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说去，不过是惹人浮想

《鄘风·墙有茨》

墙有茨①，不可埽②也。

中冓③之言，不可道也。

所可道也，言之丑也。

墙有茨，不可襄④也。

中冓之言，不可详⑤也。

所可详也，言之长也。

墙有茨，不可束也。

中冓之言，不可读也。

所可读也，言之辱也。

【注释】

①茨（cí）：蒺藜。

②埽：即“扫”。

③中冓（gòu）：内室，宫中隐秘之处。

④襄：除去。

⑤详：借作“扬”，传扬。

自古宫闱深宅、高墙大院中多有见不得人的丑事，夺利争权，争风吃醋，纷纷扰扰数千年。《红楼梦》中柳湘莲说贾府，便说它只有门前两只石狮子干净，虽是愤激之言，却精辟犀利，将历史中那些被掩埋的沉滓通通翻卷了进来。

有权势利益可争之处，总有一些罔顾亲伦人性的所作所为，也总有一些难堪的秘事丑闻。当事人自是对此讳莫如深，避而不谈，而丑闻的尘埃却终会飞出高墙深院，飞过每一个人的耳目唇舌。

宫闱丑事一旦发生，就不可能被封存成一个永恒的秘密。就像岁月不动声色地雕蚀了生命，再微小的缝隙也能生长出顽强的草木，只要是真相，就终将穿越权势的阻隔、时光的消磨、历史的烟尘，大白于天下。防民之口，甚于防川，想堵住人们的嘴，就像拔出墙头根深蒂固的蒺藜草一样困难。

人皆道《墙有茨》暗指卫宣公的丑事，实则宫中隐秘之事，哪朝哪代，哪个诸侯国家都有，又岂止是卫宣公一人所为。诗人本是要向人讲述一件发生在深宫中的人尽皆知的丑闻，却只反复地说“不可道也”。确实如此，既已人尽皆知，又何须再说，说来说去，也不过是为了惹人浮想、一探究竟罢了。

纵情作乐于深深侯门宫苑中的人，总在掩耳盗铃，以为自己的所作所为瞒过了天上神灵、人间众生，却不知神灵无处不在，众生芸芸不息，时间自会给所有人一个公正的答案。

历史往事如潮水般退去，最终只留下细枝末节被深埋在历史的罅隙之中，虽说尘埃已经落定，但有朝一日，这些丑闻终会风化成石，斑斑驳驳地被后人挖出，赋予它们自有的定义和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