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志《钟繇华歆王朗传第十三》文白对照
钟繇华歆王朗传第十三
钟繇字元常,颍川长社人也。尝与族父瑜俱至洛阳,道遇相者,曰:“此童有贵相,然当厄于水,努力慎之!”行未十里,度桥,马惊,堕水几死。瑜以相者言中,益贵繇。而供给资费,使得专学。举孝廉,除尚书郎、阳陵令,以疾去。辟三府,为廷尉正、黄门侍郎。是时,汉帝在西京,李傕、郭汜等乱长安中,与关东断绝。太祖领兖州牧,始遣使上书。傕、汜等以为“关东欲自立天子,今太祖虽有使命,非其至实”,议留太祖使,拒绝其意。繇说傕、汜等曰:“方今英雄并起,各矫命专制,惟曹兖州乃心王室,而逆其忠款,非所以副将来之望也。”傕、汜等用繇言,厚加答报,由是太祖使命遂得通。太祖既数听荀彧之称繇,又闻其说傕、汜,益虚心。后傕胁天子,繇与尚书郎韩斌同策谋。天子得出长安,繇有力焉。拜御史中丞,迁侍中尚书仆射,并录前功封东武亭侯。
钟繇字元常,颍川郡长社县人。钟繇曾与族父钟瑜一起去洛阳,路上遇到一个相面的人,对钟繇说:“这个小孩有贵人相,然而小孩命中要受困于水,要努力谨慎啊!”走了不到十里路,过桥的时候马惊了,钟繇掉在河里险些淹死。钟瑜因为相面人的话被说中,更加看重钟繇,供给钟繇费用,让钟繇专心求学。钟繇被举荐为孝廉,朝廷任命钟繇为尚书郎、阳陵县令,后来因病去职。不久,又被三府征召,出任廷尉正、黄门侍郎。当时,汉家皇帝在西京长安,李傕、郭汜等人在长安城中作乱,与关东的联系中断。太祖兼理兖州牧,才开始派遣使节上书汉帝。李傕、郭汜等人认为“关东人想要自立天子,现在曹公虽然派使者来,但这不是曹公的真情实意”,商议着要扣留太祖的使者,拒绝太祖的好意。钟繇劝李傕、郭汜等人说:“现在英雄并起,各自假借帝命专制一方,只有曹兖州心存王室,诸君却要拒绝曹兖的忠诚之心,这可不是符合想来归顺人愿望的做法啊。”李傕、郭汜等人采纳了钟繇的建议,对太祖的使节厚加答报,从此太祖的使节才得以上通汉室。太祖已经多次听到了荀彧对钟繇的称赞,又听到钟繇劝说李傕、郭汜的事情,心中更加向往钟繇。后来李傕胁迫天子,钟繇与尚书郎韩斌共同谋划。天子得以逃出长安,钟繇出了很大力气。朝廷任命钟繇为御史中丞,又升任侍中尚书仆射,一并嘉奖钟繇前边的功劳,封为东武亭侯。
时关中诸将马腾、韩遂等,各拥强兵相与争。太祖方有事山东,以关右为忧。乃表繇以侍中守司隶校尉,持节督关中诸军,委之以后事,特使不拘科制。繇至长安,移书腾、遂等,为陈祸福,腾、遂各遣子入侍。太祖在官渡,与袁绍相持,繇送马二千馀匹给军。太祖与繇书曰:“得所送马,甚应其急。关右平定,朝廷无西顾之忧,足下之勋也。昔萧何镇守关中,足食成军,亦适当尔。”其后匈奴单于作乱平阳,繇帅诸军围之,未拔;而袁尚所置河东太守郭援到河东,众甚盛。诸将议欲释之去,繇曰:“袁氏方强,援之来,关中阴与之通,所以未悉叛者,顾吾威名故耳。若弃而去,示之以弱,所在之民,谁非寇仇?纵吾欲归,其得至乎!此为未战先自败也。且援刚愎好胜,必易吾军,若渡汾为营,及其未济击之,可大克也。”张既说马腾会击援,腾遣子超将精兵逆之。援至,果轻渡汾,众止之,不从。济水未半,击,大破之,斩援,降单于。语在《既传》。其后河东卫固作乱,与张晟、张琰及高幹等并为寇,繇又率诸将讨破之。自天子西迁,洛阳人民单尽,繇徙关中民,又招纳亡叛以充之,数年间民户稍实。太祖征关中,得以为资,表繇为前军师。
当时关中众将马腾、韩遂等人,各拥强兵,相互争斗。太祖正在山东征战,很为关右的事情担忧。于是上表朝廷,举荐钟繇以侍中的职位兼任司隶校尉,持节督关中诸军,把后方的事情都委托给了钟繇,并特别命令钟繇可以不拘于法令条文,见机行事。钟繇到长安后,送书信给马腾、韩遂等人,为对方分析祸福形势,于是马腾、韩遂各自派遣儿子入朝为侍从。太祖在官渡与袁绍相持时,钟繇特地送马二千余匹给太祖军前使用。太祖给钟繇写信说:“得到君所送来的马,很应我这里的急。关右平定,朝廷没有西顾之忧,是君的功劳。从前萧何镇守关中,保证军粮兵源充足,君今日的事与萧何相比,也很相当。”此后匈奴单于在平阳作乱,钟繇率领诸军围攻匈奴,尚未攻下;而袁尚所任命的河东太守郭援又来到了河东,军势很盛。魏军众将计议,想要撤围而去。钟繇说:“袁氏势力目前正强,郭援的到来,关中众将也暗中与郭援来往。关中众将还没有全部背叛的原因,正是顾虑到我威名的缘故。现在如果放弃撤离,向关中众将显示出我军势弱,那我军所在之地的百姓,哪一个不是我军的仇敌呢?即使我军想要撤军,能回得去吗?这是还没有交战就先自取败的做法。况且郭援刚愎好胜,一定认为我军容易对付。如果我军渡过汾河扎营,等到郭援军渡河未完之时就攻击,可以大胜。”这时张既劝说马腾与钟繇会击郭援,马腾派遣儿子马超率精兵迎击郭援。郭援军来到后,果然很轻率地下令涉渡汾河,众人劝阻,他不肯听从。郭援军渡汾水未到一半时,钟繇挥军进击,大破郭援军,斩杀郭援,逼迫匈奴单于投降。这段事情记载在《张既传》。此后河东卫固作乱,与张晟、张琰以及高干等人一并为寇,钟繇又率领诸将讨伐攻灭作乱者。自从汉天子西迁之后,洛阳的百姓就很稀少,钟繇迁徙关中百姓至洛阳,又招纳了许多叛逃人众充实洛阳,数年之间,洛阳的民户逐渐充实起来。太祖后来西征关中时,得以用这些民户为兵源,上表朝廷,举荐钟繇为前军师。
魏国初建,为大理,迁相国。文帝在东宫,赐繇五熟釜,为之铭曰:“于赫有魏,作汉藩辅。厥相惟钟,实干心膂。靖恭夙夜,匪遑安处。百僚师师,楷兹度矩。”数年,坐西曹掾魏讽谋反,策罢就第。文帝即王位,复为大理。及践祚,改为廷尉,进封崇高乡侯。迁太尉,转封平阳乡侯。时司徒华歆、司空王朗,并先世名臣。文帝罢朝,谓左右曰:“此三公者,乃一代之伟人也,后世殆难继矣!”明帝即位,进封定陵侯,增邑五百,并前千八百户,迁太傅。繇有膝疾,拜起不便。时华歆亦以高年疾病,朝见皆使载舆车,虎贲舁上殿就坐。是后三公有疾,遂以为故事。
魏国刚刚建立时,钟繇任官大理,又升任相国。文帝为东宫太子时,曾赐给钟繇一个五熟釜,并为钟繇刻上铭文说:“威严赫赫的大魏,是汉室的藩国辅佐。大魏的相国姓钟,实在是国家的辅政重臣。日夜勤劳谨守政务,没有时间安居休息。堪为臣工百僚的师表,是度量臣子行为的标准楷模。”几年后,钟繇因为受西曹掾魏讽谋反一事的牵连,被罢官回家。文帝即魏王位,钟繇又出任大理。等到文帝称帝,钟繇改任廷尉,晋封为崇高乡侯。又升任太尉,转封为平阳乡侯。当时司徒华歆、司空王朗,与钟繇同为前代的名臣。文帝下朝后,曾对左右说:“这样的三公,都是一代的伟人啊,后世恐怕很难有这样的人才了!”明帝即位后,晋封钟繇为定陵侯,增加食邑五百户,加上以前封的共一千八百户,升任太傅。钟繇膝盖上有毛病,跪拜起身不方便。当时华歆也年高病重,明帝因此让二人乘车来朝见,用虎贲卫士抬上宫殿就坐。从此以后,三公朝见时如有疾病,就以二人的做法为先例。
