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盘兄和古妹·毛南族》神话故事

盘兄和古妹　毛南族

远古的时候，管理大地的神名叫土地，是一个善良的老公公。管理天上的神名叫雷公，脾气很躁，凡是有生命的东西都怕他。百草百木百果，百鸟百兽百虫百鱼，统统逃到地上来了，使得地上鸟语花香，万紫千红，热热闹闹。留在天上的只有云雾风雨，冷冷清清。雷公责怪土地骗走了他的宝贝，要和土地打一仗，夺回宝贝。他带了十万天兵天将，个个手拿大铜锤，气势汹汹杀向大地。土地也率领十万地兵砍树木做盾牌迎战。头一仗，地兵的木盾牌经不起铜锤锤，被打碎了很多，土地大败。雷公把土地园里的灵芝、蟠桃、玉桂等仙草仙果仙树抢到天上。土地给手下兵将换上了牛皮盾牌，再打第二仗，刚一交锋，雷公用了九牛二虎三熊四蟒的力气，不料牛皮盾越锤越韧，弄得雷公腰酸手麻，土地却越打越猛。雷公眼见要败，急忙喷出神火，土地用牛皮盾牌护身，牛毛纷纷着火烧掉了，连忙退兵。雷公见土地手中还有盾牌，不敢穷追，也收了兵。第三仗是一场恶战。雷公用一万天兵拿刀，一万天兵拿斧，一万天兵拿矛，一万天兵拿锤，一万天兵拿火，一万天兵吹风，一万天兵准备抢东西，剩下三万天兵做卫队，这三万卫队穿着雷公一样的白衣白裤，用赤石粉染得像雷公一样的火红脸，让土地分不清谁是真假雷公，好在混战中避开土地。七路天兵，红橙黄绿青蓝紫各拿一色旗，卫队拿银旗在中央。

土地探得雷公的战法，叫地兵全都穿黑衣黑裤，拿黑旗在大地操练。雷公在天上看了地兵操练，把地兵的杀法一一记在兵书上。晚上，土地叫十万地兵，每人刮一大包锅底灰藏好，单等打仗时用。雷公带着天兵杀下来了，土地叫地兵统统埋伏在岩洞里。天兵横冲直闯不见地兵。雷公大怒，以为地兵都藏在草丛树林里，就叫拿风的天兵猛吹风，想把草丛树林刮平，找出地兵。这时，土地叫地兵趁风出洞撒锅底灰，十万包锅底灰被大风一吹，顿时天黑地暗，雷公卫队的银旗染成了黑旗，白衣白裤也全染黑了，七彩兵听到地兵的喊杀声，错把天兵卫队当黑衣黑裤的地兵来砍杀。天兵卫队在天黑地暗里也大刀阔斧抵抗。雷公看到中了计，连忙唤来一阵大雨，冲洗卫兵身上的黑锅灰。雨过天晴，天兵早已死伤一大半。雨水冲掉了天兵卫队脸上的赤面粉，只剩雷公一个神是红脸的了，土地忙叫地兵把雷公团团围住厮杀。雷公丢了卫队，人少挡不得人多，被活捉了。土地晓得雷公是条龙，得水生力，就把雷公缚在石头柱子上，让毒日头晒得他龙鳞脱落，浑身酥软没有力气。雷公望见老树洞里有水，就向老树讨水喝，老树吱吱喳喳不做声。他又望见古庙旁有水池，就向古庙讨水喝，古庙默默不做声。雷公气得记在心里：有朝一日得上天，定要劈断老树，劈倒古庙，所以现在大树、古庙常被雷劈。雷公见盘和古结伴走来，忙装出笑脸说：“侬啊！你看我的皮都晒裂了，口渴得要死，你们拿点水给我喝吧！”盘和古见他可怜，就回家用葫芦瓢舀了半瓢水，刚要递给雷公喝，忽然转身说：“雷公公啊，土地爷爷交代过，谁把水给你喝就要挨砍手的！我们怕呀！”

“侬啊！如果真是这样，我就不喝了。你把水倒了多可惜！我却晒得热死了。你就喷几口水在我身上让我凉一凉吧！给我喝水的人才挨砍手，你只喷几口水，土地爷爷是不砍手的。”

盘和古听了，觉得有道理。你一口，我一口，兄妹轮流把水喷在雷公身上。雷公得了水，浑身有了力气，挣断铁链就上天。才升了几丈又落到盘和古兄妹身边，取下两颗被土地打松了的牙齿交给兄妹俩说：“侬！你拿这两颗葫芦子回家种，种出来葫芦是宝贝，遇了灾难，就可以进去藏身。”说完飞上天去了。

土地饮罢庆功酒大睡三天，醒来时古妹对他说：“爷爷，雷公公回家去了！”手捧着雷公公的两颗牙齿，递到土地面前：“雷公公还给我们两颗葫芦子，种下去就会长出宝贝来。”土地一看，是两颗雷公牙齿，晓得大事不妙，吩咐兄妹俩赶快拿葫芦子去种，自己叫人伐木造排，准备躲过灾难。

