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志《乌丸鲜卑东夷传第三十》文白对照
乌丸鲜卑东夷传第三十
《书》载“蛮夷猾夏”,《诗》称“猃狁孔炽”,久矣其为中国患也。秦、汉以来,匈奴久为边害。孝武虽外事四夷,东平两越、朝鲜,西讨贰师、大宛,开邛苲、夜郎之道,然皆在荒服之外,不能为中国轻重。而匈奴最逼于诸夏,胡骑南侵则三边受敌,是以屡遣卫、霍之将,深入北伐,穷追单于,夺其饶衍之地。后遂保塞称藩,世以衰弱。建安中,呼厨泉南单于入朝,遂留内侍,使右贤王抚其国,而匈奴折节,过于汉旧。然乌丸、鲜卑稍更强盛,亦因汉末之乱,中国多事,不遑外讨,故得擅漠南之地,寇暴城邑,杀略人民,北边仍受其困。会袁绍兼河北,乃抚有三郡乌丸,宠其名王而收其精骑。其后尚、熙又逃于蹋顿。蹋顿又骁武,边长老皆比之冒顿,恃其阻远,敢受亡命,以雄百蛮。太祖潜师北伐,出其不意,一战而定之,夷狄慑服,威振朔土。遂引乌丸之众服从征讨,而边民得用安息。后鲜卑大人轲比能复制御群狄,尽收匈奴故地,自云中、五原以东抵辽水,皆为鲜卑庭。数犯塞寇边,幽、并苦之。田豫有马城之围,毕轨有陉北之败。青龙中,帝乃听王雄,遣剑客刺之。然后种落离散,互相侵伐,强者远遁,弱者请服。由是边陲差安,漠南少事,虽时颇钞盗,不能复相扇动矣。乌丸、鲜卑即古所谓东胡也。其习俗、前事,撰汉记者已录而载之矣。故但举汉末魏初以来,以备四夷之变云。
《尚书》记载“蛮夷扰乱中原”,《诗经》说“猃狁势力强盛”,匈奴对中原的侵害已经很久了。秦汉以来,匈奴长久危害边境。孝武帝虽然对外攻打四方少数民族,东面平定东越、南越、朝鲜,西面征讨二师、大宛,开辟邛苲、夜郎的通道,然而这些少数民族都在边远地区,不能对中原地区发生什么重大影响。而匈奴最接近中原,匈奴骑兵南侵就会使中原三面受敌,所以汉武帝多次派遣大将卫青、霍去病,深入北伐,穷追单于,夺取匈奴富饶平坦的土地。其后匈奴便俯首称臣为汉朝保卫边塞,渐渐地开始衰弱。建安年间,呼厨泉南单于入京朝见天子,便留在京城做人质,让右贤王管理匈奴族,匈奴对中原的臣服程度,已经超过了过去的汉朝。然而乌丸、鲜卑渐渐地变得强盛起来,也乘汉末大乱,中原王朝忙于内部事务,没有时间对外讨伐,控制了大漠以南的地方,攻打城邑,杀害百姓,北部边境遭受到困扰。正在这时袁绍统一了黄河以北地区,开始安抚三郡乌丸,给乌丸著名的首领以优厚的待遇,又收编了乌丸精锐的骑兵。以后袁尚、袁熙又逃到乌丸首领蹋顿的部落里。蹋顿十分骁勇,边境的长老们都把蹋顿比作匈奴单于冒顿,蹋顿仗着自己远离中原,敢于接受内地的逃亡者,在北方少数民族中称雄。太祖暗中挥师北伐,出其不意,一战就把蹋顿平定,少数民族全都慑服,太祖威震北方。随后太祖便统领乌丸骑兵征讨各地,边境居民因此得以安居。后来鲜卑首领轲比能又控制了北方各少数民族,占领了匈奴过去的全部地方,自云中郡、五原郡以东一直到达辽河,全都成为鲜卑人的领地。轲比能多次侵犯边塞,幽州、并州都深受其害。田豫在马城被鲜卑人包围,毕轨在陉岭北被鲜卑人打败。青龙年间,明帝听从王雄的建议,派遣剑客刺杀轲比能。从此以后鲜卑部落离散,互相攻伐,势力强大的远远逃离,实力弱小的臣服请降。从此边境稍微安定,大漠以南战事减少,虽然还不时有少数民族进行劫掠的事情发生,但已经不能互相煽动形成势力了。乌丸、鲜卑就是古代所说的东胡。乌丸、鲜卑的习俗和以往的历史,撰写汉代史书的人已经收集并加以记载了。所以,这里只记述乌丸、鲜卑汉末魏初以来的情况,以使周边少数民族变化过程的记载保持完备。
汉末,辽西乌丸大人丘力居,众五千馀落,上谷乌丸大人难楼,众九千馀落,各称王,而辽东属国乌丸大人苏仆延,众千馀落,自称峭王,右北平乌丸大人乌延,众八百馀落,自称汗鲁王,皆有计策勇健。中山太守张纯叛入丘力居众中,自号弥天安定王,为三郡乌丸元帅,寇略青、徐、幽、冀四州,杀略吏民。灵帝末,以刘虞为幽州牧,募胡斩纯首,北州乃定。后丘力居死,子楼班年小,从子蹋顿有武略,代立,总摄三王部,众皆从其教令。袁绍与公孙瓒连战不决,蹋顿遣使诣绍求和亲,助绍击瓒,破之。绍矫制赐蹋顿、峭王、汗鲁王印绶,皆以为单于。
汉朝末年,辽西郡乌丸大人丘力居,统领五千多个聚居点,上谷郡乌丸大人难楼,统领九千多个聚居点,各自称王,而辽东属国乌丸大人苏仆延,统领一千多个聚居点,自称峭王,右北平郡乌丸大人乌延,统领八百多个聚居点,自称汗鲁王,这些人全都有谋略又武勇。中山郡太守张纯叛离朝廷进入丘力居部众中,自称弥天安定王,被推举为三郡乌丸元帅,侵扰抢掠青、徐、幽、冀四州,杀掠官民。汉灵帝末年,任刘虞为幽州牧,收买少数民族人刺杀了张纯,幽州才安定下来。丘力居死后,儿子楼班年纪小,侄子蹋顿有武勇谋略,代替了丘力居的位置立为王,总统三王部落,众人全都服从蹋顿的号令。袁绍与公孙瓒连连征战不决胜负,蹋顿派人到袁绍那里请求和亲,并帮助袁绍攻击公孙瓒,把公孙瓒打败。袁绍假托皇帝的旨意,赐给蹋顿、峭王、汗鲁王印绶,全都任命为单于。
后楼班大,峭王率其部众奉楼班为单于,蹋顿为王。然蹋顿多画计策。广阳阎柔,少没乌丸、鲜卑中,为其种所归信。柔乃因鲜卑众,杀乌丸校尉邢举代之,绍因宠慰以安北边。后袁尚败奔蹋顿,凭其势,复图冀州。会太祖平河北,柔帅鲜卑、乌丸归附,遂因以柔为校尉,犹持汉使节,治广宁如旧。建安十一年,太祖自征蹋顿于柳城,潜军诡道,未至百馀里,虏乃觉。尚与蹋顿将众逆战于凡城,兵马甚盛。太祖登高望虏陈,抑军未进,观其小动,乃击破其众,临陈斩蹋顿首,死者被野。速附丸、楼班、乌延等走辽东,辽东悉斩,传送其首。其馀遗迸皆降。及幽州、并州柔所统乌丸万馀落,悉徙其族居中国,帅从其侯王大人种众与征伐。由是三郡乌丸为天下名骑。计谋都是由蹋顿策划的。广阳郡人阎柔,从小生长在乌丸、鲜卑当中,受到对方的信任和尊重。阎柔便借用鲜卑部众的力量,杀死乌丸校尉邢举并取代了邢举,袁绍便对阎柔优待抚慰以安定自己的北部边境。后来袁尚兵败逃奔蹋顿,依靠蹋顿的势力,图谋夺回冀州。正赶上太祖平定黄河之北,阎柔率领鲜卑、乌丸归附朝廷,朝廷以阎柔为护乌丸校尉,依旧持有汉朝符节,治所仍然设在广宁。建安十一年,太祖亲自率兵至柳城征讨蹋顿,悄悄从小道进军,离柳城不到一百里地时,敌人才发现。袁尚与蹋顿率众在凡城迎战,兵马特别多。太祖登高瞭望敌阵,停军不进,看到敌阵稍有变动,便进军击破敌众,临阵斩杀蹋顿,敌人死尸遍地。速附丸、楼班、乌延等人逃奔辽东郡,被辽东公孙康全部杀死,头颅将传送到京城。其余的人全都投降。太祖把幽州、并州阎柔所统率的一万多乌丸部众,全都迁入中原,率领乌丸侯王大人的部众四处征伐。自此三郡乌丸骑兵名闻天下。太祖定幽州,步度根与轲比能等因乌丸校尉阎柔上贡献。后代郡乌丸能臣氐等叛,求属扶罗韩,扶罗韩将万馀骑迎之。到桑乾,氐等议,以为扶罗韩部威禁宽缓,恐不见济。更遣人呼轲比能。比能即将万馀骑到,当共盟誓。比能便于会上杀扶罗韩,扶罗韩子泄归泥及部众悉属比能。比能自以杀归泥父,特又善遇之。步度根由是怨比能。文帝践祚,田豫为乌丸校尉,持节并护鲜卑,屯昌平。步度根遣使献马,帝拜为王。后数与轲比能更相攻击,步度根部众稍寡弱,将其众万馀落保太原、雁门郡。步度根乃使人招呼泄归泥曰:“汝父为比能所杀,不念报仇,反属怨家。今虽厚待汝,是欲杀汝计也。不如还我,我与汝是骨肉至亲,岂与仇等?”由是归泥将其部落逃归步度根,比能追之弗及。至黄初五年,步度根诣阙贡献,厚加赏赐,是后一心守边,不为寇害,而轲比能众遂强盛。明帝即位,务欲绥和戎狄,以息征伐,羁縻两部而已。至青龙元年,比能诱步度根深结和亲,于是步度根将泄归泥及部众悉保比能,寇钞并州,杀略吏民。帝遣骁骑将军秦朗征之,归泥叛比能,将其部众降,拜归义王,赐幢麾、曲盖、鼓吹,居并州如故。步度根为比能所杀。
后来楼班长大了,峭王率领部众推举楼班为单于,蹋顿为王。然而很多
鲜卑步度根既立,众稍衰弱,中兄扶罗韩亦别拥众数万为大人。建安中,
