能够普遍地施行仁政，使远方的人都乐于归顺，尽力把恩德施与天地之间的百姓，使百姓习惯于听从尊兄的教诲，世间服从正道，建立高尚美好的道德，扭转败坏的风俗时尚，各项事务都顺利实施，不互相打乱次序，这就好比是音乐的最高层次，是伯牙、师旷等音乐圣人所能奏出的曲调。我虽然不是钟子期，怎敢不对如此高雅的曲调击打节拍，参与其中呢！”先主拔举马良为左将军府的属官。

后遣使吴，良谓亮曰：“今衔国命，协穆二家，幸为良介于孙将军。”亮曰：“君试自为文。”良即为草曰：“寡君遣掾马良通聘继好，以绍昆吾、豕韦之勋。其人吉士，荆楚之令，鲜于造次之华，而有克终之美，愿降心存纳，以慰将命。”权敬待之。

先主称尊号，以良为侍中。及东征吴，遣良入武陵招纳五溪蛮夷，蛮夷渠帅皆受印号，咸如意指。会先主败绩于夷陵，良亦遇害。先主拜良子秉为骑都尉。

后来马良受朝廷派遣出使孙吴，马良对诸葛亮说：“如今我身负国家使命，使孙刘两家和睦结好，希望丞相写一封信，把我介绍给孙将军。”诸葛亮说：“君自己试着写吧！”马良当即便写了一个草稿，上写道：“寡君派下属马良与贵国通使修好，以使昆吾、豕韦辅佐夏朝那样的功勋能够有人继承。派去的这个人，才华出众，是荆楚地区的完美之人，马良虽然缺少处理突然事变的才华，却有着始终如一的美德。希望能够对马良屈尊抚慰接纳，以使身负使命的人得到慰藉。”马良到孙吴以后，孙权对马良很尊敬。

先主称帝以后，任命马良为侍中。在先主领军东征孙吴的时候，派马良进入武陵郡招降接纳五溪的蛮夷，在马良的活动下，蛮夷的首领全都接受了蜀汉政权的委任。马良所做的一切，全都符合先主的意旨。先主在夷陵打了大败仗的时候，马良也在战役中遇害。先主任命马良的儿子马秉为骑都尉。

良弟谡，字幼常，以荆州从事随先主入蜀，除绵竹、成都令，越西太守。才器过人，好论军计，丞相诸葛亮深加器异。先主临薨谓亮曰：“马谡言过其实，不可大用，君其察之！”亮犹谓不然，以谡为参军，每引见谈论，自昼达夜。

建兴六年，亮出军向祁山，时有宿将魏延、吴壹等，论者皆言以为宜令为先锋，而亮违众拔谡，统大众在前，与魏将张郃战于街亭，为郃所破，士卒离散。亮进无所据，退军还汉中。谡下狱物故，亮为之流涕。良死时年三十六，谡年三十九。

马良的弟弟马谡，字幼常，先在荆州任从事史，后随先主进入益州，先后被任命为绵竹、成都县令，越西太守。马谡才气出众，喜欢讨论军事谋略，丞相诸葛亮对马谡特别器重。然而先主临死时却对诸葛亮说：“马谡的实际才干不如自己所说的，不可重用，君要仔细深入地思量我的话！”诸葛亮却认为不是这样，以马谡为丞相府参军，常常召见马谡谈论军事，每次谈论都是从早到晚。

建兴六年，诸葛亮率军出祁山北伐曹魏，当时军中的将领魏延、吴壹等都是有资格的老将，众人都说应该任魏延、吴壹等作先锋，而诸葛亮却违背众人的意愿提拔马谡，让马谡为先锋统领兵众。马谡率军与曹魏大将张郃在街亭展开大战，结果被张郃打败，军队溃散。诸葛亮大军失去了进兵的根据地，只好退回汉中。马谡被关进狱中后死掉。诸葛亮为此流下眼泪。马良死时三十六岁，马谡死时三十九岁。

