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志《黄李吕马王张传第十三》文白对照

黄李吕马王张传第十三

黄权字公衡，巴西阆中人也。少为郡吏，州牧刘璋召为主簿。时别驾张松建议，宜迎先主，使伐张鲁。权谏曰：“左将军有骁名，今请到，欲以部曲遇之，则不满其心，欲以宾客礼待，则一国不容二君。若客有泰山之安，则主有累卵之危。可但闭境，以待河清。”璋不听，竟遣使迎先主，出权为广汉长。及先主袭取益州，将帅分下郡县，郡县望风景附，权闭城坚守，须刘璋稽服，乃诣降先主。先主假权偏将军。及曹公破张鲁，鲁走入巴中，权进曰：“若失汉中，则三巴不振，此为割蜀之股臂也。”于是先主以权为护军，率诸将迎鲁。鲁已还南郑，北降曹公，然卒破杜濩、朴胡，杀夏侯渊，据汉中，皆权本谋也。

黄权字公衡，巴西郡阆中人。年轻时担任郡吏，益州牧刘璋召黄权任主簿。当时别驾张松建议，应该迎接先主入蜀，让先主征伐张鲁。黄权劝阻说：“左将军有骁勇的名声，如今把先主请来，如果把先主当做部下对待，则不能满足先主的心愿；如果把先主当做宾客优待，则一国之内容不下两个君主。如果客人的处境安如泰山，那么主人的处境就会危如累卵。可以暂且关闭边境，等待天下太平。”刘璋没有听从黄权的意见，竟派人迎接先主入蜀，把黄权派出任广汉县长。等到先主袭取了益州，派将帅分别攻取益州郡县时，郡县全都望风降附，黄权却闭城坚守，一直到刘璋叩头降附，才到先主那里投降。先主让黄权暂时代理偏将军。后来曹公攻破张鲁，张鲁逃到巴中，黄权向先主进言说：“如果益州失掉汉中，那么三巴地区将会受到威胁，这好比割掉益州的大腿和手臂。”于是先主任黄权为护军将军，率领众将去迎接张鲁。而张鲁已经又回到南郑，投降了曹公，然而先主最终还是打败了杜濩、朴胡，斩杀了夏侯渊，据有了汉中，这原本都是黄权的计谋。

先主为汉中王，犹领益州牧，以权为治中从事。及称尊号，将东伐吴，权谏曰：“吴人悍战，又水军顺流，进易退难，臣请为先驱以尝寇，陛下宜为后镇。”先主不从，以权为镇北将军，督江北军以防魏师；先主自在江南。及吴将军陆议乘流断围，南军败绩，先主引退。而道隔绝，权不得还，故率将所领降于魏。有司执法，白收权妻子。先主曰：“孤负黄权，权不负孤也。”待之如初。

先主刘备为汉中王，仍旧兼任益州牧，任黄权为州治中从事。等到刘备称帝，准备东讨孙吴时，黄权劝阻说：“孙吴人剽悍善战，再加上我们水军是顺流而下，进易退难，臣请求作为先驱，试探敌人，陛下应当在后面坐镇。”先主没有听从，任黄权为镇北将军，督统长江北岸军队以防备曹魏军队，先主亲自率军在长江南岸。后来孙吴将军陆议乘船冲破了蜀军的大营，南岸的蜀军大败，先主率军后退。而江北由于道路被割断，黄权不能够退回，所以率领部众投降了曹魏。专门部门根据军法，报告说擒了黄权的妻子儿女。先主说：“是孤对不起黄权，不是黄权对不起孤。”对待黄权的家属仍旧像当初一样。

魏文帝谓权曰：“君舍逆效顺，欲追踪陈、韩邪？”权对曰：“臣过受刘主殊遇，降吴不可，还蜀无路，是以归命。且败军之将，免死为幸，何古人之可慕也！”文帝善之，拜为镇南将军，封育阳侯，加侍中，使之陪乘。蜀降人或云诛权妻子，权知其虚言，未便发丧，后得审问，果如所言。及先主薨问至，魏群臣咸贺而权独否。文帝察权有局量，欲试惊之，遣左右诏权，未至之间，累催相属，马使奔驰，交错于道，官属侍从莫不碎魄，而权举止颜色自若。后领益州刺史，徙占河南。大将军司马宣王深器之，问权曰：“蜀中有卿辈几人？”权笑而答曰：“不图明公见顾之重也！”宣王与诸葛亮书曰：“黄公衡，快士也，每坐起叹述足下，不去口实。”景初三年，蜀延熙二年，权迁车骑将军、仪同三司。明年卒，谥曰景侯。子邕嗣。邕无子，绝。