鲜卑步度根自立为首领以后,部众渐渐衰弱,步度根的二哥扶罗韩也另外拥有部众数万人成为首领。建安年间,太祖平定幽州,步度根与轲比能等人通过护乌丸校尉阎柔给朝廷进贡。后来代郡乌丸能臣氐等人反叛,请求归属扶罗韩,扶罗韩率一万多骑兵迎接能臣氐。到了桑乾县,能臣氐等人商议,认为扶罗韩对部众没有什么威严控制,恐怕不能帮助自己,又派人与轲比能联系。轲比能立即率一万多骑兵赶到,并与能臣氐等共同盟誓。轲比能在相会时杀了扶罗韩,扶罗韩的儿子泄归泥及其部众全都归属轲比能。轲比能因为自己杀了泄归泥的父亲,特意对泄归泥非常好。步度根因此怨恨轲比能。文帝即位,田豫任护乌丸校尉,持节并护鲜卑,屯驻在昌平。步度根派遣使节向朝廷进献马匹,文帝下诏封步度根为鲜卑王。后来步度根多次与轲比能互相攻击,步度根部众渐渐衰弱,率领部众万余落保守太原、雁门二郡。步度根便派人招呼泄归泥说:“汝父亲被轲比能所杀,汝不思念报仇,反而归属仇人。现在轲比能表面虽然厚待汝,其实是在设杀汝的计谋。汝不如归我,我与汝是骨肉至亲,怎能与仇人等同?”因此,泄归泥率领部落逃归步度根,轲比能追泄归泥没有追上。到黄初五年,步度根亲自到朝廷上贡,文帝对步度根厚加赏赐,此后便一心守边,不再侵扰中原,而轲比能的部众便强盛起来。明帝即位后,想专力安抚和睦少数民族,以停止征伐,所以对步度根、轲比能两部鲜卑进行笼络。到青龙元年,轲比能引诱步度根与之深结和亲,于是步度根率泄归泥及其部众全都依附轲比能,侵扰并州,杀掠官民。明帝派遣骁骑将军秦朗进行征伐,泄归泥叛离轲比能,率部众投降,朝廷任泄归泥为归义王,赐给泄归泥幢麾、曲盖、鼓吹,依旧居住在并州。步度根被轲比能所杀。
轲比能本小种鲜卑,以勇健,断法平端,不贪财物,众推以为大人。部落近塞,自袁绍据河北,中国人多亡叛归之,教作兵器铠楯,颇学文字。故其勒御部众,拟则中国,出入弋猎,建立旌麾,以鼓节为进退。建安中,因阎柔上贡献。太祖西征关中,田银反河间,比能将三千馀骑随柔击破银。后代郡乌丸反,比能复助为寇害,太祖以鄢陵侯彰为骁骑将军,北征,大破之。比能走出塞,后复通贡献。延康初,比能遣使献马,文帝亦立比能为附义王。黄初二年,比能出诸魏人在鲜卑者五百馀家,还居代郡。明年,比能帅部落大人小子代郡乌丸修武卢等三千馀骑,驱牛马七万馀口交市,遣魏人千馀家居上谷。后与东部鲜卑大人素利及步度根三部争斗,更相攻击。田豫和合,使不得相侵。五年,比能复击素利,豫帅轻骑径进掎其后。比能使别小帅琐奴拒豫,豫进讨,破走之,由是怀贰。乃与辅国将军鲜于辅书曰:“夷狄不识文字,故校尉阎柔保我于天子。我与素利为仇,往年攻击之,而田校尉助素利。我临陈使琐奴往,闻使君来,即便引军退。步度根数数钞盗,又杀我弟,而诬我以钞盗。我夷狄虽不知礼义,兄弟子孙受天子印绶,牛马尚知美水草,况我有人心邪!将军当保明我于天子。”辅得书以闻,帝复使豫招纳安慰。比能众遂强盛,控弦十馀万骑。每钞略得财物,均平分付,一决目前,终无所私,故得众死力,馀部大人皆敬惮之,然犹未能及檀石槐也。
轲比能出自鲜卑的一个小部落,因为勇健,持法公平,不贪图财物,被众人推为首领。轲比能所率领的部落靠近汉朝边境,自从袁绍据有黄河以北地区,中原人很多都叛离袁绍归附轲比能,带去了制作兵器铠甲盾牌的技术,还帮助轲比能学习文字。所以,轲比能指挥统率部众的方法,多仿效中原朝廷,出入游猎,都树立旗帜,用击鼓的节奏指挥军队进退。建安年间,通过阎柔向朝廷进贡。太祖西征关中,田银在河间郡反叛,轲比能率领三千多骑兵跟随阎柔打败田银。后来代郡乌丸反叛,轲比能又帮助乌丸成为朝廷祸害,太祖以鄢陵侯曹彰为骁骑将军,北征乌丸,打败了对方。轲比能逃出边塞,后来又对朝廷进贡称臣。延康初年,轲比能派遣使臣向朝廷进贡马匹,文帝又立轲比能为附义王。黄初二年,轲比能放出在鲜卑中的五百多家汉人,让这些汉人回到代郡居住。第二年,轲比能率部落中的头领和平民以及代郡乌丸修武卢等三千多骑兵,驱赶七万多头牛马与中原进行交换,又放回内地汉人一千多家到上谷郡居住。后来与东部鲜卑大人素利及步度根三个部落争斗,互相攻击。田豫给双方调和,不让互相攻杀。黄初五年,轲比能又攻击素利,田豫率轻骑直接袭击轲比能的后方。轲比能另外派小首领琐奴抵御田豫,田豫进讨,把琐奴打跑,从此轲比能便对朝廷怀有二心。轲比能给辅国将军鲜于辅写信说:“我们少数民族人不识字,所以前任护乌丸校尉阎柔把我保荐给天子。我与素利是仇人,去年我攻打素利,而田校尉却帮助素利。我临阵派琐奴前往抵御,听说君带兵来到,我马上领军撤退。步度根多次对我进行抢掠,又杀害我弟弟,反而诬蔑我抢掠。我们少数民族人虽不懂得礼义,但兄弟子孙都接受天子的印绶,牛马还知道水草的鲜美,更何况我还有人心呢!将军当向天子替我担保。”鲜于辅得到书信后上奏朝廷,文帝又派田豫去招纳安慰轲比能。轲比能的兵众从此开始强大,有能征善战的骑兵十多万人。每次抢得财物,都平均分配,在众人面前一次处理清楚,从不私吞,所以部下愿意为轲比能拼死效力,其他部落的首领也全都敬畏轲比能,但是轲比能的势力还赶不上汉朝时的檀石槐。
太和二年,豫遣译夏舍诣比能女婿郁筑鞬部,舍为鞬所杀。其秋,豫将西部鲜卑蒲头、泄归泥出塞讨郁筑鞬,大破之。还至马城,比能自将三万骑围豫七日。上谷太守阎志,柔之弟也,素为鲜卑所信。志往解喻,即解围去。后幽州刺史王雄并领校尉,抚以恩信。比能数款塞,诣州奉贡献。至青龙元年,比能诱纳步度根,使叛并州,与结和亲,自勒万骑迎其累重于陉北。并州刺史毕轨遣将军苏尚、董弼等击之,比能遣子将骑与尚等会战于楼烦,临陈害尚、弼。至三年中,雄遣勇士韩龙刺杀比能,更立其弟。
太和二年,田豫派遣翻译夏舍到轲比能女婿郁筑鞬的部落去,夏舍被郁筑鞬所杀。这年秋天,田豫率西部鲜卑蒲头、泄归泥出塞讨伐郁筑鞬,大破郁筑鞬。回到马城,轲比能亲自率三万骑兵,把田豫围困了七天七夜。上谷郡太守阎志,是阎柔的弟弟,一向被鲜卑所信任。阎志到马城解释劝说,轲比能解围而去。后来幽州刺史王雄兼任护乌丸校尉,用恩惠信义的手段安抚轲比能。轲比能也多次入塞臣服,到州府进贡。青龙元年,轲比能招诱接纳步度根,让步度根叛离并州管辖,并与轲比能和亲,亲自指挥一万多骑兵到陉岭以北迎接步度根的家属和辎重。并州刺史毕轨派遣将军苏尚、董弼等人进攻轲比能,轲比能派儿子率骑兵与苏尚等人在楼烦交战,在战斗中杀死苏尚、董弼二人。青龙三年中,王雄派遣勇士韩龙刺杀了轲比能,另立轲比能的弟弟为王。
素利、弥加、厥机皆为大人,在辽西、右北平、渔阳塞外,道远初不为边患,然其种众多于比能。建安中,因阎柔上贡献,通市,太祖皆表宠以为王。厥机死,又立其子沙末汗为亲汉王。延康初,又各遣使献马。文帝立素利、弥加为归义王。素利与比能更相攻击。太和二年,素利死。子小,以弟成律归为王,代摄其众。
素利、弥加、厥机都是鲜卑部首领,在辽西郡、右北平郡和渔阳郡边塞之外,由于距离远起初对边塞构不成危害,然而三者的部众比轲比能多。建安年间,三者通过阎柔给朝廷进贡,与中原互通贸易,太祖上表全都任命三者为王。厥机死后,又立厥机的儿子沙末汗为亲汉王。延康初年,他们又各自派遣使臣进入朝廷贡献马匹。文帝封素利、弥加为归义王。素利与轲比能又互相攻击。太和二年,素利死。儿子尚小,朝廷以素利的弟弟成律归为王,代为统领素利部落。
《书》称“东渐于海,西被于流沙”。其九服之制,可得而言也。然荒域之外,重译而至,非足迹车轨所及,未有知其国俗殊方者也。自虞暨周,西戎有白环之献,东夷有肃慎之贡,皆旷世而至,其遐远也如此。及汉氏遣张骞使西域,穷河源,经历诸国,遂置都护以总领之,然后西域之事具存,故史官得详载焉。魏兴,西域虽不能尽至,其大国龟兹、于阗、康居、乌孙、疏勒、月氏、鄯善、车师之属,无岁不奉朝贡,略如汉氏故事。而公孙渊仍父祖三世有辽东,天子为其绝域,委以海外之事,遂隔断东夷,不得通于诸夏。景初中,大兴师旅,诛渊,又潜军浮海,收乐浪、带方之郡,而后海表谧然,东夷屈服。其后高句丽背叛,又遣偏师致讨,穷追极远,逾乌丸、骨都,过沃沮,践肃慎之庭,东临大海。长老说有异面之人,近日之所出,遂周观诸国,采其法俗,小大区别,各有名号,可得详纪。虽夷狄之邦,而俎豆之象存。中国失礼,求之四夷,犹信。故撰次其国,列其同异,以接前史之所未备焉。