初,太祖下令,使平议死刑可宫割者。繇以为“古之肉刑,更历圣人,宜复施行,以代死刑”。议者以为非悦民之道,遂寝。及文帝临飨群臣,诏谓“大理欲复肉刑,此诚圣王之法。公卿当善共议”。议未定,会有军事,复寝。太和中,繇上疏曰:“大魏受命,继踪虞、夏。孝文革法,不合古道。先帝圣德,固天所纵,坟典之业,一以贯之。是以继世,仍发明诏,思复古刑,为一代法。连有军事,遂未施行。陛下远追二祖遗意,惜斩趾可以禁恶,恨入死之无辜,使明习律令,与群臣共议。出本当右趾而入大辟者,复行此刑。《书》云:‘皇帝清问下民,鳏寡有辞于苗。’此言尧当除蚩尤、有苗之刑,先审问于下民之有辞者也。若今蔽狱之时,讯问三槐、九棘、群吏、万民,使如孝景之令,其当弃市,欲斩右趾者许之。其黥、劓、左趾、宫刑者,自如孝文,易以髡、笞。能有奸者,率年二十至四五十,虽斩其足,犹任生育。今天下人少于孝文之世,下计所全,岁三千人。张苍除肉刑,所杀岁以万计。臣欲复肉刑,岁生三千人。子贡问能济民可谓仁乎?子曰:‘何事于仁,必也圣乎,尧、舜其犹病诸!’又曰:‘仁远乎哉?我欲仁,斯仁至矣。’若诚行之,斯民永济。”书奏,诏曰:“太傅学优才高,留心政事,又于刑理深远。此大事,公卿群僚善共平议。”司徒王朗议,以为“繇欲轻减大辟之条,以增益刖刑之数,此即起偃为竖,化尸为人矣。然臣之愚,犹有未合微异之意。夫五刑之属,著在科律,自有减死一等之法,不死即为减。施行已久,不待远假斧凿于彼肉刑,然后有罪次也。前世仁者,不忍肉刑之惨酷,是以废而不用。不用已来,历年数百。今复行之,恐所减之文未彰于万民之目,而肉刑之问已宣于寇雠之耳,非所以来远人也。今可按繇所欲轻之死罪,使减死之髡、刖。嫌其轻者,可倍其居作之岁数。内有以生易死不訾之恩,外无以刖易骇耳之声”。议者百馀人,与朗同者多。帝以吴、蜀未平,且寝。
当初,太祖下令,让朝臣评议判死刑者可否改判为宫刑。钟繇认为:“古代的肉刑,曾经历过许多圣人名王,应当恢复施行,用它来代替死刑”。参加评议的人认为这不是取悦于民的办法,于是被搁置。等到文帝宴飨群臣时,下诏说,“大理钟繇想要恢复肉刑,这确实是圣王之法,公卿们应当一起好好地商议一下”。结果评议还没有定论,正好赶上有战事,此事又被搁置。太和年间,钟繇上书说:“大魏接受天命,追踪虞舜夏禹之道。汉孝文帝革除旧法,不合古道。先帝的圣德,本来就是上天所赐予的;典籍上记载的功业,可以一直贯穿下来。所以继世的君主,才接连发出明诏,想要恢复古代的肉刑,以作为一代成法。但因为战事连连,就没有施行。陛下远追武皇帝、文皇帝二祖的遗意,看重斩趾之刑可以禁止罪恶,遗憾没有死罪的人被处死,让明习法律条文的人,与群臣共同评议此事。放出那些本当断去右趾却被投入死牢的人,再度施行肉刑。《尚书》说:‘皇帝询问下民情况,鳏寡无辜小民对有苗氏有埋怨之词。’这是说帝尧在将废除蚩尤、有苗氏的酷刑时,先到下民中对有苗氏之刑不满的人那里去查问。就好像现在断狱有疑问时,就去问讯三公、九卿、群吏、万民一样,使情况就如汉孝景皇帝诏令中所说的,本该处弃市死罪的,如愿意被斩右趾以充死罪,允许。原该治以黥刑、劓刑、刖刑、宫刑的人,自然应该像汉孝文帝那样,分别用髡刑、笞刑代替。能够作奸犯科的人,大体年龄在二十到四五十岁之间,虽然斩掉了脚,但仍然可以生育。现在天下人口少于汉孝文帝那个时代,臣的建议所能全活的,每年有三千人。汉代张苍废除了肉刑,但每年所杀的人数以万计。臣想要恢复肉刑,每年可以存活三千人。子贡曾问过,能救助百姓可以说成是仁吗?孔子说:‘哪里仅仅是仁呢,那一定是圣德了,尧舜或许都难以做到呢!’孔子又说:‘仁这个东西离众人遥远吗?只要我想行仁,这个仁也就来了。’如果真的能实行肉刑,百姓们就永远地得救了。”钟繇的表章上奏后,明帝下诏说:“太傅学识优秀,才华出众,留心政事,对刑法的道理理解得很深远。这是大事,公卿群僚们好好地共同评议。”司徒王朗评议此事,认为“钟繇想要减少判处死刑的条文,以增加判处刖刑的条文,这就是要使躺着的人站立起来,把死尸变为活人。然而以臣之愚,仍然有一些与钟繇不合稍有差异的想法。墨、劓、刖、宫、大辟这五刑之类,明著在法律条文之中,其中本来就有减死一等的规定,当死不死就是减刑了。这种办法施行已久,不用等待远远地假借斧凿实行那些肉刑,然后罪罚才有等次。前世的仁者,由于不忍肉刑的惨烈残酷,所以才废而不用。不用以来,已经过了数百年。现在再施行,恐怕减免刑罚的条文还没有让百姓的眼睛看分明,而关于肉刑的消息就已经传到寇仇敌国的耳朵里了,这可不是用以招徕远人的做法。现在可以把钟繇所想要减轻的死罪,改为减死的髡、刖之刑。如果有这样判决觉得太轻的,可以将他们服苦役的年限增加一倍。这样,内有以生换死这样不可比量的仁恩,外无用刖足之刑改为剁脚趾之刑的恶名”。参加评议的有一百多人,与王朗意见相同的人居多。明帝因为吴、蜀尚未平定,暂且把这件事情搁置了起来。
太和四年,繇薨。帝素服临吊,谥曰成侯。子毓嗣。初,文帝分毓户邑,封繇弟演及子劭、孙豫列侯。
毓字稚叔。年十四为散骑侍郎,机捷谈笑,有父风。太和初,蜀相诸葛亮围祁山,明帝欲西征,毓上疏曰:“夫策贵庙胜,功尚帷幄,不下殿堂之上,而决胜千里之外。车驾宜镇守中土,以为四方威势之援。今大军西征,虽有百倍之威,于关中之费,所损非一。且盛暑行师,诗人所重,实非至尊动轫之时也。”迁黄门侍郎。时大兴洛阳宫室,车驾便幸许昌,天下当朝正许昌。许昌逼狭,于城南以毡为殿,备设鱼龙曼延,民罢劳役。毓谏,以为“水旱不时,帑藏空虚,凡此之类,可须丰年”。又上“宜复关内开荒地,使民肆力于农”。事遂施行。正始中,为散骑常侍。大将军曹爽盛夏兴军伐蜀,蜀拒守,军不得进。爽方欲增兵,毓与书曰:“窃以为庙胜之策,不临矢石;王者之兵,有征无战。诚以干戚可以服有苗,退舍足以纳原寇,不必纵吴汉于江关,骋韩信于井陉也。见可而进,知难而退,盖自古之政。惟公侯详之!”爽无功而还。后以失爽意,徙侍中,出为魏郡太守。爽既诛,人为御史中丞、侍中廷尉。听君父已没,臣子得为理谤,及士为侯,其妻不复配嫁,毓所创也。
太和四年,钟繇去世。明帝身穿素白衣服亲临吊唁,谥号为成侯。儿子钟毓继承爵位。当初,文帝分出钟繇部分食邑,封钟繇的弟弟钟演和钟演的儿子钟劭、孙子钟豫为列侯。
钟毓字稚叔,十四岁时就出任散骑侍郎,谈笑机智敏捷,有父亲的风度。太和初年,蜀丞相诸葛亮率军围攻祁山,明帝想亲自西征,钟毓上书说:“计策贵在朝中制定好克敌制胜的办法,军功崇尚军营帐幕中的谋划,人在殿堂上还没下来,就已经决胜于千里之外了。陛下应当镇守中土,作为给四方助威长势的后援。现在陛下如果亲率大军西征,虽然前线有百倍的威势,但对于关中的人力财力,所损害的却不止一端。况且盛暑时节行军,是被诗人所批评的事情,现在实在不是陛下车驾启动的时候。”钟毓升任黄门侍郎。当时正大规模兴建洛阳的宫室,明帝便到了许昌。于是天下应当朝拜的人便都去许昌。许昌宫室局促狭小,就在城南用毡幕搭建宫殿,鱼龙曼延等装饰作乐物品齐备,沉重的劳役使百姓疲惫不堪。钟毓上书劝谏,认为“水旱灾害并至,国库空虚。凡是鱼龙曼延一类东西,可以等到丰年时再说”。又上书说“应当再让关内的人开垦荒地,让百姓尽力于农业生产”。这件事情于是施行。正始年间,钟毓任散骑常侍。大将军曹爽在盛夏时兴军征伐蜀国,蜀军拒守,魏军不能前进。曹爽正准备增兵,钟毓给曹爽写信说:“我私下以为,在朝廷上制定取胜妙策的人,用不着亲临矢石;王者的大兵,只要征讨敌方就会不战而胜。这实在是因为夏禹舞干戚就可以征服有苗,晋文帝主动后退一舍就足以使原国的贼寇投降,不一定非要让吴汉纵横于江关,韩信驰骋于井陉。看到可以就前进,知道困难就后退,这是自古以来的战略战术。希望公侯详察!”曹爽最终无功而返。后来钟毓因为不合曹爽的心思,被调任侍中,又出任魏郡太守。曹爽被杀以后,钟毓入朝任御史中丞、侍中廷尉。准许君、父死亡以后,臣、子可为其君、父申诉君、父生前所受的诽谤,以及军士封侯以后,君、父的妻室不得再配夫嫁人的规定,都是钟毓所创制。
正元中,毌丘俭、文钦反,毓持节至扬、豫州班行赦令,告谕士民,还为尚书。诸葛诞反,大将军司马文王议自诣寿春讨诞。会吴大将孙壹率众降,或以为“吴新有衅,必不能复出军。东兵已多,可须后问”。毓以为“夫论事料敌,当以己度人。今诞举淮南之地以与吴国,孙壹所率,口不至千,兵不过三百。吴之所失,盖为无几。若寿春之围未解,而吴国之内转安,未可必其不出也。”大将军曰:“善。”遂将毓行。淮南既平,为青州刺史,加后将军,迁都督徐州诸军事,假节,又转都督荆州。景元四年薨,追赠车骑将军,谥曰惠侯。子骏嗣。毓弟会,自有传。
