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志《诸夏侯曹传第九》文白对照
诸夏侯曹传第九
夏侯惇字元让,沛国谯人,夏侯婴之后也。年十四,就师学,人有辱其师者,惇杀之,由是以烈气闻。太祖初起,惇常为裨将,从征伐。太祖行奋武将军,以惇为司马,别屯白马,迁折冲校尉,领东郡太守。太祖征陶谦,留惇守濮阳。张邈叛迎吕布,太祖家在鄄城,惇轻军往赴,适与布会,交战。布退还,遂入濮阳,袭得惇军辎重。遣将伪降,共执持惇,责以宝货,惇军中震恐。惇将韩浩乃勒兵屯惇营门,召军吏诸将,皆案甲当部不得动,诸营乃定。遂诣惇所,叱持质者曰:“汝等凶逆,乃敢执劫大将军,复欲望生邪!且吾受命讨贼,宁能以一将军之故,而纵汝乎?”因涕泣谓惇曰:“当奈国法何!”促召兵击持质者。持质者惶遽叩头,言“我但欲乞资用去耳!”浩数责,皆斩之。惇既免,太祖闻之,谓浩曰:“卿此可为万世法。”乃著令,自今已后有持质者,皆当并击,勿顾质。由是劫质者遂绝。
夏侯惇字元让,沛国谯县人,夏侯婴的后代。十四岁时,跟随老师学习,有一个人侮辱了自己的老师,夏侯惇把这人杀了,因此以刚烈的气概闻名。太祖刚刚起兵的时候,夏侯惇就常常充当副将,随从征伐。太祖代理奋武将军时,任夏侯惇为司马,独领一支军队另外驻扎在白马县,后升迁为折冲校尉,兼任东郡太守。太祖征伐陶谦,留下夏侯惇守濮阳。张邈叛变太祖迎接吕布,太祖家在鄄城,夏侯惇轻装前去救援,正好与吕布相遇,双方交战。吕布撤退,又突然攻入濮阳,袭取了夏侯惇的军用物资。吕布又派部将假装投降,与叛变者一起劫持了夏侯惇,要挟夏侯惇交出贵重物品,夏侯惇军中引起震动恐慌。夏侯惇的部将韩浩便指挥士兵把守军中的大门,召集军中文武官员,让众人命令士兵留在各自的营中不准乱动,各营的士兵才安定下来。韩浩便到夏侯惇那里,斥责劫持夏侯惇的人说:“你们这些凶恶的叛逆,竟敢劫持大将,还想不想活了!况且我接受命令讨伐叛贼,难道能因为一个将军的缘故,就放纵你们吗?”又流着泪对夏侯惇说:“能拿国法怎么办呢!”便紧急召兵进击劫持人质的人。劫持者慌忙叩头,说“大家只想要一些资用就走的!”韩浩数落责骂劫持者,把劫持者全都斩杀。夏侯惇脱险以后,太祖听说,对韩浩说:“卿对这件事的处理可以作为千秋万代效法的榜样。”便发布命令,从今以后有劫持人质的,都应当对劫持者全力进攻,不要顾及人质。从此劫持人质的现象便没有了。
太祖自徐州还,惇从征吕布,为流矢所中,伤左目。复领陈留、济阴太守,加建武将军,封高安乡侯。时大旱,蝗虫起,惇乃断太寿水作陂,身自负土,率将士劝种稻,民赖其利。转领河南尹。太祖平河北,为大将军后拒。邺破,迁伏波将军,领尹如故,使得以便宜从事,不拘科制。建安十二年,录惇前后功,增封邑千八百户,并前二千五百户。二十一年,从征孙权还,使惇都督二十六军,留居巢。赐伎乐名倡,令曰:“魏绛以和戎之功,犹受金石之乐,况将军乎!”二十四年,太祖军于摩陂,召惇常与同载,特见亲重,出入卧内,诸将莫得比也。拜前将军,督诸军还寿春,徙屯召陵。文帝即王位,拜惇大将军,数月薨。
太祖从徐州回来,夏侯惇随从太祖征讨吕布,被流箭射中,伤左眼。后兼任陈留、济阴等郡的太守,加授建武将军,封爵高安乡侯。当时大旱,蝗虫大量繁殖,夏侯惇便截断太寿附近的河水修成塘堰,并亲自背土,率领将士鼓励种稻,老百姓得到了好处。后来夏侯惇转而兼任河南尹。太祖平定河北,夏侯惇担任大军的断后。攻克邺县后,升迁为伏波将军,依旧兼任河南尹,特别允许夏侯惇根据情况自行决定处理公务,不受规定的限制。建安十二年,依据夏侯惇前后所立的功劳,给夏侯惇增加封邑一千八百户,与前面所封加在一起共二千五百户。建安二十一年,随从太祖征孙权,太祖回来,让夏侯惇都督二十六军,留在居巢县。赐夏侯惇演奏音乐的人和有名的说唱艺人,下令说:“魏绛因为主张与西戎和睦有功,还被授予乐器,何况将军呢!”建安二十四年,太祖在摩陂驻军时,经常招呼夏侯惇与夏侯惇同乘一辆车,特别被亲近看重,可以出入太祖的卧室,其他将领没有人比得上夏侯惇。后来任前将军,指挥各路军回到寿春县,又转屯在召陵县。文帝曹丕即王位后,任夏侯惇为大将军,几个月以后去世。
惇虽在军旅,亲迎师受业。性清俭,有馀财辄以分施,不足资之于官,不治产业。谥曰忠侯。子充嗣。帝追思惇功,欲使子孙毕侯,分惇邑千户,赐惇七子二孙爵皆关内侯。惇弟廉及子楙素自封列侯。初,太祖以女妻楙,即清河公主也。楙历位侍中尚书、安西镇东将军,假节。充薨,子廙嗣。廙薨,子劭嗣。
夏侯惇虽然身在军队中,却亲自迎请老师给自己讲课。生性清廉节约,有多余的财物就分给别人,用费不足时就从公家领取,不置备私人产业。死后加谥号为忠侯。儿子夏侯充承袭了爵位。文帝缅怀夏侯惇的功绩,想让夏侯惇的子孙全都封侯,分出夏侯惇的封邑一千户,赐夏侯惇七个儿子两个孙子全都是关内侯的爵位。夏侯惇的弟弟夏侯廉及其儿子夏侯楙早已封为列侯。当初,太祖把女儿嫁给了夏侯楙,也就是清河公主。夏侯楙历任侍中、尚书、安西将军、镇东将军,持有节杖。夏侯充去世,儿子夏侯廙承袭爵位。夏侯廙去世,儿子夏侯劭承袭爵位。
韩浩者,河内人。沛国史涣与浩俱以忠勇显。浩至中护军,涣至中领军,皆掌禁兵,封列侯。
韩浩,河内郡人。沛国人史涣和韩浩都因忠诚勇敢而身居显要位置。韩浩官做到中护军,史涣官做到中领军,全都掌管禁卫军,封列侯。
夏侯渊字妙才,惇族弟也。太祖居家,曾有县官事,渊代引重罪,太祖营救之,得免。太祖起兵,以别部司马、骑都尉从,迁陈留、颍川太守。及与袁绍战于官渡,行督军校尉。绍破,使督兖、豫、徐州军粮;时军食少,渊传馈相继,军以复振。昌豨反,遣于禁击之,未拔,复遣渊与禁并力,遂击豨,降其十馀屯,豨诣禁降。渊还,拜典军校尉。济南、乐安黄巾徐和、司马俱等攻城,杀长吏,渊将泰山、齐、平原郡兵击,大破之,斩和,平诸县,收其粮谷以给军士。十四年,以渊为行领军。太祖征孙权还,使渊督诸将击庐江叛者雷绪,绪破,又行征西护军,督徐晃击太原贼,攻下二十馀屯,斩贼帅商曜,屠其城。从征韩遂等,战于渭南。又督朱灵平隃糜、氐。与太祖会安定,降杨秋。
夏侯渊字妙才,是夏侯惇的族弟。太祖未起家时,曾经犯法被追究治罪,夏侯渊代替太祖承担了重罪,后被太祖营救出来。太祖起兵,夏侯渊以别部司马、骑都尉身份随从,前后被升任为陈留郡和颍川郡太守。到太祖与袁绍在官渡决战时,又兼任督军校尉。袁绍被打败以后,又被派遣督运兖州、豫州、徐州军粮;当时曹军粮食缺少,靠夏侯渊把粮食不断转运过来,军队才得以重新振作。昌豨起兵反太祖,太祖派于禁前去镇压,未能取胜,又派夏侯渊与于禁合击,才把昌豨打败,攻下昌豨十多个营地,迫使昌豨到于禁处投降。夏侯渊回来后,被任为典军校尉。济南、乐安的黄巾军首领徐和、司马俱等攻打城池,杀害县令县长。夏侯渊率领泰山郡、齐郡、平原郡的兵力进击,打败了黄巾军,斩杀了徐和,平定了各县,缴获黄巾军的粮谷补给军队。建安十四年,太祖任命夏侯渊为代理中领军将军。太祖征讨孙权回来,派夏侯渊指挥众将进击庐江郡的叛贼雷绪,打败雷绪以后,又代理征西护军,指挥徐晃进击太原郡叛贼,攻陷二十多个营地,斩杀叛贼首领商曜,屠戮城池。又随从太祖征讨韩遂等人,在渭水南岸与韩遂激战。又指挥朱灵平定了隃糜、县的氐人。又与太祖在安定郡会师,降服了杨秋。
十七年,太祖乃还邺,以渊行护军将军,督朱灵、路招等屯长安,击破南山贼刘雄,降其众。围遂、超馀党梁兴于鄠,拔之,斩兴,封博昌亭侯。马超围凉州刺史韦康于冀,渊救康,未到,康败。去冀二百馀里,超来逆战,军不利。氐反,渊引军还。十九年,赵衢、尹奉等谋讨超,姜叙起兵卤城以应之。衢等谲说超,使出击叙,于后尽杀超妻子。超奔汉中,还围祁山。叙等急求救,诸将议者欲须太祖节度。渊曰:“公在邺,反覆四千里,比报,叙等必败,非救急也。”遂行,使张郃督步骑五千在前。从陈仓狭道入,渊自督粮在后。郃至渭水上,超将氐羌数千逆郃。未战,超走,郃进军收超军器械。渊到,诸县皆已降。韩遂在显亲,渊欲袭取之,遂走。渊收遂军粮,追至略阳城,去遂二十馀里,诸将欲攻之,或言当攻兴国氐。渊以为遂兵精,兴国城固,攻不可卒拔,不如击长离诸羌。长离诸羌多在遂军,必归救其家。若舍羌独守则孤,救长离则官兵得与野战,可必虏也。渊乃留督将守辎重,轻兵步骑到长离,攻烧羌屯,斩获甚众。诸羌在遂军者,各还种落。遂果救长离,与渊军对陈。诸将见遂众,恶之,欲结营作堑乃与战。渊曰:“我转斗千里,今复作营堑,则士众罢弊,不可久。贼虽众,易与耳。”乃鼓之,大破遂军,得其旌麾,还略阳,进军围兴国。氐王千万逃奔马超,馀众降。转击高平屠各,皆散走,收其粮谷牛马。乃假渊节。