《尚书》说“东边到达大海,西边到达沙漠”。京畿以外的九等地区,能够说得清楚。然而在荒远地域之外,那些需要通过中间语言转译才能知道的情况,那些我们的足迹及车乘达不到的地方,没有人能知道那里的国家以及与我们不同的风土人情。从虞舜到周朝,西方的异族进献过白玉环,东方的肃慎也进贡过弓箭,都是经过很长时间才到达中原,那里与中原的距离是如此的遥远。到了汉代派遣张骞出使西域,走到了黄河的源头,经历了许多国家,于是设置西域督护统领这些国家,然后西域各国的事才能知道得很详细,史官才能够详细地记载下来。魏朝建立,西域各国虽然不能全都到达中原,但其中的大国如龟兹、于阗、康居、乌孙、疏勒、月氏、鄯善、车师等国,每年都来朝廷进贡,大体就像汉代的情形。而公孙渊因袭父祖三代据有辽东,天子认为公孙渊地处遥远,便把辽东的事务交给公孙渊管理,于是便割断了与东北方少数民族的联系,使不能够与中原往来。景初年间,朝廷出动大军,诛杀了公孙渊,又悄悄派水军渡海,收复了乐浪、带方等郡,从此滨海地区平安无事,东方少数民族臣服。后来高句丽背叛,朝廷派偏军去讨伐,穷追到极远的地方,跨过乌丸、骨都,经过沃沮,又进入肃慎领地,一直东到大海边。当地老人说有长着异样面孔的人,住在海那边靠近太阳出升的地方,于是朝廷派人走遍了各国进行观察,搜集各国的法律习俗,对于国家大小,各自的名称,都进行了详细的记载。虽然这些都是异族建立的国家,却保存着中原传去的礼仪。古人说,礼仪在中原失传,可以在周边少数民族中访求得到,确实如此。所以,依次记述东北方各国的情况,列举各国的异同,以补充以前历史中记述不完备的地方。
夫馀在长城之北,去玄菟千里,南与高句丽,东与挹娄,西与鲜卑接,北有弱水,方可二千里。户八万,其民土著,有宫室、仓库、牢狱。多山陵、广泽,于东夷之域最平敞。土地宜五谷,不生五果。其人粗大,性强勇谨厚,不寇钞。国有君王,皆以六畜名官,有马加、牛加、猪加、狗加、大使、大使者、使者。邑落有豪民,名下户皆为奴仆。诸加别主四出,道大者主数千家,小者数百家。食饮皆用俎豆,会同、拜爵、洗爵,揖让升降。以殷正月祭天,国中大会,连日饮食歌舞,名曰迎鼓,于是时断刑狱,解囚徒。在国衣尚白,白布大袂,袍、裤,履革鞜。出国则尚缯绣锦罽,大人加狐狸、狖白、黑貂之裘,以金银饰帽。译人传辞,皆跪,手据地窃语。用刑严急,杀人者死,没其家人为奴婢。窃盗一责十二。男女淫,妇人妒,皆杀之。尤憎妒,已杀,尸之国南山上,至腐烂。女家欲得,输牛马乃与之。兄死妻嫂,与匈奴同俗。其国善养牲,出名马、赤玉、貂狖、美珠。珠大者如酸枣。以弓矢刀矛为兵,家家自有铠仗。国之耆老自说古之亡人。作城栅皆员,有似牢狱。行道昼夜无老幼皆歌,通日声不绝。有军事亦祭天,杀牛观蹄以占吉凶,蹄解者为凶,合者为吉。有敌,诸加自战,下户俱担粮饮食之。其死,夏月皆用冰。杀人殉葬,多者百数。厚葬,有椁无棺。
夫馀在长城的北面,离玄菟郡一千多里,南面与高句丽,东面与挹娄,西面与鲜卑相接,北面是弱水,方圆约两千里。有八万多户人,都世代居住在这里,有宫殿、仓库、牢狱。国内山陵很多,湖泽广阔,在东北方各国中是地势最平敞的。土地适于生长五谷,但不生长五果。这里的人长得粗壮高大,性格勇敢而忠厚,不抢掠。国家有君主,官名全都用牲畜的名字,有马加、牛加、猪加、狗加、大使、大使者、使者。城邑中有豪族,在豪族名下的人家都是奴仆。各个以“加”命名的官吏分别主管四方道路所达到的地区,多的管理数千家,少的数百家。饮食都用俎豆之类的器具,也有会同、拜爵、洗爵等仪式,也讲究作揖相互谦让的礼节。在阴历正月祭天,国中有大聚会,一连几天宴饮歌舞,称之为迎鼓,在这个时候停止审讯犯人,释放囚徒。衣服以白色为尊贵,在国内穿白布做的大袖衣服,如袍子、裤子,脚穿兽皮鞋。如果出国则以锦绣和毛织品为尊贵,大人再加上狐狸、狖白、黑貂皮做的裘皮衣,用金银装饰帽子。翻译在转达意思时,全都跪下来,两手撑地小声说话。刑法极其严厉,杀人者死,其家人没为奴婢。偷盗一件东西罚十二件。男女淫乱,女人嫉妒,全都处死。尤其憎恶妒妇,将妒妇杀死之后,尸体放在国南的山上,直至腐烂。女家若想要回尸体,得向官方上交牛马。哥哥死了弟弟可以以嫂为妻,与匈奴的习俗相同。这个国家善于蓄养牲畜,出名马、赤玉、貂狖、美珠。大的珍珠像酸枣那么大。以弓矢刀矛为兵器,家家自己有铠甲兵器。国中的老人都自称是过去的逃亡者。修筑的城墙、围栅都呈圆形,有点像牢狱。不论男女老少也不论白天黑夜走在路上都唱着歌,整日歌声不断。有军事行动时也先祭天,杀牛观看牛蹄,来占卜吉凶,牛蹄子分开为凶,合在一起为吉。有敌人时,各个“加”亲自作战,下等的民户都要供应饮食。人死之后,夏天用冰冻起来。杀活人殉葬,殉葬多的有上百人。又有厚葬习俗,有外棺而没有内棺。
夫馀本属玄菟。汉末,公孙度雄张海东,威服外夷,夫馀王尉仇台更属辽东。时句丽、鲜卑强,度以夫馀在二虏之间,妻以宗女。尉仇台死,简位居立。无適子,有孽子麻余。位居死,诸加共立麻余。牛加兄子名位居,为大使,轻财善施,国人附之,岁岁遣使诣京都贡献。正始中,幽州刺史毌丘俭讨句丽,遣玄菟太守王颀诣夫馀,位居遣大加郊迎,供军粮。季父牛加有二心,位居杀季父父子,籍没财物,遣使簿敛送官。旧夫馀俗,水旱不调,五谷不熟,辄归咎于王,或言当易,或言当杀。麻余死,其子依虑年六岁,立以为王。汉时,夫馀王葬用玉匣,常豫以付玄菟郡,王死则迎取以葬。公孙渊伏诛,玄菟库犹有玉匣一具。今夫馀库有玉璧、珪、瓒数代之物,传世以为宝,耆老言先代之所赐也。其印文言“濊王之印”,国有故城名濊城,盖本濊貊之地,而夫馀王其中,自谓“亡人”,抑有以也。
夫馀本属玄菟郡。汉朝末年,公孙度称雄一方在辽东扩张,威震四邻少数民族,夫馀王尉仇台改属辽东郡。当时高句丽、鲜卑势力强大,公孙度因为夫馀处在二者中间,把自己宗族的女子嫁给夫馀尉仇台。尉仇台死,简位居立。简位居没有嫡子,只有一个庶子叫麻余。简位居死,诸官员们共立麻余为主。牛加的兄侄名叫位居,任大使,不看重钱财好施舍,本国人都拥戴位居,牛加年年派遣使臣到京城进贡。正始年间,幽州刺史毌丘俭讨伐高句丽,派遣玄菟郡太守王颀到夫馀,位居派遣官员出城迎接,为朝廷军提供军粮。叔父牛加怀有二心,位居杀了叔父父子,没收了叔父的财物,并把财物登记造册派使者送到官府。夫馀旧有的风俗,遇到水旱灾害,粮食歉收,全都归罪于王,或者把君王换掉,或者把君王杀死。麻余死后,麻余的儿子依虑六岁,被立为王。汉朝时,夫馀王用金缕玉衣埋葬,常常由汉朝预先做好放在玄菟郡,君王死就到玄菟郡迎取。公孙渊被杀后,玄菟郡仓库中还有金缕玉衣一件。如今夫馀国府库中有玉璧、珪、瓒等相传几代的玉器,为传世之宝,老人们说这是从前中原王朝赏赐的。君王印章的文字是“濊王之印”,国中有旧城名为濊城,因为夫馀本是濊貊的地域,而夫馀人在那里称王,自称是“流亡者”,恐怕是有道理的。
高句丽在辽东之东千里,南与朝鲜、濊貊,东与沃沮,北与夫馀接。都于丸都之下,方可二千里,户三万。多大山深谷,无原泽。随山谷以为居,食涧水。无良田,虽力佃作,不足以实口腹。其俗节食,好治宫室,于所居之左右立大屋,祭鬼神,又祀灵星、社稷。其人性凶急,喜寇钞。其国有王,其官有相加、对卢、沛者、古雏加、主簿、优台丞、使者、皂衣先人,尊卑各有等级。东夷旧语以为夫馀别种,言语诸事,多与夫馀同,其性气衣服有异。本有五族,有涓奴部、绝奴部、顺奴部、灌奴部、桂娄部。本涓奴部为王,稍微弱,今桂娄部代之。汉时赐鼓吹技人,常从玄菟郡受朝服衣帻,高句丽令主其名籍。后稍骄恣,不复诣郡,于东界筑小城,置朝服衣帻其中,岁时来取之,今胡犹名此城为帻沟溇。沟溇者,句丽名城也。其置官,有对卢则不置沛者,有沛者则不置对卢。王之宗族,其大加皆称古雏加。涓奴部本国主,今虽不为王,適统大人,得称古雏加,亦得立宗庙,祠灵星、社稷。绝奴部世与王婚,加古雏之号。诸大加亦自置使者、皂衣先人,名皆达于王,如卿大夫之家臣,会同坐起,不得与王家使者、皂衣先人同列。其国中大家不佃作,坐食者万馀口,下户远担米粮鱼盐供给之。其民喜歌舞,国中邑落,暮夜男女群聚,相就歌戏。无大仓库,家家自有小仓,名之为桴京。其人洁清自喜,善藏酿。跪拜申一脚,与夫馀异,行步皆走。以十月祭天,国中大会,名曰东盟。其公会,衣服皆锦绣金银以自饰。大加主簿头着帻,如帻而无馀,其小加着折风,形如弁。其国东有大穴,名隧穴,十月国中大会,迎隧神还于国东上祭之,置木隧于神坐。无牢狱,有罪诸加评议,便杀之,没入妻子为奴婢。其俗作婚姻,言语已定,女家作小屋于大屋后,名婿屋,婿暮至女家户外,自名跪拜,乞得就女宿,如是者再三,女父母乃听使就小屋中宿,傍顿钱帛,至生子已长大,乃将妇归家。其俗淫。男女已嫁娶,便稍作送终之衣。厚葬,金银财币,尽于送死,积石为封,列种松柏。其马皆小,便登山。国人有气力,习战斗,沃沮、东濊皆属焉。又有小水貊。句丽作国,依大水而居,西安平县北有小水,南流入海,句丽别种依小水作国,因名之为小水貊,出好弓,所谓貊弓是也。