正元年间,毌丘俭、文钦谋反,钟毓持节到扬、豫二州颁行赦免令,晓谕士人百姓。还朝后,出任尚书。诸葛诞谋反,大将军文王司马昭计议亲自前往寿春征讨诸葛诞。正巧赶上吴国的大将孙壹率众前来归降,有的人认为:“吴国刚刚发生了这么大的乱子,一定不能再出兵策应诸葛诞。东方的兵力已经够多了,大将军亲征的事可以等等后边的消息。”钟毓认为:“论事料敌,应当以己方的情况和心理去揣度别人。现在诸葛诞把整个淮南之地都给了吴国,而吴国孙壹所带来投降的,人口不到一千,士兵不过三百。吴国所损失的,实在没有多少。如果寿春之围不解,而吴国国内的形势又转而安定,不能保证吴兵一定不出来。”大将军说:“好!”于是带着钟毓出发。淮南平定以后,钟毓出任青州刺史,加官后将军,升任都督徐州诸军事,假节。又转任都督荆州。景元四年钟毓去世,朝廷追赠钟毓为车骑将军,谥号为惠侯。儿子钟骏继承爵位。钟毓的弟弟钟会,另外有传。
华歆字子鱼,平原高唐人也。高唐为齐名都,衣冠无不游行市里。歆为吏,休沐出府,则归家阖门。议论持平,终不毁伤人。同郡陶丘洪亦知名,自以明见过歆。时王芬与豪杰谋废灵帝。语在《武纪》。芬阴呼歆、洪共定计,洪欲行,歆止之曰:“夫废立大事,伊、霍之所难。芬性疏而不武,此必无成,而祸将及族。子其无往!”洪从歆言而止。后芬果败,洪乃服。举孝廉,除郎中,病,去官。灵帝崩,何进辅政,征河南郑泰、颍川荀攸及歆等。歆到,为尚书郎。董卓迁天子长安,歆求出为下邽令,病不行,遂从蓝田至南阳。时袁术在穰,留歆。歆说术使进军讨卓,术不能用。歆欲弃去,会天子使太傅马日安集关东,日辟歆为掾。东至徐州,诏即拜歆豫章太守,以为政清静不烦,吏民感而爱之。孙策略地江东,歆知策善用兵,乃幅巾奉迎。策以其长者,待以上宾之礼。后策死。太祖在官渡,表天子征歆。孙权欲不遣,歆谓权曰:“将军奉王命,始交好曹公,分义未固,使仆得为将军效心,岂不有益乎?今空留仆,是为养无用之物,非将军之良计也。”权悦,乃遣歆。宾客旧人送之者千馀人,赠遗数百金。歆皆无所拒,密各题识,至临去,悉聚诸物,谓诸宾客曰:“本无拒诸君之心,而所受遂多。念单车远行,将以怀璧为罪,愿宾客为之计。”众乃各留所赠,而服其德。
华歆字子鱼,平原郡高唐县人。高唐是齐地有名的都邑,衣冠士族没有不在街市上游行玩耍的。华歆做府吏,每逢休假日出官署,就回到家中闭门不出。华歆议论人事持正公允,始终不肯诋毁别人。与华歆同郡的陶丘洪也很知名,自认为聪明和见识都超过华歆。当时王芬与一些豪杰密谋废掉汉灵帝,这些事情记在《武帝纪》中。王芬暗中招呼华歆、陶丘洪一起商定大计,陶丘洪想去,华歆劝止陶丘洪说:“废立君主的大事,伊尹、霍光这样的人做起来都很难。王芬生性粗疏,缺乏勇武,这件事一定不会成功,而且大祸将会连及家族。不要去!”陶丘洪听从华歆的建议就没有去。后来王芬果然失败,陶丘洪这才心服华歆。华歆被举荐为孝廉,又被任命为郎中,后因病离开官位。灵帝去世后,何进辅佐朝政,征召河南人郑泰、颍川人荀攸和华歆等人。华歆到京后,被任命为尚书郎。董卓迁徙天子去长安时,华歆请求出京任下邽县令,因为有病没去赴任,于是从蓝田到了南阳。当时袁术在穰城,留下了华歆。华歆劝说袁术进军讨伐董卓,袁术没有采纳华歆的建议。华歆想弃袁术而去,正巧赶上天子派遣太傅马日安抚招集关东州郡,马日征召华歆,任用华歆为掾属。华歆随马日东至徐州,朝廷下诏当即任命华歆为豫章太守。华歆到任,因为为政清静不烦,那里的吏民都很爱戴华歆。孙策夺取江东时,华歆知道孙策善于用兵,就头戴幅巾主动奉迎孙策。孙策因为华歆是长者,就用接待上宾的礼仪接待华歆。后来孙策死去。太祖在官渡与袁绍相持时,又上表奏请天子征召华歆。孙权想不放华歆走,华歆对孙权说:“将军遵奉王命,刚开始与曹公交好。你们之间的情分还不牢固,假如我能为将军略效忠心,难道没有好处吗?现在将军空自留下华歆,是养了一个无用的人,这不是将军的好计策。”孙权听了很高兴,于是放走华歆。华歆的宾客故人们来送华歆的有千余人,馈赠给华歆的财物值数百金。华歆对送来的礼物一无所拒,但却秘密地在各人的财物上写上赠主名称。到临离去时,华歆把各种赠物都集中在一处,对诸宾客说:“本来没有拒收诸君礼物的想法,但收受的东西太多了。念及我单车远行,将会因为携带财宝而招来灾祸,希望诸位宾客替我想一下如何办。”众人于是各自留下所赠的礼物,但对华歆的品德都很佩服。
歆至,拜议郎,参司空军事,入为尚书,转侍中,代荀彧为尚书令。太祖征孙权,表歆为军师。魏国既建,为御史大夫。文帝即王位,拜相国,封安乐乡侯。及践祚,改为司徒。歆素清贫,禄赐以振施亲戚故人,家无担石之储。公卿尝并赐没入生口,惟歆出而嫁之。帝叹息,下诏曰:“司徒,国之俊老,所与和阴阳理庶事也。今大官重膳,而司徒蔬食,甚无谓也。”特赐御衣,及为其妻子男女皆作衣服。三府议:“举孝廉,本以德行,不复限以试经。”歆以为“丧乱以来,六籍堕废,当务存立,以崇王道。夫制法者,所以经盛衰。今听孝廉不以经试,恐学业遂从此而废。若有秀异,可特征用。患于无其人,何患不得哉”?帝从其言。
华歆到京,被任命为议郎,参司空军事,又入朝任尚书,转任侍中,代替荀彧出任尚书令。太祖征讨孙权,上表奏请华歆为军师。魏国建立以后,华歆出任御史大夫。文帝即魏王位时,任命华歆为相国,封安乐乡侯。等到文帝称帝,改任华歆为司徒。华歆素来清贫,朝廷给的俸禄和赏赐,都用来施舍救济亲戚故人,家中连一石粮食的储备都没有。公卿曾一起接受过朝廷赐给的没入官府为奴婢的人口,只有华歆将朝廷分给自己的奴婢放免出嫁。文帝很是感叹,下诏说:“司徒,是国家卓越的元老。司徒参与的是调和阴阳协理众事的重任。现在的大官都享受着丰盛的膳食,而司徒却只是粗茶淡饭,这很没有意义。”于是特赐给华歆自己穿的御衣,并为华歆的妻子儿女及家中男女都做了衣服。三府奏议说:“荐举孝廉,本来是以德行为标准的,不用再加试儒家经籍。”华歆认为:“自从丧乱以来,儒家的六籍荒废。现在应该极力保存和振兴,以崇行王道。制定法令的目的,就是要用法令来治理世道的盛衰。现在准许孝廉的荐举不再通过经籍考试,恐怕学业从此就要废弛了。如果有德行优异的人,朝廷可以特加征用。担忧的是没有这样的人,如果有的话,担忧什么得不到呢?”文帝听从了华歆的话。
黄初中,诏公卿举独行君子,歆举管宁,帝以安车征之。明帝即位,进封博平侯,增邑五百户,并前千三百户,转拜太尉。歆称病乞退,让位于宁。帝不许。临当大会,乃遣散骑常侍缪袭奉诏喻指曰:“朕新莅庶事,一日万几,惧听断之不明。赖有德之臣,左右朕躬,而君屡以疾辞位。夫量主择君,不居其朝,委荣弃禄,不究其位,古人固有之矣,顾以为周公、伊尹则不然。洁身徇节,常人为之,不望之于君。君其力疾就会,以惠予一人。将立席几筵,命百官总己,以须君到,朕然后御坐。”又诏袭:“须歆必起,乃还。”歆不得已,乃起。
黄初年间,诏令公卿举荐有独特品行的君子,华歆举荐管宁,文帝就用安车去征召管宁。明帝即位,晋封华歆为博平侯,增加食邑五百户,合并从前封的共一千三百户,转任华歆为太尉。华歆称病乞求辞官,要把自己的官位让给管宁。明帝没有答应。将要举行朝堂大会时,明帝派遣散骑常侍缪袭奉诏晓谕华歆说:“朕刚刚亲政处理众事,日理万机,常常担心听政断事不明。要依靠有德的大臣,左右辅助朕,然而君却屡次以病辞让官位。考察和选择君主,不在君主的朝中任职,抛弃荣禄,不计较自己的官位,古人中本来是有这样做的,但朕认为对周公、伊尹这样的人来说就不能这样。洁身全节,是常人所做的事,但朕却不希望君这样。君就勉力到会,以此加惠朕一个人吧!朕将站立在几席旁,命令百官全体站立,以等待君到来,然后朕才就坐。”又诏令缪袭说:“要等华歆一定起身前来,才能回来。”华歆不得已,才起身赴会。