建安十七年,太祖回到邺城,任夏侯渊代理护军将军,督统朱灵、路招等人屯驻长安,击败南山的叛贼刘雄,收降了刘雄的部众。又在鄠县围攻韩遂、马超的余党梁兴,攻克了县城,斩杀了梁兴,被封为博昌亭侯。马超在冀县包围了梁州刺史韦康,夏侯渊营救他,还没到,韦康兵败。离冀县二百多里的时候,马超前来迎战,夏侯渊军失利。这时,县的氐人反叛,夏侯渊领军撤回。建安十九年,赵衢、尹奉等人密谋讨伐马超,姜叙在卤城起兵响应。赵衢等人心怀诡诈劝马超,让马超出击姜叙,却在后面把马超的妻子儿女杀尽。马超奔往汉中,又回军包围祁山。姜叙等人在危急中求救,诸将中有人建议必须等待太祖的命令。夏侯渊说:“曹公在邺城,使者往返要四千里,等到批复回来,姜叙等必定早被打败,这不是救急的办法。”便决定进行救援,派张郃督统五千步骑兵在前面,从陈仓狭道进入,夏侯渊亲自在后指挥运粮。张郃到达渭水边,马超率领数千氐、羌兵迎战张郃。还没交战,马超就逃走了,张郃进军收缴了马超军中的器械。夏侯渊到达时,各县已经全都投降。韩遂驻扎在显亲县,夏侯渊将要袭击攻取韩遂,韩遂逃走。夏侯渊缴获了韩遂的军粮,追到了略阳城,离韩遂二十多里,将领们要进攻韩遂,也有人说应当进攻兴国氐人。夏侯渊认为韩遂兵力精良,兴国城又坚固,进攻不可能立即攻下,不如攻打长离的各部羌人。长离的各部羌人有很多在韩遂的军队中,如果攻打长离,羌人必然会去救援家乡。韩遂如果让羌人回去,自己独自守城力量就会孤单;如果韩遂去救长离,我军就可在野外同韩遂作战,一定能够俘虏韩遂。于是夏侯渊便留下督将看守军用物资,率轻步骑兵到达长离,进攻焚烧羌人的村落,杀死俘获了很多羌人。在韩遂军中的羌人,各自赶回自己的部落。韩遂果然率军救援长离,与夏侯渊军对阵。众将见韩遂兵多,有些害怕,想扎下营垒,挖好战壕,再与之作战。夏侯渊说:“我军转战千里,现在再扎营挖堑,兵众就会疲惫,不能持久。敌人兵虽多,却容易对付。”便击鼓进攻,大破韩遂军队,缴获了韩遂的指挥旗帜,然后回兵略阳,进军包围兴国。氐王千万逃奔马超,余下的部众投降。夏侯渊又转而进攻高平地区的屠各族人,屠各族人全都逃走,夏侯渊缴获了屠各族人的粮食牛马。朝廷授予夏侯渊假节。
初,枹罕宋建因凉州乱,自号河首平汉王。太祖使渊帅诸将讨建。渊至,围枹罕,月馀拔之,斩建及所置丞相已下。渊别遣张郃等平河关,渡河入小湟中,河西诸羌尽降,陇右平。太祖下令曰:“宋建造为乱逆三十馀年,渊一举灭之,虎步关右,所向无前。仲尼有言:‘吾与尔不如也。’”二十一年,增封三百户,并前八百户。还击武都氐羌下辩,收氐谷十馀万斛。太祖西征张鲁,渊等将凉州诸将侯王已下,与太祖会休亭。太祖每引见羌、胡,以渊畏之。会鲁降,汉中平,以渊行都护将军,督张郃、徐晃等平巴郡。太祖还邺,留渊守汉中,即拜渊征西将军。二十三年,刘备军阳平关,渊率诸将拒之,相守连年。二十四年正月,备夜烧围鹿角。渊使张郃护东围,自将轻兵护南围。备挑郃战,郃军不利。渊分所将兵半助郃,为备所袭,渊遂战死。谥曰愍侯。
当初,枹罕县的宋建乘凉州动乱,自称河首平汉王。太祖派夏侯渊率领诸将讨伐宋建。夏侯渊到达后,围攻枹罕,一个多月将其攻克,斩杀了宋建及宋建所委任的丞相等官员。夏侯渊另外派遣张郃等平定河关县,张郃率军渡过黄河进入小湟中,黄河以西的羌族部落全都投降,陇右地区被平定。太祖下令说:“宋建制造叛乱三十多年,夏侯渊一举将其歼灭,虎威震动关右,所向无前。孔子曾说过:‘吾与尔不如也。’”建安二十一年,增加夏侯渊封邑三百户,加上以前所封共八百户。夏侯渊回军后又到下辩县攻打武都氐人羌人,收获氐人粮谷十多万斛。太祖西征张鲁,夏侯渊等率领凉州诸将和侯王以下官员,与太祖在休亭会师。太祖每次接见羌人胡人的时候,都拿夏侯渊来震慑这些人。在这时张鲁投降,汉中平定,太祖让夏侯渊代理都护将军,指挥张郃、徐晃等人平定巴郡。太祖回到邺城,留夏侯渊守卫汉中,任命夏侯渊为征西将军。建安二十三年,刘备进军阳平关,夏侯渊率领诸将抵御,双方连年在此争战。建安二十四年正月,刘备军乘夜烧毁围在城外的防御工事。夏侯渊派张郃护卫东面,自己率轻兵护卫南面。刘备挑战张郃,张郃军失利。夏侯渊将自己所领兵的一半分出援助张郃,自己却被刘备军袭击,于是战死在阵上。太祖追谥夏侯渊为愍侯。
初,渊虽数战胜,太祖常戒曰:“为将当有怯弱时,不可但恃勇也。将当以勇为本,行之以智计;但知任勇,一匹夫敌耳。”
当初,夏侯渊虽然多次战斗取胜,但太祖经常告诫夏侯渊说:“作为将领应当有怯弱的时候,不能够只是倚仗勇力。为将应当以勇为本,具体用兵时也要用智谋计策;只知道倚仗勇力,只能是一个匹夫的对手。”
渊妻,太祖内妹。长子衡,尚太祖弟海阳哀侯女,恩宠特隆。衡袭爵,转封安宁亭侯。黄初中,赐中子霸,太和中,赐霸四弟,爵皆关内侯。霸,正始中为讨蜀护军右将军,进封博昌亭侯,素为曹爽所厚。闻爽诛,自疑,亡入蜀。以渊旧勋赦霸子,徙乐浪郡。霸弟威,官至兖州刺史。威弟惠,乐安太守。惠弟和,河南尹。衡薨,子绩嗣,为虎贲中郎将。绩薨。子褒嗣。
夏侯渊的妻子,是太祖的妻妹。夏侯渊的长子夏侯衡,娶太祖弟弟海阳哀侯的女儿为妻,受到的恩宠非常不一般。夏侯衡承袭爵位,又转封为安宁亭侯。文帝黄初年间,封夏侯渊的次子夏侯霸,明帝太和年间,封夏侯霸的四弟,爵位都是关内侯。夏侯霸,正始年间为讨蜀护军右将军,晋封博昌亭侯,一向被曹爽所厚待。夏侯霸听说曹爽被杀后,心中不安,逃亡到蜀国。朝廷因为夏侯渊是旧时功臣,赦免了夏侯霸儿子的死罪,只把夏侯霸儿子流放到乐浪郡。夏侯霸弟弟夏侯威,官做到兖州刺史。夏侯威弟弟夏侯惠,任乐安郡太守。夏侯惠弟弟夏侯和,任河南尹。夏侯衡死后,儿子夏侯绩承袭爵位,任虎贲中郎将。夏侯绩去世,儿子夏侯褒承袭爵位。
曹仁字子孝,太祖从弟也。少好弓马弋猎。后豪杰并起,仁亦阴结少年,得千馀人,周旅淮、泗之间,遂从太祖为别部司马,行厉锋校尉。太祖之破袁术,仁所斩获颇多。从征徐州,仁常督骑,为军前锋。别攻陶谦将吕由,破之,还与大军合彭城,大破谦军。从攻费、华、即墨、开阳,谦遣别将救诸县,仁以骑击破之。太祖征吕布,仁别攻句阳,拔之,生获布将刘何。太祖平黄巾,迎天子都许,仁数有功,拜广阳太守。太祖器其勇略,不使之郡,以议郎督骑。太祖征张绣,仁别徇旁县,虏其男女三千馀人。太祖军还,为绣所追,军不利,士卒丧气,仁率厉将士甚奋,太祖壮之,遂破绣。
曹仁字子孝,是太祖的堂弟。年轻时喜欢骑马射猎。后来豪杰纷纷起兵,曹仁也暗中纠集年轻人,得一千多人,活动在淮河、泗水之间,后来追随太祖任别部司马,代理厉锋校尉。在太祖打败袁术的战斗中,曹仁所斩杀俘获的敌人非常多。随从太祖征讨徐州,曹仁经常指挥骑兵,为前锋。独领一支军队攻打陶谦将领吕由,打败吕由之后,回来与太祖大军会合在彭城,大败陶谦军。随从太祖进攻费、华、即墨、开阳等县,陶谦派部将救援各县,曹仁率领骑兵打败了敌军。太祖征讨吕布,曹仁另外攻打句阳县,攻陷城池,活捉了吕布部将刘何。太祖平定黄巾军,迎接汉献帝定都许县,曹仁多次立功,被任为广阳郡太守。太祖器重曹仁的勇敢和谋略,不让曹仁到郡中赴任,让曹仁以议郎的身份统领骑兵。太祖征讨张绣,曹仁另外攻掠附近其他的县,俘虏了张绣男女三千多人。太祖撤军时,被张绣追击,战斗失利,军队士气低落,曹仁率领并鼓励将士奋勇作战,太祖大加赞赏曹仁的勇壮,最后击败了张绣。
太祖与袁绍久相持于官渡,绍遣刘备徇强诸县,多举众应之。自许以南,吏民不安,太祖以为忧。仁曰:“南方以大军方有目前急,其势不能相救,刘备以强兵临之,其背叛固宜也。备新将绍兵,未能得其用,击之可破也。”太祖善其言,遂使将骑击备,破走之,仁尽复收诸叛县而还。绍遣别将韩荀钞断西道,仁击荀于鸡洛山,大破之。由是绍不敢复分兵出。复与史涣等钞绍运军,烧其粮谷。
太祖与袁绍在官渡长时间相持,袁绍派遣刘备攻掠强等县,各县纷纷起兵响应刘备。从许县以南,官员百姓惶惶不安,太祖为此感到忧虑。曹仁说:“许县以南因为我军眼前形势紧急,势必不能出兵救援许县以南官民,又加上刘备强兵压境,因此背叛是可以理解的。刘备刚刚率领袁绍的部队,未必能充分发挥作用,是可以打败的。”太祖认为曹仁说得很好,便派曹仁率领骑兵进击刘备,曹仁把刘备打跑,收复全部叛变的县凯旋。袁绍又另外派遣将领韩荀截断西边的道路,曹仁在鸡洛山攻打韩荀,大败敌人。因此袁绍不敢再分兵出来。曹仁又与史涣等人劫掠袁绍的运粮车,焚烧袁绍的粮谷。
河北既定,从围壶关。太祖令曰:“城拔,皆坑之。”连月不下。仁言于太祖曰:“围城必示之活门,所以开其生路也。今公告之必死,将人自为守。且城固而粮多,攻之则士卒伤,守之则引日久;今顿兵坚城之下,以攻必死之虏,非良计也。”太祖从之,城降。于是录仁前后功,封都亭侯。
河北平定以后,又随从太祖围攻壶关。太祖下令说:“攻陷城池以后,把城里的人全都活埋。”结果城池连月攻不下来。曹仁对太祖说:“围攻城池必定要留下一个门不攻,为的是给里面的人留一条生路。如今公开宣告众人必死,众人就会坚守抵抗。而且壶关的城池坚固粮食储备充足,进攻士卒会伤亡很重,围困则旷日持久;如今把军队开到坚固的城池之下,攻打抱定必死之心守城的敌人,这不是好计策呀。”太祖听从了曹仁的话,城内人投降了。于是评定曹仁前后所立功劳,封曹仁为都亭侯。
从平荆州,以仁行征南将军,留屯江陵,拒吴将周瑜。瑜将数万众来攻,前锋数千人始至,仁登城望之,乃募得三百人,遣部曲将牛金逆与挑战。贼多,金众少,遂为所围。长史陈矫俱在城上,望见金等垂没,左右皆失色。仁意气奋怒甚,谓左右取马来,矫等共援持之。谓仁曰:“贼众盛,不可当也。假使弃数百人何苦,而将军以身赴之!”仁不应,遂被甲上马,将其麾下壮士数十骑出城。去贼百馀步,迫沟,矫等以为仁当住沟上,为金形势也,仁径渡沟直前,冲入贼围,金等乃得解。馀众未尽出,仁复直还突之,拔出金兵,亡其数人,贼众乃退。矫等初见仁出,皆惧,及见仁还,乃叹曰:“将军真天人也!”三军服其勇。太祖益壮之,转封安平亭侯。
