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志《潘濬陆凯传第十六》文白对照
潘濬陆凯传第十六
潘濬字承明,武陵汉寿人也。弱冠从宋仲子受学。年未三十,荆州牧刘表辟为部江夏从事。时沙羡长赃秽不修,濬按杀之,一郡震竦。后为湘乡令,治甚有名。刘备领荆州,以濬为治中从事。备入蜀,留典州事。
孙权杀关羽,并荆土,拜濬辅军中郎将,授以兵。迁奋威将军,封常迁亭侯。权称尊号,拜为少府,进封刘阳侯,迁太常。五溪蛮夷叛乱盘结,权假濬节,督诸军讨之。信赏必行,法不可干,斩首获生,盖以万数,自是群蛮衰弱,一方宁静。
潘濬字承明,武陵郡汉寿县人。潘濬二十岁左右跟随宋仲子学习。年龄不到三十岁的时候,荆州牧刘表任命潘濬为部江夏郡从事,监察郡中官员。当时沙羡县长贪赃枉法,不遵守法纪,潘濬查实其罪,将其杀掉,全郡为之震惊。后来潘濬担任湘乡县令,治理该县很有名气。刘备统领荆州时,任命潘濬为州府治中从事。刘备进入蜀郡,潘濬留下掌管荆州的事务。
孙权杀了关羽,并吞了荆州的土地,任命潘濬为辅军中郎将,授予潘濬领兵的权力。又升任潘濬为奋威将军,封为常迁亭侯。孙权称帝后,任命潘濬为少府,晋封潘濬为刘阳侯,又升为太常。五溪地区的蛮夷相互勾结发动叛乱,孙权授予潘濬符节,让潘濬督率各部进行讨伐。潘濬对有功者必定进行奖赏,不允许任何人违反法令。斩杀和俘虏的叛兵,大约有好几万人。从此五溪的群蛮便衰竭虚弱了,这一带地方得到安宁。
先是,濬与陆逊俱驻武昌,共掌留事,还复故。时校事吕壹操弄威柄,奏按丞相顾雍、左将军朱据等,皆见禁止。黄门侍郎谢厷语次问壹:“顾公事何如?”壹答:“不能佳。”厷又问:“若此公免退,谁当代之?”壹未答厷,厷曰:“得无潘太常得之乎?”壹良久曰:“君语近之也。”厷谓曰:“潘太常常切齿于君,但道远无因耳。今日代顾公,恐明日便击君矣。”壹大惧,遂解散雍事。濬求朝,诣建业,欲尽辞极谏。至,闻太子登已数言之而不见从,濬乃大请百僚,欲因会手刃杀壹,以身当之,为国除患。壹密闻知,称疾不行。濬每进见,无不陈壹之奸险也。由此一壹宠渐衰,后遂诛戮。权引咎责躬,因诮让大臣,语在《权传》。
赤乌二年,濬卒,子翥嗣。濬女配建昌侯孙虑。
在此以前,潘濬和陆逊一起驻守在武昌,共同掌管留守的事务。潘濬出征回来后,依旧驻守武昌。当时校事吕壹操纵权柄,玩弄权势,奏请审察追究丞相顾雍、左将军朱据等人的问题,从而使这些人的行动都受到限制。黄门侍郎谢厷在谈话间问吕壹说:“顾丞相的事情怎么样了?”吕壹回答说:“不可能好。”谢厷又问道:“如果把这个人免职罢官,谁会接替呢?”吕壹没有回答。谢厷说:“莫不是潘太常会得到这个职位吧?”吕壹过了很久才说:“君说得差不多。”谢厷对吕壹说:“潘太常对君常常切齿痛恨,只是因为路远找不到机会罢了。如果要是潘濬今天接替顾雍为丞相,明天恐怕就会弹劾君了。”吕壹十分害怕,于是便停止了对顾雍等人的追查。潘濬请求朝拜孙权,便前往建业,打算把心里的话全说出来对孙权进行劝谏。潘濬来到建业后,听说太子孙登已经多次进言,但都没有被孙权所采纳,潘濬便大请朝廷百官,想利用宴会的机会亲手用刀杀死吕壹,然后用自身去抵罪,以达到为国家除掉祸患的目的。吕壹暗中得到这一消息,就借口有病不去赴宴。潘濬每次进见孙权,没有一次不陈述吕壹的奸诈阴险。因此,吕壹受到的恩宠便逐渐减弱了,后来终于被诛杀了。孙权把过失归到自己身上,自己进行了反省,同时也责备了朝廷大臣。这件事记载在《孙权传》中。
赤乌二年,潘濬去世,儿子潘翥承袭爵位。潘濬的女儿许配给建昌侯孙虑为妻。