魏文帝对黄权说：“君舍弃蜀汉为我朝效力，是想效法陈平、韩信吗？”黄权回答说：“臣过分地受到刘主的特殊待遇，不能投降吴国，返回蜀国又没有归路，所以便归顺陛下。再说败军之将，免被处死已经是幸运了，哪还敢仰慕什么古人啊！”魏文帝认为黄权的回答很好，拜黄权为镇南将军，封爵育阳侯，加侍中，让黄权陪同车乘。蜀汉的降人有的说黄权的妻子儿女已经被先主所杀，黄权知道这是虚假之言，没有立即发布消息治丧，后来得到确切的消息，果然像自己预料的那样。后来先主去世的消息传来，曹魏群臣全都表示庆贺而只有黄权没有这样。魏文帝知道黄权有气量，想试着吓唬黄权，派遣左右的人下诏传唤黄权，在黄权没有到来之前，催促的人一个接着一个，骑马的使者飞速奔驰，在道路上交替相遇，黄权的下属侍从全都吓得魂飞魄散，而黄权却举止神色像往常一样。后来黄权兼任益州刺史，把户籍落在了河南尹。大将军宣王司马懿非常器重黄权，问黄权说：“蜀国像卿这样的人物有多少？”黄权笑着回答说：“想不到我被明公如此看重啊！”司马懿给诸葛亮写信说：“黄公衡，是个爽快的人，黄权每每以赞叹的口吻讲述足下，常常不离口。”景初三年，也就是蜀汉延熙二年，黄权被升迁为车骑将军、仪同三司。第二年去世，加谥号为景侯。儿子黄邕继承爵位。黄邕没有儿子，爵位的传承断绝。

权留蜀子崇，为尚书郎，随卫将军诸葛瞻拒邓艾。到涪县，瞻盘桓未进，崇屡劝瞻宜速行据险，无令敌得入平地。瞻犹与未纳，崇至于流涕。会艾长驱而前，瞻却战至绵竹，崇帅厉军士，期于必死，临陈见杀。

黄权留在蜀国的儿子黄崇，任尚书郎，跟随卫将军诸葛瞻抵御邓艾。到达涪县后，诸葛瞻徘徊停留不前，黄崇多次劝诸葛瞻应当火速前行占据险要，不要让敌人能够进入平地。诸葛瞻犹豫不采纳，黄崇苦劝以至于流下眼泪。这时邓艾长驱直入，诸葛瞻退却到绵竹与魏军交战，黄崇率领并鼓励战士，抱着必死的决心，在战阵中被杀。

李恢字德昂，建宁俞元人也。仕郡督邮，姑夫爨习为建伶令，有违犯之事，恢坐习免官。太守董和以习方土大姓，寝而不许。后贡恢于州，涉道未至，闻先主自葭萌还攻刘璋。恢知璋之必败，先主必成，乃托名郡使，北诣先主，遇于绵竹。先主嘉之，从至洛城，遣恢至汉中交好马超，超遂从命。成都既定，先主领益州牧，以恢为功曹书佐主簿。后为亡虏所诬，引恢谋反，有司执送，先主明其不然，更迁恢为别驾从事。章武元年，降都督邓方卒，先主问恢：“谁可代者？”恢对曰：“人之才能，各有长短，故孔子曰‘其使人也器之’。且夫明主在上，则臣下尽情，是以先零之役，赵充国曰‘莫若老臣’。臣窃不自揆，惟陛下察之。”先主笑曰：“孤之本意，亦已在卿矣。”遂以恢为降都督，使持节领交州刺史，住平夷县。

李恢字德昂，建宁郡俞元县人。曾在郡内担任督邮，李恢的姑夫爨习任建伶县令，有违法行为，李恢受爨习牵连当被免官。太守董和因为爨习是地方大姓，把对两人的处置搁置下来没有批准。后来董和还把李恢推荐到州里，李恢上路后还没有到达，就听说先主从葭萌回军攻打刘璋。李恢知道刘璋必败，先主必然成功，就假托建宁郡使者的身份，北上去见先主，并在绵竹与之相遇。先主对李恢很嘉许，让李恢随自己到了洛城，并派遣李恢到汉中去交好马超，马超便从命与李恢南下。成都平定以后，先主兼任益州牧，任李恢为功曹书佐主簿。后来李恢被逃亡之人所诬陷，被牵扯到谋反案中，专门部门把李恢投进监牢，先主深知李恢不是这样，反而升迁李恢为别驾从事。章武元年，降都督邓方去世，先主问李恢：“有谁可以代替邓方？”李恢回答说：“人的才能，各有长短，所以孔子说‘用人的时候衡量各人的才气去分配任务’。而且上边有英明的君主，那么臣下就可以充分表达自己的意愿，所以在准备征伐先零羌人的时候，赵充国就说‘没有比老臣更合适的人了’。为臣私下里不自量力，希望陛下考察。”先主笑着说：“孤的本意，也认为是卿啊。”便任李恢为降都督，使持节兼任交州刺史，驻扎在平夷县。

先主薨，高定恣睢于越西，雍闿跋扈于建宁，朱褒反叛于牂牁。丞相亮南征，先由越西，而恢案道向建宁。诸县大相纠合，围恢军于昆明。时恢众少敌倍，又未得亮声息，绐谓南人曰：“官军粮尽，欲规退还，吾中间久斥乡里，乃今得旋，不能复北，欲还与汝等同计谋，故以诚相告。”南人信之，故围守怠缓。于是恢出击，大破之，追奔逐北，南至盘江，东接牂牁，与亮声势相连。南土平定，恢军功居多，封汉兴亭侯，加安汉将军。后军还，南夷复叛，杀害守将。恢身往扑讨，尽恶类，徙其豪帅于成都，赋出叟、濮耕牛战马金银犀革，充继军资，于时费用不乏。