太和中,遣曹真从子午道伐蜀,车驾东幸许昌。歆上疏曰:“兵乱以来,过逾二纪。大魏承天受命,陛下以圣德当成康之隆,宜弘一代之治,绍三王之迹。虽有二贼负险延命,苟圣化日跻,远人怀德,将襁负而至。夫兵不得已而用之,故戢而时动。臣诚愿陛下先留心于治道,以征伐为后事。且千里运粮,非用兵之利;越险深入,无独克之功。如闻今年征役,颇失农桑之业。为国者以民为基,民以衣食为本。使中国无饥寒之患,百姓无离土之心,则天下幸甚,二贼之衅,可坐而待也。臣备位宰相,老病日笃,犬马之命将尽,恐不复奉望銮盖,不敢不竭臣子之怀,惟陛下裁察!”帝报曰:“君深虑国计,朕甚嘉之。贼凭恃山川,二祖劳于前世,犹不克平,朕岂敢自多,谓必灭之哉!诸将以为不一探取,无由自弊,是以观兵以窥其衅。若天时未至,周武还师,乃前事之鉴,朕敬不忘所戒。”时秋大雨,诏真引军还。太和五年,歆薨,谥曰敬侯。子表嗣。初,文帝分歆户邑,封歆弟缉列侯。表,咸熙中为尚书。
太和年间,明帝派遣曹真从子午道进军讨伐蜀国,自己向东进至许昌。华歆上书说:“自从战乱以来,已经二十多年。大魏秉承天意接受帝位,以陛下的圣德,正当像周成王、周康王时代那样地治世。应当继续弘大一代之治,继古代三王的圣迹。现在虽然还有吴、蜀两个贼寇依凭险阻,苟延残命,但如果大魏圣德教化日见兴盛,远方的人感怀德化,便会扶老携幼前来归附。兵器,到不得已的时候才能用,所以要把兵器收藏起来,在需要的时候再使用。臣实在希望陛下先留心于治理的圣道,把征伐作为后一步的事情。况且千里转运军粮,对用兵很不利。翻越险阻深入敌境,也没有打败敌人的必胜把握。比如臣听说今年百姓因为承担兵役徭役,已严重影响了农桑生产。治国的君主以百姓作为根基,而百姓又以衣食作为生活的根本。能使中原没有饥寒的忧患,百姓们没有离乡背井的想法,那么天下就太幸运了,吴、蜀二贼自己的内乱,坐着就可以等来了。臣官职在宰相的高位上,但年迈多病,日益沉重,犬马之命即将耗尽,恐怕不能再侍奉陛下了。臣不敢不竭尽臣子的忠怀,希望陛下去裁断明察!”明帝回复说:“君为国家大计深思熟虑,朕非常嘉许。贼寇凭恃山川险阻,武皇帝、文皇帝二祖在前世历尽征伐之劳,尚且未能平定。朕哪里敢自夸,说一定能消灭贼寇呢!不过众将认为如果不试着进攻一下,贼寇不会无缘无故地自己灭亡,所以才出兵显示军威,也借机寻找一下贼寇的破绽。如若灭蜀的天时还没到,像周武王出兵再还师退军,也是可以借鉴的前事。朕不敢忘掉君所告诫的话。”当时正逢秋季大雨,明帝诏令曹真率军退回。太和五年,华歆去世,谥号为敬侯。儿子华表继承爵位。当初,文帝分出华歆的食邑,封华歆的弟弟华缉为列侯。华表,咸熙年间任尚书。
王朗字景兴,东海郯人也。以通经,拜郎中,除菑丘长。师太尉杨赐,赐薨,弃官行服。举孝廉,辟公府,不应。徐州刺史陶谦察朗茂才。时汉帝在长安,关东兵起,朗为谦治中,与别驾赵昱等说谦曰:“《春秋》之义,求诸侯莫如勤王。今天子越在西京,宜遣使奉承王命。”谦乃遣昱奉章至长安。天子嘉其意,拜谦安东将军。以昱为广陵太守,朗会稽太守。孙策渡江略地。朗功曹虞翻以为力不能拒,不如避之。朗自以身为汉吏,宜保城邑,遂举兵与策战,败绩,浮海至东冶。策又追击,大破之。朗乃诣策。策以朗儒雅,诘让而不害。虽流移穷困,朝不谋夕,而收恤亲旧,分多割少,行义甚著。
王朗字景兴,东海郡郯县人。王朗因为通晓儒家经典,被任命为郎中,又出任菑丘县长。王朗师从太尉杨赐,杨赐去世后,抛弃官位为杨赐服丧。被举荐为孝廉,公府征召,没有去赴任。徐州刺史陶谦举荐王朗为茂才。当时汉献帝在长安,关东诸侯起兵,王朗出任陶谦的治中,与别驾赵昱等人劝陶谦说:“《春秋》之义,想求得诸侯的信任,没有比尽力于王事更好的了。现在天子流亡到了西京长安,应当派遣使节去奉承王命。”陶谦于是派遣赵昱奉送奏章西至长安。天子嘉许陶谦的这番心意,任命陶谦为安东将军。任命赵昱为广陵太守、王朗为会稽太守。孙策渡江攻城略地,王朗的功曹虞翻认为自己力量无法抗拒孙策,不如避开。王朗自己认为本身是汉室的官吏,应当保卫城邑,于是率兵与孙策交战,大败,王朗于是从海上乘船到了东冶。孙策又追击到东冶,大破王朗军。王朗就去拜见孙策。孙策因王朗是个儒雅之士,只是责问王朗为何不降,没有杀害王朗。王朗虽然屡屡流离迁移,穷困潦倒,朝不保夕,但收容抚恤亲朋故旧,把多余的东西分给贫乏的人,品行节义著称于世。
太祖表征之,朗自曲阿展转江海,积年乃至。拜谏议大夫,参司空军事。魏国初建,以军祭酒领魏郡太守,迁少府、奉常、大理。务在宽恕,罪疑从轻。钟繇明察当法,俱以治狱见称。
太祖上表奏请征召王朗,王朗从曲阿辗转于江海之间,一年时间才到达京师。被任命为谏议大夫,参司空军事。魏国刚刚建立时,王朗以军祭酒的职位兼任魏郡太守,升任少府、奉常、大理。王朗为政务求宽松仁恕,对有疑问的罪行则从轻发落。钟繇明察案情,执法恰当,王朗与钟繇都以善于审理案件著称。
文帝即王位,迁御史大夫,封安陵亭侯。上疏劝育民省刑曰:“兵起已来三十馀年,四海荡覆,万国殄瘁。赖先王芟除寇贼,扶育孤弱,遂令华夏复有纲纪。鸠集兆民,于兹魏土,使封鄙之内,鸡鸣狗吠,达于四境,蒸庶欣欣,喜遇升平。今远方之寇未宾,兵戎之役未息,诚令复除足以怀远人,良宰足以宣德泽,阡陌咸修,四民殷炽,必复过于曩时而富于平日矣。《易》称敕法,《书》著祥刑,一人有庆,兆民赖之,慎法狱之谓也。昔曹相国以狱市为寄,路温舒疾治狱之吏。夫治狱者得其情,则无冤死之囚;丁壮者得尽地力,则无饥馑之民;穷老者得仰食仓廪,则无馁饿之殍;嫁娶以时,则男女无怨旷之恨;胎养必全,则孕者无自伤之哀;新生必复,则孩者无不育之累;壮而后役,则幼者无离家之思;二毛不戎,则老者无顿伏之患。医药以疗其疾,宽繇以乐其业,威罚以抑其强,恩仁以济其弱,赈贷以赡其乏。十年之后,既笄者必盈巷。二十年之后,胜兵者必满野矣。”
文帝即魏王位时,王朗升任御史大夫,封安陵亭侯。王朗上书劝谏文帝抚育黎民减免刑罚,说:“自从兵乱兴起以来,已有三十余年了。四海振荡倾覆,天下残破凋敝。依靠先王太祖消灭寇贼,扶持贫弱,抚育孤寡,才让华夏大地又有了纲常法度。在大魏这方土地上,聚集起百姓,使得疆域之内,鸡鸣狗吠的声音,达于四境,百姓高高兴兴,喜遇升平盛世。现在远方的贼寇尚未宾服,征战之事也还没有止息。如果真的能够减免租税徭役,足以招徕远方异国的人们,贤良的宰辅足以宣扬陛下的德惠恩泽,那么田间垄亩都得到修治垦殖,士农工商四民聚集繁荣,一定会再超过前代而富于平日。《易经》称扬敕法,《尚书》著录祥刑。‘一人有可庆的善政,亿万百姓都赖以得福’,就是针对要慎重于刑罚之事说的。从前,汉代的相国曹参把刑法狱讼和集市交易之事托付给后任,路温舒痛恨那些从严审理案件的酷吏。如果审理案件的人能访得真实的案情,就不会有冤死的囚犯;如果健壮成丁的人能在田地中尽力,就不会有受饥荒的百姓;如果贫穷衰老的人能依赖于官府的仓库施给,就不会有人饿死在野外;如果嫁娶能够适时,就不会有男女长期分离的怨恨;如果怀胎和生养一定能保证安全,孕妇就不会有自伤其身的哀叹;如果新生的婴儿一定能免除赋税徭役,婴孩就不会有得不到养育的忧患;如果等壮健以后再服劳役,年幼的人就不会有离家的苦思;如果头发斑白的人不参军从戎,老年人就不会有跌跤摔倒的祸患。用医药治疗百姓的疾病,减免徭役让百姓安居乐业,执行刑罚来抑制豪强,恩惠仁爱来扶贫济弱,赈贷钱粮来赡给贫乏。这样,十年之后,已经成年可以出嫁的女子一定会充街盈巷,二十年以后,能够当兵的人一定会满山遍野了。”
及文帝践祚,改为司空,进封乐平乡侯。时帝颇出游猎,或昏夜还宫。朗上疏曰:“夫帝王之居,外则饰周卫,内则重禁门,将行则设兵而后出幄,称警而后践墀,张弧而后登舆,清道而后奉引,遮列而后转毂,静室而后息驾,皆所以显至尊,务戒慎,垂法教也。近日车驾出临捕虎,日昃而行,及昏而反,违警跸之常法,非万乘之至慎也。”帝报曰:“览表,虽魏绛称虞箴以讽晋悼,相如陈猛兽以戒汉武,未足以喻。方今二寇未殄,将帅远征,故时入原野以习戎备。至于夜还之戒,已诏有司施行。”