陆凯字敬风,吴郡吴人,丞相逊族子也。黄武初为永兴、诸暨长,所在有治迹,拜建武都尉,领兵。虽统军众,手不释书。好《太玄》,论演其意,以筮辄验。赤乌中,除儋耳太守,讨朱崖,斩获有功,迁为建武校尉。五凤二年,讨山贼陈毖于零陵,斩毖克捷,拜巴丘督、偏将军,封都乡侯,转为武昌右部督。与诸将共赴寿春,还,累迁荡魏、绥远将军。孙休即位,拜征北将军,假节领豫州牧。孙皓立,迁镇西大将军,都督巴丘,领荆州牧,进封嘉兴侯。孙皓与晋平,使者丁忠自北还,说皓弋阳可袭,凯谏止,语在《皓传》。宝鼎元年,迁左丞相。
陆凯字敬风,吴郡吴县人,丞相陆逊同族兄弟的儿子。黄武初年,陆凯先后担任永兴县、诸暨县县长,所到之处都有政绩,因而被任命为建武都尉,统领部队。陆凯虽然统率兵众,却仍手不释卷。陆凯喜欢扬雄所著的《太玄》,并且论述推演其中的含义,用来占卜吉凶总是很灵验。赤乌年间,陆凯升任儋耳郡太守,征讨朱崖的叛军,斩杀俘获敌人有功,又升为建武校尉。五凤二年,陆凯在零陵讨伐山越盗匪陈毖,斩杀了陈毖,取得全胜。因而被任命为巴丘督、偏将军,封为都乡侯。又改任为武昌右部督。陆凯和许多将领一同奔赴寿春抗敌,返回后,多次提升,先后任荡魏将军、绥远将军。孙休即位后,任命陆凯为征北将军,授予陆凯符节,让陆凯兼任豫州牧。孙皓立为皇帝后,陆凯又升任为镇西大将军,统领巴丘军事,并兼任荆州牧,进而封为嘉兴侯。孙皓与晋朝讲和,使者丁忠从北方返回后,劝孙皓说可以去袭击弋阳郡,陆凯进行了劝止。这件事情记载在《孙皓传》中。宝鼎元年,陆凯升任为左丞相。
皓性不好人视己,群臣侍见,皆莫敢迕。凯说皓曰:“夫君臣无不相识之道,若卒有不虞,不知所赴。”皓听凯自视。
皓徙都武昌,扬土百姓泝流供给,以为患苦,又政事多谬,黎元穷匮。凯上疏曰:
孙皓生性不喜欢别人看自己,群臣被接见时,都不敢违背孙皓的旨意。陆凯劝谏孙皓说:“凡是君主和臣下,没有不互相认识的道理。否则倘若突然发生意外之事,大臣们就不知道该怎么去护驾。”于是孙皓就允许陆凯看自己。
孙皓将都城从建业迁徙到武昌后,扬州一带的百姓要逆水而上运送物资供给朝廷,百姓们都为此深感忧愁痛苦,加之朝廷政事有许多错误,致使百姓陷入贫穷困乏的境地。陆凯就上书说:
臣闻有道之君,以乐乐民;无道之君,以乐乐身。乐民者,其乐弥长;乐身者,不乐而亡。夫民者,国之根也,诚宜重其食,爱其命。民安则君安,民乐则君乐。自顷年以来,君威伤于桀纣,君明暗于奸雄,君惠闭于群孽。无灾而民命尽,无为而国财空,辜无罪,赏无功,使君有谬误之愆,天为作妖。而诸公卿媚上以求爱,困民以求饶,导君于不义,败政于淫俗,臣窃为痛心。今邻国交好,四边无事,当务息役养士,实其廪库,以待天时。而更倾动天心,骚扰万姓,使民不安,大小呼嗟,此非保国养民之术也。
臣听说有道的君主,是用快乐的事使百姓欢乐;而无道的君主,是用快乐的事来使自己欢乐。能够让百姓得到快乐的君主,自己的快乐就更加长久;而只使自己快乐的君主,最终会得不到快乐而灭亡。百姓是国家的根本,实在应当重视百姓的吃饭问题,爱惜百姓的生命。百姓安定,君主才安定;百姓欢乐,君主才欢乐。近年来,国君的威望被类似夏桀商纣的行为所伤害,国君的英明被那些奸雄弄得黯然失色,国君的恩惠被一群罪恶小人所阻绝。没有灾害,而百姓的生命却被夺去;没有战事,而国家的财物却被耗空。无罪的人却受到了惩罚,没有功劳的人却得到了奖赏,从而使国君出现谬误和过失,上天因此显现出怪异的现象。那些公卿大臣谄媚皇上以求得宠爱,把民众推向穷困以求得财富,把国君陷入不义境地,用淫乱的习俗来败坏朝政,为臣私下深感痛心。如今邻国与我国结交友好,四方边境没有战事,应当致力于停止百姓的劳役,使士兵们得到休养,国家的仓库得到充实,等待统一天下的时机。然而陛下非但不如此,反而改变上天的心意,骚扰百姓,使得民众不得安宁,大人小孩都悲呼哀叹,这不是安定国家养息百姓的办法啊!