建兴七年，以交州属吴，解恢刺史。更领建宁太守，以还居本郡。徙居汉中，九年卒。子遗嗣。恢弟子球，羽林右部督，随诸葛瞻拒邓艾，临陈授命，死于绵竹。

先主去世后，高定在越西放纵不羁，雍闿在建宁专横跋扈，朱褒在牂牁起兵反叛。丞相诸葛亮南征中，先经过越西郡，而李恢按照预定路线前往建宁郡。建宁郡各县的反叛势力大批聚集，把李恢军队包围在昆明。当时李恢兵力少于敌人几倍，又得不到诸葛亮的消息，便欺骗叛军说：“朝廷军队的粮食已经吃完，准备退兵回去，我在以前的一段时间长久地离开家乡，如今返还，不能够再回去，想回来与汝等共商计谋，所以把我的诚意告诉汝等。”敌人相信了李恢的话，所以包围有所懈怠放松。于是李恢出击，大破反叛势力，又追击败走的敌军，向南扩展到盘江，向东与牂牁郡相连，与诸葛亮的主力互相呼应。平定南中，李恢军功居多，被封为汉兴亭侯，加安汉将军。后来大军撤回，南方蛮夷又反叛，杀害守将。李恢亲自率兵前往讨伐，把首恶分子铲除干净，把蛮夷的首领迁到成都，从叟、濮等少数民族中征调出耕牛、战马、金银、犀牛皮，补充军资，使当时的军资供应不匮乏。

建兴七年，因为交州归属孙吴，所以解除了李恢交州刺史之职，改而兼任建宁郡太守，让李恢回家乡所在的郡任职。后来迁居汉中，建兴九年去世。儿子李遗承袭爵位。李恢弟弟的儿子李球，任羽林右部督，随诸葛瞻抵御邓艾，临阵受命，死于绵竹战场。

吕凯字季平，永昌不韦人也。仕郡五官掾功曹。时雍闿等闻先主薨于永安，骄黠滋甚。都护李严与闿书六纸，解喻利害，闿但答一纸曰：“盖闻天无二日，土无二王，今天下鼎立，正朔有三，是以远人惶惑，不知所归也。”其桀慢如此。闿又降于吴，吴遥署闿为永昌太守。永昌既在益州郡之西，道路壅塞，与蜀隔绝，而郡太守改易，凯与府丞蜀郡王伉帅厉吏民，闭境拒闿。闿数移檄永昌，称说云云。凯答檄曰：“天降丧乱，奸雄乘衅，天下切齿，万国悲悼，臣妾大小，莫不思竭筋力，肝脑涂地，以除国难。伏惟将军世受汉恩，以为当躬聚党众，率先启行，上以报国家，下不负先人，书功竹帛，遗名千载。何期臣仆吴越，背本就末乎？昔舜勤民事，陨于苍梧，书籍嘉之，流声无穷。崩于江浦，何足可悲！文、武受命，成王乃平。先帝龙兴，海内望风，宰臣聪睿，自天降康。而将军不睹盛衰之纪，成败之符，譬如野火在原，蹈履河冰，火灭冰泮，将何所依附？曩者将军先君雍侯，造怨而封，窦融知兴，归志世祖，皆流名后叶，世歌其美。今诸葛丞相英才挺出，深睹未萌，受遗托孤，翊赞季兴，与众无忌，录功忘瑕。将军若能翻然改图，易迹更步，古人不难追，鄙土何足宰哉！盖闻楚国不恭，齐桓是责，夫差僭号，晋人不长，况臣于非主，谁肯归之邪？窃惟古义，臣无越境之交，是以前后有来无往。重承告示，发愤忘食，故略陈所怀，惟将军察焉。”凯威恩内著，为郡中所信，故能全其节。

吕凯字季平，永昌郡不韦县人。在本郡任郡府五官掾功曹。当时雍闿等人听说先主在永安去世后，越来越骄横狡诈。都护李严给雍闿写了一封六张纸的信，向雍闿晓谕利害，雍闿回信只有一张纸，说：“我听说天上没有两个太阳，地上没有两个君王，如今天下鼎立，有三家称帝，所以边远地方的人感到惶惑，不知道该归顺谁。”雍闿就是这样傲慢。雍闿又投降孙吴，孙吴远远地任雍闿为永昌太守。永昌郡在益州郡的西面，道路阻塞，与蜀汉中央朝廷隔绝，而且郡太守又刚刚改换，吕凯与府丞蜀郡人王伉统率鼓励官员百姓，关闭边境抵御雍闿。雍闿多次发布公文给永昌郡，述说这样和那样的理由。吕凯用公文回答雍闿说：“上天降下灾祸，奸雄乘机捣乱，天下人切齿痛恨，各地人都悲痛哀悼，臣僚们不论大小，没有不想竭尽全力，肝脑涂地，以使国家清除危难。我想着将军世代享受汉家恩典，认为将军应当亲自招集部众，率先行动，对上报效国家，对下不辜负先人，在史册上留下功绩，留下千载美名。哪里会想到将军会给孙吴当下属，舍本逐末啊？古时虞舜勤于民众的事务，在苍梧去世，史籍上称赞虞舜，使虞舜声誉流传没有穷尽。在江边去世，又有什么可悲的！周文王、武王秉受天命，到周成王时才天下太平。先帝像龙腾一样兴起，海内之人全都望风归顺，臣子聪明睿智，这是上天降下的福分。而将军不看盛衰的规律，成败的征兆，就像在原野上燃起的大火，却跑到河面冻结的冰层上，到时火灭冰消，将依附什么呢？从前将军的先祖雍侯，与高祖有怨却被封侯，窦融知道谁将兴起，归顺了世祖光武帝。先帝全都后世留名，被世世代代歌颂。如今诸葛丞相英才杰出，在事情发生之前就看得非常清楚，接受了先帝托付遗孤的遗诏，辅助诸葛亮振兴衰败的汉朝，诸葛亮对众人没有忌恨之心，注重众人的功劳，不计较众人的缺点。将军如果能翻然改变主意，重走新路，追上古代的贤人都不难，主宰这个郡又值什么呢！我听说楚国对天子不恭，齐桓公就去责伐楚；吴国夫差非分称王，晋国却不以夫差为尊长，更何况给非法的君主当臣子，谁又肯归从将军呢？我私下考虑古人的道理，臣子不能有国境以外的交往，所以以前一直是将军有来信我没有回信。再次承蒙将军的告知和表示，心中愤懑，忘掉吃饭，所以大致陈述心怀，希望将军考虑。”吕凯在郡中很有威信广施恩惠，被郡中人们所信任，所以能保全节操。