到了文帝称帝,王朗升任司空,晋封为乐平乡侯。当时文帝经常出宫游猎,有时到黑夜才回宫。王朗上书说:“帝王的居所,外边要设置周围的警卫,里边要重视门禁的严守。将要出行,需要先设卫兵,而后再出帷幄;先称警戒,而后再踏上宫殿的台阶;卫兵先张开弓,而后再登上车舆;先清除道路,而后再由人在前侍奉导引而行进;先遮挡住队列,而后再转动车毂;先清静室宇,而后再休息。这些,都是用来显示至尊,务必保持警戒谨慎,垂范礼法和教化的。近日听说陛下出宫亲临捕虎,午后出行,天黑归来,这是违背帝王出行的警跸常法的,也不是万乘帝王至慎的行为。”文帝回答说:“览阅了君的表章,即使魏绛称赞虞人用箴言讽谏晋悼公,司马相如用猛兽来告诫汉武帝这两件事情,都不足以与君相比。现在吴、蜀二寇还没有消灭,将帅们要远征,所以要时常进入原野狩猎以练习武备。至于君提到的夜晚才还宫的告诫,已诏令有关官员参照施行。”
初,建安末,孙权始遣使称藩,而与刘备交兵。诏议“当兴师与吴并取蜀不?”朗议曰:“天子之军,重于华、岱,诚宜坐曜天威,不动若山。假使权亲与蜀贼相持,搏战旷日,智均力敌,兵不速决,当须军兴以成其势者,然后宜选持重之将,承寇贼之要,相时而后动,择地而后行,一举更无馀事。今权之师未动,则助吴之军无为先征。且雨水方盛,非行军动众之时。”帝纳其计。黄初中,鹈鹕集灵芝池,诏公卿举独行君子。朗荐光禄大夫杨彪,且称疾,让位于彪。帝乃为彪置吏卒,位次三公。诏曰:“朕求贤于君而未得,君乃翻然称疾,非徒不得贤,更开失贤之路,增玉铉之倾。无乃‘居其室,出其言不善’,见违于君子乎!君其勿有后辞。”朗乃起。
当初,建安末年,孙权刚开始遣使称臣时,正赶上魏军与刘备交战。朝廷诏令群臣商议“应该出兵与吴并力攻打蜀国吗?”王朗建议说:“天子的大军,重于华山、泰山,实在应当先安坐夸耀天威,按兵不动就像大山一样。假使孙权亲自去与蜀贼相持,双方搏斗激战,旷日持久,智均力敌,一时不能分出胜负,将需要我出兵以成对蜀的必胜之势时,然后才可以挑选老成持重的将领,抓住寇贼的要害,选择合适的时机出动,选择有利的地势再进兵,一举成功而不再留下什么后患。现在孙权伐蜀之师还未出动,那么协助吴军的我方也不用先出征。况且眼下雨水正盛,也不是行军动众的时候。”文帝采纳了王朗的建议。黄初年间,鹈鹕鸟飞集在灵芝池上,文帝诏令公卿举荐有特异品行的君子。王朗举荐光禄大夫杨彪,而且自己称病,要把官位让给杨彪。文帝就为杨彪配置吏卒,把杨彪的官位定得仅次于三公。文帝下诏说:“朕向君求贤人还没有求得,君却反而称病了。朕不仅仅没得到贤人,反而自己开了失去贤才的路,带来了辅弼大臣的辞职。这莫非是因为朕‘居住在君子的居室中却出言不善’,有违于君子吗!请君不要再推辞了。”王朗这才起身任职。
孙权欲遣子登入侍,不至。是时车驾徙许昌,大兴屯田,欲举军东征。朗上疏曰:“昔南越守善,婴齐入侍,遂为冢嗣,还君其国。康居骄黠,情不副辞,都护奏议以为宜遣侍子,以黜无礼。且吴濞之祸,萌于子入,隗嚣之叛,亦不顾子。往者闻权有遣子之言而未至,今六军戒严,臣恐舆人未畅圣旨,当谓国家愠于登之逋留,是以为之兴师。设师行而登乃至,则为所动者至大,所致者至细,犹未足以为庆。设其傲狠,殊无入志,惧彼舆论之未畅者,并怀伊邑。臣愚以为宜敕别征诸将,各明奉禁令,以慎守所部。外耀烈威,内广耕稼,使泊然若山,淡然若渊,势不可动,计不可测。”是时,帝以成军遂行,权子不至,车驾临江而还。
孙权想要遣送儿子孙登入侍文帝,但却没有来。这时文帝正驾临许昌,大兴屯田,准备举大军东征吴国。王朗上书说:“从前南越王谨守善道,派遣儿子婴齐入侍,后来婴齐就成了南越的嫡子,回国后就做了南越王。康居王骄横狡黠,言行不一,汉西域都护奏议认为应当让康居王遣送儿子入侍,以此来处罚康居王的无礼。况且汉朝吴王刘濞为祸作乱,就缘于朝廷让刘濞送儿子入侍。隗嚣叛乱时,也没有顾惜隗嚣的儿子。以往听说孙权有过遣子入侍的话,但却没有来,现在我方六军戒严,臣恐怕众人不能畅达圣旨,将会说国家恼怒孙登稽留不来入侍,所以为此而兴师。假设伐吴之师出动后,孙登就来了,那么为此所做的举动极大,而所得到的却极小,而且也没有什么值得庆贺的。假设孙权傲慢不驯,根本就没有入侍的意思,臣恐怕吴国那些未能晓得陛下旨意的人,会同心怀念自己的邦邑。臣认为,应该敕令那些在别处征战的众将,严格奉行禁令,以谨慎约束住自己的部队。这样,对外夸耀天朝雄武的军威,对内广行耕稼农桑之事,使大魏泊然若山岳,淡然若深渊,威势不可摇动,计谋不可揣测。”当时,文帝因为大军已经集结,便率军出发了。孙权的儿子没有来,文帝率大军到达长江后还师返回。
明帝即位,晋封兰陵侯,增邑五百,并前千二百户。使至邺省文昭皇后陵,见百姓或有不足。是时方营修宫室,朗上疏曰:“陛下即位已来,恩诏屡布,百姓万民莫不欣欣。臣顷奉使北行,往反道路,闻众徭役,其可得蠲除省减者甚多。愿陛下重留日昃之听,以计制寇。昔大禹将欲拯天下之大患,故乃先卑其宫室,俭其衣食,用能尽有九州,弼成五服。句践欲广其御儿之疆,馘夫差于姑苏,故亦约其身以及家,俭其家以施国,用能囊括五湖,席卷三江,取威中国,定霸华夏。汉之文、景亦欲恢弘祖业,增崇洪绪,故能割意于百金之台,昭俭于弋绨之服,内减太官而不受贡献,外省徭赋而务农桑,用能号称升平,几致刑错。孝武之所以能奋其军势,拓其外境,诚因祖考畜积素足,故能遂成大功。霍去病,中才之将,犹以匈奴未灭,不治第宅。明恤远者略近,事外者简内。自汉之初及其中兴,皆于金革略寝之后,然后风阙猥闶,德阳并起。今当建始之前足用列朝会,崇华之后足用序内官,华林、天渊足用展游宴,若且先成阊阖之象魏,使足用列远人之朝贡者,修城池,使足用绝逾越,成国险,其馀一切,且须丰年。一以勤耕农为务,习戎备为事,则国无怨旷,户口滋息,民充兵强,而寇戎不宾,缉熙不足,未之有也。”转为司徒。
明帝即位,晋封王朗为兰陵侯,增加食邑五百户,合并以前封的共一千二百户。明帝派遣王朗到邺城巡视文昭皇后的陵墓,在那里见到百姓们有的还不富足。这时正在营建宫室,王朗上书说:“陛下即位以来,施恩的诏书屡屡颁布,百姓没有不感到欢欣鼓舞的。臣前不久奉命北行,往返于道路,听到还有众多的徭役,其中可以免除省减的很多。希望陛下重新保留废寝忘食勤于政事的治理,以谋划制伏敌寇。从前大禹将要拯救天下最大的忧患,故而先使自己住的宫室卑矮低小,节俭衣食用品,所以大禹能把九州尽数拥有,将天下分为五服。句践想要扩大御儿一带的疆界,把吴王夫差斩首在姑苏,故而也节俭自身和家人,把节俭出来的财富用于国家,所以句践能囊括五湖,席卷三江,在中原建立威势,奠定在华夏的霸主地位。汉朝的文帝、景帝也想要弘大祖业,增进世代流传的帝业,故而能抛弃建造百金露台的主意,用身穿弋绨这样粗糙的衣服来显示节俭,对内减少太官用度而不接受臣下的贡献,对外省减税赋而大力发展农桑,所以文帝、景帝为帝时能号称升平之世,刑罚几乎被闲置了起来。汉孝武皇帝之所以能奋扬军队的威势,拓展疆界,实在是因为孝武帝的祖父和父亲蓄积充足,所以才能成就大功。霍去病,是中等才略的将领,尚且能因为匈奴未灭,不肯建造个人的府第。这都说明顾及久远大业的人会忽略眼前的微利,有事业于外部的人会对内部比较简朴。自从汉朝初年至其中兴,都是在战事大体停息之后,然后再让凤阙龙楼交叠环绕,德阳诸殿一时并起。而现在建始殿之前足可用来布列朝会,崇华殿之后足可用来排列内官,华林园、天渊池足可用来游玩饮宴。如果暂且先建成阊阖的观阙,使排列朝贡远人的场地足够使用,修筑城池,使城池足以用来阻绝敌军的逾越,建成保卫国家的防御险地,那么其余的一切,且等到丰年时再说。如果一心以勤耕力农为急务,以演习武备为要事,那么国中就不会有长期分离的夫妻,人口也会滋生繁衍,百姓充足兵势强盛,而寇贼羌戎还不宾服,光辉仍不能普照,那是不会有的。”王朗转任为司徒。