臣闻吉凶在天,犹影之在形,响之在声也,形动则影动,形止则影止,此分数乃有所系,非在口之所进退也。昔秦所以亡天下者,但坐赏轻而罚重,政刑错乱,民力尽于奢侈,目眩于美色,志浊于财宝,邪臣在位,贤哲隐藏,百姓业业,天下苦之,是以遂有覆巢破卵之忧。汉所以强者,躬行诚信,听谏纳贤,惠及负薪,躬请岩穴,广采博察,以成其谋。此往事之明证也。
为臣听说天意决定人世间的吉凶祸福,就像人的身体决定影子,发声决定声音的回响一样。形体走动,影子也就跟着移动;形体停止,影子也就随之停止。这与命运气数有直接联系,不是口说就可以影响它的进程的。从前秦王朝之所以失去天下,就是因为奖赏轻而刑罚重,政令法令混乱,国君的奢侈腐化耗尽了民众的人力和财力,国君的双眼被美色所迷惑,心志被财物宝货所腐蚀而污浊不堪,奸佞之臣在位当权,贤良明达之人退隐藏身,百姓担惊害怕,天下人痛苦不堪,因而终于遭受国破家亡的祸难。汉王朝之所以强盛,是因为君主亲自履行诚信道义,倾听劝谏,接纳贤才,恩惠施加到低贱的人,还亲身去拜请隐士出山,广泛地采纳各种意见,全面地考察政策实行的情况,以制定出宏大谋略和规划。这都是被以往的历史所明显证明了的。
近者汉之衰末,三家鼎立,曹失纲纪,晋有其政。又益州危险,兵多精强,闭门固守,可保万世,而刘氏与夺乖错,赏罚失所,君恣意于奢移,民力竭于不急,是以为晋所伐,君臣见虏。此目前之明验也。
臣暗于大理,文不及义,智慧浅劣,无复冀望,窃为陛下惜天下耳。臣谨奏耳目所闻见,百姓所为烦苛,刑政所为错乱,愿陛下息大功,损百役,务宽荡,忽苛政。
又武昌土地,实危险而塉确,非王都安国养民之处,船泊则沈漂,陵居则峻危,且童谣言:“宁饮建业水,不食武昌鱼;宁还建业死,不止武昌居。”臣闻翼星为变,荧惑作妖,童谣之言,生于天心,乃以安居而比死,足明天意,知民所苦也。
近年来汉王朝衰落,出现了魏、蜀、吴三国鼎立的局面。曹魏失去法纪,晋朝便取代了曹魏的政权。又,益州地势险要,士卒大多精悍强壮,蜀人闭门固守,是可以保持万世基业的,但后主在给予和剥夺的问题上错乱颠倒,在赏赐和惩罚的问题上处理不当,国君为享受奢侈腐化生活而恣意妄为,百姓的人力和财力被不急之务消耗殆尽,因此蜀人被晋军讨伐,君臣都被俘虏。这就是眼前的明显验证。
为臣对大道理愚昧不明,文辞也讲不出正理,才智浅陋低劣,不再有其他期望,只是私下为陛下的天下感到可惜罢了。臣恭谨地奏上亲眼所见、亲耳所闻的情况,百姓感到烦琐、苛刻的原因,刑法、政事产生错乱的根由,希望陛下停止大型工程,减少众多的劳役,致力于使政策宽缓,减轻苛刻残暴的政令。
另外,武昌一带实在是地势险要,土地又瘠薄多石,不是帝王建都安定国家、养育民众的地方。船只停泊会沉没漂流,在大土山上建屋居住会显得陡峭危险,况且有童谣说:“宁肯喝建业的水,也不吃武昌的鱼;宁肯回到建业死,也不留在武昌住。”臣听说天上的翼宿发生妖异变化,火星出现异常征兆。童谣里所说的话,是出自上天的心意,这才把在武昌安居和回到建业去死作比较,足以据此知道天意,了解百姓的苦处。
臣闻国无三年之储,谓之非国,而今无一年之畜,此臣下之责也。而诸公卿位处人上,禄延子孙,曾无致命之节,匡救之术,苟进小利于君,以求容媚,荼毒百姓,不为君计也。自从孙弘造义兵以来,耕种既废,所在无复输入,而分一家父子异役,廪食日张,畜积日耗,民有离散之怨,国有露根之渐,而莫之恤也。民力困穷,鬻卖儿子,调赋相仍,日以疲极,所在长吏,不加隐括,加有监官,既不爱民,务行威势,所在骚扰,更为烦苛,民苦二端,财力再耗,此为无益而有损也。愿陛下一息此辈,矜哀孤弱,以镇抚百姓之心。此犹鱼鳖得免毒螫之渊,鸟兽得离罗网之纲,四方之民襁负而至矣。如此,民可得保,先王之国存焉。
为臣听说国家没有三年的储备,就不能称之为国家。而如今我国连一年的储备都没有,这是臣下的责任啊。然而众多王公大臣身居高位,爵位俸禄的好处都可以传给子孙,却没有为国家效命献身的气节、匡正补救国家的方略,只是随便向国君进献一点小利,以此来奉承谄媚,求得国君的宠爱。一些王公大臣残害百姓,不为国君着想。自从孙弘组织义兵以来,农田耕种已经荒废,到处都不再有赋税输入,而将一家父子分在不同地方服役,使得官府供给粮食的数量一天天增多,国家积蓄的财物一天天消耗,百姓有分离的怨恨,国家根基有动摇的迹象,但却没有人为此担忧。百姓的财力窘迫,只得卖儿卖女,而官府征收田租赋役仍接连不断,百姓的生活一天比一天贫困,所在的郡县长官对这种状况不设法纠正改变。加之朝廷派的监察官员,既不爱护百姓,一味倚仗权势作威作福,所到之处对百姓的骚扰,更为烦琐苛酷。百姓苦于中央和地方这两头官吏的侵害,财力一再地消耗,这对国家没有好处只有损害呀。希望陛下将这些官员一律撤职,怜悯孤苦贫弱的人,以此安抚百姓的心。这样做就像使鱼鳖逃脱有毒虫侵害的深渊,使鸟兽脱离罗网的笼罩,四方的百姓都会背负着小孩前来投奔。如能这样,民众可以得到安定,先王创建的国家就可以永存啦!