及丞相亮南征讨闿，既发在道，而闿已为高定部曲所杀。亮至南，上表曰：“永昌郡吏吕凯、府丞王伉等，执忠绝域，十有馀年，雍闿、高定逼其东北，而凯等守义不与交通。臣不意永昌风俗敦直乃尔！”以凯为云南太守，封阳迁亭侯。会为叛夷所害，子祥嗣。而王伉亦封亭侯，为永昌太守。

后来诸葛亮南征讨伐雍闿，还在途中时，雍闿已经被高定的部下杀死。诸葛亮到达南中，给朝廷上表说：“永昌郡吏吕凯、府丞王伉等人，在非常遥远的地方坚持忠诚，长达十多年，雍闿、高定在东北相逼，而吕凯等人遵守大义不和雍闿、高定来往。臣没想到永昌郡的民风这样忠厚正直！”任吕凯为云南郡太守，封爵阳迁亭侯。恰巧吕凯被反叛的蛮夷杀害，儿子吕祥承袭爵位。而王伉也被封为亭侯，任永昌郡太守。

马忠字德信，巴西阆中人也。少养外家，姓狐，名笃，后乃复姓，改名忠。为郡吏，建安末举孝廉，除汉昌长。先主东征，败绩猇亭，巴西太守阎芝发诸县兵五千人以补遗阙，遣忠送往。先主已还永安，见忠与语，谓尚书令刘巴曰：“虽亡黄权，复得狐笃，此为世不乏贤也。”建兴元年，丞相亮开府，以忠为门下督。三年，亮入南，拜忠牂牁太守。郡丞朱褒反。叛乱之后，忠抚育恤理，甚有威惠。八年，召为丞相参军，副长史蒋琬署留府事。又领州治中从事。明年，亮出祁山，忠诣亮所，经营戎事。军还，督将军张嶷等讨汶山郡叛羌。十一年，南夷豪帅刘胄反，扰乱诸郡。征降都督张翼还，以忠代翼。忠遂斩胄，平南土，加忠监军奋威将军，封博阳亭侯。初，建宁郡杀太守正昂，缚太守张裔于吴，故都督常驻平夷县。至忠，乃移治味县，处民夷之间。又越西郡亦久失土地，忠率将太守张嶷开复旧郡，由此就加安南将军，进封彭乡侯。延熙五年还朝，因至汉中，见大司马蒋琬，宣传诏旨，加拜镇南大将军。七年春，大将军费祎北御魏敌，留忠成都，平尚书事。祎还，忠乃归南。十二年卒，子脩嗣。

马忠字德信，巴西郡阆中人。从小被寄养在母亲家，姓狐，名笃，后来才恢复原姓，改名马忠。任郡吏，建安末年被举为孝廉，任汉昌县长。先主东征孙吴，在猇亭兵败，巴西太守阎芝征发各县兵马五千人为前线补充兵力，派马忠带队前往。先主已经回到永安，见到马忠与马忠谈话后，对尚书令刘巴说：“我虽然失去黄权，但又得到狐笃，真是世间不缺乏贤才呀。”建兴元年，丞相诸葛亮开府，以马忠为门下督。建兴三年，诸葛亮入南中，任马忠为牂牁郡太守。牂牁郡丞朱褒反叛。平定叛乱之后，马忠抚恤治理百姓，特别有威信和恩惠。建兴八年，诸葛亮召马忠为丞相参军，帮助留府长史蒋琬处理丞相府事务。以后又兼任益州治中从事。第二年，诸葛亮出兵祁山，马忠到诸葛亮的驻地管理军务。退兵后，又指挥将军张嶷等讨伐汶山郡叛羌。建兴十一年，南中夷族首领刘胄反叛，骚扰各郡。朝廷征召降都督张翼回朝，以马忠代替张翼的职务。马忠最后斩杀了刘胄，平定了南中。朝廷加授马忠监军奋威将军职务，封爵博阳亭侯。当初，建宁郡叛军杀害太守正昂，把继任的太守张裔捆绑送到孙吴，所以都督常驻扎在平夷县。到马忠上任时，才把治所移到味县，处在汉族与夷族之间。另外，越西郡也长期失去土地，马忠率领越西郡太守张嶷恢复旧有土地，因此就地加授安南将军，晋封彭乡亭侯。延熙五年还朝，接着到达汉中，见大司马蒋琬，宣布传达朝廷诏旨，升任镇南大将军。延熙七年春，大将军费祎北上抵御曹魏敌军，把马忠留在成都，总管尚书台机要事务。费祎回来，马忠才回南中。延熙十二年去世，儿子马脩承袭了爵位。

