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10月21日星期一
首页/散文选集/《闲话》散文赏析

《闲话》散文赏析

闲话我也想来讲讲闲话,但“人格”担保,将来并不藉此出一本书,或者留芳,或者遗臭,甚而书未成而名已传,与世界上的大文豪写在一块儿,那么,“人而无耻,胡不遄死!”这是我的一位老乡当我的面骂人的话,他的身体不好,而又不安寂寞,我劝他“你就把你的心得随便写下一点来也是好的,”他就把这两句话答复了我,他是拿著述当名山事业的,宁可一字没有,不同世上的人一样不要脸,连我也...

闲话

我也想来讲讲闲话,但“人格”担保,将来并不藉此出一本书,或者留芳,或者遗臭,甚而书未成而名已传,与世界上的大文豪写在一块儿,那么,“人而无耻,胡不遄死!”这是我的一位老乡当我的面骂人的话,他的身体不好,而又不安寂寞,我劝他“你就把你的心得随便写下一点来也是好的,”他就把这两句话答复了我,他是拿著述当名山事业的,宁可一字没有,不同世上的人一样不要脸,连我也在内​‍‌‍​‍‌‍‌‍​‍​‍‌‍​‍‌‍​‍​‍‌‍​‍‌​‍​‍​‍‌‍​‍​‍​‍‌‍‌‍‌‍‌‍​‍‌‍​‍​​‍​‍​‍​‍​‍​‍​‍‌‍​‍‌‍​‍‌‍‌‍‌‍​。既然也骂了我,然而我并没有生气,我虽不能完全同意,对于这个意思总是尊敬的,而且看得他老人家弄得一身是病,我实有点儿悲哀,别无话说了​‍‌‍​‍‌‍‌‍​‍​‍‌‍​‍‌‍​‍​‍‌‍​‍‌​‍​‍​‍‌‍​‍​‍​‍‌‍‌‍‌‍‌‍​‍‌‍​‍​​‍​‍​‍​‍​‍​‍​‍‌‍​‍‌‍​‍‌‍‌‍‌‍​。

然而我恐怕连闲话也讲不好,因为我是爱偷闲的,有个空儿便跑到公园去看看风景,或者十字街头看打架​‍‌‍​‍‌‍‌‍​‍​‍‌‍​‍‌‍​‍​‍‌‍​‍‌​‍​‍​‍‌‍​‍​‍​‍‌‍‌‍‌‍‌‍​‍‌‍​‍​​‍​‍​‍​‍​‍​‍​‍‌‍​‍‌‍​‍‌‍‌‍‌‍​。我又是惜光阴的,——那么你干什么呢?是不是躲在象牙之塔里面呢?你不要同我开玩笑,暂时严守秘密,不便宣传。

然而我想替《骆驼草》开一个方便之门,闲话仍要大讲一通,抛砖引玉,自告奋勇。

不愉快的事,因了郁达夫鲁迅的《中国自由运动大同盟宣言》,我刺了鲁迅先生一下。郁达夫先生呢,那实在是一个陪衬,因为他名列第一,割不断,他本来是一个文人,凡属文人我就觉得我不能同他有话说了。

我时常同朋友们谈,鲁迅的《呐喊》同《彷徨》我们是应该爱惜的,因为我认为这两个短篇小说集是足以代表辛亥革命这个时代的,只可惜著者现在听了我的这句话恐怕不高兴了,倘若如此,我以为错在他,不在我。我以为我的这句评语是衷心的赞美,不胜恭敬,著者也足以受之而无愧了,可慰他多年的寂寞与沉默。与著者同时代的,除了这两本书没有别的书。辛亥革命打的旗帜是民族革命,而民族革命的内容是“排满兴汉”,一般革命家都以为只要这四个字办到了革命便已成功了,《呐喊》《彷徨》的著者,那时正是青年,已经感到了事情不是这样简单罢,孤独罢,感到了中国民族的悲哀的人是孤独的。沉默了好几年,等到“革命成功”之后,给了这两本小说我们看,而我们看见的是那时的一位先觉了。我们生得稍迟,等到年纪稍大了一点,对于那时的一位孤独者,是如何的有一种亲切之感!

“阿Q时代已经过去了”,大家都这样喊,那自然是最好不过的,但这没有关系,只是,“前驱”与“落伍”如果都成了群众给你的一个“楮冠”,一则要戴,一则不乐意,那你的生命跑到那里去了?即是你丢掉了自己!这自然也算不了什么,但我总觉得是很可惋惜似的。《坟》这个杂文集,里面也有很好的文章,我一想起这个书名字我就很惆怅。凉风起天末,君子意如何?


新近我才明明白白的懂得一个道理。其实只是一句老话:“日光之下无新事。”花样自然是层出不穷,日日翻新,如果我们站得远一点,拿个显微镜照一照,看出它依然是那一套货色。这个岂能自喜?亦不必生悲。事实是这样,无可如何的。

人类有一个多数与少数,过去的历史告诉我们是如此,将来大概也如此罢,正同“凡人皆有死”一样。看历史是容易感着兴味的,就算它讲的是我们的祖先,依然不能不动心,然而总比较的保持镇静,不会淃入漩涡。替古人耽忧是有的,同死人去争——世上总没有这么一个愚人罢。这一个“争”字非同小可,是少数渐渐加入多数的一个原因,就是所谓利害的关系,不然,明若观火的事,一是一,二是二,何致于贤者都变成了愚人呢?做人湏〔须〕得要谨慎,有所戒惧。人类以外的传染,好比病菌,那么讲不了卫生,只好听天由命,咱们自家的传染,即是说“群众”两个大字,我们是可以站得起一点。


非特殊说明,本文由诗文选原创或收集发布,欢迎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