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09月17日星期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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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人杰《沁园春·南金又赋无愁。予曰:丈夫涉世》原文与赏析

南金又赋无愁。予曰:丈夫涉世,非心木石,安得无愁时?顾所愁何如尔。杜子美平生困踬不偶,而叹老嗟卑之言少,爱君忧国之意多,可谓知所愁矣。若于着衣吃饭,一一未能忘情,此为不知命者。故用韵以反骚。我自无忧,何用攒眉,今忧古忧?叹风寒楚蜀,百年受病;江分南北,千载归尤。洛下铜驼,昭陵石马,物不自愁人替愁。兴亡事,向西风把剑,清泪双流。边头,依旧防秋,问诸将君恩酬未酬...

南金又赋无愁。予曰:丈夫涉世,非心木石,安得无愁时?顾所愁何如尔。杜子美平生困踬不偶,而叹老嗟卑之言少,爱君忧国之意多,可谓知所愁矣。若于着衣吃饭,一一未能忘情,此为不知命者。故用韵以反骚。

我自无忧,何用攒眉,今忧古忧?叹风寒楚蜀,百年受病;江分南北,千载归尤。洛下铜驼,昭陵石马,物不自愁人替愁。兴亡事,向西风把剑,清泪双流。

边头,依旧防秋,问诸将君恩酬未酬?怅书生浪说,皇王帝霸;功名已属,韩岳张刘。不许请缨,犹堪草檄,谁肯种瓜归故丘?江中蜃,识平生许事,吐气成楼。

词人的朋友林南金咏完愁之后又写了一首咏无愁的词,陈人杰不同意“无愁”的说法。他指出:“丈夫涉世,非心木石,安得无愁时?”人生有愁是必然,但愁的内容却大有区别。杜甫一生潦倒不遇,四处飘泊,但他时刻担忧的是国家多难,很少为个人命运发愁。词人肯定了杜甫这种伟大的愁怀,鄙薄那些为了个人贫富而忧愁的人,因而他写了这篇与林南金唱反调的词。这首小序不仅表明了词人的立场观点,也反映他的胸怀与志向。

“我自无忧,何用攒眉,今忧古忧?”此韵是接林南金词而来,从“无忧”写起。通常所说的“愁”表现为思维活动的是忧虑、担心,表现为感情的是悲哀、悲痛。因林南金词为咏无愁,所以起句就说自己本来无忧无虑,自在快活,何以攒起眉来,忧今忧古呢?只三句便从“无忧”,过渡到有忧。“叹风寒楚蜀,百年受病;江分南北,千载归尤。”用“叹”字领其一组排偶,以描写“今忧”。“楚蜀”指荆襄、两淮、四川一带,这些地区在南宋初年(十二世纪初)受到金朝南侵的破坏,现在(词人写此词时为十三世纪初)蒙古灭金后又分三路大军南侵,上述地区又饱受战乱之害,词人用“风寒”二字点明由战乱给地方造成的凄凉景象,并指出这种影响是长期的。“江分”二句言宋金战争造成了南北分裂,它违背了中国传统的大一统观念,词人认为这段历史将永远为人们所责备。人们在抒发自己忧国忧民之情时,一般都是从国家、人民所受危害的角度给以关注或同情,而词人在这里是从历史责任感的角度去考虑战争的影响,以摅写自己的情怀,这是他的高明之处。“洛下铜驼,昭陵石马,物不自愁人替愁。”《晋书·索靖传》中说索靖知道天下将出现大乱,曾指洛阳皇宫门前铜驼说:“会见汝在荆棘中耳!”“昭陵”为唐太宗陵墓,其陵前有八骏马。传说唐玄宗时安史叛军攻打潼关时,唐军败退,忽有神兵助阵,后来发现昭陵石马浑身流汗,曾前往助战。人们把自己对国事的担忧注入了铜驼、石马这种无知物身上,因之给它们涂上悲哀的色彩。这三句是写词人的“古忧”,通过吊古而伤今。公元1234年蒙古与南宋联合灭金后,南宋日衰,蒙古日强,南宋正面临着崩溃的边缘,词人这种预感后来为历史发展所证实。对未来灾难的预感,对当前国事的忧虑,词人的愁化成了悲哀。“兴亡事,向西风把剑,清泪双流。”想到古往今来历史兴亡的教训,在一片西风萧瑟之中,临风把剑,悲从中来,热泪双流。把感情推到了高峰。