忠为人宽济有度量，但诙啁大笑，忿怒不形于色。然处事能断，威恩并立，是以蛮夷畏而爱之。及卒，莫不自致丧庭，流涕尽哀，为之立庙祀，迄今犹在。

张表，时名士，清望逾忠。阎宇，宿有功干，于事精勤。继踵在忠后，其威风称绩，皆不及忠。

马忠为人宽厚通达有度量，只是诙谐幽默或开怀大笑，愤怒不表现在脸上。然而处事果断，威恩并立，所以南中蛮夷对马忠既畏又爱。到马忠去世时，没有人不是自己主动来到举办丧事的地方，流泪致哀，又为马忠立庙祭祀，庙宇至今还在。

张表，是当时的名士，清高的声望超过马忠。阎宇，一向有办事的才干，办事精细勤勉。两个人都继马忠之后任职，但威信风范、称誉政绩，都比不上马忠。

王平字子均，巴西宕渠人也。本养外家何氏，后复姓王。随杜濩、朴胡诣洛阳，假校尉，从曹公征汉中，因降先主，拜牙门将、裨将军。建兴六年，属参军马谡先锋。谡舍水上山，举措烦扰，平连规谏谡，谡不能用，大败于街亭。众尽星散，惟平所领千人，鸣鼓自持，魏将张郃疑其伏兵，不往逼也。于是平徐徐收合诸营遗迸，率将士而还。丞相亮既诛马谡及将军张休、李盛，夺将军黄袭等兵，平特见崇显，加拜参军，统五部兼当营事，进位讨寇将军，封亭侯。九年，亮围祁山，平别守南围。魏大将军司马宣王攻亮，张郃攻平，平坚守不动，郃不能克。十二年，亮卒于武功，军退还，魏延作乱，一战而败，平之功也。迁后典军、安汉将军，副车骑将军吴壹住汉中，又领汉中太守。十五年，进封安汉侯，代壹督汉中。延熙元年，大将军蒋琬住沔阳，平更为前护军，署琬府事。六年，琬还住涪，拜平前监军、镇北大将军，统汉中。

王平字子均，巴西郡宕渠县人。本来寄养在母亲家改姓何，后来恢复王姓。跟随杜濩、朴胡到洛阳，代理校尉职务，跟随曹公征讨汉中，在那里投降先主，被拜为牙门将、裨将军。建兴六年，隶属参军马谡担任先锋。马谡离开水源上山，部署烦琐混乱，王平多次规劝马谡，马谡都不能接受，结果在街亭之役大败。部众全都四处离散，只有王平所率领的一千人，击鼓保持队形，曹魏大将张郃怀疑是伏兵，没有前去追逼。于是王平慢慢招集各营逃散的兵将，率领将士撤回。丞相诸葛亮诛杀了马谡和将军张休、李盛，剥夺了将军黄袭的兵权，只有王平被重视和提升，加拜参军之职，统领五部兵马并且负责处理诸葛亮大本营的公务，又晋升为讨寇将军，封亭侯。建兴九年，诸葛亮包围祁山，王平另外把守南围。曹魏大将军宣王司马懿进攻诸葛亮，张郃进攻王平，王平坚守不动，张郃不能攻克。建兴十二年，诸葛亮在武功水边去世，蜀军撤退，魏延作乱，一战就把魏延打败，是王平的功劳。升迁为后典军、安汉将军，作为车骑将军吴壹的副手驻扎在汉中，又兼任汉中郡太守。建兴十五年，晋封安汉侯，替代吴壹督统汉中各军。延熙元年，大将军蒋琬驻扎在沔阳，王平改任前护军，负责处理大将军府的事务。延熙六年，蒋琬退回涪县驻扎，任王平为前监军、镇北大将军，统领汉中各军。

七年春，魏大将军曹爽率步骑十馀万向汉川，前锋已在骆谷。时汉中守兵不满三万，诸将大惊。或曰：“今力不足以拒敌，听当固守汉、乐二城，遇贼令入，比尔间，涪军足得救关。”平曰：“不然。汉中去涪垂千里。贼若得关，便为祸也。今宜先遣刘护军、杜参军据兴势，平为后拒；若贼分向黄金，平率千人下自临之，比尔间，涪军行至，此计之上也。”惟护军刘敏与平意同，即便施行。涪诸军及大将军费祎自成都相继而至，魏军退还，如平本策。是时，邓芝在东，马忠在南，平在北境，咸著名迹。

延熙七年春，曹魏大将军曹爽率领步骑兵十多万人杀向汉中平原，前锋已进入骆谷。当时蜀汉汉中守兵不到三万，众将非常惊慌。有人说：“如今我们的兵力不能够阻挡敌人，只能够固守汉城、乐城，碰上敌人进攻让敌人深入，到那时，从涪县来的援兵就能赶到阳平关相救了。”王平说：“不能这样。汉中离涪县将近一千里。敌人如果占领了阳平关，就构成大祸患了。如今应当先派刘护军、杜参军据守兴势，我率兵充当后卫，如果敌人分兵攻打黄金，我率领一千人马居高临下攻击，到那时，涪县的援军也将赶到，这才是上策。”只有护军刘敏与王平意见相同，王平的计划立即得到实行。涪县援军以及大将军费祎从成都相继赶到，曹魏军退走，就像王平事先预料的一样。当时，邓芝在东部，马忠在南部，王平在北部，都因事迹突出而著名。

平生长戎旅，手不能书，其所识不过十字，而口授作书，皆有意理。使人读《史》、《汉》诸纪传，听之，备知其大义，往往论说不失其指。遵履法度，言不戏谑，从朝至夕，端坐彻日，无武将之体，然性狭侵疑，为人自轻，以此为损焉。十一年卒，子训嗣。