随从太祖平定荆州,太祖让曹仁代理征南将军,留下屯驻在江陵县,抵御孙吴将领周瑜。周瑜率数万人前来进攻,前锋数千人到达城下,曹仁登上城楼看见,便招募三百人,派部将牛金带领前往应战。敌人兵多,牛金兵少,被敌人包围。当时长史陈矫等都在城上,看见牛金等人即将覆没,左右的人都大惊失色。曹仁怒气冲天,让左右牵马来,陈矫等人一起拉住曹仁,对曹仁说:“敌人众多,不可抵挡。就算丢掉这几百人算得了什么,将军何必亲自赴敌!”曹仁也不理会,便披甲上马,率领部下几十名壮士骑马出城。离敌人一百多步的时候,临近一条河沟,陈矫等人都以为曹仁会停在河沟边,为牛金壮声势,不料曹仁径直渡过河直冲,闯入敌人包围圈,牛金等人才得以解脱危险。当发现还有人没有出来的时候,曹仁又回去冲进敌群,救出牛金所领的士兵,又杀死了几个敌人,敌人才退走。陈矫等人开始见曹仁出城的时候,全都恐惧,等到见曹仁回来,才赞叹说:“将军真是神人啊!”三军将士都佩服曹仁的勇敢。太祖更觉得曹仁气概雄壮,转封曹仁为安平亭侯。
太祖讨马超,以仁行安西将军,督诸将拒潼关,破超渭南。苏伯、田银反,以仁行骁骑将军,都督七军讨银等,破之。复以仁行征南将军,假节,屯樊,镇荆州。侯音以宛叛,略旁县众数千人,仁率诸军攻破音,斩其首,还屯樊,即拜征南将军。关羽攻樊,时汉水暴溢,于禁等七军皆没,禁降羽。仁人马数千人守城,城不没者数板。羽乘船临城,围数重,外内断绝,粮食欲尽,救兵不至。仁激励将士,示以必死,将士感之皆无二。徐晃救至,水亦稍减,晃从外击羽,仁得溃围出,羽退走。
太祖征讨马超,任命曹仁代理安西将军,指挥诸将据守潼关,又在渭河南岸击败马超。苏伯、田银反叛,太祖以曹仁代理骁骑将军,指挥七军讨伐田银等人,打败了敌人。又以曹仁为代理征南将军,假节,屯驻樊城,镇守荆州。侯音据宛县反叛,劫掠附近的县几千人,曹仁率各路军打败侯音,斩杀了侯音,又回到樊城屯驻,就被正式任命为征南将军。关羽围攻樊城,当时汉水暴涨,于禁等七军全被淹没,于禁投降关羽。曹仁率数千兵马守樊城,洪水只差几尺就淹过城墙。关羽乘船逼近城下,把城池围了几圈,城内与外界断绝,粮食也快吃完了,救兵又没有到。曹仁激励将士,表示自己誓死守城,将士们深受感动,都没有二心。徐晃救兵来到,洪水也渐渐退去,徐晃从外面攻击关羽,曹仁得以突围出来,关羽撤兵退走。
仁少时不修行检,及长为将,严整奉法令,常置科于左右,案以从事。鄢陵侯彰北征乌丸,文帝在东宫,为书戒彰曰:“为将奉法,不当如征南邪!”及即王位,拜仁车骑将军,都督荆、扬、益州诸军事,进封陈侯,增邑二千,并前三千五百户。追赐仁父炽谥曰陈穆侯,置守冢十家。后召还屯宛。孙权遣将陈邵据襄阳,诏仁讨之。仁与徐晃攻破邵,遂入襄阳,使将军高迁等徙汉南附化民于汉北,文帝遣使即拜仁大将军。又诏仁移屯临颍,迁大司马,复督诸军据乌江,还屯合肥。黄初四年薨,谥曰忠侯。子泰嗣,官至镇东将军,假节,转封宁陵侯。泰薨,子初嗣。又分封泰弟楷、范,皆为列侯,而牛金官至后将军。
曹仁年轻时不注意品行修养,后来长大当了将领,严肃认真遵守法令,经常把条例规章放在左右,按照规章行事。鄢陵侯曹彰北征乌丸,文帝曹丕当时还是太子,写信告诫曹彰说:“身为将领奉公守法,难道不应当像征南将军那样吗!”后来曹丕即魏王位,任曹仁为车骑将军,都督荆、扬、益州诸军事,进封陈侯,增加封邑二千户,与以前所封加在一起共三千五百户。追赐曹仁父亲曹炽谥号为陈穆侯,设置十户人家为曹炽看守墓地。后把曹仁召回屯驻宛县。孙权派遣部将陈邵据守襄阳,朝廷下诏让曹仁讨伐陈邵。曹仁与徐晃攻破陈邵,便进入襄阳,派将军高迁等人把汉水以南的归附民众迁徙到汉水以北,文帝曹丕派遣使臣任曹仁为大将军。又下诏让曹仁转移到临颍屯驻,升迁为大司马,又督统各路军马据守乌江,回来后屯驻在合肥。黄初四年曹仁去世,加谥号为忠侯。儿子曹泰承袭了爵位,官做到征东将军,假节,转封为宁陵侯。曹泰去世,儿子曹初承袭爵位。又分封曹泰的弟弟曹楷、曹范,爵位全都是列侯,而牛金官做到后将军。
仁弟纯,初以议郎参司空军事,督虎豹骑从围南皮。袁谭出战,士卒多死。太祖欲缓之,纯曰:“今千里蹈敌,进不能克,退必丧威;且县师深入,难以持久。彼胜而骄,我败而惧,以惧敌骄,必可克也。”太祖善其言,遂急攻之,谭败。纯麾下骑斩谭首。及北征三郡,纯部骑获单于蹋顿。以前后功封高陵亭侯,邑三百户。从征荆州,追刘备于长坂,获其二女辎重,收其散卒。进降江陵,从还谯。建安十五年薨。文帝即位,追谥曰威侯。子演嗣,官至领军将军,正元中进封平乐乡侯。演薨,子亮嗣。
曹仁的弟弟曹纯,开始以议郎身份参司空军事,指挥虎豹骑兵队随太祖围攻南皮。袁谭出来迎战,曹军士兵死亡很多。太祖想暂缓进攻,曹纯说:“现在我军不远千里攻击敌人,前进不能攻克,后退必定丧失军威;况且孤军深入,难以持久。袁谭取胜而骄傲,我军兵败而戒惧,用有戒惧之心的军队打击有骄傲之心的军队,一定能够战胜。”太祖认为曹纯说得很对,便加紧了对袁谭的进攻,袁谭果然失败。曹纯部下的骑兵斩下了袁谭的首级。后来随太祖北征三郡乌丸,曹纯部下的骑兵擒获了乌丸单于蹋顿。根据曹纯前后所立功劳封曹纯为高陵亭侯,封邑三百户。后随从太祖征荆州,在长坂追上刘备,俘获了刘备两个女儿和军用物资,收容了刘备的散兵。又进军迫使江陵投降,随从太祖回到谯县。建安十五年曹纯去世。文帝曹丕继帝位后,追加谥号为威侯。儿子曹演承袭了爵位,官做到了领军将军。高贵乡公曹髦正元年间晋封为平乐乡侯。曹演去世,儿子曹亮承袭爵位。
曹洪字子廉,太祖从弟也。太祖起义兵讨董卓,至荥阳。为卓将徐荣所败。太祖失马,贼追甚急,洪下,以马授太祖,太祖辞让,洪曰:“天下可无洪,不可无君。”遂步从到汴水,水深不得渡,洪循水得船,与太祖俱济,还奔谯。扬州刺史陈温素与洪善,洪将家兵千馀人,就温募兵,得庐江上甲二千人,东到丹杨复得数千人,与太祖会龙亢。太祖征徐州,张邈举兖州叛迎吕布。时大饥荒,洪将兵在前,先据东平、范,聚粮谷以继军。太祖讨邈、布于濮阳,布破走,遂据东阿,转击济阴、山阳、中牟、阳武、京、密十馀县,皆拔之。以前后功拜鹰扬校尉,迁扬武中郎将。天子都许,拜洪谏议大夫。别征刘表,破表别将于舞阳、阴叶、堵阳、博望,有功,迁厉锋将军,封国明亭侯。累从征伐,拜都护将军。文帝即位,为卫将军,迁骠骑将军,进封野王侯,益邑千户,并前二千一百户,位特进;后徙封都阳侯。
曹洪字子廉,是太祖的堂弟。太祖兴起义兵讨伐董卓,到荥阳时,被董卓将领徐荣打败。太祖失去马匹,敌人在后面追得很急,曹洪从马上下来,把自己的马给了太祖。太祖推辞谦让,曹洪说:“天下可以没有曹洪,但不可以没有君。”便步行跟随太祖到达汴水边上,河水很深不能渡过,曹洪顺着河找到一条船,与太祖一起渡过了汴水,逃回谯县。扬州刺史陈温一向与曹洪友善,曹洪带领一千多家兵到陈温那里去招募兵马,招募到庐江强悍善战的甲士两千人,东到丹杨郡又得到数千人,与太祖在龙亢会合。太祖征讨徐州,张邈献出兖州反叛太祖迎接吕布。当时发生了大饥荒,曹洪领兵在前,先占据东平、范两个县,收集粮食以接济大部队。太祖在濮阳讨伐张邈、吕布,吕布败逃,太祖便占据了东阿县,转而进攻济阴、山阳、中牟、阳武、京、密等十多个县,全都攻克了。根据曹洪前后所立功劳任命曹洪为鹰扬校尉,又升迁为扬武中郎将。汉献帝在许县定都,任曹洪为谏议大夫。又单独领军征伐刘表,在舞阳、阴叶、堵阳、博望等县打败刘表的将领,立有军功,升迁为厉锋将军,封爵国明亭侯。多次随从太祖征伐,被任为都护将军。文帝曹丕即位,任命曹洪为卫将军,又升迁为骠骑将军,晋封野王侯,增加封邑一千户,与以前所封加在一起共二千一百户,赐特进之位;后改封为都阳侯。
始,洪家富而性吝啬,文帝少时假求不称,常恨之,遂以舍客犯法,下狱当死。群臣并救莫能得。卞太后谓郭后曰:“令曹洪今日死,吾明日敕帝废后矣。”于是泣涕屡请,乃得免官削爵土。洪先帝功臣,时人多为觖望。明帝即位,拜后将军,更封乐城侯,邑千户,位特进,复拜骠骑将军。太和六年薨,谥曰恭侯。子馥,嗣侯。初,太祖分洪户封子震列侯。洪族父瑜,修慎笃敬,官至卫将军,封列侯。
起初,曹洪家境富裕而生性吝啬,文帝曹丕年轻时向曹洪借东西却得不到满足,经常对曹洪怀恨,于是以曹洪家门客犯法的机会,把曹洪送进监狱准备处死。群臣都来相救但没有一个人能成功。卞太后对文帝的皇后郭氏说:“如果曹洪今天被处死,我明天就敕命皇帝废皇后。”于是郭皇后哭着屡屡为曹洪求情,曹洪才得以受到免官削爵土的处罚。曹洪是先帝的功臣,当时许多人为此感到失望不满。明帝曹叡即位,任曹洪为后将军,转封乐城侯,封邑千户,赐特进之位,又一次被任为骠骑将军。明帝太和六年曹洪去世,谥号为恭侯。儿子曹馥,承袭侯位。当初,太祖把曹洪的封户分出来一部分封曹洪的儿子曹震为列侯。曹洪的族父曹瑜,做事谨慎,对人恭敬,官做到卫将军,封列侯。