上片由“无忧”说到有忧,并一直写到悲痛之深,意思似已说完,过片宕开一笔,从抒情转到叙述:“边头,依旧防秋,问诸将君恩酬未酬?”“防秋”指防止敌人侵扰,古代入侵中原的主要是游牧民族,他们用兵多在秋高马肥并能掠取秋收庄稼之时。此韵点明金人虽灭,但元人又虎视眈眈,边警并未除,而且日益紧急,词人用了“依旧”二字点明了当时的形势。“问诸将”一句表现了词人对那些尸位素餐、擅权有方、御敌无术的将帅和当权者的嘲讽,体现了他对国事危急的忧虑。“怅书生浪说,皇王帝霸;功名已属,韩岳张刘。”南宋国事艰难之际,空谈性命的道学家受到一些有见识书生的批评,他们多爱讲皇王帝霸之学,注重事功,如陈亮、叶适等人,这些往往是身处江湖,或居卑位,没有建功立业的机会,其学说也往往流于空谈。功名事业,只能由武将如韩(韩世忠)、岳(岳飞)、张(张俊)、刘(刘錡)等人去建立。此韵虽是叙述南宋以来政治局面,实际上也包含有词人的感慨,他本人就是好谈“皇王帝霸”的人,在咏愁的那首词中他说重耳,谈刘备,这些都是“皇王帝霸”。可是这些并不为统治者所重视,即便抗敌,他们也完全寄希望于武人。因此,词人的感情由怅惘转向激愤:“不许请缨,犹堪草檄,谁肯种瓜归故丘?”“请缨”为汉终军故事,他曾对汉武帝说:“愿受长缨,必羁南越王而致之阙下。”后多用之称自请从军杀敌。“草檄”,起草檄文,檄文多为声罪致讨之用,这是军中文士所从事的工作。“种瓜”为秦东陵侯召平事,秦亡后,他以种瓜为生,在长安东门外有其瓜地。此韵愤怒地质问统治者,为什么不许请缨杀敌,甚至作随军文士也不可,只能如召平一样归隐种瓜呢!统治者不肯重用坚决主战的人,不仅是轻视人才,而且是由他们畏敌如虎的投降主义路线决定的。词人的忧愁又转化为愤怒,这愤怒指向了南宋最高统治者。到此,词可以作结了,但笔锋又一转:“江中蜃,识平生许事,吐气成楼。”蜃指大蛤蜊,海面上由于光线折射所形成的楼台城郭的幻影,古人认为是蜃吐气而形成的。由于报国无门,词人满怀愤懑,其怒气郁勃在胸,于是他忽发奇想,言如果江中之蜃知道了社会上种种不平之事和我壮志未伸的苦闷,也会十分抑郁,这些怒“气”如果倾吐出来必定化为楼阁,高高地插入云天,用江蜃替人发愁以形容其愁苦之广大,如庾信《愁赋》中的“愁城”终难攻破了。全词结穴在此,与杜甫《咏怀五百字》之结尾相似,和反“无愁”之题意相应。

此篇反林南金所咏“无愁”之意,阐明人生有愁,是一首带有论辩性质的词。但词人并没有把这个道理硬塞给读者,而是通过对当时岌岌可危形势和自己报国无门遭遇的描写来表现这个道理的,词人想象那些无知物——铜驼、石马,它们本不发愁,而人见生愁,何况满怀报国愿望的书生?词人在叙述和描写中去论析人生不能无愁的道理,使读者不觉得是议论,因其带情韵而行,反而给人以痛快淋漓之感,词中把叙述、描写、抒情、议论很好地结合在一起,因而产生了较强的艺术感染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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