时屡失皇子,而后宫就馆者少,朗上疏曰:“昔周文十五而有武王,遂享十子之祚,以广诸姬之胤。武王既老而生成王,成王是以鲜于兄弟。此二王者,各树圣德,无以相过,比其子孙之祚,则不相如。盖生育有早晚,所产有众寡也。陛下既德祚兼彼二圣,春秋高于姬文育武之时矣,而子发未举于椒兰之奥房,藩王未繁于掖庭之众室。以成王为喻,虽未为晚,取譬伯邑,则不为夙。《周礼》六宫内官百二十人,而诸经常说,咸以十二为限,至于秦汉之末,或以千百为数矣。然虽弥猥,而就时于吉馆者或甚鲜,明‘百斯男’之本,诚在于一意,不但在于务广也。老臣㥪㥪,愿国家同祚于轩辕之五五,而未及周文之二五,用为伊邑。且少小常苦被褥泰温,泰温则不能便柔肤弱体,是以难可防护,而易用感慨。若常令少小之缊袍,不至于甚厚,则必咸保金石之性,而比寿于南山矣。”帝报曰:“夫忠至者辞笃,爱重者言深。君既劳思虑,又手笔将顺,三复德音,欣然无量。朕继嗣未立,以为君忧,钦纳至言,思闻良规。”朗著《易》、《春秋》、《孝经》、《周官》传,奏议论记,咸传于世。太和二年薨,谥曰成侯。子肃嗣。初,文帝分朗户邑,封一子列侯,朗乞封兄子详。
当时皇子屡有夭折,而后宫嫔妃移往别室临产的很少。王朗上书说:“从前周文王十五岁就生了周武王,于是享有十子的福气,并以此增多了姬姓的子孙后代。周武王到老了以后才生了周成王,所以成王的兄弟很少。周武王和周成王这两位王,各自都建立了圣德,无人能够超过,但二人享有子孙的福气与二人的圣德相比,就不相称了。这是由于生育的年龄有早晚,所生的儿子有多少的缘故啊。陛下已兼有这二代圣王的圣德福运,年龄也比周文王生育周武王时要大了,然而像周武王姬发那样的太子却还没有在后宫的椒兰密室中生育,藩王也还没有繁盛于内廷众室。以周武王生成王时来喻比,虽然还不算晚,但若以周文王生伯邑考时来喻比,就不算早了。《周礼》说,天子六宫可有内官一百二十人;而诸经一般的说法,都是以十二名为限。到了秦汉的末年,后宫女官有时就以千百为数了。然而后宫女官虽然越来越多,但与皇上适时到吉馆中相见的却很少。这说明所谓‘百斯男’的根本,实在是在于专心一意,而不仅仅在于贪多。老臣恭谨思量,希望大魏的福运,与生有二十五个儿子的黄帝轩辕氏一样兴隆,现在还未及周文王十个儿子之数,臣为此忧郁。而且臣少小时,常常为被褥太过温暖而愁苦。被褥太过温暖对孩子的柔肤弱体没有好处,所以很难防病护理,容易得病、夭折,而给人留下感慨。如果能常让孩子少小时穿的棉袍不至于太厚,那孩子们就一定都能保持像金石一样强健的体性,就可以寿比南山了。”明帝回报王朗说:“忠义至极言辞就会诚挚,爱心持重语言就会深沉。既劳烦君思虑,又亲手动笔将文辞理顺。君仁德的声音再三重复,朕高兴得无法限量。朕的继承人未立,成为君的忧虑。朕佩服并接纳君的至理忠言,愿意听到君的良言规劝。”王朗著有《易经》、《春秋》、《孝经》、《周官》传,王朗的奏议论记,也都流传于世。太和二年王朗去世,谥号成侯。儿子王肃继承爵位。当初,文帝分出王朗的部分食邑,封王朗的一个儿子为列侯,王朗乞求转封给哥哥的儿子王详了。
肃字子雍。年十八,从宋忠读《太玄》,而更为之解。黄初中,为散骑黄门侍郎。太和三年,拜散骑常侍。四年,大司马曹真征蜀,肃上疏曰:“前志有之,‘千里馈粮,士有饥色,樵苏后爨,师不宿饱’,此谓平涂之行军者也。又况于深入阻险,凿路而前,则其为劳必相百也。今又加之以霖雨,山坂峻滑,众逼而不展,粮县而难继,实行军者之大忌也。闻曹真发已逾月而行裁半谷,治道功夫,战士悉作。是贼偏得以逸而待劳,乃兵家之所惮也。言之前代,则武王伐纣,出关而复还;论之近事,则武、文征权,临江而不济。岂非所谓顺天知时,通于权变者哉!兆民知圣上以水雨艰剧之故,休而息之,后日有衅,乘而用之,则所谓‘悦以犯难,民忘其死者’矣。”于是遂罢。又上疏:“宜遵旧礼,为大臣发哀,荐果宗庙。”事皆施行。又上疏陈政本曰:“除无事之位,损不急之禄,止浮食之费,并从容之官;使官必有职,职任其事,事必受禄,禄代其耕,乃往古之常式,当今之所宜也。官寡而禄厚,则公家之费鲜,进仕之志劝。各展才力,莫相倚仗。敷奏以言,明试以功,能之与否,简在帝心。是以唐、虞之设官分职,申命公卿,各以其事,然后惟龙为纳言,犹今尚书也,以出内帝命而已。夏、殷不可得而详。《甘誓》曰‘六事之人’,明六卿亦典事者也。《周官》则备矣,五日视朝,公卿大夫并进,而司士辨其位焉。其《记》曰:‘坐而论道,谓之王公;作而行之,谓之士大夫。’及汉之初,依拟前代,公卿皆亲以事升朝。故高祖躬追反走之周昌,武帝遥可奉奏之汲黯,宣帝使公卿五日一朝,成帝始置尚书五人。自是陵迟,朝礼遂阙。可复五日视朝之仪,使公卿尚书各以事进。废礼复兴,光宣圣绪,诚所谓名美而实厚者也。”
王肃字子雍,十八岁时,师从宋忠读《太玄经》,而且为这部书重新作了一部注解。黄初年间,王肃出任散骑黄门侍郎。太和三年,被任命为散骑常侍。太和四年,大司马曹真率军征蜀,王肃上书说:“《前汉书》记有这样一句话:‘从千里外来运送军粮,士兵就会面有饥色;临时打柴然后再做饭,军队就不会常有饱饭吃。’这说的还是在平路坦途行军的情况。更何况对于那些深入险阻、需要凿路而进的军队来说,则军队所付出的辛劳一定还要多出百倍。现在又加上连月大雨,山坡险峻陡滑,士众互相挤迫而无法展开,粮食又运途遥远难以为继,这实在是行军者的大忌。听说曹真率军出发已超过一月,而所行才只有子午谷路程的一半,开凿修道路的工程,战士们要全部参加。这样贼兵一方正好可以以逸待劳,这是兵家所害怕的事情。说到前代,则有武王伐纣,率军出关又返回的事情;论到最近的事,则有武皇帝、文皇帝南征孙权,兵临长江却没有渡过的事情。这难道不是所谓顺应上天,知晓时务,通于权变的例证吗!人们知道圣上是因为雨水太大艰巨难行的缘故,才让大军退回休息的,日后敌军有破绽时,再乘机用这些将士出征,这就是所说的‘让人们对犯难的事情高兴后,他们就会舍生忘死’。”于是撤回征蜀部队。王肃又上书说:“应当遵循旧有的礼制,为去世的大臣发丧举哀,向宗庙进荐果品。”这些事都得以施行。王肃又上书陈为政之本一事说:“现在应当除去没有实事可干的职位,减免不是急需的俸禄,停止不劳而食的费用,合并从容悠闲的官员。要使得凡是官员一定有职守,有职守就要承担所管的事务,承担事务就享受俸禄,用国家的俸禄代替在农田中的耕作,这是自古以来的常式,也是当今所应当施行的制度。官额少而俸禄优厚,那样公家的费用就会减少了,人们入仕为官的志向也得到了鼓励。人们就会各自施展才智能力,而不会相互依靠了。让人们口头奏陈各自的政绩,然后明察人们的实际功效,人们的贤能与否,都存在于帝王的心中。所以唐尧、虞舜的设官分职,是向公卿们申明任命,让各人忠于自己的职守,然后只任命龙一个人为纳言官,就好像今日的尚书,专掌传达帝王的诏命而已。夏代和殷商设官分职的情况已经不大清楚。《尚书·甘誓》说‘六事之人’,这说明六卿也是掌管职事的人。《周官》的记载则已比较详备:天子每五日一临朝,临朝时公卿大夫一同进入朝堂,而由司士来认定公卿大夫的位置。其《考工记》说:‘坐在那里讲论国家治理大事的,称之为天子诸侯;起来执行政令的,称之为士大夫。’到了汉朝初期,仍依仿前代的旧制,公卿们都亲自带着政事入朝。所以汉高祖可以亲自追回入而复返的周昌,汉武帝远远地批准汲黯的奏章。汉宣帝诏令公卿们五日一朝见,汉成帝时才开始设置尚书五人。从此以后,公卿五日一朝见的制度废弛,天子升朝的礼仪于是短缺。现在可以恢复古代五日一临朝的礼仪,让公卿、尚书们各以所掌的职事奏报。这样,废弛已久的礼制得以复兴,帝王的圣业得以延续光大,这实在是人们所说的名声美好、效果实惠的事情啊!”