陈震字孝起，南阳人也。先主领荆州牧，辟为从事，部诸郡，随先主入蜀。蜀既定，为蜀郡北部都尉，因易郡名，为汶山太守，转在犍为。建兴三年，入拜尚书，迁尚书令，奉命使吴。七年，孙权称尊号，以震为卫尉，贺权践祚，诸葛亮与兄瑾书曰：“孝起忠纯之性，老而益笃，及其赞述东西，欢乐和合，有可贵者。”震入吴界，移关候曰：“东之与西，驿使往来，冠盖相望，申盟初好，日新其事。东尊应保圣祚，告燎受符，剖判土宇，天下响应，各有所归。于此时也，以同心讨贼，则何寇不灭哉！西朝君臣，引领欣赖。震以不才，得充下使，奉聘叙好，践界踊跃，入则如归。献子适鲁，犯其山讳，《春秋》讥之。望必启告，使行人睦焉。即日张旍诰众，各自约誓。顺流漂疾，国典异制，惧或有违，幸必斟诲，示其所宜。”震到武昌，孙权与震升坛歃盟，交分天下：以徐、豫、幽、青属吴，并、凉、冀、兖属蜀，其司州之土，以函谷关为界。震还，封城阳亭侯。九年，都护李平坐诬罔废；诸葛亮与长史蒋琬、侍中董允书曰：“孝起前临至吴，为吾说正方腹中有鳞甲，乡党以为不可近。吾以为鳞甲者但不当犯之耳，不图复有苏、张之事出于不意。可使孝起知之。”十三年，震卒。子济嗣。

陈震字孝起，南阳人。先主兼任荆州牧时，征召为州从事史，负责督察各郡事务。随先主进入益州。占领益州后，任蜀郡北部都尉，后来因为蜀郡北部被改为汶山郡，转任汶山郡太守，后又转任犍为郡太守。建兴三年入朝任尚书，又升任尚书令，奉命出使孙吴。建兴七年，孙权称帝，蜀汉东西以陈震为卫尉，派陈震去孙吴祝贺孙权登上帝位。诸葛亮给哥哥诸葛瑾写信说：“陈孝起忠厚纯正的秉性，越老越突出，陈震在使孙吴、蜀汉东西两国沟通来往和睦相处方面，有着宝贵的贡献。”陈震进入孙吴地界以后，便给守卫孙吴边界的官员递交公文说：“孙吴与蜀汉，两国驿使往来不断，彼此都能在路上看见对方的帽子和车盖，在申明盟约恢复当初的友好交往方面，每天都有新的进展。贵国的君主顺应天命，保有神圣的福分，祭告上天，接受上天的符命称帝，然后与蜀汉分割天下的土地，此举得到天下人的响应，也将使天下的土地各有归属。在这个时候，两国团结一心讨伐汉贼，有什么敌人不能消灭！蜀汉的君臣，都急切期待着贵国的好消息，并愿意把贵国作为可以依赖的外援。我陈震没有什么才能，有幸充当使者，奉命出使贵国叙述两国友好情谊，一踏入贵国国界便兴奋得跳起来，贵国的热情接待使我有回到家中的感觉。春秋时范献子出使鲁国，因打听鲁国的山名犯了人家的忌讳，《春秋》对此事曾进行批评。如今贵国有什么忌讳希望一定要告诉我，使我能够把两国的关系搞得更加和睦。从现在起我就挥舞旗帜告诫部下，各自用誓言约束自己。我是乘船而下急速前进，对于贵国与我国不同的典章制度规定，我害怕有因不知道而违背的地方，一定要给予教诲，告诉我如何做才合适。”陈震到了武昌以后，孙权与陈震共登高坛，歃血盟誓，约定了中分天下的前景：东边徐、豫、幽、青四州属于孙吴，西边的并、凉、冀、兖四个州属于蜀汉，中间司州的土地，以函谷关为界两家平分。陈震回国以后，被封为城阳亭侯。建兴九年，都护李平因为造谣欺骗朝廷犯罪而被罢官，诸葛亮给长史蒋琬、侍中董允写信说：“陈孝起以前临出使孙吴的时候，曾对我说李平心机高深，李平的同乡都认为李平难以接近。我当时认为虽然李平心机高深，不去触犯李平就行了，想不到李平还会像苏秦、张仪一样鼓动唇舌玩弄阴谋。这些可让陈孝起知道。”建兴十三年，陈震去世。陈震的儿子陈济继承了陈震的爵位。

