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志《陈群传》原文、释译、人物评价

陈群

【原典】

陈群字长文，颍川许昌人也。祖父实，父纪，叔父谌，皆有盛名。群为儿时，实常奇异之，谓宗人父老曰：“此儿必兴吾宗。”鲁国孔融高才倨傲，年在纪、群之间，先与纪友，后与群交，更为纪拜，由是显名。刘备临豫州，辟群为别驾。时陶谦病死，徐州迎备，备欲往，群说备曰：“袁术尚强，今东，必与之争。吕布若袭将军之后，将军虽得徐州，事必无成。”备遂东，与袁术战。布果袭下邳，遣兵助术，大破备军，备恨不用群言。举茂才，除柘令，不行，随纪避难徐州。属吕布破，太祖辟群为司空西曹掾属。时有荐乐安王模、下邳周逵者，太祖辟之。群封还教，以为模、逵秽德，终必败，太祖不听。后模、逵皆坐奸宄诛，太祖以谢群。群荐广陵陈矫、丹杨戴乾，太祖皆用之。后吴人叛，乾忠义死难，矫遂为名臣，世以群为知人。除萧、赞、长平令，父卒去官。后以司徒掾举高第，为治书侍御史，转参丞相军事。魏国既建，迁为御史中丞。

时太祖议复肉刑，令曰：“安得通理君子达于古今者，使平斯事乎！昔陈鸿胪以为死刑有可加于仁恩者，正谓此也。御史中丞能申其父之论乎？”群对曰：“臣父纪以为汉除肉刑而增加笞，本兴仁恻而死者更众，所谓名轻而实重者也。名轻则易犯，实重则伤民。《书》曰：‘惟敬五刑，以成三德。’《易》著劓、刖、灭趾之法，所以辅政助教，惩恶息杀也。且杀人偿死，合于古制；至于伤人，或残毁其体而裁剪毛发，非其理也。若用古刑，使淫者下蚕室，盗者刖其足，则永无淫放穿窬之奸矣。夫三千之属，虽未可悉复，若斯数者，时之所患，宜先施用。汉律所杀殊死之罪，仁所不及也，其余逮死者，可以刑杀。如此，则所刑之与所生足以相贸矣。今以笞死之法易不杀之刑，是重人支体而轻人躯命也。”时钟繇与群议同，王朗及议者多以为未可行。太祖深善繇、群言，以军事未罢，顾众议，故且寝。

【释译】

陈群，字长文，颍川许昌县人。祖父陈实，父亲陈纪，叔父陈谌，都是当时名流。陈群还小的时候，陈实就认为他与众不同，对宗族父老说：“这孩子将是我们宗族的希望。”鲁国的孔融才学很高却待人傲慢，年龄在陈纪、陈群之间，先与陈纪为友，后与陈群结交，便改视陈纪为长辈，陈群因此名声显扬。刘备在豫州任刺史时，聘召陈群为别驾。徐州牧陶谦病死，徐州官吏迎请刘备主持徐州政事，刘备准备前往，陈群劝刘备说：“袁术现在很强大，您现在东去，一定会和他发生争战，吕布也会趁机袭击您的后方。您即便得到徐州，也必定不会成功。”刘备没听从他的建议，还是向东进发，与袁术交战。吕布果然袭击下邳，并派兵相助袁术，刘备大败。刘备这才后悔没有听取陈群的意见。陈群被荐举为茂才，任命为柘县令，他没有去上任，跟着父亲陈纪到徐州避难。正值吕布战败，曹操征召陈群任司空西曹掾属。当时还有人推荐乐安人王模、下邳人周逵，曹操要征召他们。陈群封还曹操征召王模、周逵的命令，认为他二人道德败坏，最终会因犯罪败亡，曹操不听。后来，王模、周逵都因作奸犯科被处死，于是曹操向陈群道歉。陈群推荐广陵人陈矫、丹杨人戴乾，曹操都任用了他们。后来东吴反叛，戴乾战死，陈矫成为名臣，世人都认为陈群善于识别人才。他先后被任命为萧县、赞县、长平县令，因父亲去世离职，后来任司徒掾时因政绩优等，任治书侍御史，转任参丞相军事。魏国建立后，升任御史中丞。

当时曹操商议恢复肉刑，说：“怎样才能让通达古今事理的君子来评判这件事呢？从前陈鸿胪认为死刑犯中有可以施恩免死的，御史中丞能阐明你父亲的观点吗？”陈群回答说：“臣父认为，汉代废除肉刑而增加笞刑，是出于仁爱之心，可实际上死的人反而更多了，这就是所谓的名轻实重啊。名义上的减轻使百姓因不经意而轻易犯法，事实上的加重又伤害了百姓。《尚书》说：‘只有慎施五刑，才能成就三德。’《易经》记载的削鼻、砍足、削趾等刑罚，是用来辅佐王政，帮助教化、惩罚罪恶的。况且杀人偿命，与古制相合；至于伤害人体，剪掉头发，就不合乎道理。施行古刑，把淫荡之人下蚕室，砍掉盗窃犯的脚，就轻易不会有淫荡、翻墙偷窃的罪行发生。三千条刑律，虽然不能全部恢复，但像这几条，是最有威慑力的，应当首先施行。汉律规定罪大恶极的必须处死，皇上不能赦免，其他不够死刑的罪可施以肉刑。这样，被处死和活下来的人就大致相当了。现在用容易置人于死地的笞刑替代肉刑，是重视肢体而轻视生命。”钟繇与陈群的意见相同，但王朗和其他人则认为不能恢复肉刑。曹操非常赞赏钟繇、陈群的意见。由于战争还没有止息，这件事就搁置下来。

【人物解读】

陈群，生卒年不详，三国时期曹魏名臣，杰出的政治家。祖父陈实为太丘长，父亲陈纪历任平原相、侍中、大鸿胪，叔父陈谌为司空掾，早卒，乃望族名士。陈群为人清尚有仪，雅好结友，且有知人之明。先为刘备所用，后刘备被吕布所袭，陈群与父避居徐州；及吕布破后，方归曹操，历任司空西曹掾属、治书侍御史、御史中丞等职。后转为侍中，领丞相东西曹掾。曹丕即王位，封陈群为昌武亭侯，徙为尚书。陈群在任内订制九品官人之法，成为历史名制。曹丕践阼后，陈群迁尚书仆射，加侍中，徙尚书令，晋爵颍乡侯。陈群在魏，一直位居要职，先后受曹操、曹丕托孤，成为国之重臣，多次向曹叡作出规劝，官至司空。于青龙四年逝，追谥靖侯。其子陈泰，亦是魏国后期名将。

【世人对其评价】

陈寿《三国志》：“追观陈群之议，栈潜之论，适足以为百王之规典，垂宪范乎后叶矣。”

张华：“太丘长陈实、实子鸿胪纪、纪子司空群、群子泰四世，于汉、魏二朝并有重名，而其德渐渐小减。”

袁淮：“故司空陈群则不然，其谈论终日，未尝言人主之非；书数十上而外人不知。君子谓群于是乎长者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