臣闻五音令人耳不聪,五色令人目不明,此无益于政,有损于事者也。自昔先帝时,后宫列女,及诸织络,数不满百,米有畜积,货财有余。先帝崩后,幼、景在位,更改奢侈,不蹈先迹。伏闻织络及诸徒坐,乃有千数,计其所长,不足为国财,然坐食官廪,岁岁相承,此为无益,愿陛下料出赋嫁,给与无妻者。如此,上应天心,下合地意,天下幸甚。
臣听说沉溺于音乐会使人的听觉不清楚,迷恋于色彩会使人的视觉不明亮,这些东西对朝政没有益处,反而对国事有害呀。从前先帝在世时,后宫的妃嫔以及从事纺织的女仆,数量不满一百,那时粮食有积蓄,财货有盈余。先帝去世后,幼主、景帝在位,却反而一改节俭变得奢侈,不遵循先帝的成规。臣听说宫里从事纺织的女仆以及各种受牵连而入罪的女子,竟数以千计,即使从入罪女子特长的角度讲,也不足以为国家增添多少财富,然而入罪女子坐吃国家的粮食,年年如此,这对于国家没有好处。希望陛下从入罪女子中挑选出宫女准予出宫,嫁给那些没有妻子的人。这样,对上顺应天心,对下符合地意,这就是天下百姓感到非常幸运的事了。
臣闻殷汤取士于商贾,齐桓取士于车辕,周武取士于负薪,大汉取士于奴仆。明王圣主取士以贤,不拘卑贱,故其功德洋溢,名流竹素,非求颜色而取好服、捷口、容悦者也。臣伏见当今内宠之臣,位非其人,任非其量,不能辅国匡时,群党相扶,害忠隐贤。愿陛下简文武之臣,各勤其官,州牧督将,藩镇方外,公卿尚书,务修仁化,上助陛下,下拯黎民,各尽其忠,拾遗万一,则康哉之歌作,刑错之理清。愿陛下留神思臣愚言。
臣听说商汤从商人中选取人才,齐桓公从驾车人中挑选人才,周武王从樵夫中选拔人才,大汉朝从奴仆中选取人才。英明的君王神圣的人主选取人才都是以贤能作为标准,不为其地位的卑微低贱有所限制,所以这些君王的功德广为传播,英名流传史册。这些君王不是要寻找使自己看起来顺眼的臣子,而去选取那些喜好华丽服饰、很会说话、善于逢迎取悦的人。臣看到当今陛下内心宠爱的臣子,所得到的权位与各自的人品不相符,所授予的职务与本身的才能不吻合。这些臣子不能辅佐帝王匡扶时政,而是聚集在一起结党营私,残害忠良,排斥贤能。希望陛下选择文臣武将,让文臣武将各自勤勉于自己的职务。州牧督将,要拱卫中央,镇守边境;公卿尚书,要致力于实行仁义教化。让文臣武将对上辅佐陛下,对下拯救百姓,各自竭尽忠心,即便朝政有万分之一的纰漏,也要设法弥补。这样,赞颂君明臣良诸事安宁的赞歌就会唱响,刑罚放置一边不用的道理就会清楚。希望陛下留意考虑臣所说的这些愚陋的言论。
时殿上列将何定佞巧便辟,贵幸任事,凯面责定曰:“卿见前后事主不忠,倾乱国政,宁有得以寿终者邪!何以专为佞邪,秽尘天听?宜自改厉。不然,方见卿有不测之祸矣。”定大恨凯,思中伤之,凯终不以为意,乃心公家,义形于色,表疏皆指事不饰,忠恳内发。
建衡元年,疾病,皓遣中书令董朝问所欲言,凯陈:“何定不可任用,宜授外任,不宜委以国事。奚熙小吏,建起浦里田,欲复严密故迹,亦不可听。姚信、楼玄、贺邵、张悌、郭逴、薛莹、滕修及族弟喜、抗,或清白忠勤,或姿才卓茂,皆社稷之桢干,国家之良辅,愿陛下重留神思,访以时务,各尽其忠,拾遗万一。”遂卒,时年七十二。
当时负责警卫殿堂的将领何定奸佞巧诈,谄媚逢迎,得到孙皓的看重和宠爱,担任要职。陆凯当面斥责何定说:“卿看从古到今侍奉君主不忠心,一心扰乱国家政事的人,有哪一个是得到善终的!为什么要专干那些邪恶不正的事,污染皇上的视听呢?卿应当自己改正悔过。不然,我将会看到卿有不测之祸临头啊。”何定非常憎恨陆凯,总想中伤陷害陆凯,但陆凯始终不把这些放在心上,而一心为了国家,在陆凯脸上表露出仗义持正的神气,呈表上书都是直指实事,不加掩饰,那种忠诚恳切之情完全是发自内心。
建衡元年,陆凯病重,孙皓派中书令董朝去问陆凯想说什么话,陆凯陈述说:“何定不可信任重用,应安排去地方任职,不能把国家大事委托给何定。奚熙是个小官,是从修建浦里塘起家的,奚熙想要恢复过去严密兴修的这项工程,也不可听从。姚信、楼玄、贺邵、张悌、郭逴、薛莹、滕修,以及臣的族弟陆喜、陆抗,这些人有的清正廉洁,忠诚勤勉;有的品质卓越,才华出众,都是社稷的栋梁之材,国家的贤良辅佐。希望陛下多加留心关注,向这些人征询重大的政事,让这些人各尽忠心,以弥补朝廷万分之一的差错。”陆凯说完这些话后,就去世了,时年七十二岁。