青龙中,山阳公薨,汉主也。肃上疏曰:“昔唐禅虞,虞禅夏,皆终三年之丧,然后践天子之尊。是以帝号无亏,君礼犹存。今山阳公承顺天命,允答民望,进禅大魏,退处宾位。公之奉魏,不敢不尽节。魏之待公,优崇而不臣。既至其薨,榇殓之制,舆徒之饰,皆同之于王者,是故远近归仁,以为盛美。且汉总帝皇之号,号曰皇帝。有别称帝,无别称皇,则皇是其差轻者也。故当高祖之时,土无二王,其父见在而使称皇,明非二王之嫌也。况今以赠终,可使称皇以配其谥。”明帝不从,使称皇,乃追谥曰汉孝献皇帝。
青龙年间,山阳公去世,他是原先的汉献帝。王肃上书说:“从前唐尧把帝位禅让给虞舜,虞舜把帝位禅让给夏禹,都是为前任帝王服完三年之丧,然后才登上天子之位的。所以旧君的帝号没有什么亏损,尊敬旧君的礼仪也还都存在。现在山阳公承顺天命,顺从万民的愿望,把帝位禅让给大魏,本人退居宾客的位置。山阳公侍奉大魏,不敢不尽臣节。大魏对待山阳公,优厚尊崇而不把山阳公当做臣子。到了山阳公去世以后,棺榇殓葬的规制,车舆侍从的服饰,都与帝王相同。所以远近都归心于大魏的仁德,认为这是一件盛美的事情。而且汉代总合帝、皇之称,号称皇帝。有时被别称为帝,而没有被别称为皇的,那么皇、帝二字相比,皇的分量是稍稍轻些的。故而在汉高祖时,一国之内没有两个帝王,汉高祖的父亲在世时,就称他为皇,明确表示没有一国两个帝王的疑问。况且这乃是对山阳公死后的追赠,可以让山阳公称皇以配成他的谥号。”明帝没有听从王肃的建议称山阳公为皇,于是追赠山阳公的谥号为汉孝献皇帝。
后肃以常侍领秘书监,兼崇文观祭酒。景初间,宫室盛兴,民失农业,期信不敦,刑杀仓卒。肃上疏曰:“大魏承百王之极,生民无几,干戈未戢,诚宜息民而惠之以安静遐迩之时也。夫务畜积而息疲民,在于省徭役而勤稼穑。今宫室未就,功业未讫,运漕调发,转相供奉。是以丁夫疲于力作,农者离其南亩,种谷者寡,食谷者众,旧谷既没,新谷莫继。斯则有国之大患,而非备豫之长策也。今见作者三四万人,九龙可以安圣体,其内足以列六宫,显阳之殿,又向将毕,惟泰极已前,功夫尚大,方向盛寒,疾疢或作。诚愿陛下发德音,下明诏,深愍役夫之疲劳,厚矜兆民之不赡,取常食廪之士,非急要者之用,选其丁壮,择留万人,使一期而更之,咸知息代有日,则莫不悦以即事,劳而不怨矣。计一岁有三百六十万夫,亦不为少。当一岁成者,听且三年。分遣其馀,使皆即农,无穷之计也。仓有溢粟,民有馀力:以此兴功,何功不立?以此行化,何化不成?夫信之于民,国家大宝也。仲尼曰:‘自古皆有死,民非信不立。’夫区区之晋国,微微之重耳,欲用其民,先示以信,是故原虽将降,顾信而归,用能一战而霸,于今见称。前车驾当幸洛阳,发民为营,有司命以营成而罢。既成,又利其功力,不以时遣。有司徒营其目前之利,不顾经国之体。臣愚以为自今以后,倘复使民,宜明其令,使必如期。若有事以次,宁复更发,无或失信。凡陛下临时之所行刑,皆有罪之吏,宜死之人也。然众庶不知,谓为仓卒。故愿陛下下之于吏而暴其罪。钧其死也,无使污于宫掖而为远近所疑。且人命至重,难生易杀,气绝而不续者也,是以圣贤重之。孟轲称杀一无辜以取天下,仁者不为也。汉时有犯跸惊乘舆马者,廷尉张释之奏使罚金,文帝怪其轻,而释之曰:‘方其时,上使诛之则已。今下廷尉。廷尉,天下之平也,一倾之,天下用法皆为轻重,民安所措其手足?’臣以为大失其义,非忠臣所宜陈也。廷尉者,天子之吏也,犹不可以失平,而天子之身,反可以惑谬乎?斯重于为己,而轻于为君,不忠之甚也。周公曰:‘天子无戏言;言则史书之,工诵之,士称之。’言犹不戏,而况行之乎?故释之之言不可不察,周公之戒不可不法也。”又陈“诸鸟兽无用之物,而有刍谷人徒之费,皆可蠲除”。
后来王肃以常侍的职位兼任秘书监,又兼任崇文观祭酒。景初年间,大肆兴建宫室,百姓不能从事农业生产,服役的时间期限不能履行,刑罚杀戮率意而行。王肃上书说:“大魏承帝业于百王的末期,幸存下来的百姓本来就没有多少,战乱又久久得不到止息,实在是应当让百姓休息,并惠赐给百姓以远近安静环境的时候。现在要想尽力于蓄积财物而让疲惫的百姓休息,在于减免徭役而让百姓勤于农桑。现在建筑的宫室没有完工,统一天下的大业也没有完成,漕运调发,转运供奉。所以服劳役的壮丁疲于劳作,农民纷纷离开了自己的耕田。种粮的人少,吃粮的人多,陈粮已经吃完,新粮却接续不上。这是国家的大祸患,而不是早作预备的良策啊!现在正在劳作的人役有三四万人,九龙宫已经可以安居陛下的圣体,那里面也足以置列六宫妃嫔了,而显阳殿又即将竣工,只有泰极殿的前边,所余的工程还比较大。眼下时节正日近严冬,疾病很可能会在役夫中流行。臣实在希望陛下能发仁德之声,赐下英明的诏令,深深地怜悯役夫们的疲劳,多多地同情众百姓贫困不足,只留下平常食官粮的士兵,另外非急要之务的劳役人丁,选择其中强壮的,保留一万人,让这一万人丁干完一年就可更换。这一万人丁知道自己休息和被人替换都有日子了,就没人不高兴去做事,劳苦也不会有怨言了。合计一年也有三百六十万个役夫在做工,数量也不算少了。本当一年完工的工程,且准许工程三年完成。分别发遣其余的役夫,让役夫都回家务农,这是消除贫困的好办法。这样仓里就会有充足的粮食,百姓就会有剩余的人力:用这种办法去兴功建业,什么功业建立不了?用这种办法去推行教化,什么教化推行不成?对人民讲信用,这是国家的大宝啊!孔子说:‘自古以来谁都免不了死亡,如果百姓对政府缺乏信心,国家是立不起来的。’像区区的一个晋国,小小的一个重耳,想要使用百姓,要先向百姓显示信用,所以原国的人虽然即将投降,但重耳顾及信用还是先将军队后退一舍之地,所以能一战成就霸业,至今还被人称颂。前些时陛下将要巡幸洛阳,征发百姓修建行营,有关官吏当时命令建成行营后,这些百姓即可结束劳役返回。可是行营建成后,又贪图使用这批劳动力,不肯及时让这批百姓走。有关官员只知营求眼前的利益,不顾及治理国家的根本。臣愚见以为,从今以后,倘若再要使用百姓,应当申明有关的命令,让官府必须如期遣返。如果下面还有别的事,宁可再征调一批百姓,也不要失信于民。大凡陛下临时要判处死刑的人,都是有罪的官吏,是应该死的人。然而天下百姓不知详情,说是陛下仓促之间判人死刑。故而臣希望陛下对于这些罪吏要公开罪行。同样都是让罪吏死,但不要让罪吏玷污了朝廷的仁德,而被远近的人所疑虑。而且人命最为重要,杀起来容易,活过来难,人的气断了是无法再接续的,所以圣贤很重视生命。孟轲称,如果用杀一个无辜的人来取得天下,仁德的人是不会做的。汉代时有冒犯警跸惊了皇帝乘舆马的人,廷尉张释之的陈奏是让犯人交纳罚金,汉文帝怪张释之判得太轻,但张释之说:‘当犯事的时候,皇上让人杀了也就算了。现在将犯人交付廷尉,廷尉是天下审案齐一的标准,廷尉如果一倾斜,天下人行使法令都会以此来做标准,百姓还往哪里置放手足呢?’臣认为张释之这段话大失臣子的道义,不是忠臣所应当陈奏的。廷尉只是天子的官吏,尚且不可以失去齐一的标准,难道天子本身,却反而可以迷乱而随意杀人吗?张释之看重自己能否按法律行事,却轻视君主能否按法律行事。张释之对君主太不忠诚了。周公说道:‘天子不说开玩笑的话。天子说话史官就要记录下来,乐工就要朗诵起来,士人就要称颂起来。’说话尚且不能儿戏,何况是做事呢?故而对张释之所说的话不可不察,对周公的告诫也不可不遵奉。”王肃又陈奏说“诸般鸟兽等没有用的东西,却还要在鸟兽身上花费草料粮食人力,都可以免除”。