高句丽在辽东郡东面一千多里,南面与朝鲜、濊貊,东面与沃沮,北面与夫馀相接。建都在丸都山下,方圆两千里,有三万户。境内有很多大山深谷,没有平原和湿地。人们居住在山谷中,饮用山涧里的泉水。没有肥沃的土地,虽然努力耕作,但也不能满足吃饱的需要。高句丽的风俗是饮食上节俭,喜欢修建和装饰住房,在居住的房屋左右建大屋,作为祭祀鬼神之用,还祭祀灵星、土神和谷神。那里的人们性情凶狠急躁,喜欢抢掠。国家有王,官员有相加、对卢、沛者、古雏加、主簿、优台丞、使者、皂衣先人等名称,尊卑各有等级区别。东北少数民族过去的说法认为高句丽是夫馀的一个分支,在语言等许多方面,都与夫馀相同,只是性格气质衣服装饰与夫馀不同。高句丽本有五个部族,有涓奴部、绝奴部、顺奴部、灌奴部、桂娄部。本来是涓奴部为王,后来涓奴部渐渐衰弱,现在由桂娄部取而代之。汉朝时朝廷曾赐给涓奴部仪仗乐队和歌舞艺人,涓奴部常常在玄菟郡领取官服衣帽等物,由高句丽令主管户籍。后来涓奴部渐渐骄傲放纵,不再到郡中来,而是在东部边境建了一个小城,要朝廷把官服等送到那里,涓奴部每年到那里取走,如今当地的胡人还把那个小城叫做帻沟溇。沟溇,是高句丽人对城的称呼。高句丽设置官职时,设对卢则不设沛者,设沛者则不设对卢。君王的宗族,当大官的全称为古雏加。涓奴部本为君王,现在虽不称王,但这个家族的嫡系首领,可以称古雏加,也可以立宗庙,祭祀灵星、土神和谷神。绝奴部世代与君王通婚,加古雏名号。各个大官也能自己设置使者、皂衣先人,但名字要报告给君王知道,地位就像中原古代卿大夫的家臣一样,参加朝廷聚会站立和入座时,不能够与君王的使者、皂衣先人在一起。国中大户人家不参加劳动,坐吃现成的人有一万多人,下等户从远处送来米粮鱼盐供给大户人家。高句丽人喜欢歌舞,国中的城邑聚落,在夜幕降临时男女群聚,唱歌嬉戏。国中没有大仓库,家家自己有小仓库,名叫桴京。人们喜欢清洁,善于贮藏酿酒。跪拜时只伸一只脚,与夫馀不同,走起路来全都像跑。在十月祭祀天神,国中大聚会,名曰东盟。在国家聚会的时候,全都穿锦绣衣服用金银作装饰。主簿以上的大官包头巾,就像中原的帻但没有后面下垂的部分。小加戴折风,形状就像中原人带的皮帽子。此国东部有个大山洞,名叫隧穴,十月国中大会时,把隧神迎到此国东部进行祭祀,把隧神的木雕像放在神座上。国中没有监狱,有罪的人经过诸位大官的评议,就可以杀掉,并把罪人的妻子儿女没为奴婢。此国的婚姻风俗,在口头订婚以后,女家在大屋后面盖一间小屋,叫做婿屋,男方在晚上来到女家门外,跪在地上行礼自报姓名,请求和女子同宿,如此一再请求,女方父母才同意让男方在小屋中住下,并在小屋旁放上银钱和布帛,到生下儿女并且长大以后,才带着媳妇回家。当地的风俗淫荡。男女嫁娶以后,便开始为自己做送终的衣服。实行厚葬,金银财宝,全都用于陪葬,堆石为坟,旁边种上松树柏树。此国的马匹全都个小,便于登山。国人有气力,熟悉战斗,沃沮、东濊全都归属它。国内又有一个叫小水貊的部落。高句丽建国,依大河而居,西安平县北有小河,向南流入海,高句丽的这个小部落在这条小河边建国,所以称为小水貊,小水貊出产好弓,就是人们通常说的貊弓。
王莽初发高句丽兵以伐胡,不欲行,强迫遣之,皆亡出塞为寇盗。辽西大尹田谭追击之,为所杀。州郡县归咎于句丽侯,严尤奏言:“貊人犯法,罪不起于,且宜安慰,今猥被之大罪,恐其遂反。”莽不听,诏尤击之。尤诱期句丽侯至而斩之,传送其首诣长安。莽大悦,布告天下,更名高句丽为下句丽。当此时为侯国,汉光武帝八年,高句丽王遣使朝贡,始见称王。
至殇、安之间,句丽王宫数寇辽东,更属玄菟。辽东太守蔡风、玄菟太守姚光以宫为二郡害,兴师伐之。宫诈降请和,二郡不进。宫密遣军攻玄菟,焚烧候城,入辽隧,杀吏民。后宫复犯辽东,蔡风轻将吏士追讨之,军败没。
宫死,子伯固立。顺、桓之间,复犯辽东,寇新安、居乡,又攻西安平,于道上杀带方令,略得乐浪太守妻子。灵帝建宁二年,玄菟太守耿临讨之,斩首虏数百级,伯固降,属辽东。熹平中,伯固乞属玄菟。公孙度之雄海东也,伯固遣大加优居、主簿然人等助度击富山贼,破之。
王莽初年征发高句丽人当兵征伐匈奴,高句丽人不愿意去,被王莽强迫,便全都逃亡出塞外做强盗。辽西大尹田谭领兵追击,为高句丽所杀。州郡县把这归罪于高句丽侯的身上,严尤上奏说:“貊人犯法,罪过不在于,应该对高句丽人进行抚慰。如今突然对加以大罪,恐怕会使造反。”王莽不听,下诏严尤进击高句丽。严尤诱骗高句丽侯约定时间会面,等一到斩杀了,把的头颅传到长安。王莽非常高兴,布告天下,把高句丽改名为下句丽。在那个时候高句丽为侯国,汉光武帝八年,高句丽王派遣使臣进贡,才开始称王。
在汉殇帝、汉安帝时,高句丽王宫多次进犯辽东,改属玄菟郡。辽东郡太守蔡风、玄菟郡太守姚光认为宫是二郡的祸害,兴兵讨伐。宫假装投降请和,二郡军队停止前进。宫秘密派遣军队攻打玄菟郡,焚烧了候城县,进入辽隧城,杀害官民。后来宫又进犯辽东郡,蔡风轻率地率将士追讨,兵败被杀。
宫死后,宫的儿子伯固即位。顺帝、桓帝时又进犯辽东郡,攻略新安、居乡两县,又进攻西安平县,在路上杀死带方县令,抢走乐浪郡太守的妻子儿女。灵帝建宁二年,玄菟郡太守耿临出兵讨伐,斩杀几百人,伯固投降,从属辽东郡。熹平年间,伯固请求属玄菟郡。公孙度在海东称雄,伯固派遣大加优居、主簿然人等帮助公孙度打击富山的贼盗,攻破敌人。
伯固死,有二子,长子拔奇,小子伊夷模。拔奇不肖,国人便共立伊夷模为王。自伯固时,数寇辽东,又受亡胡五百馀家。建安中,公孙康出军击之,破其国,焚烧邑落。拔奇怨为兄而不得立,与涓奴加各将下户三万馀口诣康降,还住沸流水。降胡亦叛伊夷模,伊夷模更作新国,今日所在是也。拔奇遂往辽东,有子留句丽国,今古雏加驳位居是也。其后复击玄菟,玄菟与辽东合击,大破之。
伊夷模无子,淫灌奴部,生子名位宫。伊夷模死,立以为王,今句丽王宫是也。其曾祖名宫,生能开目视,其国人恶之,及长大,果凶虐,数寇钞,国见残破。今王生堕地,亦能开目视人。句丽呼相似为位,似其祖,故名之为位宫。位宫有力勇,便鞍马,善猎射。景初二年,太尉司马宣王率众讨公孙渊,宫遣主簿大加将数千人助军。正始三年,宫寇西安平,其五年,为幽州刺史毌丘俭所破。语在《俭传》。
伯固死,有两个儿子,长子拔奇,小儿子伊夷模。拔奇不够贤惠,国人便拥立伊夷模为王。从伯固开始,高句丽就多次进犯辽东郡,又接受了逃亡到那里的五百多家胡人。建安年间,公孙康出兵进击高句丽,攻破高句丽国,焚烧了城邑村落。拔奇怨恨自己是长子而不能即位,与涓奴加各自率下等户三万多口投降公孙康,然后回来驻在沸流水沿岸。投降的胡人也叛离了伊夷模,伊夷模另建新国,就是今天高句丽所在的地方。拔奇便往辽东郡,有个儿子留在句丽国,就是今天担任古雏加的驳位居。后来高句丽又侵犯玄菟郡,玄菟郡与辽东郡合击高句丽,大破高句丽。
伊夷模没有儿子,与灌奴部的妇女通奸,生儿子名位宫。伊夷模死,位宫被立为王,就是今天的高句丽王宫。王宫的曾祖也叫宫,生下来就能睁开眼睛到处看,国人都不喜欢宫,等到宫长大以后,果然凶暴酷虐,多次出兵抢掠,搞得国家残破不堪。今天的君王一生下来,也能睁开眼睛看人。高句丽人把相似叫做“位”,因为与宫的祖父相似,所以取名叫位宫。位宫有力气又勇敢,能骑马,善射猎。景初二年,太尉宣王司马懿率兵讨伐公孙渊,宫派遣主簿大加率数千人帮助朝廷军队。正始三年,宫侵犯西安平县,正始五年,被幽州刺史毌丘俭打败。这件事记载在《毌丘俭传》里。
东沃沮在高句丽盖马大山之东,滨大海而居。其地形东北狭,西南长,可千里,北与挹娄、夫馀,南与濊貊接。户五千,无大君王,世世邑落,各有长帅。其言语与句丽大同,时时小异。汉初,燕亡人卫满王朝鲜,时沃沮皆属焉。汉武帝元封二年,伐朝鲜,杀满孙右渠,分其地为四郡,以沃沮城为玄菟郡。后为夷貊所侵,徙郡句丽西北,今所谓玄菟故府是也。沃沮还属乐浪。汉以土地广远,在单单大领之东,分置东部都尉,治不耐城,别主领东七县,时沃沮亦皆为县。汉建武六年,省边郡,都尉由此罢。其后皆以其县中渠帅为县侯,不耐、华丽、沃沮诸县皆为侯国。夷狄更相攻伐,惟不耐濊侯至今犹置功曹、主簿诸曹,皆濊民作之。沃沮诸邑落渠帅,皆自称三老,则故县国之制也。国小,迫于大国之间,遂臣属句丽。句丽复置其中大人为使者,使相主领,又使大加统责其租税,貊布、鱼、盐、海中食物,千里担负致之,又送其美女以为婢妾,遇之如奴仆。