子祎,初为黄门侍郎,出领部曲,拜偏将军。凯亡后,入为太子中庶子。右国史华覈表荐祎曰:“祎体质之刚,器干强固,董率之才,鲁肃不过。及被召当下,径还赴都,道由武昌,曾不回顾,器械军资,一无所取,在戎果毅,临财有节。夫夏口,贼之冲要,宜选名将以镇戍之,臣窃思惟,莫善于祎。”
初,皓常衔凯数犯颜忤旨,加何定谮构非一,既以重臣,难绳以法,又陆抗时为大将在疆场,故以计容忍。抗卒后,竟徙凯家于建安。
陆凯的儿子陆祎,起初担任黄门侍郎,后来外出统领部队,被授任为偏将军。陆凯去世后,陆祎被调回京城任太子中庶子。右国史华覈上表推荐陆祎说:“陆祎气质胸怀方正刚烈,才干强,靠得住,在统率军队的能力方面,连鲁肃也超不过陆祎。当陆祎被征召时,迅速径直赶回京都,中途经过武昌时,竟不作停留,原所掌控的军用器械物资,一点都没有拿走。在战场上指挥军队果敢刚毅,面对财物很有节操。夏口,是敌军的冲要地区,应当挑选名将去镇守,臣私下考虑,没有人比陆祎更适合的了。”
起初,孙皓对陆凯多次触犯自己的威严、违抗自己的旨意而时常怀恨在心,加上何定又不止一次地对陆凯进行诋毁诬陷,孙皓对陆凯更加不满。但当时陆凯是朝廷的重要大臣,难以用法令来制裁,又加上其族弟陆抗时任大将征战疆场,因此出于计策而加以容忍。陆抗去世后,孙皓最终将陆凯的家属流放到了建安。
或曰宝鼎元年十二月,凯与大司马丁奉、御史大夫丁固谋,因皓谒庙,欲废皓立孙休子。时左将军留平领兵先驱,故密语平,平拒而不许,誓以不泄,是以所图不果。太史郎陈苗奏皓久阴不雨,风气回逆,将有阴谋,皓深警惧云。
予连从荆、扬来者得凯所谏皓二十事,博问吴人,多云不闻凯有此表。又按其文殊甚切直,恐非皓之所能容忍也。或以为凯藏之箧笥,未敢宣行,病困,皓遣董朝省问欲言,因以付之。虚实难明,故不著于篇,然爱其指擿皓事,足为后戒,故钞列于凯传左云。
有人说,在宝鼎元年十二月,陆凯曾与大司马丁奉、御史大夫丁固秘密谋划,打算趁孙皓拜祭宗庙的机会,废黜孙皓,拥立孙休的儿子。当时左将军留平领兵走在前面为孙皓开路,所以陆凯就把谋划秘密告诉留平,留平拒绝了,不同意陆凯等人的谋划,但也发誓不把这件事泄露出去,因此陆凯等人的图谋没有成功。太史郎陈苗上奏孙皓说,天气久阴不下雨,风气回旋不畅,预示着将有人暗中策划阴谋,孙皓因此非常警觉害怕。
我接连从来自荆州、扬州来的人中得到了陆凯劝谏孙皓二十件事情的章表抄本,又广泛询问吴国故地的人,大多数没有听说过陆凯有这些章表。另外我考察章表上的那些文字都非常恳切直率,恐怕不是孙皓所能容忍的。有人认为陆凯是将章表藏在书箱里,没有敢公开上奏,直到病危,孙皓派董朝前去探望并询问陆凯想留下什么话时,陆凯才把这些章表交给了董朝。这件事情的虚实难以辨明,所以没有写进传记正文中,然而我喜爱章表当中所指擿的孙皓各事,可足以作为后世的鉴戒,因此把它抄录在陆凯传记的后面。
皓遣亲近赵钦口诏报凯前表曰:“孤动必遵先帝,有何不平?君所谏非也。又建业宫不利,故避之,而西宫室宇摧朽,须谋移都,何以不可徙乎?”凯上疏曰:
臣窃见陛下执政以来,阴阳不调,五星失晷,职司不忠,奸党相扶,是陛下不遵先帝之所致。夫王者之兴,受之于天,修之由德,岂在宫乎?而陛下不谘之公辅,便盛意驱驰,六军流离悲惧,逆犯天地,天地以灾,童歌其谣。纵令陛下一身得安,百姓愁劳,何以用治?此不遵先帝一也。
孙皓派出亲信赵钦口头传达自己对陆凯此前上表的答复说:“孤的一切行动必定遵循先帝的制度,有什么不合适的呢?君的劝谏完全不对。另外在建业的宫殿住着不吉利,所以要搬出避开,而且西宫的房屋崩坍腐朽,必须谋划迁徙都城,为何不能迁徙呢?”于是陆凯上书说:
臣私下看到陛下当政以来,阴阳之气不调和,五星的运行失常,任职官员不忠诚,奸党相互扶持,这就是陛下不遵循先帝的制度所造成的。帝王的兴起,是受命于上天,是道德修行的结果,怎么会在于宫殿是否吉利呢?而且陛下不向三公等辅佐大臣征询意见,就决意要迁都,军队流动转移,官兵悲伤恐惧,这样做冒犯了天地,天地从而降下灾害,儿童也唱出那支民谣。即使陛下一人得以安全,但百姓都忧愁痛苦,又怎么来治理国家?这是陛下不遵从先帝的第一件事。
臣闻有国以贤为本,夏杀龙逢,殷获伊挚,斯前世之明效,今日之师表也。中常侍王蕃黄中通理,处朝忠謇,斯社稷之重镇,大吴之龙逢也,而陛下忿其苦辞,恶其直对,枭之殿堂,尸骸暴弃。邦内伤心,有识悲悼,咸以吴国夫差复存。先帝亲贤,陛下反之,是陛下不遵先帝二也。
臣闻宰相国之柱也,不可不强,是故汉有萧、曹之佐,先帝有顾、步之相。而万彧琐才凡庸之质,昔从家隶,超步紫闼,于彧已丰,于器已溢,而陛下爱其细介,不访大趣,荣以尊辅,越尚旧臣。贤良愤惋,智士赫咤,是不遵先帝三也。
