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09月08日星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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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与义《临江仙 夜登小阁忆洛中旧游·忆昔午桥桥上饮》原文与赏析

忆昔午桥桥上饮,坐中多是豪英。长沟流月去无声。杏花疏影里,吹笛到天明。 二十余年如一梦,此身虽在堪惊。闲登小阁看新晴。古今多少事,渔唱起三更。这首词约作于绍兴五年(1135)前后,是对于二十多年前“洛中旧游”的回顾所生发的身世悲慨。洛阳城南十里的午桥,是佳胜去处,亦是词人和旧友们的相聚之所,遂成为词人历久难忘、频频回顾的触发点。“忆昔”领起上阕的意境和意趣的...

忆昔午桥桥上饮,坐中多是豪英。长沟流月去无声。杏花疏影里,吹笛到天明。 二十余年如一梦,此身虽在堪惊。闲登小阁看新晴。古今多少事,渔唱起三更。

这首词约作于绍兴五年(1135)前后,是对于二十多年前“洛中旧游”的回顾所生发的身世悲慨。洛阳城南十里的午桥,是佳胜去处,亦是词人和旧友们的相聚之所,遂成为词人历久难忘、频频回顾的触发点。“忆昔”领起上阕的意境和意趣的描述,把时域和空域一下子推展开去。最能激发词人思旧之绪的是“午桥桥上饮”的情景。以“坐中多是豪英”作为画面的结构中心,配之以声情并茂的描述,构成一幅幽美而富情韵的夜饮图。“长沟流月”的天上地下的空间配置,使境界开阔舒展。月光临照,投影水中,“沟”前以“长”字修饰,使画面空间感得到延伸。而“月”色如何迷人,词人不着一字,只是以平实的描述起到指引想象之路的作用。“去无声”点染“长沟流月”的独有特征。“无声”显其静寂,而静寂之态,又是为着显示幽美之境。长长的流水簇拥着凄迷的月光,静寂无声,流向远方。静谧的声态中又分明有着悠长的情韵。词人远送水、月无声而去,视线落在桥畔,却是“杏花疏影”的迷离景象。于是,午桥的景象在“杏花”的点缀中得以丰富,“杏花”所暗示的春夜特征又得到说明。妙在“疏影”的淡勾轻勒,它吻合午桥的区域景象特征。切近月夜的时域特征,唯其是月夜,不甚分明,才会所见朦胧,杏花扶疏。更重要的是,词人的审美重心是绘出一幅淡墨画,而非繁彩竞丽地满纸涂饰。“无声”的描述,并不是目的,而是突出“有声”,果然,“吹笛到天明”,振起词意。情寄笛声,声传情韵。吹笛竟达天明,一句写尽旧游的盛况、旧友的豪情。起首只略点“豪英”,尔后荡开一笔,写桥下流水,桥畔杏花,最后才为“豪英”作了注释。“豪英”们午桥夜饮,酒酣耳热,自有其英姿情态,但词人不饰一笔,单以“吹笛”一特征性行为加以描述。于是,二十余年来难以释怀的旧游图便绘写出来了。由起句逼入回忆中心,仅取夜饮一事,再进入环境描绘,终至收毫在“吹笛到天明”上,词意、词境几经转折。长沟流月、杏花疏影,诚然是“洛中”所“忆”的动人景象,而悠扬笛韵在春夜沉沉中通宵达旦地竞吹,就更是不可忘怀。这是因为这幅夜饮图动静制宜、光影满目、声情并茂。唯其有水月无声之静,才益见横笛长吹之动;唯其有杏花扶疏之影,才益见月色空明之光;唯其有春夜鸣笛之声,才益见坐中豪英之情。桥下、桥畔、桥上不同的空间方位,又以桥中豪英为中心,构置成远近相配、情景一体的图画,具有层次分明且疏落有致的立体空间感。由“无声”到“有声”的转换,是格调、氛围由静谧到昂奋的波澜变化,沈际飞《草堂诗余正集》曰:“流月无声,巧语也;吹笛天明,爽语也。”由“巧语”到“爽语”正显示出这种情绪变化的轨迹。

当词人的笔锋盘旋在“吹笛到天明”的昂奋情绪中,陡然过片,“二十余年如一梦”的感伤,形成情绪的跌宕。政和三年(1113)贬谪以来的辛酸,特别是汴京失陷后,“避乱襄汉,转湖湘,逾岭峤”的颠沛流离,恍若梦幻。其中的无限艰难、无限苦痛,尽付于这一声长叹之中。历尽劫波,尚能保全性命,又实在是够惊异的了。其中饱含着劫后余生的痛定思痛,往事如梦的不堪回首。“闲登小阁看新晴”一句点题,对应了上片“忆洛中旧游”的由来。雨霁初晴景,映照了长沟流水景。一“闲”字,却不可等闲视之。它蕴含着生活环境的乱后始定和内心心境的创伤初愈的复杂内容。只有在这里,词人才能在“闲”境中有其“闲”情,一个“闲”字,包含着多少历史和个人的感伤!这个“闲”字,虽是轻轻拈出,形似旷达,但愈淡愈浓,愈是显示感伤的浓重。在这样的意绪中,不期然地忆起“洛中旧游”,而旧游之忆,不仅没有造成心境的平衡,反而在初愈的伤口上撒了把盐,更见疼痛。往事的热烈、作彻夜饮的胜致,加强了眼前的情境、心境的反衬、对比,是“豪情”演化为“闲情”的陡起陡落,词的意脉千回百转而又纵横排奡。词人往事千端万绪的簇涌形成新的转折:“古今多少事,渔唱起三更。”一切尽付之于歌唱古今兴亡的渔歌之中了。情调是悲咽、衰飒的,形成苍凉的氛围和意境。这种情调是词人个人的,也是动乱的时代所赋予的,因而是典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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