东沃沮在高句丽盖马大山的东边,濒临大海。东沃沮的地形东北窄,西南长,有一千多里,北与挹娄、夫馀,南与濊貊相接。国中人口有五千户,没有大君主,世代都住在村落里,每个村落都有首领。东沃沮的语言与高句丽大体相同,有时也有小的不同。汉朝初年,从燕国逃亡的汉人卫满统治朝鲜,当时沃沮的各个村落都从属沃沮。汉武帝元封二年,讨伐朝鲜,杀死卫满的孙子右渠,把卫满的地方分成四个郡,以沃沮城为玄菟郡。后来因为夷貊侵扰,把玄菟郡迁到高句丽西北,今天所说的玄菟郡故府就是这个地方。沃沮又归乐浪郡管辖。汉朝因为朝鲜的故地广大遥远,在单单大岭的东部,分置东部都尉,治所设在不耐城,单独管辖东边的七个县,当时沃沮也都属于这七个县。汉建武六年,取消边郡都尉,东部都尉也因此撤销。后来全都任命县中的首领为县侯,不耐、华丽、沃沮等县全都成了侯国。夷狄互相攻伐,只有不耐濊侯至今仍然设置功曹、主簿等官职,都由濊人担任。沃沮各个村落的首领,全都自称三老,这是效法过去汉朝乡官的名称。由于国家小,迫于大国的压力,便臣属于高句丽。高句丽又选择这些人中的首领为使者,让首领统领各个部落,又派大加统一向各部落征取租税,貊布、鱼、盐、海产品,都要从千里之外担来上缴,又把美女送来作为婢妾,把沃沮人当奴隶对待。
其土地肥美,背山向海,宜五谷,善田种。人性质直强勇,少牛马,便持矛步战。食饮居处,衣服礼节,有似句丽。其葬作大木椁,长十馀丈,开一头作户。新死者皆假埋之,才使覆形,皮肉尽,乃取骨置椁中。举家皆共一椁,刻木如生形,随死者为数。又有瓦鬲,置米其中,编县之于椁户边。
毌丘俭讨句丽,句丽王宫奔沃沮,遂进师击之。沃沮邑落皆破之,斩获首虏三千馀级,宫奔北沃沮。北沃沮一名置沟娄,去南沃沮八百馀里。其俗南北皆同,与挹娄接。挹娄喜乘船寇钞,北沃沮畏之,夏月恒在山岩深穴中为守备,冬月冰冻,船道不通,乃下居村落。王颀别遣追讨宫,尽其东界。问其耆老“海东复有人不”,耆老言国人尝乘船捕鱼,遭风见吹数十日,东得一岛,上有人,言语不相晓,其俗常以七月取童女沈海。又言有一国亦在海中,纯女无男。又说得一布衣,从海中浮出,其身如中人衣,其两袖长三丈。又得一破船,随波出在海岸边,有一人项中复有面,生得之,与语不相通,不食而死。其域皆在沃沮东大海中。
沃沮土地肥沃,靠山面海,适宜谷物生长,沃沮人也善于耕种。居民生性质朴刚直强劲勇敢,因牛马少,便手握长矛徒步作战。饮食居处,衣服礼节,与高句丽相似。沃沮人的丧葬习俗是做一个大外棺,长十多丈,打开一头作门。刚死的人都暂时埋葬,只盖上薄薄一层土,等到皮肉烂掉以后,把骨头放在大棺中。全家共用一个大外棺,用木头刻成死者生前的形象,数目与棺中的死人相同。又用带脚的瓦锅,里面装上米,悬挂在外棺的门上。
毌丘俭讨伐高句丽,高句丽王宫逃奔沃沮,毌丘俭进军追击。沃沮的村落全都被攻破,朝廷军斩杀三千多人,宫逃到北沃沮。北沃沮又名置沟娄,离南沃沮八百多里,其风俗南北相同,南沃沮与挹娄相接。挹娄人喜欢乘船抢掠,北沃沮畏惧挹娄人,夏天长久在山岩深洞中躲避以防备侵犯;冬天冻冰,船道不通,才下山住在村落里。王颀另外派遣军队追讨宫,一直到达东部边界。问当地老人“海东边还有人吗?”老人说国中有人曾乘船捕鱼,遭遇一连几十天的大风,被吹到东边的一个岛上,岛上有人,言语不通,其习俗常在七月把童女沉入大海。又说在海中还有一个国,全都是女人没有男人。又说曾经有一件布衣,从海中浮出,从腰身看是中等人的身长,两只袖子有三丈长。又说曾经有一只破船,随着波浪出现在海岸边,有一个人脖子上还有一张脸,将这人活捉以后,语言不通,绝食而死。这些地方都在沃沮东边的大海中。
挹娄在夫馀东北千馀里,滨大海,南与北沃沮接,未知其北所极。其土地多山险。其人形似夫馀,言语不与夫馀、句丽同。有五谷、牛、马、麻布。人多勇力,无大君长,邑落各有大人。处山林之间,常穴居,大家深九梯,以多为好。土气寒,剧于夫馀。其俗好养猪,食其肉,衣其皮。冬以猪膏涂身,厚数分,以御风寒。夏则裸袒,以尺布隐其前后,以蔽形体。其人不洁,作溷在中央,人围其表居。其弓长四尺,力如弩,矢用楛,长尺八寸,青石为镞,古之肃慎氏之国也。善射,射人皆入目。矢施毒,人中皆死。出赤玉、好貂,今所谓挹娄貂是也。自汉已来,臣属夫馀,夫馀责其租赋重,以黄初中叛之。夫馀数伐之,其人众虽少,所在山险,邻国人畏其弓矢,卒不能服也。其国便乘船寇盗,邻国患之。东夷饮食类皆用俎豆,惟挹娄不,法俗最无纲纪也。
挹娄在夫馀东北一千多里,濒临大海,南面与北沃沮相接,不知道它的北部到达什么地方。国中多险峻高山。人长得与夫馀人相似,语言与夫馀、高句丽不同。生长五谷、牛、马,出产麻布。居民勇猛有力气。没有大首领,各个村落都有首领。生活在山林中,常常居住在洞穴里,大户人家的洞穴深度有九段阶梯,阶梯越多越荣贵。气候寒冷,胜过夫馀。其习俗好养猪,吃猪肉,穿猪皮。冬天把猪油膏涂在身上,厚度达几分,用来抵御风寒。夏天则裸露身体,用一尺布盖在前后遮住身体。不讲卫生清洁,把猪圈修建在中间,人围着猪圈居住。挹娄用的弓长四尺,劲力像弩一样,箭杆用楛木制成,长一尺八寸,用青石作箭头,这里就是古代肃慎氏的国土。国人善射,射人全都射眼睛。箭头涂上毒药,被射中的人全都死亡。出产赤玉、上好貂皮,就是今天所说的挹娄貂。从汉朝以来,挹娄臣属于夫馀,夫馀向挹娄征收沉重的租赋,因此黄初年间挹娄叛离了夫馀。夫馀多次讨伐挹娄,挹娄人众虽少,但隐藏在险峻的山中,邻国人又害怕挹娄的弓箭,所以始终不能降服挹娄。挹娄人擅长乘船抢劫,邻国人深以为患。东北方的夷人饮食全都用俎豆之类的食具,只有挹娄不是这样,挹娄的法制习俗是最没有规矩的。
濊南与辰韩,北与高句丽、沃沮接,东穷大海,今朝鲜之东皆其地也。户二万。昔箕子既适朝鲜,作八条之教以教之,无门户之闭而民不为盗。其后四十馀世,朝鲜侯准僭号称王。陈胜等起,天下叛秦,燕、齐、赵民避地朝鲜数万口。燕人卫满,魋结夷服,复来王之。汉武帝伐灭朝鲜,分其地为四郡。自是之后,胡、汉稍别。无大君长,自汉已来,其官有侯邑君、三老,统主下户。其耆老旧自谓与句丽同种。其人性愿悫,少嗜欲,有廉耻,不请匄。言语法俗大抵与句丽同,衣服有异。男女衣皆着曲领,男子系银花广数寸以为饰。自单单大山领以西属乐浪,自领以东七县,都尉主之,皆以濊为民。后省都尉,封其渠帅为侯,今不耐濊皆其种也。汉末更属句丽。其俗重山川,山川各有部分,不得妄相涉入。同姓不婚。多忌讳,疾病死亡辄捐弃旧宅,更作新居。有麻布,蚕桑作绵。晓候星宿,豫知年岁丰约。不以珠玉为宝。常用十月节祭天,昼夜饮酒歌舞,名之为舞天,又祭虎以为神。其邑落相侵犯,辄相罚责生口牛马,名之为责祸。杀人者偿死。少寇盗。作矛长三丈,或数人共持之,能步战。乐浪檀弓出其地。其海出班鱼皮,土地饶文豹,又出果下马,汉桓时献之。
濊南与辰韩,北与高句丽、沃沮相接,东到大海,今天朝鲜以东全是它的地方。人口两万户。从前殷商的箕子跑到朝鲜以后,制定了八条教令来教育百姓,百姓不关门而民也不为盗。从那以后经过四十多代,朝鲜侯准开始非分称王。陈胜等人起义,天下叛离秦朝,燕、齐、赵等国的民众到朝鲜避乱的有几万人。燕国人卫满,梳起锥形发髻穿上当地夷人的衣服,来到这里称王。汉武帝伐灭朝鲜,把这个地方分成四个郡。从此以后,汉人和胡人渐渐有所区别。这里没有大君主,自从汉朝以来,官员有侯邑君、三老等名称,统治下户人家。那里的老者自称与高句丽是同一种族。濊族人性情老实忠厚,少有贪欲,有廉耻之心,不向人乞求。语言法律习俗与高句丽大体相同,所穿的衣服有所不同。男女的衣服全都有曲领,男子把几寸大的银花缀在衣服上作为装饰。自单单大山岭以西属乐浪郡,自单单大山岭以东七个县为濊,由东部都尉统管,都以濊族百姓为编民。后来中央朝廷撤销都尉,封濊族的首领为侯,今天的不耐濊都是濊族的种族。汉朝末年改属高句丽。高句丽的习俗重视山川,山川各有归属,不得随便进入。同姓不通婚。忌讳多,有人患疾病或者死亡全都把旧宅损坏抛弃,重建新房。产麻布,用蚕桑作绵。懂得观察星象,预先知道收成好坏。不把珠玉当做宝物。常在十月节祭天,昼夜饮酒歌舞,叫做舞天,又把虎当做神祭祀。部落间发生争斗,总是用收取奴隶牛马作为惩罚,称之为责祸。杀人者偿命。少有强盗。制造的矛长三丈,有的要用几个人共同使用,擅长徒步作战。乐浪郡的檀弓产自这里。海里出班鱼皮,陆地上有许多带有花纹的豹子,又出产果下马,汉桓帝时曾向朝廷进贡过。
正始六年,乐浪太守刘茂、带方太守弓遵以领东濊属句丽,兴师伐之,不耐侯等举邑降。其八年,诣阙朝贡,诏更拜不耐濊王。居处杂在民间,四时诣郡朝谒。二郡有军征赋调,供给役使,遇之如民。