臣听说国家应该把有才能的贤人视为根本,夏桀因杀害龙逢而亡,商汤因得到伊挚而兴,这是前世的明显效验,也是今天效法的榜样啊。中常侍王蕃心怀美德,通达事理,身处朝廷,忠诚正直,是朝廷的重臣,大吴国的龙逢啊。然而陛下愤恨王蕃逆耳的忠言,厌恶王蕃直率的对答,在殿堂上将王蕃斩首示众,又将其尸体抛弃野外。国内的百姓为王蕃伤心,有识之士都为王蕃哀悼,都以为从前吴国的夫差又复活了。先帝亲近贤才,而陛下却反其道而行之,这是陛下不遵从先帝的第二件事。
臣听说宰相是国家的支柱,不能不用强有力的人担任,所以汉朝有萧何、曹参作为辅佐,先帝有顾雍、步骘充当丞相。然而万彧才能微小,品质平庸,当初从一名私家的奴仆,跃升为宫廷侍从人员,这对于万彧来说,已经够多了,就好比器皿已经满得流了出来,但陛下喜爱万彧的细微之处,而不去考察万彧大的志趣,用尊崇的辅政大臣职务来使万彧获得荣耀,使万彧超过了原有的大臣。为此贤良之臣悲愤叹息,智谋之士感慨万端,这是陛下不遵从先帝的第三件事。
先帝爱民过于婴孩,民无妻者以妾妻之,见单衣者以帛给之,枯骨不收而取埋之。而陛下反之,是不遵先帝四也。
昔桀纣灭由妖妇,幽厉乱在嬖妾,先帝鉴之,以为身戒,故左右不置淫邪之色,后房无旷积之女。今中宫万数,不备嫔嫱,外多鳏夫,女吟于中。风雨逆度,正由此起,是不遵先帝五也。
先帝忧劳万机,犹惧有失。陛下临阼以来,游戏后宫,眩惑妇女,乃令庶事多旷,下吏容奸,是不遵先帝六也。
先帝爱护百姓胜过对自己的婴儿,百姓中没有妻室的人,先帝把自己的妾嫁给这样的人;看到衣衫单薄的人,就送给这样的人布帛;枯骨没有人收殓的,就派人去拾取来埋葬。而陛下与此相反,这是陛下不遵从先帝的第四件事。
从前夏桀、商纣的灭亡,是由于迷恋妖艳的妇人,周幽王、周厉王时出现的祸乱,是在于宠爱的男侍女妾,先帝以此作为借鉴,用这些教训告诫自己,因此先帝的身边不安排淫乱邪恶的女色,后宫没有长期聚集闲置的女子。如今宫中的女子数以万计,这些女子不可能都有机会当上妃嫔,而宫外有很多男人没有妻子,宫内的女子却在悲吟。风雨出现反常现象,正是由此引起的,这是陛下不遵从先帝的第五件事。
先帝为纷繁的政务而忧愁劳累,还担心有失误之处。而陛下自登基以来,在后宫游乐嬉戏,迷恋女色,以致使很多政事多有荒废,而下面的官吏包容邪恶,为非作歹,这是陛下不遵从先帝的第六件事。
先帝笃尚朴素,服不纯丽,宫无高台,物不雕饰,故国富民充,奸盗不作。而陛下征调州郡,竭民财力,土被玄黄,宫有朱紫,是不遵先帝七也。
先帝外仗顾、陆、朱、张,内近胡综、薛综,是以庶绩雍熙,邦内清肃。今者外非其任,内非其人,陈声、曹辅,斗筲小吏,先帝之所弃,而陛下幸之,是不遵先帝八也。
先帝非常崇尚勤俭节约,衣服不要求精美华丽,皇宫中没有高的楼台,所用器物不进行雕琢修饰,所以国家富强,百姓充裕,没有奸盗。而陛下向州郡征收赋税,调遣役夫,耗尽了百姓的财力,宫中地面铺的是用各色丝帛织成的席和毯,官员都穿戴着华贵的服饰,这是陛下不遵从先帝的第七件事。
先帝对外依靠顾雍、陆逊、朱治和张昭,对内则亲近胡综、薛综,因此各项政事显得和谐兴盛,国内一片清静平安。如今外臣不能称其职务,内官不是合适人选,陈声、曹辅都是才识浅薄、器量狭小的小官,是为先帝所抛弃不用的人,但陛下却宠爱这些人,这是陛下不遵从先帝的第八件事。
先帝每宴见群臣,抑损醇,臣下终日无失慢之尤,百僚庶尹,并展所陈。而陛下拘以视瞻之敬,惧以不尽之酒。夫酒以成礼,过则败德,此无异商辛长夜之饮也,是不遵先帝九也。
昔汉之桓、灵,亲近宦竖,大失民心。今高通、詹廉、羊度,黄门小人,而陛下赏以重爵,权以战兵。若江渚有难,烽燧互起,则度等之武不能御侮明也,是不遵先帝十也。
先帝每次设宴接见群臣,总是限制大臣们过量饮酒,因此臣下终日没有失礼和轻慢的过失,文武百官都能陈述自己的想法。而陛下却以瞻望自己时是否恭敬为标准对大臣们加以管束,使群臣因为陪陛下无休止地饮酒而惶恐不安。酒是用来完成礼仪的,过量就会败坏人的德行,陛下这样喝酒与商纣王通宵达旦地狂饮没有什么区别,这是陛下不遵从先帝的第九件事。
从前汉朝的桓帝、灵帝亲近宦官,大大失去了民心。如今高通、詹廉、羊度都是出身宦官的小人,然而陛下却以尊贵的爵位赏赐给这些小人,又将征战带兵的权力交给这些小人。假如长江防线发生战事,报警烽烟不断燃起,那么羊度等人的军事才能不足以抵御外敌入侵就是很明显的,这是陛下不遵从先帝的第十件事。