初，平同郡汉昌句扶忠通宽厚，数有战功，功名爵位亚平，官至左将军，封宕渠侯。

王平生长在军旅中，不会写字，所认识的字不超过十个，而王平通过口授让别人记下来的书信，全都既有文意又有条理。王平让人读《史记》、《汉书》中的本纪和列传，听了以后，完全知道其中大意，议论时往往不失其主旨。王平遵守法度，说话不开玩笑，从早到晚，整日端坐，斯文得没有武将的样子，然而王平心胸狭隘，容易产生疑心，以为别人轻视自己，因此形象受到损害。延熙十一年去世，儿子王训承袭爵位。

当初，王平的同郡汉昌县人句扶忠勇通达宽厚仁义，多次立有战功，功名爵位仅次于王平，官做到了左将军，封爵宕渠侯。

张嶷字伯岐，巴郡南充国人也。弱冠为县功曹。先主定蜀之际，山寇攻县，县长捐家逃亡，嶷冒白刃，携负夫人，夫人得免。由是显名，州召为从事。时郡内士人龚禄、姚伷位二千石，当世有声名，皆与嶷友善。建兴五年，丞相亮北住汉中，广汉绵竹山贼张慕等钞盗军资，劫掠吏民，嶷以都尉将兵讨之。嶷度其鸟散，难以战禽，乃诈与和亲，克期置酒。酒酣，嶷身率左右，因斩慕等五十馀级，渠帅悉殄。寻其馀类，旬日清泰。后得疾病困笃，家素贫匮，广汉太守蜀郡何祗，名为通厚，嶷宿与疏阔，乃自舆诣祗，托以治疾。祗倾财医疗，数年除愈。其党道信义皆此类也。拜为牙门将，属马忠，北讨汶山叛羌，南平四郡蛮夷，辄有筹画战克之功。十四年，武都氐王苻健请降，遣将军张尉往迎，过期不到，大将军蒋琬深以为念。嶷平之曰：“苻健求附款至，必无他变，素闻健弟狡黠，又夷狄不能同功，将有乖离，是以稽留耳。”数日，问至，健弟果将四百户就魏，独健来从。

张嶷字伯岐，巴郡南充国人。二十岁时任县功曹。先主平定益州的时候，山中强寇进攻县城，县长弃家逃亡，张嶷在刀剑交锋之中，救出县长夫人，使夫人免于灾难。因此，张嶷名声显著，益州府召张嶷为从事。当时巴西郡内士人龚禄、姚伷都具有二千石的官位，在政绩方面很有声名，二位都与张嶷关系很好。建兴五年，丞相诸葛亮北上驻扎在汉中，广汉、绵竹的山贼张慕等人劫夺军事物资，抢掠官吏百姓，张嶷以都尉的身份带兵讨伐。张嶷考虑到山贼分散，很难通过一战将山贼们擒杀，便假装与山贼们讲和亲善，约定日期设置酒宴招待对方。酒兴正浓的时候，张嶷亲自率领左右，斩杀张慕等五十多人的首级，匪首们被全部消灭。接着进剿山贼们的余党，十多天后就恢复了清静太平。后来张嶷得了很重的疾病，而自己家境一向贫寒，广汉郡太守蜀郡人何祗有通达宽厚的名声，张嶷自来与何祗关系疏远，而让人抬着自己到何祗那里，托何祗为自己治病。何祗拿出所有资财为张嶷治疗，几年之后把张嶷的病治好。张嶷结识信任有道义的人都是像这类事一样。后被任命为牙门将，属于马忠部下，向北讨伐汶山郡叛羌，向南平定南中四郡的蛮夷，全都建立运筹谋划、战斗取胜的功劳。建兴十四年，武都氐人首领苻健请求降附，朝廷派遣将军张尉前往接应，超过了预定期限还没回来，大将军蒋琬对此十分不安。张嶷为了使蒋琬平静，解释说：“苻健请求降附诚恳迫切，一定没有变故，一向听说苻健的弟弟狡黠，再加上夷狄不能共同享有功劳，双方之间将会产生矛盾，所以就耽搁了。”几天后，有消息传来，苻健的弟弟果然带领四百户人降附曹魏，只有苻健前来降附。

初，越西郡自丞相亮讨高定之后，叟夷数反，杀太守龚禄、焦璜，是后太守不敢之郡，只住安上县，去郡八百馀里，其郡徒有名而已。时论欲复旧郡，除嶷为越西太守，嶷将所领往之郡，诱以恩信，蛮夷皆服，颇来降附。北徼捉马最骁劲，不承节度，嶷乃往讨，生缚其帅魏狼，又解纵告喻，使招怀馀类。表拜狼为邑侯，种落三千馀户皆安土供职。诸种闻之，多渐降服，嶷以功赐爵关内侯。

当初，越西郡自从丞相诸葛亮讨伐高定之后，那里的叟族人多次反叛，杀害太守龚禄、焦璜等人，所以后来的太守不敢到郡中上任，只住在安上县，离郡治八百多里，这个郡徒有虚名而已。当时的议论要恢复旧时越西郡的辖地，应任张嶷为越西郡太守，张嶷便率部下前往越西郡，用恩惠和信任诱导郡民，使那里的蛮夷全都服从，很多人前来降附。郡北部边界的捉马族最为骁勇强劲，不服从管理，张嶷便前往讨伐，活捉了捉马族的首领魏狼，对魏狼进行开导后释放，让魏狼回去招抚其他的人。又上表朝廷拜魏狼为邑侯，魏狼的部落三千多户人全都在当地安居承担对朝廷的义务。其他的部落听说后，大多也渐渐降附，张嶷因功被赐爵关内侯。