正始六年,乐浪郡太守刘茂、带方郡太守弓遵因为单单大岭以东的濊族属高句丽,兴兵讨伐,不耐侯等献出城邑投降。正始八年,到朝廷进贡,朝廷下诏封濊族首领为不耐濊王。濊王的住处分布在民间,一年四季都要到郡府拜谒。乐浪、带方二郡有军事行动就向濊族征赋调,让濊族供给劳役,对濊族就像对内地的百姓一样。
韩在带方之南,东西以海为限,南与倭接,方可四千里。有三种,一曰马韩,二曰辰韩,三曰弁韩。辰韩者,古之辰国也。马韩在西。其民土著,种植,知蚕桑,作绵布。各有长帅,大者自名为臣智,其次为邑借,散在山海间,无城郭。有爰襄国、牟水国、桑外国、小石索国、大石索国、优休牟涿国、臣沽国、伯济国、速卢不斯国、日华国、古诞者国、古离国、怒蓝国、月支国、谘离牟卢国、素谓乾国、古爰国、莫卢国、卑离国、占离卑国、臣衅国、支侵国、狗卢国、卑弥国、监奚卑离国、古蒲国、致利鞠国、冉路国、儿林国、驷卢国、内卑离国、感奚国、万卢国、辟卑离国、臼斯乌旦国、一离国、不弥国、支半国、狗素国、捷卢国、牟卢卑离国、臣苏涂国、莫卢国、古腊国、临素半国、臣云新国、如来卑离国、楚山涂卑离国、一难国、狗奚国、不云国、不斯邪国、爰池国、乾马国、楚离国,凡五十馀国。大国万馀家,小国数千家,总十馀万户。辰王治月支国。臣智或加优呼、臣云、遣支、报安、邪、支踧、臣离儿、不例拘、邪秦、支廉之号。其官有魏率善、邑君、归义侯、中郎将、都尉、伯长。
韩在带方郡的南边,东西边都到大海,南与日本国相接,方圆四千里。有三个分支,第一个叫马韩,第二个叫辰韩,第三个叫弁韩。辰韩,就是古代的辰国。马韩在西部。当地人世代居住这里,从事耕种,会种桑养蚕,织棉布。部落各有首领,大首领自称为臣智,其次称为邑借,散居在山海之间,没有城郭。有爰襄国、牟水国、桑外国、小石索国、大石索国、优休牟涿国、臣沽国、伯济国、速卢不斯国、日华国、古诞者国、古离国、怒蓝国、月支国、咨离牟卢国、素谓乾国、古爰国、莫卢国、卑离国、占离卑国、臣衅国、支侵国、狗卢国、卑弥国、监奚卑离国、古蒲国、致利鞠国、冉路国、儿林国、驷卢国、内卑离国、感奚国、万卢国、辟卑离国、臼斯乌旦国、一离国、不弥国、支半国、狗素国、捷卢国、牟卢卑离国、臣苏涂国、莫卢国、古腊国、临素半国、臣云新国、如来卑离国、楚山涂卑离国、一难国、狗奚国、不云国、不斯邪国、爰池国、乾马国、楚离国,共五十多个国家。大国有人口一万多家,小国人口几千家,总共十多万家。辰王统治月支国。臣智有的加上优呼、臣云、遣支、报安、邪、支踧、臣离儿、不例拘、邪秦、支廉等名号。官员有魏率善、邑君、归义侯、中郎将、都尉、伯长等名称。
侯准既僭号称王,为燕亡人卫满所攻夺,将其左右宫人走入海,居韩地,自号韩王。其后绝灭,今韩人犹有奉其祭祀者。汉时属乐浪郡,四时朝谒。
桓、灵之末,韩濊强盛,郡县不能制,民多流入韩国。建安中,公孙康分屯有县以南荒地为带方郡,遣公孙模、张敞等收集遗民,兴兵伐韩濊,旧民稍出,是后倭韩遂属带方。景初中,明帝密遣带方太守刘昕、乐浪太守鲜于嗣越海定二郡,诸韩国臣智加赐邑君印绶,其次与邑长。其俗好衣帻,下户诣郡朝谒,皆假衣帻,自服印绶衣帻千有馀人。部从事吴林以乐浪本统韩国,分割辰韩八国以与乐浪,吏译转有异同,臣智激韩忿,攻带方郡崎离营。时太守弓遵、乐浪太守刘茂兴兵伐之,遵战死,二郡遂灭韩。
侯准非分称王以后,被燕国的逃亡汉人卫满所攻夺,率领左右宫人逃入海中,移居韩地,自号韩王。侯准的后代灭绝,今天的韩人还有为之祭祀的。汉朝时属乐浪郡,一年四季都要到郡府拜谒。
桓帝、灵帝末年,韩濊强盛,郡县不能控制,很多汉族百姓都流入韩国。建安年间,公孙康将屯有县以南的荒地分出来设置带方郡,派遣公孙模、张敞等人招徕流民,兴兵征伐韩濊,流入韩国的汉人渐渐返回来,从此以后日本国韩国便属带方郡管辖。景初年间,明帝秘密派遣带方郡太守刘昕、乐浪郡太守鲜于嗣渡海平定二郡,韩国各个臣智都赐给邑君印绶,其次的赐给邑长印绶。当地风俗喜好穿衣服包头巾,下户到郡府拜见,全都借衣服和头巾,自己佩戴印绶有衣服头巾的人有一千多人。幽州部从事吴林认为乐浪本来管辖韩国,便把辰韩八国分割出来归乐浪郡管辖,但翻译在传达时把意思表达得有问题,臣智们便煽动韩民的愤怒情绪,进攻带方郡的崎离营。当时带方郡太守弓遵、乐浪郡太守刘茂起兵讨伐马韩,弓遵战死,二郡的军队最后灭掉了马韩。
其俗少纲纪,国邑虽有主帅,邑落杂居,不能善相制御。无跪拜之礼。居处作草屋土室,形如冢,其户在上,举家共在中,无长幼男女之别。其葬有椁无棺,不知乘牛马,牛马尽于送死。以璎珠为财宝,或以缀衣为饰,或以悬颈垂耳,不以金银锦绣为珍。其人性强勇,魁头露,如炅兵,衣布袍,足履革蹋。其国中有所为及官家使筑城郭,诸年少勇健者,皆凿脊皮,以大绳贯之,又以丈许木锸之,通日嚾呼作力,不以为痛,既以劝作,且以为健。常以五月下种讫,祭鬼神,群聚歌舞,饮酒昼夜无休。其舞,数十人俱起相随,踏地低昂,手足相应,节奏有似铎舞。十月农功毕,亦复如之。信鬼神,国邑各立一人主祭天神,名之天君。又诸国各有别邑,名之为苏涂。立大木,悬铃鼓,事鬼神。诸亡逃至其中,皆不还之,好作贼。其立苏涂之义,有似浮屠,而所行善恶有异。其北方近郡诸国差晓礼俗,其远处直如囚徒奴婢相聚。无他珍宝。禽兽草木略与中国同。出大栗,大如梨。又出细尾鸡,其尾皆长五尺馀。其男子时时有文身。又有州胡在马韩之西海中大岛上,其人差短小,言语不与韩同,皆髡头如鲜卑,但衣韦,好养牛及猪。其衣有上无下,略如裸势。乘船往来,市买韩中。
马韩的风俗缺乏约束,国家虽有主帅,但各个邑落杂居,不能统一指挥管理。没有跪拜的礼仪。住房为草屋土室,形状像个坟头,门开在上方,全家都住在里面,没有长幼男女的区别。马韩的葬俗有外棺没内棺,不会骑乘牛马,牛马全都用来送葬。把珠玉视为宝物,有的点缀在衣服上作装饰,有的挂在脖子上或耳朵上,不以金银锦绣为珍贵物品。这些人生性强悍勇敢,头发盘成发髻露在外面,就像闪闪发亮的兵器,身穿布袍,脚穿兽皮鞋。每当国中有体力劳作或官府让百姓筑城墙,那些勇敢健壮的年轻人,全都割破脊背上的皮肤,用大绳子穿过去,又用一丈多长的木棍插在上面,整日地呐喊劳作,不感觉疼痛,既用来为自己鼓劲,又以此来表示强健。常在五月播种完毕,祭祀鬼神,聚在一起唱歌跳舞,昼夜饮酒不止。马韩的舞蹈,由几十个人随着一个人跳舞,脚踏地面低头扬头,手脚响应,节奏很像铎舞。十月份收割完毕,也这样庆贺。崇信鬼神,每个部落都有一个人主管祭祀天神,被人们称为天君。每个小国都另外有一个城邑。城邑中立有被称为苏涂的建筑。在苏涂中立大木柱,把铃鼓悬挂上面,以此来侍奉鬼神。逃亡的人进入苏涂,都不回去,而是在一起做贼寇。立苏涂的意思,就像中原建立佛塔,但佛塔与苏涂,一个教人行善,一个助人作恶,很不相同。在北方靠近汉人边郡的几个小国,稍微知道一些礼仪,而其他在远方的人就像囚徒奴婢聚在一起。没有其他的珍宝。禽兽草木与中原差不多。出产大栗子,像梨一样大。又出产细尾鸡,尾巴有五尺多长。男子常常有文身的情况。还有一个叫州胡的地方在马韩西面海中的大岛上,那里的人身材矮小,语言与马韩不同,都光着头就像鲜卑人一样,只穿皮衣,喜欢养牛和猪。那里人的衣服有上身没有下身,差不多像裸体一样。经常乘船往来,在韩国购买东西。
辰韩在马韩之东,其耆老传世,自言古之亡人避秦役来适韩国,马韩割其东界地与之。有城栅。其言语不与马韩同,名国为邦,弓为弧,贼为寇,行酒为行觞。相呼皆为徒,有似秦人,非但燕、齐之名物也。名乐浪人为阿残;东方人名我为阿,谓乐浪人本其残馀人。今有名之为秦韩者。始有六国,稍分为十二国。
弁辰亦十二国,又有诸小别邑,各有渠帅,大者名臣智,其次有险侧,次有樊濊,次有杀奚,次有邑借。有已柢国、不斯国、弁辰弥离弥冻国、弁辰接涂国、勤耆国、难弥离弥冻国、弁辰古资弥冻国、弁辰古淳是国、冉奚国、弁辰半路国、弁辰乐奴国、军弥国、弁辰弥乌邪马国、如湛国、弁辰甘路国、户路国、州鲜国、马延国、弁辰狗邪国、弁辰走漕马国、弁辰安邪国、弁辰渎卢国、斯卢国、优由国。弁、辰韩合二十四国,大国四五千家,小国六七百家,总四五万户。其十二国属辰王。辰王常用马韩人作之,世世相继。辰王不得自立为王。土地肥美,宜种五谷及稻,晓蚕桑,作缣布,乘驾牛马。嫁娶礼俗,男女有别。以大鸟羽送死,其意欲使死者飞扬。国出铁,韩、濊、倭皆从取之。诸市买皆用铁,如中国用钱,又以供给二郡。俗喜歌舞饮酒。有瑟,其形似筑,弹之亦有音曲。儿生,便以石厌其头,欲其褊。今辰韩人皆褊头。男女近倭,亦文身。便步战,兵仗与马韩同。其俗,行者相逢,皆住让路。