曹休字文烈,太祖族子也。天下乱,宗族各散去乡里。休年十馀岁,丧父,独与一客担丧假葬,携将老母,渡江至吴。以太祖举义兵,易姓名转至荆州,间行北归,见太祖。太祖谓左右曰:“此吾家千里驹也。”使与文帝同止,见待如子。常从征伐,使领虎豹骑宿卫。刘备遣将吴兰屯下辩,太祖遣曹洪征之,以休为骑都尉,参洪军事。太祖谓休曰:“汝虽参军,其实帅也。”洪闻此令,亦委事于休。备遣张飞屯固山,欲断军后。众议狐疑,休曰:“贼实断道者,当伏兵潜行。今乃先张声势,此其不能也。宜及其未集,促击兰,兰破则飞自走矣。”洪从之,进兵击兰,大破之,飞果走。太祖拔汉中诸军还长安,拜休中领军。文帝即王位,为领军将军,录前后功,封东阳亭侯。夏侯惇薨,以休为镇南将军,假节都督诸军事,车驾临送,上乃下舆执手而别。孙权遣将屯历阳,休到,击破之,又别遣兵渡江,烧贼芜湖营数千家。迁征东将军,领扬州刺史,进封安阳乡侯。帝征孙权,以休为征东大将军,假黄钺,督张辽等及诸州郡二十馀军,击权大将吕范等于洞浦,破之。拜扬州牧。明帝即位,进封长平侯。吴将审德屯皖,休击破之,斩德首,吴将韩综、翟丹等前后率众诣休降。增邑四百,并前二千五百户,迁大司马,都督扬州如故。太和二年,帝为二道征吴,遣司马宣王从汉水下,休督诸军向寻阳。贼将伪降,休深入,战不利,退还宿石亭。军夜惊,士卒乱,弃甲兵辎重甚多。休上书谢罪,帝遣屯骑校尉杨暨慰谕,礼赐益隆。休因此痈发背薨,谥曰壮侯。子肇嗣。
曹休字文烈,是太祖的同族侄子。汉末天下大乱,宗族人各自逃离故乡。曹休当时十多岁,又死了父亲,独自带领一个佃客抬着父亲的遗体暂时安葬,然后带着年迈的母亲,渡过长江到达吴郡。因为听到太祖兴起义兵,便改名换姓辗转到了荆州,又悄悄地从小路北上,见到了太祖。太祖对左右的人说:“这是我们家族的千里马呀。”让曹休和文帝曹丕住在一起,对待曹休就像亲儿子一样。曹休经常随从太祖征伐,太祖让曹休率领虎豹骑兵队值宿守卫自己。刘备派遣将领吴兰屯驻下辩,太祖派曹洪征讨吴兰,任曹休为骑都尉,参谋曹洪军事。太祖对曹休说:“你虽然名义上是参军,实际上是统帅。”曹洪闻听太祖这么说,也把军务交给曹休处理。刘备派遣张飞屯驻在固山,想切断曹军后路。众人议论纷纷,狐疑不定,曹休说:“敌人如果真想断道,应当是隐蔽军马悄悄前进。如今却先制造声势,说明敌人不会这样做。应该趁敌人兵力没有集结起来,迅速进击吴兰,吴兰被打败,张飞自然就逃走了。”曹洪听从了曹休的建议,进兵攻击吴兰,将其打败,张飞果然逃走。太祖攻下汉中,各路军马回到长安,任曹休为中领军。文帝曹丕即王位,任曹休为领军将军,根据曹休前后所立功劳,封曹休为东阳亭侯。夏侯惇去世,文帝任曹休为镇南将军,假节都督诸军事,文帝亲自为曹休送行,走下车来与曹休握手告别。孙权派遣将军屯驻历阳,曹休到达后击败孙权将领,又另外派兵渡过长江,烧毁敌人在芜湖的军营几千家。被升迁为征东将军,兼任扬州刺史,晋封安阳乡侯。文帝征讨孙权,任命曹休为征东大将军,假黄钺,指挥张辽等人以及各州郡二十多支军队,在洞浦迎击孙权的大将吕范等人,打败了他们。文帝任命曹休为扬州牧。明帝曹叡即位,晋封曹休为长平侯。孙吴将领审德屯驻在皖县,曹休打败了审德,将审德斩首,孙吴将领韩综、翟丹等人先后率领部众到曹休处投降。朝廷增加曹休封邑四百户,加上以前所封共二千五百户,升迁曹休为大司马,依旧都督扬州军事。太和二年,明帝分两路征讨孙吴,派司马懿顺汉水而下,曹休则指挥各路军进攻寻阳。敌人将领假装投降,曹休深入敌境,战斗失利,退回石亭过夜。军营半夜受到惊扰,士兵大乱,丢掉很多盔甲武器和军用物资。曹休上书请罪,明帝派遣屯骑校尉杨暨安慰劝解曹休,给曹休的礼遇赏赐更加丰厚。曹休因后来背生毒疮而死,被加谥号为壮侯。儿子曹肇承袭了爵位。
肇有当世才度,为散骑常侍、屯骑校尉。明帝寝疾,方与燕王宇等属以后事。帝意寻变,诏肇以侯归第。正始中薨,追赠卫将军。子兴嗣。初,文帝分休户三百封肇弟纂为列侯,后为殄吴将军,薨,追赠前将军。
曹肇有当世的才能和气度,任散骑常侍、屯骑校尉。明帝卧病在床,正要对燕王曹宇等人嘱托后事,不久又改变了主意,下诏让曹肇以列侯的身份回家。正始年间曹肇去世,朝廷追赠曹肇为卫将军。曹肇的儿子曹兴承袭了爵位。当初,文帝从曹休的封邑中分出三百户封给曹肇的弟弟曹纂为列侯,后来任殄吴将军,去世后,追赠前将军。
曹真字子丹,太祖族子也。太祖起兵,真父邵募徒众,为州郡所杀。太祖哀真少孤,收养与诸子同,使与文帝共止。常猎,为虎所逐,顾射虎,应声而倒。太祖壮其鸷勇,使将虎豹骑。讨灵丘贼,拔之,封灵寿亭侯。以偏将军将兵击刘备别将于下辩,破之,拜中坚将军。从至长安,领中领军。是时,夏侯渊没于阳平,太祖忧之。以真为征蜀护军,督徐晃等破刘备别将高详于阳平。太祖自至汉中,拔出诸军,使真至武都迎曹洪等还屯陈仓。文帝即王位,以真为镇西将军,假节都督雍、凉州诸军事。录前后功,进封东乡侯。张进等反于酒泉,真遣费曜讨破之,斩进等。黄初三年还京都,以真为上军大将军,都督中外诸军事,假节钺。与夏侯尚等征孙权,击牛渚屯,破之。转拜中军大将军,加给事中。七年,文帝寝疾,真与陈群、司马宣王等受遗诏辅政。明帝即位,进封邵陵侯,迁大将军。
诸葛亮围祁山,南安、天水、安定三郡反应亮。帝遣真督诸军军郿,遣张郃击亮将马谡,大破之。安定民杨条等略吏民保月支城,真进军围之。条谓其众曰:“大将军自来,吾愿早降耳。”遂自缚出。三郡皆平。真以亮惩于祁山,后出必从陈仓,乃使将军郝昭、王生守陈仓,治其城。明年春,亮果围陈仓,已有备而不能克。增邑,并前二千九百户。四年,朝洛阳,迁大司马,赐剑履上殿,入朝不趋。真以“蜀连出侵边境,宜遂伐之,数道并入,可大克也”。帝从其计。真当发西讨,帝亲临送。真以八月发长安,从子午道南入。司马宣王诉汉水,当会南郑。诸军或从斜谷道,或从武威入。会大霖雨三十馀日,或栈道断绝,诏真还军。
曹真字子丹,是太祖的同族侄子。太祖起兵后,曹真的父亲曹邵招募兵马,被本州的官员杀死。太祖哀怜曹真从小就成了孤儿,把曹真收养与儿子们同等待遇,让曹真和文帝曹丕住在一起。有一次出去打猎,被一头猛虎追赶,曹真转身射虎,老虎应声而倒。太祖喜欢曹真的骁勇,让曹真率领虎豹骑兵。带兵到灵丘县讨伐叛贼,攻克了灵丘县,被封为灵寿亭侯。以偏将军的身份率兵在下辩进击刘备的部将,将敌军打败,被任命为中坚将军。随从太祖到长安后,兼任中领军将军。当时,夏侯渊在阳平关阵亡,太祖很担心。任曹真为征蜀护军,指挥徐晃等人在阳平关打败刘备的将领高详。太祖亲自来到汉中,带领全军撤出,又派曹真到武都郡迎接曹洪等人回到陈仓县驻扎。文帝即王位后,任曹真为镇西将军,假节都督雍、凉州诸军事。根据曹真前后所立功劳,晋封东乡侯。张进等人在酒泉反叛,曹真派遣费曜讨伐并打败叛军,斩杀了张进等人。黄初三年回到京都,文帝曹丕任曹真为上军大将军,都督中外诸军事,假节钺。曹真与夏侯尚等人征讨孙权,进击吴军牛渚的营寨,攻克了营寨。被转任为中军大将军,加授给事中职务。黄初七年,文帝卧病在床,曹真与陈群、司马懿等人接受遗诏辅佐朝政。明帝曹叡即帝位,晋封曹真邵陵侯,升迁为大将军。
诸葛亮围攻祁山,南安、天水、安定三郡反叛响应诸葛亮。明帝派遣曹真都督各路军屯守郿县,派遣张郃进击诸葛亮将领马谡,大破马谡军。安定郡民杨条等劫掠官吏百姓,据守月支城,曹真进军包围了杨条。杨条对部众说:“曹真大将军亲自前来,我愿意尽早投降。”便把自己捆绑出来投降。南安、天水、安定三郡全都被平定。曹真认为诸葛亮鉴于进攻祁山的失败,以后必定从陈仓县出兵,便派将军郝昭、王生据守陈仓,修筑陈仓城。第二年春天,诸葛亮果然围困陈仓,因为曹军已有防备而不能攻克。朝廷给曹真增加封邑,加上前面所封共二千九百户。太和四年,进京洛阳朝见,升任为大司马,允许曹真佩剑穿靴进入宫殿,朝见天子时不必小步快走。曹真认为“蜀军连连出兵侵扰边境,应该讨伐蜀军。分几路军一起进击,可以大获全胜”。明帝听从了曹真的计策。曹真发兵西进时,明帝亲自为曹真送行。曹真在八月从长安出发,进入子午道南下。司马懿沿汉水而上,两支主力约定在南郑会师。其他的各军有的从斜谷道进入,有的从武威郡进入。正好碰上大雨连下三十多天,有的地方栈道被洪水冲断,明帝下诏让曹真撤军。
真少与宗人曹遵、乡人朱赞并事太祖。遵、赞早亡,真愍之,乞分所食邑封遵、赞子。诏曰:“大司马有叔向抚孤之仁,笃晏平久要之分。君子成人之美,听分真邑赐遵、赞子爵关内侯,各百户。”真每征行,与将士同劳苦,军赏不足,辄以家财班赐,士卒皆愿为用。真病还洛阳,帝自幸其第省疾。真薨,谥曰元侯。子爽嗣。帝追思真功,诏曰:“大司马蹈履忠节,佐命二祖,内不恃亲戚之宠,外不骄白屋之士,可谓能持盈守位,劳谦其德者也。其悉封真五子羲、训、则、彦、皑皆为列侯。”初,文帝分真邑二百户,封真弟彬为列侯。
曹真年轻的时候与同宗族人曹遵、同乡人朱赞一起事奉太祖。曹遵、朱赞死得早,曹真特别哀怜二人,请求从自己的封邑中分出一部分给曹遵、朱赞的儿子。明帝下诏说:“大司马曹真具有叔向抚恤已故朋友儿子那样的仁慈之心,笃守着晏婴虽长期穷困也始终不忘老朋友的处世原则。君子成人之美,准许分出曹真的封邑赐给曹遵、朱赞的儿子关内侯的爵位,封邑各一百户。”曹真每次出征时,总是与将士们同甘共苦,军中赏赐不够,曹真就把自己的家财拿出来分发,士卒们都愿意为曹真效力。后曹真有病回到洛阳,明帝亲自到曹真的家中看望曹真。曹真去世,加谥号为元侯。儿子曹爽承袭了爵位。明帝追念曹真的功绩,下诏说:“大司马一生实践忠诚节操,辅佐先祖两代皇帝,在朝廷内不因自己是受到尊崇的皇亲而骄傲,在朝廷外不轻视慢待地位卑下的平民,可以说得上是能够满而不溢,保持高位,有功劳仍然具有谦虚的品德呀。现在封曹真的五个儿子曹羲、曹训、曹则、曹彦、曹皑全都为列侯。”起初,文帝曾分出曹真二百户封邑,封曹真的弟弟曹彬为列侯。