苏祁邑君冬逢、逢弟隗渠等，已降复反。嶷诛逢。逢妻，旄牛王女，嶷以计原之。而渠逃入西徼。渠刚猛捷悍，为诸种深所畏惮，遣所亲二人诈降嶷，实取消息。嶷觉之，许以重赏，使为反间，二人遂合谋杀渠。渠死，诸种皆安。又斯都耆帅李求承，昔手杀龚禄，嶷求募捕得，数其宿恶而诛之。

苏祁县的少数民族首领冬逢、冬逢的弟弟隗渠等人，已经降附又反叛。张嶷诛杀了冬逢。冬逢的妻子，是旄牛县少数民族首领的女儿，张嶷从策略的角度出发宽恕了冬逢的妻子。然而隗渠逃入了西部边界。隗渠刚猛捷悍，被各个部落所深深惧怕，隗渠派了两个亲信到张嶷处假装投降，实际上是打探消息。张嶷发觉之后，答应给二人以重赏，反过来为自己办事，两个人于是合谋杀死了隗渠。隗渠死后，各个部落都安定下来。另外，斯都少数民族老年首领李求承，过去亲手杀害郡太守龚禄，张嶷悬赏捉拿把李求承抓到，数说李求承旧时所犯罪恶把李求承处死。

始嶷以郡郛宇颓坏，更筑小坞。在官三年，徙还故郡，缮治城郭，夷种男女莫不致力。

定莋、台登、卑水三县去郡三百馀里，旧出盐铁及漆，而夷徼久自固食。嶷率所领夺取，署长吏焉。嶷之到定莋，定莋率豪狼岑，槃木王舅，甚为蛮夷所信任，忿嶷自侵，不自来诣。嶷使壮士数十直往收致，挞而杀之，持尸还种，厚加赏赐，喻以狼岑之恶，且曰：“无得妄动，动即殄矣！”种类咸面缚谢过。嶷杀牛飨宴，重申恩信，遂获盐铁，器用周赡。

当初张嶷因为原郡外城墙房屋坍塌，另外修了小城堡。在任三年，迁回原郡，修葺城墙，夷族的男男女女没有不尽力的。

定莋、台登、卑水三个县离越西郡的治所三百多里，过去一直出产盐、铁及漆，而那里的夷族长期设防自己享用。张嶷率领部下前去夺取，在那里设置官吏进行管理。张嶷到定莋后，定莋少数民族首领狼岑，是槃木部落首领的舅舅，深受蛮夷的信任，狼岑恨张嶷侵犯自己，不来拜见张嶷。张嶷派几十名壮士径直前往将狼岑逮来，痛打之后处死，然后把狼岑的尸体送回部落，又给部落人丰厚的赏赐，对部落人讲明狼岑的罪恶，并且说：“你们不得妄动，动就把你们消灭！”部落的人全都自我捆绑前来认错谢罪。张嶷杀牛设宴招待部落的人，重申恩德信用，于是获得了盐铁等用品的供应。

汉嘉郡界旄牛夷种类四千馀户，其率狼路，欲为姑婿冬逢报怨，遣叔父离将逢众相度形势。嶷逆遣亲近赍牛酒劳赐，又令离逆逢妻宣畅意旨。离既受赐，并见其姊，姊弟欢悦，悉率所领将诣嶷，嶷厚加赏待，遣还。旄牛由是辄不为患。

郡有旧道，经旄牛中至成都，既平且近；自旄牛绝道，已百馀年，更由安上，既险且远。嶷遣左右赍货币赐路，重令路姑喻意，路乃率兄弟妻子悉诣嶷，嶷与盟誓，开通旧道，千里肃清，复古亭驿。奏封路为旄牛㽛毗王，遣使将路朝贡。后主于是加嶷抚戎将军，领郡如故。

嶷初见费祎为大将军，恣性泛爱，待信新附太过，嶷书戒之曰：“昔岑彭率师，来歙杖节，咸见害于刺客，今明将军位尊权重，宜鉴前事，少以为警。”后祎果为魏降人郭脩所害。

汉嘉郡界内的夷族旄牛部落有四千多家，其首领狼路，要为自己的姑夫冬逢报仇，派遣叔父离率领冬逢的部众前来观察形势。张嶷预先派遣亲信带着牛酒慰劳赏赐离，又让离迎接冬逢的妻子宣布表达自己的心意。离接受了赏赐，又见到了姐姐，姐弟非常高兴，全都率领所部来见张嶷，张嶷给了姐弟俩丰厚的赏赐和招待，然后把姐弟俩送回去。旄牛部从此不再作乱。

越西郡内过去有一条道路，经过旄牛县中到成都，既平坦又近捷；自从旄牛道断绝以后，已有一百多年，人们都改走安上县到成都，既危险又遥远。张嶷派遣左右带着金钱赏赐狼路，又让狼路的姑姑说明自己的心意，狼路便率兄弟妻子来见张嶷，张嶷与狼路盟誓，从此开通了以前的道路，千里路段太平清静，过去的亭驿得到恢复。张嶷上奏朝廷封狼路为旄牛㽛毗王，派遣使者带着狼路到朝廷进贡。后主于是晋升张嶷为抚戎将军，仍旧兼任越西太守。