弁辰与辰韩杂居,亦有城郭。衣服居处与辰韩同。言语法俗相似,祠祭鬼神有异,施灶皆在户西。其渎卢国与倭接界。十二国亦有王,其人形皆大。衣服洁清,长发。亦作广幅细布。法俗特严峻。
辰韩在马韩的东边,那里的老人述说前代的历史,说自己的祖先为躲避秦朝的赋役来到韩国,马韩割出其东部地区让祖先居住。有城墙和围栅。辰韩语言和马韩不同,把国称为邦,弓称为弧,贼称为寇,依次斟酒称为行觞。互相称呼为徒,类似秦朝人,与燕、齐等国人对事物的称呼不尽相同。把乐浪人称为阿残;东方人称我为阿,意思是乐浪人本是东方人的余种。现在也有把辰韩称为秦韩的。开始有六个小国,渐渐地分成十二个国。
弁辰也有十二个国,还有其他一些小部落,各有首领,大首领名臣智,下面依次有险侧、樊濊、杀奚、邑借等称号。有已柢国、不斯国、弁辰弥离弥冻国、弁辰接涂国、勤耆国、难弥离弥冻国、弁辰古资弥冻国、弁辰古淳是国、冉奚国、弁辰半路国、弁辰乐奴国、军弥国、弁辰弥乌邪马国、如湛国、弁辰甘路国、户路国、州鲜国、马延国、弁辰狗邪国、弁辰走漕马国、弁辰安邪国、弁辰渎卢国、斯卢国、优由国。弁韩、辰韩共有二十四国,其中大国人口四五千家,小国人口六七百家,总共四五万家。其中十二个标有“弁辰”的国家属弁辰王管辖。弁辰的国王常由马韩人担任,世代相传。辰王不得自立为王。这里土地肥美,适宜种植五谷及水稻,居民懂得种桑养蚕,织缣布,骑乘牛马或用它们来驾车。嫁娶礼俗,男女各有不同。用大鸟的羽毛送葬,意思是让死去的人灵魂飞扬。国中出产铁,韩、濊、日本等国的铁都从这里取得。各种物品的买卖都用铁来支付,就像中原用钱一样。这里的铁还供给乐浪、带方二郡。居民习俗喜欢歌舞饮酒。乐器有瑟,形状像中原的筑,能用它来弹奏乐曲。婴儿一出生,就用石头压住头,以使头变扁。现在的辰韩人全都是扁头。因为接近日本国,男女都有文身的习俗。善于步兵作战,武器和马韩人相同。当地风俗,在路上相遇,都会停下来给对方让路。
弁辰与辰韩杂居,也有城郭。衣服和居住与辰韩相同。语言法律习俗相似,祭祀鬼神与辰韩不同,灶台全都砌在门的西边。其中的弁辰渎卢国与日本国相接。十二个国也有国王,居民都长得高大。衣服很干净,留长发。也能织宽幅的细布。法律习俗特别严厉。
倭人在带方东南大海之中,依山岛为国邑。旧百馀国,汉时有朝见者,今使译所通三十国。从郡至倭,循海岸水行,历韩国,乍南乍东,到其北岸狗邪韩国,七千馀里,始度一海,千馀里至对马国。其大官曰卑狗,副曰卑奴母离。所居绝岛,方可四百馀里,土地山险,多深林,道路如禽鹿径。有千馀户,无良田,食海物自活,乘船南北市籴。又南渡一海千馀里,名曰瀚海,至一大国,官亦曰卑狗,副曰卑奴母离。方可三百里,多竹木丛林,有三千许家,差有田地,耕田犹不足食,亦南北市籴。又渡一海,千馀里至末卢国,有四千馀户,滨山海居,草木茂盛,行不见前人。好捕鱼鳆,水无深浅,皆沈没取之。东南陆行五百里,到伊都国,官曰尔支,副曰泄谟觚、柄渠觚。有千馀户,世有王,皆统属女王国,郡使往来常所驻。东南至奴国百里,官曰兕马觚,副曰卑奴母离,有二万馀户。东行至不弥国百里,官曰多模,副曰卑奴母离,有千馀家。南至投马国,水行二十日,官曰弥弥,副曰弥弥那利,可五万馀户。南至邪马壹国,女王之所都,水行十日,陆行一月。官有伊支马,次曰弥马升,次曰弥马获支,次曰奴佳鞮,可七万馀户。自女王国以北,其户数道里可得略载,其馀旁国远绝,不可得详。次有斯马国,次有已百支国,次有伊邪国,次有都支国,次有弥奴国,次有好古都国,次有不呼国,次有姐奴国,次有对苏国,次有苏奴国,次有呼邑国,次有华奴苏奴国,次有鬼国,次有为吾国,次有鬼奴国,次有邪马国,次有躬臣国,次有巴利国,次有支惟国,次有乌奴国,次有奴国,此女王境界所尽。其南有狗奴国,男子为王,其官有狗古智卑狗,不属女王。自郡至女王国万二千馀里。
日本人在带方郡东南的大海之中,依傍山岛建国。过去有一百多个小国,汉朝的时候有的小国曾前来朝见,现在与中原通过翻译往来的小国有三十个。从带方郡到日本国要沿着海岸航行,经过韩国,一会儿向南一会儿向东,到达日本国北岸的狗邪韩国,已经走了七千多里,开始渡过一个海,再走一千多里到达对马国。那里的大官称卑狗,副手称卑奴母离。国家建在一个孤岛上,方圆四百多里,土地有很多险山,深林也很多,道路狭窄就像野鹿走的小道。人口有一千多户,没有良田,以吃海产品为生,并乘船到南北方的其他国家购买东西。再渡过一个一千多里的海面,名叫瀚海,到达一个大国,官员也称卑狗,副手也称卑奴母离。方圆三百里,国中有很多竹木丛林,人口有三千多家,略微有些田地,耕种还满足不了吃饭问题,也要到南北方其他国家购买。再渡过一片海,走一千多里就到了末卢国,有人口四千多户,居民依山靠海居住,草木茂盛,走路时看不见前面不远的行人。喜欢捕鱼,不管水深水浅,都潜到水底去捉。沿陆路向东南再走五百里,就到了伊都国,这里的大官称尔支,副手称泄谟觚、柄渠觚。人口有一千多户,世代有国王,全都统属于女王国,带方郡的使者往来经常在这里暂住。再向东南走一百里就到了奴国,大官称兕马觚,副手称卑奴母离,人口有二万多户。再向东行一百里至不弥国,大官称多模,副手称卑奴母离,人口有一千多家。向南到投马国,要经水路走二十天,那里的大官称弥弥,副手称弥弥那利,人口达五万多户。再向南就是邪马壹国,也是日本国女王都城所在地,到达那里水路行十天,陆路行一个月。大官有伊支马,下面依次为弥马升、弥马获支、奴佳鞮,人口达七万多户。从女王国以北的各国,人口数多少、路程长短还可以大略记述,其他的旁国由于太遥远了,不能知道详细情况。依次是斯马国,已百支国,伊邪国,都支国,弥奴国,好古都国,不呼国,姐奴国,对苏国,苏奴国,呼邑国,华奴苏奴国,鬼国,为吾国,鬼奴国,邪马国,躬臣国,巴利国,支惟国,乌奴国,奴国,这些国家都是在女王所统辖之下。在南面有狗奴国,那里是男子担任国王,官有狗古智卑狗,不属女王管辖。从带方郡到女王国有一万二千多里。
男子无大小皆黥面文身。自古以来,其使诣中国,皆自称大夫。夏后少康之子封于会稽,断发文身以避蛟龙之害。今倭水人好沈没捕鱼蛤,文身亦以厌大鱼水禽,后稍以为饰。诸国文身各异,或左或右,或大或小,尊卑有差。计其道里,当在会稽、东冶之东。其风俗不淫,男子皆露,以木绵招头。其衣横幅,但结束相连,略无缝。妇人被发屈,作衣如单被,穿其中央,贯头衣之。种禾稻、纻麻、蚕桑、缉绩,出细纻、缣绵。其地无牛马虎豹羊鹊。兵用矛、楯、木弓。木弓短下长上,竹箭或铁镞或骨镞,所有无与儋耳、朱崖同。倭地温暖,冬夏食生菜,皆徒跣。有屋室,父母兄弟卧息异处,以朱丹涂其身体,如中国用粉也。食饮用笾豆,手食。其死,有棺无椁,封土作冢。始死停丧十馀日,当时不食肉,丧主哭泣,他人就歌舞饮酒。已葬,举家诣水中澡浴,以如练沐。其行来渡海诣中国,恒使一人,不梳头,不去虮虱,衣服垢污,不食肉,不近妇人,如丧人,名之为持衰。若行者吉善,共顾其生口财物;若有疾病,遭暴害,便欲杀之,谓其持衰不谨。出真珠、青玉。其山有丹,其木有柟、杼、豫樟、楺枥、投橿、乌号、枫香,其竹筱竿、桃支。有姜、橘、椒、蘘荷,不知以为滋味。有猕猴、黑雉。其俗举事行来,有所云为,辄灼骨而卜,以占吉凶,先告所卜,其辞如令龟法,视火坼占兆。其会同坐起,父子男女无别,人性嗜酒。见大人所敬,但搏手以当跪拜。其人寿考,或百年,或八九十年。其俗,国大人皆四五妇。下户或二三妇。妇人不淫,不妒忌。不盗窃,少诤讼。其犯法,轻者没其妻子,重者灭其门户。及宗族尊卑,各有差序,足相臣服。收租赋。有邸阁。国国有市,交易有无,使大倭监之。自女王国以北,特置一大率,检察诸国,诸国畏惮之。常治伊都国,于国中有如刺史。王遣使诣京都、带方郡、诸韩国,及郡使倭国,皆临津搜露,传送文书赐遗之物诣女王,不得差错。下户与大人相逢道路,逡巡入草;传辞说事,或蹲或跪,两手据地,为之恭敬。对应声曰噫,比如然诺。