爽字昭伯,少以宗室谨重,明帝在东宫,甚亲爱之。及即位,为散骑侍郎,累迁城门校尉,加散骑常侍,转武卫将军,宠待有殊。帝寝疾,乃引爽入卧内,拜大将军,假节钺,都督中外诸军事,录尚书事,与太尉司马宣王并受遗诏辅少主。明帝崩,齐王即位,加爽侍中,改封武安侯,邑万二千户,赐剑履上殿,入朝不趋,赞拜不名。丁谧画策,使爽白天子,发诏转宣王为太傅,外以名号尊之,内欲令尚书奏事,先来由己,得制其轻重也。爽弟羲为中领军,训武卫将军,彦散骑常侍侍讲,其馀诸弟,皆以列侯侍从,出入禁闼,贵宠莫盛焉。南阳何晏、邓飏、李胜,沛国丁谧、东平毕轨咸有声名,进趣于时,明帝以其浮华,皆抑黜之;及爽秉政,乃复进叙,任为腹心。飏等欲令爽立威名于天下,劝使伐蜀,爽从其言,宣王止之不能禁。正始五年,爽乃西至长安,大发卒六七万人,从骆谷入。是时,关中及氐、羌转输不能供,牛马骡驴多死,民夷号泣道路。入谷行数百里,贼因山为固,兵不得进。爽参军杨伟为爽陈形势,宜急还,不然将败。飏与伟争于爽前,伟曰:“飏、胜将败国家事,可斩也。”爽不悦,乃引军还。
曹爽字昭伯,年轻时就因为是皇室成员而谨慎稳重,明帝还是东宫太子的时候,就特别亲近喜欢曹爽。等到明帝即位后,任曹爽为散骑侍郎,慢慢地升迁到城门校尉,加授散骑常侍,又转为武卫将军,受到特殊的恩宠和优待。明帝卧病在床,便把曹爽召到卧室内,任命曹爽为大将军,假节钺,都督中外诸军事,总管尚书台事务,与太尉司马懿一起接受遗诏辅佐幼主。明帝死后,齐王即位,加授曹爽侍中职务,改封为武安侯,封邑一万二千户,允许曹爽佩剑穿靴进入宫殿,朝见天子不必小步快走,礼官不直呼曹爽的名字。丁谧为曹爽出主意,让曹爽报告天子,发出诏旨把司马懿的职位转为太傅,外表上给曹爽以尊贵的名号,实际上是让尚书台上奏政事时,先要经过曹爽,这样朝廷事务的控制权就可以由曹爽来掌握了。曹爽的弟弟曹羲任中领军将军,曹训任武卫将军,曹彦任散骑常侍侍讲,其余的几个弟弟,全都以列侯的身份侍从皇帝,出入皇宫禁地,这几人地位的尊贵,荣宠的优厚,没有人能比得上。南阳人何晏、邓飏、李胜,沛国人丁谧、东平人毕轨全都有声名,热衷于进身取位于当时,明帝认为这些人浮华,把这些人全都贬黜不用;等到曹爽掌握大权时,便又把这些人提拔起来,作为自己的心腹任用。邓飏等人想让曹爽在天下建立威名,劝曹爽讨伐蜀汉,曹爽听从了这些人的话,司马懿也不能禁止。正始五年,曹爽西进到达长安,调发大军六七万兵马,从骆谷进入蜀汉辖地。当时,关中地区和氐、羌居住区的军事物资都运输接济不上,牛马驴骡死亡很多,沿途的夷、汉民众哭声不绝。曹军进入骆谷走了几百里,敌人依山固守,军队无法前进。曹爽参军杨伟为曹爽分析形势,认为应当迅速撤军,不然将会大败。邓飏与杨伟在曹爽面前发生了争执,杨伟说:“邓飏、李胜将会败坏国家大事,应当斩首。”曹爽很不高兴,便撤军回来。
初,爽以宣王年德并高,恒父事之,不敢专行。及晏等进用,咸共推戴,说爽以权重不宜委之于人。乃以晏、飏、谧为尚书,晏典选举,轨司隶校尉,胜河南尹,诸事希复由宣王。宣王遂称疾避爽。晏等专政,共分割洛阳、野王典农部桑田数百顷,及坏汤沐地以为产业,承势窃取官物,因缘求欲州郡。有司望风,莫敢忤旨。晏等与廷尉卢毓素有不平,因毓吏微过,深文致毓法,使主者先收毓印绶,然后奏闻。其作威如此。爽饮食车服,拟于乘舆;尚方珍玩,充牣其家;妻妾盈后庭,又私取先帝才人七八人,及将吏、师工、鼓吹、良家子女三十三人,皆以为伎乐。诈作诏书,发才人五十七人送邺台,使先帝倢伃教习为伎。擅取太乐乐器,武库禁兵。作窟室,绮疏四周,数与晏等会其中,纵酒作乐。羲深以为大忧,数谏止之。又著书三篇,陈骄淫盈溢之致祸败,辞旨甚切,不敢斥爽,托戒诸弟以示爽。爽知其为己发也,甚不悦。羲或时以谏喻不纳,涕泣而起。宣王密为之备。九年冬,李胜出为荆州刺史,往诣宣王。宣王称疾困笃,示以羸形。胜不能觉,谓之信然。
当初,曹爽因为宣王年龄德望都很高,总是像对待父亲那样敬重和请教宣王,不敢独断专行。到了曹爽任用何晏等人的时候,这些人都拥戴曹爽,劝说曹爽不能把大权交给旁人。曹爽便任用何晏、邓飏、丁谧等人为尚书,何晏主持官员选拔,毕轨为司隶校尉,李胜为河南尹,诸多政事很少再通过宣王。宣王便称病避开曹爽。何晏等人专权,共同分割洛阳、野王典农中郎将所管理的桑田数百顷,又把皇族公主的封地破坏变为自己的私产,凭借势力窃取公家财物,向各州郡的地方官员进行勒索。有关的官员完全顺从何晏等人,没有人敢违背何晏等人的旨意。何晏等人与廷尉卢毓素来有矛盾,借着卢毓手下的官员犯点小错,苛刻严厉地引用法律条文把卢毓法办,何晏等人就命令主办官员先收缴了卢毓的印绶,然后才上奏皇帝。这些人就是这样作威作福。曹爽的饮食车马服饰,都比拟皇帝的规格;尚方署所制造的御用珍宝和玩赏品,在曹爽的家里比比皆是;后庭中充满了妻妾,又私自占有了先帝的七八个宫女,又强占了将吏、工匠、吹鼓手和良民百姓的子女三十三人,把这些女子全都作为歌舞音乐演奏人员。又假作诏书,征调五十七名宫女送往邺城过去的王宫,让先帝的嫔妃把这些女子训练成音乐舞蹈的表演者。又擅自拿走太乐署的乐器,中央武器库中的兵器。曹爽还挖造了地下室,四周用精美的丝织品装饰,多次与何晏等人在里面聚会,饮酒作乐。曹羲对曹爽的作为深感忧虑,多次劝阻曹爽。又写了三篇文章,陈述骄淫自满会招致祸败的道理,词深意切,但不敢直接指责曹爽,假借告诫各个弟弟而拿给曹爽看。曹爽知道曹羲是为了自己而写,很不高兴。曹羲有时因为劝谏不被采纳,哭着起身离开。宣王暗中做着对付曹爽的准备。正始九年冬,李胜被任命为荆州刺史,到宣王那里去告别。宣王称自己的病情严重,并做出一副羸弱的样子。李胜没有察觉,认为情况真是这样。
十年正月,车驾朝高平陵,爽兄弟皆从。宣王部勒兵马,先据武库,遂出屯洛水浮桥。奏爽曰:“臣昔从辽东还,先帝诏陛下、秦王及臣升御床,把臣臂,深以后事为念。臣言‘二祖亦属臣以后事,此自陛下所见,无所忧苦,万一有不如意,臣当以死奉明诏’。黄门令董箕等,才人侍疾者,皆所闻知。今大将军爽背弃顾命,败乱国典,内则僭拟,外专威权;破坏诸营,尽据禁兵,群官要职,皆置所亲;殿中宿卫,历世旧人皆复斥出,欲置新人以树私计;根据槃互,纵恣日甚。外既如此,又以黄门张当为都监,专共交关,看察至尊,候伺神器,离间二宫,伤害骨肉。天下汹汹,人怀危惧,陛下但为寄坐,岂得久安!此非先帝诏陛下及臣升御床之本意也。臣虽朽迈,敢忘往言?昔赵高极意,秦氏以灭;吕、霍早断,汉祚永世。此乃陛下之大鉴,臣受命之时也。太尉臣济、尚书令臣孚等,皆以爽为有无君之心,兄弟不宜典兵宿卫,奏永宁宫。皇太后令敕臣如奏施行。臣辄敕主者及黄门令罢爽、羲、训吏兵,以侯就第,不得逗留以稽车驾;敢有稽留,便以军法从事。臣辄力疾将兵屯洛水浮桥,伺察非常。”
正始十年正月,皇帝离开京城去高平陵祭祀明帝,曹爽兄弟全都随从。宣王部署指挥兵马,先占据了中央武器库,然后领兵出来驻扎在洛水浮桥边。宣王上奏弹劾曹爽说:“当初为臣从辽东回来,先帝下诏让陛下、秦王和臣来到御床边上,拉着臣手臂,为身后的大事感到担忧。为臣说‘太祖、高祖也曾把后事托付给臣,这是陛下亲眼所见,不要担忧,万一发生意外,臣当以死来执行陛下的命令’。当时黄门令董箕等人,还有旁边侍奉皇帝养病的宫女,全都听到了臣的话。如今大将军曹爽背叛先帝嘱托,败坏扰乱国家典章,对内超越本分,对外专权;破坏军营编制,把禁卫军完全控制在自己手里,各个重要职务,全都安排自己的亲信担任;宫殿中的宿值守卫、历代的旧人全都被排斥出去,想用新人来为自己个人的目的服务;曹爽的势力盘根错节,放纵恣意,一天比一天厉害。不仅对外如此,又用宦官张当为都监,与张当勾结串通,专门监视陛下,企图篡夺皇位,还在皇太后与陛下之间挑拨离间,破坏母子之间的骨肉关系。天下骚动,人人自危,陛下仅仅成了摆设,国家怎么能够长治久安!这不是当初先帝诏陛下以及为臣来到御床边上的本意呀。为臣虽然老朽年迈,但怎么敢忘记当时的承诺?过去赵高野心极度扩张,秦朝因此灭亡;吕氏、霍氏的势力被及早铲除,汉朝的江山才得以长久。这正是陛下最好的借鉴,也是臣受命行动的时候啊。太尉蒋济、尚书令司马孚等人,全都认为曹爽有无视君主的野心,兄弟不适于统领军队宿值守卫皇宫,为此向永宁宫皇太后进奏。皇太后下令让臣按照奏章上的请求行事。臣便命令主管官员和黄门令罢免曹爽、曹羲、曹训的官兵,以列侯的身份回家,不得延误时间,使陛下在外面久留;如果敢逗留抗命,就以军法处置。为臣强力支撑病体,率军屯驻在洛水浮桥边,密切监视着有无意外情况发生。”