今宫女旷积,而黄门复走州郡,条牒民女,有钱则舍,无钱则取,怨呼道路,母子死诀,是不遵先帝十一也。
先帝在时,亦养诸王太子,若取乳母,其夫复役,赐与钱财,给其资粮,时遣归来,视其弱息。今则不然,夫妇生离,夫故作役,儿从后死,家为空户,是不遵先帝十二也。
如今皇宫内的女子长时间大量闲着,而宦官们在各州郡奔走,挑选登记民间的女子,给钱的就放过,无钱可交的就抢走,使百姓的怨叹悲叫呼喊的声音充塞于道,母女之间生死离别,这是陛下不遵从先帝的第十一件事。
先帝在世的时候,也抚养诸王和太子,如果给太子选取奶妈,那奶妈的丈夫就免除劳役,赐给银钱财物,供给生活物资和粮食,并按时打发奶妈回家,探视自己弱小的子女。如今却不是这样,夫妻被活活拆散,丈夫依旧要服劳役,儿女随后死去,使这些家庭成为空户,这是陛下不遵从先帝的第十二件事。
先帝叹曰:“国以民为本,民以食为天,衣其次也,三者,孤存之于心。”今则不然,农桑并废,是不遵先帝十三也。
先帝简士,不拘卑贱,任之乡闾,效之于事,举者不虚,受者不妄。今则不然,浮华者登,朋党者进,是不遵先帝十四也。
先帝战士,不给他役,使春惟知农,秋惟收稻,江渚有事,责其死效。今之战士,供给众役,廪赐不赡,是不遵先帝十五也。
先帝曾叹息说:“国家以百姓为根本,百姓以吃饭为最重要的事,其次才是穿衣。这三件事理,孤牢记在心里。”如今却不是这样,农业耕种和养蚕丝织都同时荒废,这是陛下不遵从先帝的第十三件事。
先帝选拔人才,不论地位是否卑贱,由乡里官员进行举荐,用其具体办事成效来进行检验,举荐人的人不作假,被荐举的人不欺妄。如今就不是这样,华而不实的人被提升,拉帮结派营私的人被进用,这是陛下不遵从先帝的第十四件事。
先帝对于作战的士兵,不要服其他的劳役,在春天时只从事农业耕种,秋天只是收获稻谷。长江防线遇有战事,就责成士兵拼死效力。如今作战的士兵,要服各种各样的劳役,而粮饷给养又不充足,这是陛下不遵从先帝的第十五件事。
夫赏以劝功,罚以禁邪,赏罚不中,则士民散失。今江边将士,死不见哀,劳不见赏,是不遵先帝十六也。
今在所监司,已为烦猥,兼有内使,扰乱其中,一民十吏,何以堪命?昔景帝时,交阯反乱,实由兹起,是为遵景帝之阙,不遵先帝十七也。
奖赏是用来鼓励人们立功的,惩罚是用来禁止人们邪恶的,赏罚不得当,士兵和百姓就会离散亡失。如今长江沿岸守边的将士,死了得不到哀悼,辛劳得不到奖赏,这是陛下不遵从先帝的第十六件事。
现今各处的地方监察官员,已经变得繁多混杂,加之宫中派出的使臣,从中骚扰捣乱,一个百姓十个官,百姓们怎么活得下去呢?当初吴景帝时,交阯发生叛乱,实际上就是由这种情况引起的,这是陛下遵从景帝的过失,而不遵从先帝的第十七件事。
夫校事,吏民之仇也。先帝末年,虽有吕壹、钱钦,寻皆诛夷,以谢百姓。今复张立校曹,纵吏言事,是不遵先帝十八也。
先帝时,居官者咸久于其位,然后考绩黜陟。今州县职司,或莅政无几,便征召迁转,迎新送旧,纷纭道路,伤财害民,于是为甚,是不遵先帝十九也。
先帝每察竟解之奏,常留心推按,是以狱无冤囚,死者吞声。今则违之,是不遵先帝二十也。
校事,是官吏和民众所痛恨的。先帝在位晚年,虽然有吕壹、钱钦,但不久都诛杀了,以向百姓表示道歉。如今又重新设立校曹,任随校曹诬蔑陷害百官,这是陛下不遵从先帝的第十八件事。
先帝的时候,做官的人都长久地担任其职务,然后考察各自的政绩,再决定贬黜或提升。如今的州县在职官员,有的到任理政没有多久,就征召升官或转任其他职务,迎新官送旧官的队伍填满了道路,劳民伤财,就数这个最为严重,这是陛下不遵从先帝的第十九件事。
先帝每次审察臣下所呈交的请求核准的判决文书,总是留心地进行仔细考究,所以监狱里没有蒙受冤屈的囚犯,被判处死刑的人也没有怨恨。如今则违背了这种做法,这是陛下不遵从先帝的第二十件事。
若臣言可录,藏之盟府;如其虚妄,治臣之罪。愿陛下留意。
如果臣的话可以采纳,就请将奏疏收藏在盟府中;如果这些话不符合事实,那就惩治臣的罪过。希望陛下留意臣所说的话。
胤字敬宗,凯弟也。始为御史、尚书选曹郎,太子和闻其名,待以殊礼。会全寄、杨竺等阿附鲁王霸,与和分争,阴相谮构,胤坐收下狱,楚毒备至,终无他辞。