日本国男子不论大小全都刺面文身。自古以来,日本国使臣来到中原,全都自称大夫。夏朝国王少康的儿子封在会稽,剪去头发在身上刺有花纹,用来避免在水中受到蛟龙的伤害。如今日本国渔民喜欢沉入海底捕捉鱼蛤,文身也是为了吓跑大鱼和水禽,后来渐渐地就成为一种装饰。各个小国文身也不一样,有的文在左边有的文在右边,有的图案大有的图案小,按照地位的高低有所差别。从道路的方向和远近来估计,日本国应当在会稽郡、东冶县的东方大海上。日本国的民风不淫乱,男子都露出发髻,用木绵布系在头上。衣服横着布幅剪裁,用打结的方法来连接,不用针线缝。妇女们披散头发然后在头发下端稍微曲起盘成发髻,衣服像一床单被,在中央剪个洞,把头伸进去就穿上了。日本人栽种水稻、苎麻,种桑养蚕,纺麻成线,出产细麻布、绸缎、丝绵。当地没有牛、马、虎、豹、羊、喜鹊等动物。武器有矛、盾、木弓。木弓下边短而上边长,用竹子做箭杆、用铁或骨头作箭头,形制与儋耳、朱崖所做的箭相同。日本国气候温暖,冬夏两季都吃生菜,全都光着脚。居住有房屋,父母兄弟不在一个地方睡觉,喜欢把朱丹粉涂在身上,就像中原人敷粉一样。吃饭用竹子编的食用,用手抓着吃。埋葬死人,只有内棺没有外棺,也在墓穴上堆土成坟,刚刚死去的人在家停放十几天,期间家属不吃肉,丧主哭泣,其他人歌舞饮酒。埋葬完死者后,全家人都到水里洗澡,像中原汉族在祭奠死者前的沐浴仪式。日本人渡海来到中原,总要派一个人,不梳头,不除去身上的虮虱,不洗掉衣服上的污垢,不吃肉,不近女人,就像服丧的人,称之为持衰。如果这个人一路平安,大家就都用牲畜财物酬谢;如果途中生病,或遭到抢劫伤害,就要杀死这个人,说这个人持衰不认真。其国出产珍珠、青玉。山里有丹砂,树木有柟、杼、豫樟、楺枥、投橿、乌号、枫香,竹类有筱竿、桃支。也出产姜、橘、椒、蘘荷,但不知道用它们做调味品。动物有猕猴、黑野鸡。习俗是凡有事或外出,说什么或做什么,都要烧灼动物的骨头进行占卜,以询问吉凶。占卜时先说要占卜什么事,语词就像中原烧灼龟甲占卜吉凶时所说的那样,然后根据骨头烧灼的裂纹占卜吉凶征兆。人们聚会的时候平起平坐,没有父子男女的区别,性嗜饮酒。见到首领表示敬意,只是拍手以当跪拜之礼。居民都长寿,有的活一百岁,有的活八九十岁。婚俗,国家的首领全都娶四五个妻子,下等户有的娶两三个妻子。妇女不淫乱,不妒忌。国人不盗窃,也很少打官司。对待犯法的人,轻者没其妻子儿女为奴,重者满门灭绝。宗族尊卑,各有差别,足以使本宗族的人听命服从。国家向百姓征收租赋。有粮食仓库。各国都有集市,以交换有无,集市由政府官员监管。从女王国以北,特别设置一个大的头领,检察各小国,各小国都畏惧头领。这个大头领常驻伊都国,在国中就像中原的刺史。日本国王派遣使臣到京都、带方郡、诸韩国,带方郡派使臣到日本国时,在渡口码头都要接受检查,把公文和赏赐物品送交给女王,不得出现差错。下户人家与首领在路上相遇时,要迅速退到路边的草丛里。向上司传达或报告公事,或者蹲下或者跪下,两手支撑在地上,以表示恭敬。表示肯定的回答说噫,就相当于中原的然诺。
其国本亦以男子为王,住七八十年,倭国乱,相攻伐历年,乃共立一女子为王,名曰卑弥呼,事鬼道,能惑众,年已长大,无夫婿,有男弟佐治国。自为王以来,少有见者。以婢千人自侍,惟有男子一人给饮食,传辞出入。居处宫室楼观,城栅严设,常有人持兵守卫。
日本国本来也是以男子为王,过了七八十年以后,日本国乱,各小国互相攻打一年多,便共同立一个女子为王,女子名叫卑弥呼,事奉鬼道,能迷惑众人,年纪很大,没有夫婿,有一个弟弟帮助卑弥呼治理国家。自从卑弥呼当了国王以来,很少有人见到卑弥呼。卑弥呼用一千名女仆侍奉自己,只用一名男子供给自己饮食,进出通报传令。女王的住处有宫殿楼台,外面有城墙栅栏严密设防,常有人手持兵器把守警卫。
女王国东渡海千馀里,复有国,皆倭种。又有侏儒国在其南,人长三四尺,去女王四千馀里。又有裸国、黑齿国复在其东南,船行一年可至。参问倭地,绝在海中洲岛之上,或绝或连,周旋可五千馀里。
从女王所在的国家向东渡海一千多里,还有国家,全都是日本种人。又有侏儒国在它的南边,身长三四尺高,离女王国四千多里。还有裸国、黑齿国在它的东南,船要走一年才可以到达。考察询问日本国各地的人,都说这些国家在很远的大海岛屿之上,周围时断时连,总长度可以达到五千多里。
景初二年六月,倭女王遣大夫难升米等诣郡,求诣天子朝献,太守刘夏遣吏将送诣京都。其年十二月,诏书报倭女王曰:“制诏亲魏倭王卑弥呼:带方太守刘夏遣使送汝大夫难升米、次使都市牛利奉汝所献男生口四人,女生口六人,班布二匹二丈,以到。汝所在逾远,乃遣使贡献,是汝之忠孝,我甚哀汝。今以汝为亲魏倭王,假金印紫绶,装封付带方太守假授汝。其绥抚种人,勉为孝顺。汝来使难升米、牛利涉远,道路勤劳,今以难升米为率善中郎将,牛利为率善校尉,假银印青绶,引见劳赐遣还。今以绛地交龙锦五匹、绛地绉粟罽十张、茜绛五十匹、绀青五十匹,答汝所献贡直。又特赐汝绀地句文锦三匹、细班华罽五张、白绢五十匹、金八两、五尺刀二口、铜镜百枚、真珠、铅丹各五十斤,皆装封付难升米、牛利还到录受。悉可以示汝国中人,使知国家哀汝,故郑重赐汝好物也。”
景初二年六月,日本国女王派遣大夫难升米等人到带方郡,请求到天子所在的京城朝觐献礼,太守刘夏派遣官员送难升米等人到京都。这年十二月,明帝下诏书回复日本国女王说:“亲魏倭王卑弥呼:带方郡太守刘夏派遣使臣送来汝国大夫难升米、副使都市牛利所进献的男奴隶四人、女奴隶六人、班布二匹二丈,已经收到。汝国所在遥远,还派遣使臣进贡,是汝的忠孝,我特别爱怜汝。现在封汝为亲魏倭王,授以金印紫色绶带,装入密封盒后交付带方郡太守刘夏颁发给汝。汝要爱抚国内的百姓,努力地效忠魏朝。汝国的使臣难升米、牛利远道而来不辞勤劳,现在任难升米为率善中郎将,牛利为率善校尉,授以银印青色绶带,接见慰劳赏赐后送回国。现在给汝五匹深红色绣有蛟龙花纹的织锦、十张深红色带有皱纹图案的毛毯、五十匹茜绛色的细绢、五十匹绀青色的细绢,作为对汝所献贡品的酬报。另外,再特别赏赐汝三匹带有钩状花纹的深红色锦缎、五张带有细斑点花纹的毛毯、五十匹白绢、八两黄金、两口五尺长的钢刀、一百枚铜镜、五十斤珍珠、五十斤铅丹,全都装封好交给难升米、牛利,带给汝照清单查收。汝可以向国人展示这些赏赐品,让国人知道朝廷对汝的爱怜,所以隆重地赐给汝这么多好东西。”
正始元年,太守弓遵遣建忠校尉梯俊等奉诏书印绶诣倭国,拜假倭王,并赍昭赐金、帛、锦罽、刀、镜、采物,倭王因使上表答谢恩诏。其四年,倭王复遣使大夫伊声耆、掖邪狗等八人,上献生口、倭锦、绛青缣、绵衣、帛布、丹木、、短弓矢。掖邪狗等壹拜率善中郎将印绶。其六年,诏赐倭难升米黄幢,付郡假授。其八年,太守王颀到官。倭女王卑弥呼与狗奴国男王卑弥弓呼素不和,遣倭载斯、乌越等诣郡说相攻击状。遣塞曹掾史张政等因赍诏书、黄幢,拜假难升米为檄告喻之。卑弥呼以死,大作冢,径百馀步,徇葬者奴婢百馀人。更立男王,国中不服,更相诛杀,当时杀千馀人。复立卑弥呼宗女壹与,年十三为王,国中遂定。政等以檄告喻壹与,壹与遣倭大夫率善中郎将掖邪狗等二十人送政等还,因诣台,献上男女生口三十人,贡白珠五千,孔青大句珠二枚,异文杂锦二十匹。
正始元年,带方郡太守弓遵派遣建忠校尉梯俊等人奉诏书印绶到达日本国,举行封拜日本国王授予印绶的仪式,并带去皇帝下诏赐给日本国王的黄金、布帛、锦缎毛毯、钢刀、铜镜、彩色丝织品等,日本国王便通过使臣上表答谢朝廷的恩赐。正始四年,日本国王又派遣大夫伊声耆、掖邪狗等八人,贡献奴隶、日本锦、绛青色缣、绵衣、布帛、红木、、短弓箭等物品。掖邪狗等人一律被授予率善中郎将印绶。正始六年,皇帝下诏赐日本国官员难升米黄幢,交付带方郡授给。正始八年,太守王颀到任。日本国女王卑弥呼与狗奴国男王卑弥弓呼一向不和,派遣日本人载斯、乌越等人到郡政府述说被对方攻击的情况。王颀派塞曹掾史张政等人带着诏书、黄幢,在拜任难升米的同时发布文书对双方进行劝解。卑弥呼死后,大修坟墓,直径达一百多步,殉葬的男女奴隶达一百多人。改立男人为王,国中不服,互相诛杀,当时被杀死的有一千多人。于是又立卑弥呼宗族的女人壹与为王,当时只有十三岁,国中才又安定下来。张政等人也发布文书劝告壹与,壹与派遣日本国大夫率善中郎将掖邪狗等二十人护送张政等人回国,顺便进京上贡,献上男女奴隶三十人,白珍珠五千枚,青色大珠二枚,新奇花纹的锦缎二十匹。
评曰:《史》、《汉》著朝鲜、两越,东京撰录西羌。魏世匈奴遂衰,更有乌丸、鲜卑,爰及东夷,使译时通,记述随事,岂常也哉!
评论:《史记》、《汉书》记载朝鲜、东越和南越的情况,《东观汉记》也记载了西羌的情况。到魏朝的时候匈奴便衰落了,又有乌丸、鲜卑兴起来了,东北方的夷族,也通过翻译和中原王朝时时交往。记载要随情况的变化而变,哪有一成不变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