爽得宣王奏事,不通,迫窘不知所为。大司农沛国桓范闻兵起,不应太后召,矫诏开平昌门,拔取剑戟,略将门候,南奔爽。宣王知,曰:“范画策,爽必不能用范计。”范说爽使车驾幸许昌,招外兵。爽兄弟犹豫未决,范重谓羲曰:“当今日,卿门户求贫贱复可得乎?且匹夫持质一人,尚欲望活,今卿与天子相随,令于天下,谁敢不应者?”羲犹不能纳。侍中许允、尚书陈泰说爽,使早自归罪。爽于是遣允、泰诣宣王,归罪请死,乃通宣王奏事。遂免爽兄弟,以侯还第。
曹爽得到宣王的奏章,不向皇帝通报,窘迫得不知该做什么。大司农沛国人桓范听说宣王起兵,不回应太后的召唤,假传诏旨骗开平昌门,手持剑戟,胁迫守卫城门的门候,向南跑去见曹爽。宣王知道后,说:“桓范前去出谋划策,曹爽肯定不会采用。”桓范劝说曹爽让曹爽护着皇帝到许昌,招揽各地的军队。曹爽兄弟犹豫不决,桓范又对曹羲说:“事情到了现在,卿一家子想平平安安过百姓贫贱生活还可能吗?再说一般人劫持一个人质,也还有希望活命,而今卿和天子在一起,借此号令天下,谁敢不服从?”曹羲还是不能采纳。侍中许允、尚书陈泰劝说曹爽,要曹爽早点回去认罪。于是曹爽派许允、陈泰去见宣王,表示愿意认罪请死,又把宣王的奏章呈献给皇帝。皇帝便免去了曹爽兄弟的职务,让曹爽以列侯的身份回家。
初,张当私以所择才人张、何等与爽。疑其有奸,收当治罪。当陈爽与晏等阴谋反逆,并先习兵,须三月中欲发,于是收晏等下狱。会公卿朝臣廷议,以为“《春秋》之义,‘君亲无将,将而必诛’。爽以支属,世蒙殊宠,亲受先帝握手遗诏,托以天下,而包藏祸心,蔑弃顾命,乃与晏、飏及当等谋图神器,范党同罪人,皆为大逆不道”。于是收爽、羲、训、晏、飏、谧、轨、胜、范、当等,皆伏诛,夷三族。嘉平中,绍功臣世,封真族孙熙为新昌亭侯,邑三百户,以奉真后。
当初,张当私自把选择的宫女张氏、何氏等人送给曹爽。朝廷怀疑其中有阴谋,便把张当逮捕治罪。张当供认曹爽与何晏等人阴谋反叛,并且预先训练军队,等到三月中起事,于是朝廷把何晏等人逮捕下狱。召集公卿大臣举行会议,都认为“《春秋》上有这样的道理,‘对君主和双亲不可有歹意,有歹意必须诛灭’。曹爽身为皇族的分支,世代蒙受朝廷特殊的恩宠,亲自接受先帝握手遗诏,把天下托付给自己,而曹爽却包藏祸心,蔑视遗弃先帝的托付,与何晏、邓飏及张当等人图谋篡位,桓范与那些罪人同党,全都是犯了大逆不道之罪。”于是便逮捕了曹爽、曹羲、曹训、何晏、邓飏、丁谧、毕轨、李胜、桓范、张当等人,全都处死,诛灭三族。嘉平年间,朝廷给断绝后代的功臣安排继承人,封曹真的族孙曹熙为新昌亭侯,食邑三百户,以作为曹真的继承人。
晏,何进孙也。母尹氏,为太祖夫人。晏长于宫省,又尚公主,少以才秀知名,好老庄言,作《道德论》及诸文赋著述凡数十篇。
何晏,是何进的孙子。母亲尹氏,是太祖的夫人。何晏生长在宫廷里,又娶公主为妻,年轻时就以才华秀美知名,喜好老子、庄子的言论,作《道德论》以及各种文赋著述共几十篇。
夏侯尚字伯仁,渊从子也。文帝与之亲友。太祖定冀州,尚为军司马,将骑从征伐,后为五官将文学。魏国初建,迁黄门侍郎。代郡胡叛,遣鄢陵侯彰征讨之,以尚参彰军事,定代地,还。太祖崩于洛阳,尚持节,奉梓宫还邺。并录前功,封平陵亭侯,拜散骑常侍,迁中领军。文帝践祚,更封平陵乡侯,迁征南将军,领荆州刺史,假节都督南方诸军事。尚奏:“刘备别军在上庸,山道险难,彼不我虞,若以奇兵潜行,出其不意,则独克之势也。”遂勒诸军击破上庸,平三郡九县,迁征南大将军。孙权虽称藩,尚益修攻讨之备,权后果有二心。黄初三年,车驾幸宛,使尚率诸军与曹真共围江陵。权将诸葛瑾与尚军对江,瑾渡入江中渚,而分水军于江中。尚夜多持油船,将步骑万馀人,于下流潜渡,攻瑾诸军,夹江烧其舟船,水陆并攻,破之。城未拔,会大疫,诏敕尚引诸军还。益封六百户,并前千九百户,假钺,进为牧。荆州残荒,外接蛮夷,而与吴阻汉水为境,旧民多居江南。尚自上庸通道,西行七百馀里,山民蛮夷多服从者,五六年间,降附数千家。五年,徙封昌陵乡侯。尚有爱妾嬖幸,宠夺適室;適室,曹氏女也,故文帝遣人绞杀之。尚悲感,发病恍惚,既葬埋妾,不胜思见,复出视之。文帝闻而恚之曰:“杜袭之轻薄尚,良有以也。”然以旧臣,恩宠不衰。六年,尚疾笃,还京都,帝数临幸,执手涕泣。尚薨,谥曰悼侯。子玄嗣。又分尚户三百,赐尚弟子奉爵关内侯。
夏侯尚字伯仁,是夏侯渊的侄子。文帝与夏侯尚亲热友好。太祖平定冀州时,夏侯尚为军司马,率领骑兵随太祖征伐,后来任五官将的文学掾。魏国刚建的时候,夏侯尚升任黄门侍郎。代郡胡人反叛,朝廷派鄢陵侯曹彰征讨,以夏侯尚参曹彰军事,平定代郡后回来。太祖在洛阳去世,夏侯尚持节,护送太祖灵柩回到邺城。根据夏侯尚之前所立功劳,封平陵亭侯,拜任散骑常侍,升迁为中领军将军。文帝登上帝位,改封夏侯尚为平陵乡侯,升迁为征南将军,兼任荆州刺史,假节都督南方诸军事。夏侯尚上奏说:“刘备的一部分军队驻扎在上庸,山高路险,不会担心我军去攻打,如果我军派出奇兵悄悄前往,出其不意,便可独占攻克刘备的优势。”于是指挥各路军马攻破上庸,平定了三郡九县,被升任为征南大将军。孙权虽对曹魏称臣,夏侯尚却更加紧做着讨伐孙权的准备,孙权后来果然对曹魏怀有二心。黄初三年,文帝到宛县,派夏侯尚率各路军与曹真共同围攻江陵。孙权部将诸葛瑾与夏侯尚军隔江相对,诸葛瑾率军渡江进驻江中的洲岛,而把水军部署在江中。夏侯尚让士兵在夜里抬着很多油船,带着一万多名步骑兵,在下流悄悄地渡江,进攻诸葛瑾各军,夹江焚烧吴军的船只,水陆齐攻,大破孙吴军。江陵城还没有攻下,正好发生了瘟疫,文帝下诏让夏侯尚领军撤回。加封夏侯尚封邑六百户,与前封并在一起共一千九百户,假黄钺,晋升为州牧。荆州残破荒凉,外与蛮夷地区接壤,又与孙吴以汉水为界,以往那里的百姓大都迁到长江南岸去了。夏侯尚从上庸开始打通道路,向西行进七百多里,山里的百姓和蛮夷很多都表示服从,五六年间,有数千家投降归附。黄初五年,改封昌陵乡侯。夏侯尚有一个很受宠爱的小妾,受宠的程度超过了正妻。正妻是曹氏皇族的女儿,所以文帝派人将这个小妾绞杀。夏侯尚十分悲伤,得了大病精神恍惚,把小妾埋葬以后,忍不住又想见小妾,把小妾挖出来。文帝听说后愤恨地说:“杜袭看不起夏侯尚,确实是有根据的。”然而因为夏侯尚是旧臣,所以对夏侯尚的恩宠不减。黄初六年,夏侯尚病重,回到京都,文帝多次去看夏侯尚,拉着夏侯尚的手流泪。夏侯尚去世,谥号为悼侯。儿子夏侯玄承袭爵位。文帝又分出夏侯尚封邑的三百户,赐夏侯尚的弟侄夏侯奉关内侯的爵位。
玄字太初。少知名,弱冠为散骑黄门侍郎。尝进见,与皇后弟毛曾并坐,玄耻之,不悦形之于色。明帝恨之,左迁为羽林监。正始初,曹爽辅政。玄,爽之姑子也。累迁散骑常侍、中护军。
夏侯玄字太初,年轻时就很知名,二十岁时任散骑黄门侍郎。曾进见皇帝,被安排与皇后的弟弟毛曾坐在一起,夏侯玄深以为耻,脸上露出不高兴的样子。明帝对夏侯玄生恨,把夏侯玄降为羽林监。正始初年,曹爽辅政。夏侯玄是曹爽姑姑的儿子。以后又不断升迁为散骑常侍、中护军。
太傅司马宣王问以时事,玄议以为:“夫官才用人,国之柄也,故铨衡专于台阁,上之分也,孝行存乎闾巷,优劣任之乡人,下之叙也。夫欲清教审选,在明其分叙,不使相涉而已。何者?上过其分,则恐所由之不本,而干势驰骛之路开;下逾其叙,则恐天爵之外通,而机权之门多矣。夫天爵下通,是庶人议柄也;机权多门,是纷乱之原也。自州郡中正品度官才之来,有年载矣,缅缅纷纷,未闻整齐,岂非分叙参错,各失其要之所由哉!若令中正但考行伦辈,伦辈当行均,斯可官矣。何者?夫孝行著于家门,岂不忠恪于在官乎?仁恕称于九族,岂不达于为政乎?义断行于乡党,岂不堪于事任乎?三者之类,取于中正,虽不处其官名,斯任官可知矣。行有大小,比有高下,则所任之流,亦涣然明别矣。奚必使中正干铨衡之机于下,而执机柄者有所委仗于上,上下交侵,以生纷错哉?且台阁临下,考功校否,众职之属,各有官长,旦夕相考,莫究于此;闾阎之议,以意裁处,而使匠宰失位,众人驱骇,欲风俗清静,其可得乎?天台县远,众所绝意。所得至者,更在侧近,孰不修饰以要所求?所求有路,则修己家门者,已不如自达于乡党矣。自达乡党者,已不如自求之于州邦矣。苟开之有路,而患其饰真离本,虽复严责中正,督以刑罚,犹无益也。岂若使各帅其分,官长则各以其属能否献之台阁,台阁则据官长能否之第,参以乡闾德行之次,拟其伦比,勿使偏颇。中正则惟考其行迹,别其高下,审定辈类,勿使升降。台阁总之,如其所简,或有参错,则其责负自在有司。官长所第,中正辈拟,比随次率而用之,如其不称,责负在外。然则内外相参,得失有所,互相形检,孰能相饰?斯则人心定,而事理得,庶可以静风俗而审官才矣。”又以为:“古之建官,所以济育群生,统理民物也,故为之君长以司牧之。司牧之主,欲一而专,一则官任定而上下安,专则职业修而事不烦。夫事简业修,上下相安而不治者,未之有也。先王建万国,虽其详未可得而究,然分疆画界,各守土境,则非重累羁绊之体也。下考殷、周五等之叙,徒有小大贵贱之差,亦无君官臣民而有二统互相牵制者也。夫官统不一,则职业不修;职业不修,则事何得而简?事之不简,则民何得而静?民之不静,则邪恶并兴,而奸伪滋长矣。先王达其如此,故专其职司而一其统业。始自秦世,不师圣道,私以御职,奸以待下;惧宰官之不修,立监牧以董之,畏督监之容曲,设司察以纠之;宰牧相累,监察相司,人怀异心,上下殊务。