张嶷当初见到费祎身为大将军，由着自己的性情广泛施爱，对待新降附的人过于信任，便写信告诫费祎说：“过去岑彭率军伐蜀，来歙持节为将，都被刺客所杀，如今将军位尊权重，应当以前事为借鉴，稍稍有所警惕。”后来费祎果然被曹魏降人郭脩所杀害。

吴太傅诸葛恪以初破魏军，大兴兵众以图攻取。侍中诸葛瞻，丞相亮之子，恪从弟也，嶷与书曰：“东主初崩，帝实幼弱，太傅受寄托之重，亦何容易！亲以周公之才，犹有管、蔡流言之变，霍光受任，亦有燕、盖、上官逆乱之谋，赖成、昭之明，以免斯难耳。昔每闻东主杀生赏罚，不任下人，又今以垂没之命，卒召太傅，属以后事，诚实可虑。加吴、楚剽急，乃昔所记，而太傅离少主，履敌庭，恐非良计长算之术也。虽云东家纲纪肃然，上下辑睦，百有一失，非明者之虑邪？取古则今，今则古也，自非郎君进忠言于太傅，谁复有尽言者也！旋军广农，务行德惠，数年之中，东西并举，实为不晚，愿深采察。”恪竟以此夷族。嶷识见多如是类。

孙吴太傅诸葛恪因为当初大破曹魏军队，所以大规模出兵打算攻取曹魏土地。侍中诸葛瞻，是丞相诸葛亮的儿子，诸葛恪的堂弟，张嶷给诸葛瞻写信说：“东主刚刚去世，新帝年幼弱小，太傅身受辅佐重任，是何等不容易！像周公那样既是周室的近亲而且又有才能，还有管叔、蔡叔散布流言飞语的变故；霍光接受辅弼汉帝的重任，也有燕王、刘盖、上官桀叛乱的阴谋，全靠周成王和汉昭帝的英明，各自才避免了灾难。过去我常听说东主对生杀赏罚大权，不交给下面的人，而今在临终之前，仓猝召见太傅，把后事托付给太傅，这确实值得忧虑。再加上扬州、荆州地方的人强悍急躁，这在过去的书中都有记载，而太傅离开年少的君主，深入敌区，这恐怕不是良策和长远打算啊。虽说吴国法制严明，上下和睦，然而百事之中难免一失，这难道不是明智的人该考虑的吗？用古代的事衡量今天的事，那么今天的事和古代是一样的道理，不是郎君向太傅进献忠言，还有谁能向太傅完全说出心里话呢！撤回军队，扩大农业生产，致力于实行德政，待几年之后，东吴和西蜀一齐行动，确实也不算晚，希望太傅好好考虑采纳。”诸葛恪后来竟因此被诛灭家族。张嶷的见识大多是这样。

在郡十五年，邦域安穆。屡乞求还，乃征诣成都。民夷恋慕，扶毂泣涕，过旄牛邑，邑君襁负来迎，及追寻至蜀郡界，其督相率随嶷朝贡者百馀人。嶷至，拜荡寇将军，慷慨壮烈，士人咸多贵之，然放荡少礼，人亦以此讥焉，是岁延熙十七年也。魏狄道长李简密书请降，卫将军姜维率嶷等因简之资以出陇西。既到狄道，简悉率城中吏民出迎军。军前与魏将徐质交锋，嶷临陈陨身，然其所杀伤亦过倍。既亡，封长子瑛西乡侯，次子护雄袭爵。南土越西民夷闻嶷死，无不悲泣，为嶷立庙，四时水旱辄祀之。

张嶷在越西郡任职十五年，境内安定和睦。张嶷多次请求回朝，于是朝廷召张嶷回成都。当地的汉族和夷族人民依恋仰慕张嶷，扶着张嶷的车子痛哭流涕，经过旄牛县城的时候，少数民族首领背着婴儿前来迎接，又一直跟着送到蜀郡地界，跟随张嶷到成都朝见进贡的军事首领有一百多人。张嶷到达以后，被拜为荡寇将军，气概慷慨壮烈，士大夫很多人都尊重张嶷；然而张嶷放荡不羁，不讲礼节，人们又因此讥评张嶷。这一年是延熙十七年。曹魏狄道县长李简写密信请求投降，卫将军姜维率领张嶷等人想利用李简储存的物资出兵陇西。到狄道以后，李简率领全城中的官员百姓出来迎接。大军前进与曹魏将领徐质交战，张嶷临阵身亡，然而张嶷也杀伤了成倍的敌人。张嶷阵亡后，朝廷封张嶷长子张瑛为西乡侯，次子张护雄承袭了爵位。南中越西郡的汉族和夷族民众听说张嶷阵亡后，没有不悲哀哭泣的，民众为张嶷建立庙宇，一年四季不论水灾旱灾都对张嶷进行祭祀。

评曰：黄权弘雅思量，李恢公亮志业，吕凯守节不回，马忠扰而能毅，王平忠勇而严整，张嶷识断明果，咸以所长，显名发迹，遇其时也。

评论：黄权思虑宏远，气度娴雅；李恢公正坦荡，立志于事业；吕凯恪守节操，终不改变；马忠温顺中又有刚毅；王平忠诚勇敢，治军严整；张嶷眼光敏锐，判断正确。这些人都因自己的长处名声显赫，身居高位，这也是遇到了机会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