盘和古种下的葫芦一天长三尺，三天长一丈，四天开银花，五天结了两颗金葫芦。打败天兵，捆绑过雷公的人，不信雷公还敢再来，没有一个听土地的话。土地一天一夜跑了一万里，进了百万家，都没有人去砍树造木排。天突然变了，大雨下了六十天，消水洞变成出水洞，排水沟变成进水沟，消纳江河的大海，倒向江河灌咸水。鱼龙虾鳖进大街，猪马牛羊落水底。兄妹俩想起雷公公的话，砍下一个金葫芦，装了很多的糯米糍粑进去。土地爷爷游水过来了，也砍下一个金葫芦，装满了人间金银珍宝。洪水淹没了村庄，盘和古坐在葫芦里，漂呀漂，不知漂了多少天，漂到了什么地方了。洪水淹过了高山顶，尖尖的岩石碰穿了土地坐的葫芦，葫芦进了水慢慢下沉。土地忍痛把金银珍宝全都丢进水里。所以后来土地变成了穷光棍，没有大庙住；龙王得了人间千珍万宝，成了大富翁，笑得合不拢嘴。洪水把盘和古兄妹坐的葫芦漂到山尖尖，岩石刺破了葫芦底，古妹忙用糍粑补上，盘兄爬出葫芦口，担来浮在水面的金竹和白藤，破成细篾给葫芦编了一个套子。这个方法一直传到现在，毛南人装东西的葫芦外面，总用竹篾编个套子来保护。洪水整整淹了三百六十五天才退去。盘和古走出葫芦，他们在大地上转呀转，看到月亮圆了又缺，缺了又圆，可是一个人也没有碰见。一天他们碰到了土地爷爷，土地爷爷的衣服早已破烂不堪，胡子也垂到肚脐了。土地爷爷见盘兄生得腰圆膀粗，成了一个漂亮的后生哥，见古妹长得丰满惹人，成了一个大姑娘了，就笑眯眯地说：“侬呀！现在天下都没有人了，你们就结为夫妻吧！”古妹羞得低下头，用力一推，把土地爷爷推得坐进一株古树旁的小石洞里去，所以后来毛南就把土地神放在古树下的小石洞里。土地爷爷说：“你不信我的话就去问松树吧！松树生在高山上，哪里有人没有人他都望得见。”古妹戴一顶雨帽遮羞，爬到高山去问松树。松树摇摇头，摆摆手说：“世上没有别的人了，你们成亲吧！”古妹羞得满脸通红，抓住松树，把他一片一片的叶子撕得像头发丝一样细碎，又用刀边砍边咒骂他：“砍一蔸死绝一蔸！”松树痛得要命，挨砍一刀流一行泪，古妹左砍右砍，震得松果纷纷落下来，把古妹的雨帽打得密密麻麻的许多洞眼。从那时起松树挨砍一刀就流松脂，松脂就是它的泪呀！砍一蔸就死一蔸，不再发新枝，他的叶子也像头发一样一条条的了。人们用竹篾竹叶编的雨帽，也是一格一格的，像当年被松果打的洞。古妹走到大河边，碰见一只大乌龟，问道：“我和盘兄能不能结婚？”乌龟晓得古妹怕羞，讲“能”会挨打，就说：“你们各在我面前烧一堆艾，如果火烟各不相干，就不能结婚，如果火烟相交，你们就要成家。”盘兄找来两捆湿艾，各烧一堆，一下子浓烟滚滚直升天上，风吹浓烟绕成一团。古妹一看眼泪也急出来了，双手捂住脸跑上去狠命把火堆吹燃，不让烟打绕。从此姑娘们恨透了烧湿草生柴，一见它冒烟就不怕流眼泪也把火吹燃。古妹见乌龟慢慢爬走了，恨得追上去拿石头就打，打得乌龟壳裂痕累累，直到现在还看得见。古妹还是不肯和盘兄结婚，低头说道：“今天太阳好，我们去玩玩再讲。”盘兄只好跟着她走了一山又一山，爬上树摘了许多好吃的野果，到崖边采了很多美丽的山花。古妹吃了甜果眯眯笑，拿了山花笑脸眯。盘哥唱道：

豆角开花朵朵鲜，

同枝共叶两相连；

盘飞古共恨不成对，

芝麻开花脸背脸。

古妹放声唱道：

豆角开花朵朵鲜，

同枝共叶两支丫；

同枝共叶不结子，

豆子同根不共家。

这时，天上飞来一对斑鸠，落在大树上，咕咕咕叫得好欢乐。盘哥心一动，唱道：

山上斑鸠叫咕咕，

一唱一答紧相连。

天生一窝配双对，

不修道来不修仙。

古妹没有歌答了，又走上山去，见有一盘石磨，讲道：“我们一个滚半边，如果石磨在山下合起来，我们就合在一起。”说完一推，半边石磨骨碌碌滚下山脚，“嘭”的一声跌到河里去了。盘哥推另半边石磨，骨碌碌沿着旧路往下滚，“嘭”的一声也落到水里去了。盘兄下了山，连忙脱下衣服跳到河里捞，古妹站在岸边看。盘兄捞了很久，连石磨的影子也找不着。乌龟游过来，叫盘兄把一个大蚌搬上岸给古妹看。古妹见盘兄把大蚌左翻右滚也分不开，以为是石磨合在一起了，只好答应和盘兄结婚，但又提出不拜天地，同房不同床，不给天知地知的话来。第二天古妹到河边挑水，看见水里有一个大得像石磨一样的蚌，晓得盘兄左翻右滚叫她看的不是石磨而是蚌，气得她把大蚌丢上河滩，撬开蚌来晒日头。如今毛南人新房里要铺两张床的习惯，就是古妹留下来的，传说河滩上的半边蚌壳也都是古妹撬开的呢！

盘和古结婚三年，还没有生娃仔，就用泥捏成人仔，叫乌鸦衔去丢。盘和古捏泥人捏了七七四十九天，乌鸦衔泥人去撒，却整整衔了十九年。从此，不论是场和村庄，山上和河边才又有了人烟。用黄泥、白泥、红泥和各种各样泥土捏成的人仔，就成了三百六十行各种各样的人，一代一代传到现在。

【出处】中国民间文学集成全国编辑委员会编：《中国民间故事集成》（广西卷），中国ISBN中心2001年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