汉承其绪,莫能匡改。魏室之隆,日不暇及,五等之典,虽难卒复,可粗立仪准以一治制。今之长吏,皆君吏民,横重以郡守,累以刺史。若郡所摄,惟在大较,则与州同,无为再重。宜省郡守,但任刺史;刺史职存则监察不废,郡吏万数,还亲农业,以省烦费,丰财殖谷,一也。大县之才,皆堪郡守,是非之讼,每生意异,顺从则安,直己则争。夫和羹之美,在于合异,上下之益,在能相济,顺从乃安,此琴瑟一声也,荡而除之,则官省事简,二也。又干郡之吏,职监诸县,营护党亲,乡邑旧故,如有不副,而因公掣顿,民之困弊,咎生于此,若皆并合,则乱原自塞,三也。今承衰敝,民人凋落,贤才鲜少,任事者寡,郡县良吏,往往非一,郡受县成,其剧在下,而吏之上选,郡当先足,此为亲民之吏,专得底下,吏者民命,而常顽鄙,今如并之,吏多选清良者造职,大化宣流,民物获宁,四也。制使万户之县,名之郡守,五千以上,名之都尉,千户以下,令长如故,自长以上,考课迁用,转以能升,所牧亦增,此进才效功之叙也,若经制一定,则官才有次,治功齐明,五也。若省郡守,县皆径达,事不拥隔,官无留滞,三代之风,虽未可必,简一之化,庶几可致,便民省费,在于此矣。”又以为:“文质之更用,犹四时之迭兴也,王者体天理物,必因弊而济通之,时弥质则文之以礼,时泰侈则救之以质。今承百王之末,秦汉馀流,世俗弥文,宜大改之以易民望。今科制自公、列侯以下,位从大将军以上,皆得服绫锦、罗绮、纨素、金银饰镂之物,自是以下,杂彩之服,通于贱人,虽上下等级,各示有差,然朝臣之制,已得侔至尊矣,玄黄之采,已得通于下矣。欲使市不鬻华丽之色,商不通难得之货,工不作雕刻之物,不可得也。是故宜大理其本,准度古法,文质之宜,取其中则,以为礼度。车舆服章,皆从质朴,禁除末俗华丽之事,使干朝之家,有位之室,不复有锦绮之饰,无兼采之服,纤巧之物,自上以下,至于朴素之差,示有等级而已,勿使过一二之觉。若夫功德之赐,上恩所特加,皆表之有司,然后服用之。夫上之化下,犹风之靡草。朴素之教兴于本朝,则弥侈之心自消于下矣。”
太傅宣王司马懿向夏侯玄咨询政事,夏侯玄发表议论认为:“使用人才授予官职,这是国家的权柄,所以尚书台专管官员的挑选和衡量,这是朝廷所具有的职分;人才的品行表现在所居住的街巷中,优劣由同乡的人来给予评价,这是地方上的权力。要想使教化清明,择人谨慎,关键在于分清朝廷和地方的权力,不要使彼此互相干涉。为什么这么说呢?如果朝廷不遵守朝廷的职分,那么恐怕会使进入仕途的人不走品行培养的根本途径,就会使巴结权势奔走钻营的大门打开;如果地方上超越了权力,那么恐怕会使朝廷的官职与地方发生关系,朝廷的机要权力就会分散。朝廷的官职与地方发生联系,平民百姓就会随便议论国家的权柄;朝廷的权力分散,就是政治纷乱的根源。自从州郡设中正品评人才并衡量人才所应得到的官品以来,已经有好几年了,但出现纷乱不堪,看不到标准统一衡量公平的局面,这难道不是朝廷的职分和地方权力混淆交错,两方面都没有把自己的关键工作做好所造成的吗!如果让中正只负责人才的品行考察然后加以分类,人才分类恰当,品行考察公正,就可以作为授官的根据了。为什么呢?如果一个人的孝顺品德受到家庭的称赞,他一旦当了官怎么会不忠诚恭顺呢?如果一个人的仁爱宽恕被亲族的人所称赞,他一旦当了官怎么会不善于行政呢?如果一个人的义举和决断在乡里表现突出,他一旦当了官怎么能不胜任称职呢?上述三种人的考察分类,都取决于中正,虽然没有标明应该授予官职的具体名称,但这样的人才可以授予官职是毫无疑义的。品行有优劣,比较的顺序有高低,应当授予官职的等级,也就一目了然了。何必要使地方政府的中正侵犯中央选择衡量官员的权力,而让执掌机要权柄的中央机构委托倚仗地方中正来选任官员,使上下交错,而生出无尽的纷乱呢?况且尚书台治理下面的各级政府和官署,考察官员的功劳核准官员的过失,这些工作各自有专门的长官负责,这些长官早晚都在忙碌,对此也不能彻底搞清楚;乡闾里巷的评议,只是以中正个人的意见来做结论,以至于中央掌管选择权衡的大臣丧失了这方面的权力,大家混乱奔忙,而要使风气清静,能够做到吗?中央的尚书台相距遥远,众人难以和尚书台拉上关系,所能够拉上关系的,就是身旁的中正,谁又不粉饰自己以谋取自己所需求的东西呢?既然有这样一条索求的门路,那么在家庭中认真培养自己品行的,就不如使用手段在乡里出名的。使用手段在乡里出名的,就不如直接去请托州郡的中正了。如果开后门有门路,而又担忧他们弄虚作假,脱离根本,即使再严格要求中正奉公守法,甚至用刑罚去监督他们,也是没有用处的。还不如使他们各自遵守本分,各级政府的长官各自考察下属的才能,把结果上报尚书台,尚书台则根据这些考察才能排比出来的结果,再参考乡闾对这个人品行评定的结果,拟定出相应的类别,不使发生偏颇。中正则只负责考察人才的行为事迹,区别其高下,审定等级,不使人才偏高或偏低。尚书台汇总以上所有人的资料,如果再进行选择时出现问题,那么尚书台的有关官员就应该负责。长官的考核,中正的排比,考察他们的高下按照顺序加以任用,如果所任用的人不称职,责任过失就由尚书台以外的长官和中正来负。这样内外配合,得失有人负责,互相对比检查,谁还能弄虚作假?这样就能够使人心安定,事理分明,让风气清正安静、审官授职的局面就有希望了。”夏侯玄又认为:“古代设置官职,是用来拯救教育百姓,统率治理民众的,所以作为百姓的上司和长官去管理百姓。上司和长官,应当是统一的和专职的,统一才会官位确定,上下安然无事;专职才能尽职尽责而精简不繁。事情精简,公务完成,上下相安却不能治理好天下的事,是从来没有过的。以前的君主建立许多邦国,虽然其中详细情况难以弄清楚,然而在这些小国之间分化疆界,各守疆土,这不是重复和错乱的政治体制。再往下考察殷商、姬周所建的五等爵位制度,也只有大小贵贱的差别,没有看到君臣官民有两套行政系统相互牵制的现象。置官的系统不统一,公务就不会办好,公务办不好,事情怎么能够得到精简呢?事情得不到精简,老百姓怎么能够安定呢?老百姓不能够安定,邪恶就会兴起,奸伪就会滋长了。古代的君主深知这些道理,所以使官职专门系统统一。从秦朝开始,就不遵从先王圣明的办法,从私利出发驾驭臣僚,用奸诈的手段对待臣下;害怕治理百姓的官员不好好办事,设立监督官员去监督,又害怕督监的官员纵容枉法,又设置纠察官员来纠察督监;行政官员和监察官员互相重复,监察官员和督察官员互相监视,人人怀有异心,上下做事不一致。汉朝承袭了秦朝的办法,没有能够纠正改变。大魏兴起,时间紧、事情多,顾不上解决这个问题,五等爵位制度,虽然难以一下子恢复,然而可以大体建立一个标准以统一行政体制。现在的县令县长,都直接治理下属官员和百姓,却又平白无故重复设置了郡守一级,上面还有刺史。如果郡一级的管理,只是在大政方针上,那么郡一级就与州一级的管理没有区别,不必再重复设置。应当省去郡守一级的官员,只保留州刺史;刺史的职位存在,则监察的功能就不会取消,郡政府中数以万计的办事官员,都回乡去从事农耕,可以节省繁杂的行政费用,使财富增加、粮食增产,这是第一个好处。担任大县县令的人,全都有担任郡守的才干,所以在郡和县之间,关于诉讼案件的是非判断,常常意见不同,对方同意自己的意见就安然无事,否则就争执不休。厨师能够做出鲜美的肉汤,在于融合了不同的调味品,上下级之间要想得到益处,就得相辅相成,相互顺从才能得到安定,这就像琴和瑟合奏时声调要一致一样。把郡太守省去,就会使官员较少、事情简单,这是第二个好处。还有在郡政府中的重要官员,有监督下属各县的职权,这些人会庇护同乡、亲属和老朋友,如有不满意,就借机在公事上牵制作梗,老百姓的困苦疲弊,原因就在于此,如果加以并省,祸乱的根源自然就被堵塞,这是第三个好处。如今我国继汉末衰败时代之后,民众人口锐减,贤能人才不多,能够胜任官职的人更少,而郡里和县里能干的官吏常常是不均衡的,郡太守只是接受县令县长已经办好的公事,繁重的工作在下面县里,可是官员中的上等人才,却优先满足郡政府的需要,而直接管理老百姓的官员,只能由下等人才充当,这些人直接操纵着人民的生命,却多数是顽固鄙陋的人,现在如果并省郡一级机构,就能大量选出优秀人才去直接管理百姓,有巨大效果的教化就会遍布全国,民众获得安宁,这是第四个好处。建立制度使万户以上的县,县令改称为郡太守,五千户以上的县,县令称作都尉,一千户以下的县,仍称为县令县长,县长以上的官吏,经过考核检查再提拔任用,根据才能任用官职,同时所治理的人民数量也随之增加,这才是进用人才考察政绩的顺序,这样的制度一旦定出来,那么使用人才、任命官职就会秩序井然,政治的成效也会整齐显著,这是第五个好处。如果省去郡守这一级,县级能够直接上达中央,公务不会受到阻隔,官员办事也不敢拖拉,夏商周三代的清明风气,虽然不一定可以实现,但是行政简明统一的局面,还是有希望实现的,有利于民众而节省国家费用,就在于此了。”夏侯玄还认为:“文华和质朴交替运用,就像春夏秋冬四季的更替,君主效法上天的规律治理国家,必须要根据当时的弊病加以补救和变通,时代的风俗过于质朴就用礼仪来修饰,时代的风俗过于奢侈就用质朴来补救。如今我国处在从前百代帝王之末,秦汉两朝残余影响留下来,社会风气过于奢侈,应该大大改变风气以改变民众的爱好。如今朝廷规定自三公、列侯以下,官位在从大将军以上,全都可以穿绫锦、罗绮、纨素衣服,佩戴金银雕刻的装饰,而从大将军以下的官员,以至于贱民,都可以穿多种颜色的衣服,虽然上下等级,各显示出一定的差别,然而朝廷大臣的衣服装饰,已经可以和皇帝相比了,玄黄两种颜色,下面的贱民也能使用了。要想市场不卖华丽色彩的东西,让商人不经营难以得到的珍稀宝物,工匠不做雕刻精细的工艺品,都是不可能的。所以要花大力气来治理根本,以古代的法则为标准,文采和质朴的合适比例,取一个适中的尺度,作为礼仪的衡量。乘坐的车辆和服装上的花纹图案,全都要俭朴,禁止和去除衰落时代不良风俗所崇尚的华丽之物,使效力于朝廷的家庭,享有爵位的门第,不再有绫锦罗绮之类的衣物,也没有多种颜色的服装和纤细精巧的工艺品,从上到下,以至于最朴素的差别,只要表示出等级就行了,不要超过一分二分的程度。至于对功劳德行的赏赐,圣上特别恩赐的物品,全都要向有关部门报告之后,再穿戴使用。上面对下面的教育感化,就像大风吹倒小草一样容易。在本朝兴起朴素教育,下面的奢侈之风自然就会消除了。”