后为衡阳督军都尉。赤乌十一年,交阯九真夷贼攻没城邑,交部骚动。以胤为交州刺史、安南校尉。胤入南界,喻以恩信,务崇招纳,高凉渠帅黄吴等支党三千馀家皆出降。引军而南,重宣至诚,遗以财币。贼帅百馀人,民五万馀家,深幽不羁,莫不稽颡,交域清泰。就加安南将军。复讨苍梧建陵贼,破之,前后出兵八千馀人,以充军用。
陆胤字敬宗,是陆凯的弟弟。起初陆胤担任御史、尚书选曹郎,太子孙和听说陆胤的名声,就用特殊的礼节对待陆胤。恰逢全寄、杨竺等人投靠鲁王孙霸,和孙和争权夺利,暗中罗列罪名诬陷孙和,陆胤因受到牵连而被捕入狱,虽受尽各种毒刑拷打,但陆胤始终没有其他供词。
后来陆胤担任衡阳督军都尉。赤乌十一年,交阯、九真二郡夷族叛军攻陷城邑,交州出现骚乱动荡。朝廷任命陆胤为交州刺史、安南校尉。陆胤进入南边交州地界,便用恩惠信誉来开导那里的人,极力提倡开展招纳安抚的工作,高凉叛军头领黄吴等人及其同伙三千多家都出来投降。陆胤又率军南下,再次宣示招降的诚恳心意,并把财物和钱币送给那里的人。叛军头领一百多人,百姓五万多户人家,原来都是深居山里不受管束,这时没有不前来叩头请罪投降的,从此交州境内清平安定。朝廷就地升任陆胤为安南将军。接着陆胤又率兵征伐苍梧建陵地区的叛军,将其击败,并先后从所俘获的人中挑选出士兵八千多人,用来补充军队中的兵员。
永安元年,征为西陵督,封都亭侯,后转在虎林。中书丞华覈表荐胤曰:“胤天姿聪朗,才通行洁,昔历选曹,遗迹可纪。还在交州,奉宣朝恩,流民归附,海隅肃清。苍梧、南海,岁有暴风瘴气之害,风则折木,飞砂转石,气则雾郁,飞鸟不经。自胤至州,风气绝息,商旅平行,民无疾疫,田稼丰稔。州治临海,海流秋咸,胤又畜水,民得甘食。惠风横被,化感人神,遂凭天威,招合遗散。至被诏书当出,民感其恩,以忘恋土,负老携幼,甘心景从,众无携贰,不烦兵卫。自诸将合众,皆胁之以威,未有如胤结以恩信者也。衔命在州,十有馀年,宾带殊俗,宝玩所生,而内无粉黛附珠之妾,家无文甲犀象之珍,方之今臣,实难多得。宜在辇毂,股肱王室,以赞唐虞康哉之颂。江边任轻,不尽其才,虎林选督,堪之者众。若召还都,宠以上司,则天工毕修,庶绩咸熙矣。”
胤卒,子式嗣,为柴桑督、扬武将军。天策元年,与从兄祎俱徙建安。天纪二年,召还建业,复将军、侯。
永安元年,陆胤被任命为西陵战区军事指挥官,封为都亭侯,后来又调任为虎林战区军事指挥官。中书丞华覈上表推荐陆胤说:“陆胤天资聪明,才能广博,品行高洁,过去陆胤在选曹任职时,就有值得记述的事迹。以后在交州的时候,奉行宣示朝廷的恩德,使流散在各地的百姓都前来归顺自己,沿海地区一片整肃清静。苍梧、南海,每年都有暴风瘴气的灾害。暴风来时折断树木,飞沙走石;瘴气起来时,雾气弥漫天空,连飞鸟都不从这里经过。自从陆胤到了交州,暴风和瘴气就绝迹了,商人和旅客可以平安地往来,百姓没有疾病瘟疫,田里的庄稼也获得丰收。交州州治濒临大海,海流使秋季的饮水苦咸,陆胤又组织百姓积蓄淡水,使百姓能够吃上甘甜的食物。陆胤的仁爱恩惠覆盖大地,教化感动了民众和神灵,终于凭借皇上的威势,招集了流亡逃散的百姓。到了陆胤接受诏书将要离开交州时,百姓感戴陆胤的恩德,以至于忘却了对故土的眷恋,背着老人,带着孩子,甘愿像影子一样紧紧跟随着陆胤,没有人怀有二心,不需要另派军队来监视护卫。从来各将领集合部队作战,都是使用威势逼迫士兵,还没有像陆胤那样使用恩德信誉来团结兵众。陆胤肩负使命在交州任职十多年,归顺的少数民族地区有着不同的习俗,那里是出产珍宝玩器的地方,但陆胤府内没有搽粉描眉、佩戴珠宝的侍妾,家里也没有玳瑁、犀角、象牙之类的珍宝,和现在的臣僚相比,实在是不可多得。应当把陆胤安排在京城任职,辅佐王室,以帮助陛下实现唐尧、虞舜那样的太平盛世。长江沿岸的防守任务较轻,不能完全发挥陆胤的才干,虎林战区选用军事指挥官,可以胜任的人很多。如果把陆胤召回京都,授予陆胤三公那样的高级官职,那上天给予的使命就能全部完成,各项宏伟的事业也都会兴盛起来。”
陆胤去世后,儿子陆式继承爵位,任柴桑战区军事指挥官、扬武将军。天策元年,陆胤和堂兄陆祎一起被流放到建安。天纪二年,陆式又被召回建业,恢复将军的职务和侯爵的爵位。
评曰:潘濬公清割断,陆凯忠壮质直,皆节概梗梗,有大丈夫格业。胤身洁事济,著称南土,可谓良牧矣。
评论:潘濬公正清廉,做事果断;陆凯忠诚壮烈,质朴正直。二人都有志节气概,耿耿衷肠,具有大丈夫的品格功业。陆胤一身清白,事业有成,著称于南方地区,可以说是一位优秀的州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