董允字休昭，掌军中郎将和之子也。先主立太子，允以选为舍人，徙洗马。后主袭位，迁黄门侍郎。丞相亮将北征，住汉中，虑后主富于春秋，朱紫难别，以允秉心公亮，欲任以宫省之事。上疏曰：“侍中郭攸之、费祎、侍郎董允等，先帝简拔以遗陛下，至于斟酌规益，进尽忠言，则其任也。愚以为宫中之事，事无大小，悉以谘之，必能裨补阙漏，有所广益。若无兴德之言，则戮允等以彰其慢。”亮寻请祎为参军，允迁为侍中，领虎贲中郎将，统宿卫亲兵。攸之性素和顺，备员而已。献纳之任，允皆专之矣。允处事为防制，甚尽匡救之理。后主常欲采择以充后宫，允以为古者天子后妃之数不过十二，今嫔嫱已具，不宜增益，终执不听。后主益严惮之。尚书令蒋琬领益州刺史，上疏以让费祎及允，又表“允内侍历年，翼赞王室，宜赐爵土以褒勋劳”。允固辞不受。后主渐长大，爱宦人黄皓。皓便辟佞慧，欲自容入。允常上则正色匡主，下则数责于皓。皓畏允，不敢为非。终允之世，皓位不过黄门丞。

董允字休昭，掌军中郎将董和的儿子。先主立刘禅为太子，董允被选为太子舍人，后转为太子洗马。后主刘禅继位后，被升迁为黄门侍郎。丞相诸葛亮将要北伐曹魏，驻扎在汉中，诸葛亮担心刘禅年纪轻，分辨不出好坏是非，因为董允办事有光明公正之心，想用董允管理宫廷的事务，便上书给刘禅说：“侍中郭攸之、费祎、侍郎董允等人，是先帝挑选提拔起来留给陛下的人，至于考虑朝政的得失利害，进献有利于朝政的建议，就是这些人的责任。我以为宫中的事务，无论大小，都应该咨询这些人，这样就一定能够收到弥补缺陷遗漏的效果，非常有益。如果陛下听不到有利于德政建立的言论，就应追究董允等人的责任，以公开董允等人怠慢政事的行为。”不久，诸葛亮又任费祎为丞相府参军，提拔董允为侍中，兼任虎贲中郎将，统领侍卫皇帝的禁兵。郭攸之性格向来温和柔顺，所以郭攸之当侍中只是充数而已。进献忠言、采纳正确意见的责任，全都由董允一个人来承担。董允处在这个位置上，采取了预防和制止奸邪的措施，尽心尽力来匡正和补救后主的过失。后主曾经打算选取美女扩充后宫，董允认为古代天子后妃的数量不超过十二个，如今嫔妃的数量已经够了，不应该再增加，始终坚持不允许。后主对董允越发敬畏。尚书令蒋琬兼任益州刺史时，上书后主把这个职务让给费祎和董允，又上表说“董允多年在宫内侍奉陛下，辅佐扶助朝廷，应该赐给董允爵位和土地以褒奖董允的功劳”。董允坚决推辞不接受。后主渐渐长大，宠爱宦官黄皓。黄皓又善于奉迎谄媚，奸佞狡猾，也想取悦于后主让后主接纳重用自己。董允经常对上严肃地纠正后主的过失，对下多次指责黄皓的不正当行为。黄皓因此非常害怕董允，不敢做坏事。董允在世时，黄皓的官位最高没有超过黄门丞。

允尝与尚书令费祎、中典军胡济等共期游宴，严驾已办，而郎中襄阳董恢诣允修敬。恢年少官微，见允停出，逡巡求去，允不许，曰：“本所以出者，欲与同好游谈也，今君已自屈，方展阔积，舍此之谈，就彼之宴，非所谓也。”乃命解骖，祎等罢驾不行。其守正下士，凡此类也。延熙六年，加辅国将军。七年，以侍中守尚书令，为大将军费祎副贰。九年，卒。