宣王报书曰:“审官择人,除重官,改服制,皆大善。礼乡闾本行,朝廷考事,大指如所示。而中间一相承习,卒不能改。秦时无刺史,但有郡守长吏。汉家虽有刺史,奉六条而已,故刺史称传车,其吏言从事,居无常治,吏不成臣,其后转更为官司耳。昔贾谊亦患服制,汉文虽身服弋绨,犹不能使上下如意。恐此三事,当待贤能然后了耳。”玄又书曰:“汉文虽身衣弋绨,而不革正法度,内外有僭拟之服,宠臣受无限之赐,由是观之,似指立在身之名,非笃齐治制之意也。今公侯命世作宰,追踪上古,将隆至治,抑末正本,若制定于上,则化行于众矣。夫当宜改之时,留殷勤之心,令发之日,下之应也犹响寻声耳,犹垂谦谦,曰‘待贤能’,此伊周不正殷姬之典也。窃未喻焉。”
宣王回信说:“君说的任用官员,选择人才,省除重复官职,改变衣服制度,全都非常好。古代礼制规定乡里考察人的品行,朝廷考察政绩,大体情况正如君所说的那样。后来承袭并习惯了如今的制度,一下子不能改变。秦朝时没有刺史,只有郡太守、县长、县令。汉代虽有刺史,但只是奉行诏书的六条规定对地方进行监察而已,所以刺史又称传车,下属也称为从事,办公没有固定的治所,属下的官吏也不是刺史的臣僚,以后才成了正式的行政机构。当初贾谊也曾担心服制问题,汉文帝虽然身穿粗厚的弋绨衣服以示节俭,也不能使上下都仿效。恐怕这三件事,只能等待贤人出现才能办好了。”夏侯玄又写信说:“汉文帝虽然身穿弋绨衣服,但不从根本上变革纠正法规,宫廷内外都有人穿超越本分可以和皇帝比拟的衣服,宠臣受到的赏赐没有限制,由此看来,似乎汉文帝只是想为自己树立名声,没有认真整顿政治制度的意思。如今公侯秉承天命,荣任执政大臣,应当仿效古代,建立最理想的政治,抑制不良风俗以正根本,如果上面制定制度,那么下面的大众就会受到感化。处于应当实施改革的时候,只要公侯有足够的热心,政令颁发的时候,下面的相应也就会像回响跟随发声一样,可是公侯还是表现出谦虚的样子,说是‘等待贤能’,这就好像伊尹、周公不纠正殷朝、周朝的典章。我私下对此感到不明白。”
顷之,为征西将军,假节都督雍、凉州诸军事。与曹爽共兴骆谷之役,时人讥之。爽诛,征玄为大鸿胪,数年徙太常。玄以爽抑绌,内不得意。中书令李丰虽宿为大将军司马景王所亲待,然私心在玄,遂结皇后父光禄大夫张缉,谋欲以玄辅政。丰既内握权柄,子尚公主,又与缉俱冯翊人,故缉信之。丰阴令弟兖州刺史翼求入朝,欲使将兵入,并力起。会翼求朝,不听。嘉平六年二月,当拜贵人,丰等欲因御临轩,诸门有陛兵,诛大将军,以玄代之,以缉为骠骑将军。丰密语黄门监苏铄、永宁署令乐敦、冗从仆射刘贤等曰:“卿诸人居内,多有不法,大将军严毅,累以为言,张当可以为诫。”铄等皆许以从命。大将军微闻其谋,请丰相见,丰不知而往,即杀之。事下有司,收玄、缉、铄、敦、贤等送廷尉。廷尉钟毓奏:“丰等谋迫胁至尊,擅诛冢宰,大逆无道,请论如法。”于是会公卿朝臣廷尉议,咸以为“丰等各受殊宠,典综机密,缉承外戚椒房之尊,玄备世臣,并居列位,而包藏祸心,构图凶逆,交关阉竖,授以奸计,畏惮天威,不敢显谋,乃欲要君胁上,肆其诈虐,谋诛良辅,擅相建立,将以倾覆京室,颠危社稷。毓所正皆如科律,报毓施行”。诏书:“齐长公主,先帝遗爱,原其三子死命。”于是丰、玄、缉、敦、贤等皆夷三族,其馀亲属徙乐浪郡。玄格量弘济,临斩东市,颜色不变,举动自若,时年四十六。正元中,绍功臣世,封尚从孙本为昌陵亭侯,邑三百户,以奉尚后。
不久,夏侯玄被任为征西将军,授假节,都督雍、凉州诸军事。与曹爽共同发起骆谷之役,受到当时人的讥评。曹爽被杀,朝廷征召夏侯玄入朝任大鸿胪,几年后转任太常。夏侯玄由于曹爽的缘故受到压抑和贬黜,心中不满意。中书令李丰虽一向被大将军景王司马师所亲信厚待,然而内心却偏向夏侯玄,便勾结皇后的父亲光禄大夫张缉,图谋想让夏侯玄辅政。李丰既掌握了朝内大权,儿子又娶公主为妻,又和张缉都是冯翊人,所以张缉听信李丰。李丰暗中让弟弟兖州刺史李翼请求入朝,想让李翼带兵进京,一起起事。正好这时李翼请求入朝,没被允许。嘉平六年二月,皇帝要封贵人,李丰等人想借皇帝到正殿前的露台参加册封仪式的机会,在宫内设置伏兵,诛杀大将军司马师,以夏侯玄代替司马师的职务,以张缉为骠骑将军。李丰秘密地对黄门监苏铄、永宁署令乐敦、冗从仆射刘贤等人说:“卿等在宫内,不法的事做了很多,大将军严厉刚毅,多次说要惩治卿等,张当的下场可以作卿等的鉴诫。”苏铄等人全都答应听李丰的指挥。大将军司马师暗中得知了李丰等人的计划,请李丰相见,李丰毫无防备前往,当即被杀。司马师把这件事交给主管部门追查,逮捕了夏侯玄、张缉、苏铄、乐敦、刘贤等人送到廷尉那里。廷尉钟毓上奏说:“李丰等人图谋胁迫皇帝,擅自杀害执政大臣,大逆不道,请依法判决。”于是朝廷召集公卿朝臣廷尉合议,全都认为“李丰等人全都受到特殊恩宠,掌管机密,张缉身受皇亲的尊贵,夏侯玄世代为朝廷大臣,都是身居高位,却包藏祸心,密谋逞凶造反,勾结宦官,授以奸计,又畏惧天子的威严,不敢公开密谋,便想要挟皇上,肆意作乱,图谋杀害优秀的辅政大臣,擅自互相委任,将要颠覆皇室,危害国家社稷。钟毓给李丰等人所定的罪名完全符合法律条文,批复钟毓执行”。皇帝下诏说:“齐长公主,是先帝遗留下来的爱女,宽恕齐长公主的三个儿子免于处死。”于是李丰、夏侯玄、张缉、乐敦、刘贤等人全都处死并诛灭三族,其他的亲属流放到乐浪郡。夏侯玄风度气量博大宏达,在东市被斩杀时,脸不变色,举止如常,当时年龄四十六岁。正元年间,朝廷为断绝了后代的功臣安排继承人,封夏侯尚的重孙夏侯本为昌陵亭侯,封邑三百户,直接继承为夏侯尚的后代。
初,中领军高阳许允与丰、玄亲善。先是有诈作尺一诏书,以玄为大将军,允为太尉,共录尚书事。有何人天未明乘马以诏版付允门吏,曰“有诏”,因便驰走。允即投书烧之,不以开呈司马景王。后丰等事觉,徙允为镇北将军,假节督河北诸军事。未发,以放散官物,收付廷尉,徙乐浪,道死。
当初,中领军高阳人许允与李丰、夏侯玄亲近友好。在李丰等人出事之前,有人假做皇帝的一尺诏书,任命夏侯玄为大将军,许允为太尉,共同总管尚书台事务。不知是什么人在天没亮时骑马把假诏书交给许允的看门人,说了声“有诏”,便骑马离去。许允当即把假诏书扔进火里烧了,没有把它打开交给景王司马师。后来李丰等人的事情败露,迁许允任镇北将军,授假节,督河北诸军事。还没有出发,因为乱发公家财物,被送进廷尉,流放乐浪郡,死在途中。
清河王经亦与允俱称冀州名士。甘露中为尚书,坐高贵乡公事诛。始经为郡守,经母谓经曰:“汝田家子,今仕至二千石,物太过不祥,可以止矣。”经不能从,历二州刺史,司隶校尉,终以致败。允友人同郡崔赞,亦尝以处世太盛戒允云。
清河郡人王经也和许允一样都被称为冀州名士。甘露年间任尚书,因为高贵乡公曹髦的事变受到牵连被杀。当初王经任郡太守时,王经的母亲对王经说:“你是农家的儿子,如今坐到二千石一级的大官,事情太过分了不是好兆头,可以到此为止了。”王经不听,历任两个州的刺史,司隶校尉,最后招致祸败。许允的友人同郡人崔赞,也曾经以处事太盛终致祸败的道理劝诫过许允。
评曰:夏侯、曹氏,世为婚姻,故惇、渊、仁、洪、休、尚、真等并以亲旧肺腑,贵重于时,左右勋业,咸有效劳。爽德薄位尊,沈溺盈溢,此固《大易》所著,道家所忌也。玄以规格局度,世称其名,然与曹爽中外缱绻;荣位如斯,曾未闻匡弼其非,援致良才。举兹以论,焉能免之乎!
评论:夏侯、曹氏两家,世代通婚,所以夏侯惇、夏侯渊、曹仁、曹洪、曹休、夏侯尚、曹真等人,都是因为亲戚故交知心朋友,贵重于当时,两家辅佐朝廷,保护国家,都立下了功劳。曹爽品德浅薄却地位尊贵,沉溺于享乐而又骄傲自满,这本来是《周易》上已经指明,道家所忌讳的。夏侯玄的规范和气度,受到世人的称赞,然而夏侯玄和曹爽是情谊深厚的中表兄弟;有这样的荣誉和地位,却没有听说过夏侯玄匡正曹爽的过失,推荐优秀人才。就此而论,怎能免除灾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