帝尝问曰:“汉桓帝时,白马令李云上书言:‘帝者,谛也。是帝欲不谛。’当何得不死?”肃对曰:“但为言失逆顺之节。原其本意,皆欲尽心,念存补国。且帝者之威,过于雷霆,杀一匹夫,无异蝼蚁。宽而宥之,可以示容受切言,广德宇于天下。故臣以为杀之未必为是也。”帝又问:“司马迁以受刑之故,内怀隐切,著《史记》非贬孝武,令人切齿。”对曰:“司马迁记事,不虚美,不隐恶。刘向、扬雄服其善叙事,有良史之才,谓之实录。汉武帝闻其述《史记》,取孝景及己本纪览之,于是大怒,削而投之。于今此两纪有录无书。后遭李陵事,遂下迁蚕室。此为隐切在孝武,而不在于史迁也。”
明帝曾经询问说:“汉桓帝时,白马县令李云上书说:‘帝,就是细察详审的谛。现在天下这个样子,是皇帝不想细察详审。’当时李云怎么才能不被赐死呢?”王肃回答说:“李云说话只是失了人臣说话逆顺的小节。推原李云的本意,都是想要尽尽忠心,心思放在为国家弥补过失上。况且帝王的天威,胜过雷霆,要杀一个平民百姓,与杀死一只蚂蚁没有什么区别。如果宽容赦免李云,可以显示汉桓帝能容纳臣下的直谏忠言,推广自己的仁德胸怀于天下。所以臣以为杀李云不一定对。”明帝又问道:“司马迁因为受了宫刑的缘故,内心怀有怨恨,所以他著《史记》时非议贬低汉武帝,让人切齿痛恨。”王肃回答说:“司马迁记史事,不虚假地赞美谁,也不隐瞒谁的过恶。刘向、扬雄都心服司马迁善于叙事,具有优良史官的才能,称司马迁的记叙为实录。汉武帝听说司马迁撰述《史记》,就索取汉景帝以及自己的本纪来阅读,看后大怒,就把这两篇都削砍后扔掉了。至今这两篇本纪都只有目录而没有内容。司马迁后来遇上李陵的事,于是汉武帝将司马迁下蚕室受了宫刑,这说明怨恨在汉武帝那里,而不在司马迁那里。”
正始元年,出为广平太守。公事征还,拜议郎。顷之,为侍中,迁太常。时大将军曹爽专权,任用何晏、邓飏等。肃与太尉蒋济、司农桓范论及时政,肃正色曰:“此辈即弘恭、石显之属,复称说邪!”爽闻之,戒何晏等曰:“当共慎之!公卿已比诸君前世恶人矣。”坐宗庙事免。后为光禄勋。时有二鱼长尺,集于武库之屋,有司以为吉祥。肃曰:“鱼生于渊而亢于屋,介鳞之物失其所也。边将其殆有弃甲之变乎?”其后果有东关之败。徙为河南尹。嘉平六年,持节兼太常,奉法驾,迎高贵乡公于元城。是岁,白气经天,大将军司马景王问肃其故,肃答曰:“此蚩尤之旗也,东南其有乱乎?君若修己以安百姓,则天下乐安者归德,唱乱者先亡矣。”明年春,镇东将军毌丘俭、扬州刺史文钦反,景王谓肃曰:“霍光感夏侯胜之言,始重儒学之士,良有以也。安国宁主,其术焉在?”肃曰:“昔关羽率荆州之众,降于禁于汉滨,遂有北向争天下之志。后孙权袭取其将士家属,羽士众一旦瓦解。今淮南将士父母妻子皆在内州,但急往御卫,使不得前,必有关羽土崩之势矣。”景王从之,遂破俭、钦。后迁中领军,加散骑常侍,增邑三百,并前二千二百户。甘露元年薨,门生缞绖者以百数。追赠卫将军,谥曰景侯。子恽嗣。恽薨,无子,国绝。景元四年,封肃子恂为兰陵侯。咸熙中,开建五等,以肃著勋前朝,改封恂为氶子。
正始元年,王肃出朝任广平太守。后因公事被征还,任命为议郎。不久,出任侍中,升任为太常。当时大将军曹爽专权,任用何晏、邓飏等人。王肃与太尉蒋济、司马桓范论及时政,王肃严肃地说:“这些人就是弘恭、石显一类人,还有什么可说的吗!”曹爽听说,告诫何晏等人说:“诸君应该都谨慎些!公卿已经把诸位比作前世的恶人了。”王肃因为宗庙的事犯罪而被免职。后又出任光禄勋。当时有两条鱼长一尺,集聚在武库的屋顶上,有关官吏认为这是吉祥的征兆。王肃说:“鱼本来应该生长在潭渊中却高高跃到了屋顶上,这是带甲鳞的东西要失去了自身应在的地方。边将恐怕要发生丢盔弃甲的突然事变吧?”此后果然有东关之败。王肃改任河南尹。嘉平六年,王肃持节兼任太常,奉天子车驾到元城迎请高贵乡公曹髦即帝位。这一年,有一道白气直贯天空,大将军景王司马师问王肃这是什么缘故,王肃回答说:“这是蚩尤的旗帜,东南方是要有兵乱了吗?君如果修身以安百姓,那么天下乐于安定的人就会归顺君,而倡乱的人就会先败亡了。”第二年春天,镇东将军毌丘俭、扬州刺史文钦反叛,景王司马师对王肃说:“霍光感念夏侯胜的话,开始看重儒学之士,是大有道理的。安定国家,使主上安宁,应该用什么办法呢?”王肃说:“从前关羽仅率荆州的兵众,就在汉水之滨降服了于禁,于是有向北争夺天下的志向。后来孙权袭取关羽将士的家属,关羽的军队一下就瓦解了。现在淮南从叛将士的父母妻子儿女都在内地各州,只要赶紧派人前去防守护卫,使这些人不能到前方投向叛军,叛军就一定会出现像关羽那样的土崩瓦解之势。”景王司马师听从了王肃的建议,于是消灭毌丘俭、文钦叛军。后来王肃升任中领军,加散骑常侍,增加食邑三百户,合并前边封的共二千二百户。甘露元年王肃去世,穿着缞绖丧服为王肃服丧的门生数以百计。朝廷追赠王肃为卫将军,谥号为景侯。王肃的儿子王恽继承爵位。王恽去世后,没有儿子,封国取消。景元四年,朝廷封王肃的儿子王恂为兰陵侯。咸熙年间,开建五等爵制,因为王肃在前朝曾建立过卓越功勋,改封王恂为氶子。
初,肃善贾、马之学,而不好郑氏,采会同异,为《尚书》、《诗》、《论语》、《三礼》、《左氏》解,及撰定父朗所作《易传》,皆列于学官。其所论驳朝廷典制、郊祀、宗庙、丧纪、轻重,凡百馀篇。时乐安孙叔然,受学郑玄之门,人称东州大儒。征为秘书监,不就。肃集圣证论以讥短玄,叔然驳而释之,及作《周易》、《春秋例》,《毛诗》、《礼记》、《春秋三传》、《国语》、《尔雅》诸注,又著书十馀篇。自魏初征士敦煌周生烈,明帝时大司农弘农董遇等,亦历注经传,颇传于世。
当初,王肃喜爱贾逵、马融的学说,而不爱好郑玄的学说,王肃汇集诸家经解的异同,给《尚书》、《诗经》、《论语》、《三礼》、《左氏传》作了解释,又撰定了父亲王朗所作的《易传》,都列在学官的课程之中。王肃所论驳朝廷典制、郊祀、宗庙、丧纪、轻重等方面的文章,一共有百余篇。当时乐安人孙叔然受学于郑玄门下,人称东州地区大儒。朝廷征召他为秘书监,孙叔然没有赴任。王肃编集《圣证论》一书讥刺批评郑玄,孙叔然写文章给予批驳并作解释。孙叔然还作过《周易》、《春秋例》,并为《毛诗》、《礼记》、《春秋三传》、《国语》、《尔雅》诸书作注,又著书十余篇。自魏国初年不肯应朝廷之召的隐士敦煌人周生烈之后,明帝时代的大司农弘农人董遇等人,也遍注经传,在世上都很流行。
评曰:钟繇开达理干,华歆清纯德素,王朗文博富赡,诚皆一时之俊伟也。魏氏初祚,肇登三司,盛矣夫!王肃亮直多闻,能析薪哉!
评论:钟繇开明通达,治术干练;华歆清廉纯洁,仁德高尚;王朗学识渊博,富有文才,确实都是一时的伟人。魏室初建,这三人开始登上三公之位,真是兴盛啊!王肃坦诚正直,博见多闻,能继承父业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