陈祗代允为侍中，与黄皓互相表里，皓始预政事。祗死后，皓从黄门令为中常侍、奉车都尉，操弄威柄，终至覆国。蜀人无不追思允。及邓艾至蜀，闻皓奸险，收闭，将杀之，而皓厚赂艾左右，得免。

董允曾与尚书令费祎、中典军胡济等人约定一起出游吃饭，车马和物品已经准备好，而在这时郎中襄阳人董恢前来拜见董允。董恢年轻官位低，见董允正要出门，便退缩着想要告辞，董允不让董恢走，说：“我要出去的目的，是想和志趣相同的好友游玩交谈，现在君屈驾前来，正是我们抒发阔别之情的时候，我舍去这个交谈，而赴那个宴会，这不是人们所赞赏的待人的做法。”于是命人解下驾车的马匹，费祎等人也都停车不去了。董允坚守正道，尊重比自己地位低的人，就是这种样子。后主延熙六年，董允被加辅国将军之号，延熙七年，以侍中的身份署理尚书令职务，为大将军费祎的助手。延熙九年，去世。

陈祗代替董允为侍中，与宦官黄皓内外勾结，于是黄皓开始干预国家事务。陈祗死后，黄皓从黄门令升为中常侍、奉车都尉，操纵国家大权，终于导致国家的灭亡。蜀汉的人没有不怀念董允的。到曹魏大将邓艾攻破蜀汉时，听说黄皓奸诈阴险，便把黄皓收监，准备杀掉。而黄皓通过以重金贿赂邓艾身边的人，得以免死。

祗字奉宗，汝南人，许靖兄之外孙也。少孤，长于靖家。弱冠知名，稍迁至选曹郎，矜厉有威容。多技艺，挟数术，费祎甚异之，故超继允内侍。吕乂卒，祗又以侍中守尚书令，加镇军将军，大将军姜维虽班在祗上，常率众在外，希亲朝政。祗上承主指，下接阉竖，深见信爱，权重于维。景耀元年卒，后主痛惜，发言流涕，乃下诏曰：“祗统职一纪，柔嘉惟则，干肃有章，和义利物，庶绩允明。命不融远，朕用悼焉。夫存有令问，则亡加美谥，谥曰忠侯。”赐子粲爵关内侯，拔次子裕为黄门侍郎。自祗之有宠，后主追怨允日深，谓为自轻，由祗媚兹一一人，皓构间浸润故耳。允孙宏，晋巴西太守。

陈祗字奉宗，汝南郡人，是许靖哥哥的外孙。从小是个孤儿，在许靖家长大。二十岁时就已经出名，渐渐地升迁到选曹郎的职位。陈祗为人矜持严厉，外表威严，多才多艺，长于心计善用手腕，费祎认为陈祗与众不同，因此提拔陈祗继承董允担任侍中。尚书令吕乂死后，陈祗又以侍中的身份代理尚书令的职务，并加镇军将军名号。大将军姜维的官阶虽然在陈祗之上，但由于姜维经常率军在外，很少亲自过问朝政。陈祗在朝中对上奉承后主的旨意，对下与宦官沆瀣一气，深被后主信任宠爱，职权反而比姜维还重。景耀元年陈祗去世，后主深感痛惜，一提起陈祗就恸哭不止，因此下诏说：“陈祗担任重职有十二年之久，柔润和善遵守规矩，干练严肃办事有章法，和蔼忠义利国利民，各项政绩都清清楚楚摆在那里。但陈祗的寿命不长久，朕为此而感到伤心。一个人在活着时候有美好的名声，死后就应加美好的谥号，给陈祗加谥号为忠侯。”又赐给陈祗的儿子陈粲关内侯的爵位，提拔陈粲的次子陈裕为黄门侍郎。自从陈祗被宠爱之后，后主对已经故去的董允的怨恨情绪越来越大，说董允在世的时候轻视自己。这是因为陈祗谄媚后主，黄皓又不断挑拨诋毁，日久天长慢慢地起了作用。董允的孙子董宏，晋朝时任巴西郡太守。

吕乂字季阳，南阳人也。父常，送故将刘焉入蜀，值王路隔塞，遂不得还。乂少孤，好读书鼓琴。初，先主定益州，置盐府校尉，较盐铁之利，后校尉王连请乂及南阳杜祺、南乡刘幹等并为典曹都尉。乂迁新都、绵竹令，乃心隐卹，百姓称之，为一州诸城之首。迁巴西太守。丞相诸葛亮连年出军，调发诸郡，多不相救，乂募取兵五千人诣亮，慰喻检制，无逃窜者。徙为汉中太守，兼领督农，供继军粮。亮卒，累迁广汉、蜀郡太守。蜀郡一都之会，户口众多，又亮卒之后，士伍亡命，更相重冒，奸巧非一。乂到官，为之防禁，开喻劝导，数年之中，漏脱自出者万馀口。后入为尚书，代董允为尚书令，众事无留，门无停宾。乂历职内外，治身俭约，谦靖少言，为政简而不烦，号为清能；然持法刻深，好用文俗吏，故居大官，名声损于郡县。延熙十四年卒。子辰，景耀中为成都令。辰弟雅，谒者。雅清厉有文才，著格论十五篇。

吕乂字季阳，南阳人。吕乂的父亲吕常，护送前将军刘焉到益州，正赶上天下大乱，道路阻隔，于是不能够回来。吕乂自幼为孤儿，喜好读书弹琴。当初先主占领益州，设置盐府校尉的官职，垄断盐铁的生产和经营。后来盐府校尉王连请吕乂和南阳人杜祺、南乡人刘干等人一起任典曹都尉。后来吕乂担任新都、绵竹等县的县令，同情抚恤百姓的苦楚，百姓都称赞吕乂，政绩居于一州各县之上。后升任巴西郡太守。丞相诸葛亮连年出兵，向各个郡征调兵力，很多郡都不能及时地发兵，而吕乂在本郡招募了五千名新兵送到诸葛亮处，吕乂对这些人进行抚慰晓谕，约束管制，没有一个人中途逃跑。后转为汉中太守，兼任督农，负责为前线供应军粮。诸葛亮死后，吕乂先后任广汉、蜀郡太守。蜀郡是一州的中心，人口众多，又加上诸葛亮去世之后，士兵逃亡，逃到这里的士兵和当地人互相冒名顶替，在户口上搞了各种花样。吕乂到任以后，在这方面采取了预防和禁止的措施，并加以晓谕劝导，几年之内，就有一万多与户口脱离的黑户主动出来登记。吕乂后来入朝担任尚书，又代替董允为尚书令，在吕乂手里没有一项滞留不办和耽搁误事的公务，门外也没有等待公务处理的人。吕乂历任朝内朝外的官职，要求自己俭朴节约，谦虚恭谨不多说话，处理政务简要而不烦琐，以清廉能干著称。然而由于吕乂执法严厉苛刻，喜好任用熟悉法令规章但文化素养不高的吏员，所以吕乂虽身居朝中高位，名声却不如在地方上任职时那样好了。延熙十四年，吕乂去世。吕乂的儿子吕辰，后主景耀年间担任成都县令。吕辰的弟弟吕雅，担任谒者。吕雅清廉严格，有文才，著述《格论》十五篇。

杜祺历郡守监军大将军司马，刘幹官至巴西太守，皆与乂亲善，亦有当时之称，而俭素守法，不及于乂。

杜祺历任郡太守、监军、大将军司马等职，刘干官做到巴西郡太守。两人都与吕乂关系亲密，也受到当时人的称赞，但两人在简朴守法方面，就比不上吕乂了。

评曰：董和蹈羔羊之素，刘巴履清尚之节，马良贞实，称为令士，陈震忠恪，老而益笃，董允匡主，义形于色，皆蜀臣之良矣。吕乂临郡则垂称，处朝则被损，亦黄、薛之流亚矣。

评论：董和具有节俭正直的品质，刘巴具有清廉高尚的节操，马良忠贞诚实，是一个优秀人物，陈震忠诚谨慎，而且越老越突出，董允纠正君主的失误，表现出一身正气，这些人都是蜀汉的良臣。吕乂在地方当官时名声很好，但在朝廷内任职则名誉受损，也算得上汉朝黄霸、薛宣一类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