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09月19日星期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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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缜《凤箫吟·锁离愁、连绵无际》原文与赏析

锁离愁、连绵无际,来时陌上初熏。绣帏人念远,暗垂珠泪,泣送征轮。长亭长在眼,更重重、远水孤云。但望极楼高,尽日目断王孙。 消魂。池塘别后,曾行处、绿妒轻裙。恁时携素手,乱花飞絮里,缓步香茵。朱颜空自改,向年年、芳意长新。遍绿野,嬉游醉眠,莫负青春。写愁,是中国古典文学中一个永恒的主题。在浩如繁星的写愁篇什中最突出的是写离愁,围绕着这一主题,各种描写技巧和修辞...

锁离愁、连绵无际,来时陌上初熏。绣帏人念远,暗垂珠泪,泣送征轮。长亭长在眼,更重重、远水孤云。但望极楼高,尽日目断王孙。 消魂。池塘别后,曾行处、绿妒轻裙。恁时携素手,乱花飞絮里,缓步香茵。朱颜空自改,向年年、芳意长新。遍绿野,嬉游醉眠,莫负青春。

写愁,是中国古典文学中一个永恒的主题。在浩如繁星的写愁篇什中最突出的是写离愁,围绕着这一主题,各种描写技巧和修辞手法运用殆尽。其中以“春草”喻离愁者,更是不胜枚举,它最早滥觞于《楚辞·招隐士》:“王孙游兮不归,春草生兮萋萋。”江淹《别赋》有云:“春草碧色,春水渌波,送君南浦,伤如之何!”到了“刻意伤春复伤别”的诗词中,此题更是蔚然成风。温庭筠《菩萨蛮》云:“门外草萋萋,送君闻马嘶。”李煜《清平乐》云:“离恨恰如春草,更行更远还生。”冯延巳《鹊踏枝》云:“河畔青芜堤上柳,为问新愁,何事年年有?”宋人步武者更众。但多数作品都只是将春草作为抒写离情的一个意象,而韩缜的这首《凤箫吟》,则整首赋咏春草,并且多侧面地把它作为离恨的象征来描写。这首词因而被公认为是咏草的典范,《乐府纪闻》记载道:此词流传开后,“后人竟以‘芳草’为调名,则失《凤箫吟》原唱意矣”。

叶梦得《石林诗话》记载了写作本事:“元丰初,夏人来议地界,韩丞相玉汝出分画。将行,与爱妾刘氏剧饮通夕,且作词留别。翌日,忽中批步军司遣兵为搬家追送之,初莫测所由,久之方知自乐府发也。”这是一则传闻,但亦可见作品所受到的称慕和颂扬。作品一开始便挑出了主题:“锁离愁、连绵无际,来时陌上初熏。”连绵无际的离愁就如同这连绵无际的春草,繁茂的芳草中裹藏着浓郁的愁绪。一个“锁”字,便恰如其分地将此情此景联系在一起了。首句写了愁来之时的炽盛,次句便点明了人物和事件:“绣帏人”是闺中少妇,“征轮”便道出远离。“暗垂珠泪,泣送征轮”不仅是少妇伤别的情态,也是词人咏草的妙笔:芳草沾露,晶莹透彻,随着车轮滚过,露珠纷纷下坠,如同泪滴,泣送征人。“长亭”句之后,便顺时序而铺叙,写离人的远去和居人的悬望。随着离人之车越来越远,越来越小,那远方的流水、天空的浮云便被收入眼帘。词人托出“远水孤云”,一方面是衬托春草的连绵不绝;另一方面也寓有以流水喻情之绵绵、以浮云喻身世飘萍、以“远”字况有情人天各一方、以“孤”字况彼此皆孑然无依等进一层的含义,可见词人修辞之讲究。征人远去,而思妇在高楼上犹悬望不止,甚至于“尽日”凭栏,哪怕离人早已“目断”。这里暗用了《招隐士》“王孙游兮不归,春草生兮萋萋”的典故,咏题一致,情景皆合,显得自然而又贴切。

过片“消魂”二字,是通篇精神所在,它既是上片的归结,也是下片的开启。“池塘”二句,一笔跳到追思昔游,在结构上是逆入法。谢灵运有“池塘生春草”的名句,这里暗用谢诗,又把春草联系上了。词人追思那年的别后重会:池塘边的草坪上,两人亲密地携手相依,天上乱花飞絮飘扬,他们幸福地漫步在散发着芳香的草地上;看到他们的温情爱怜,连绿色的小草也发出了嫉妒之情。往事不堪回首,“朱颜”句又挽回,从想象中的欢景又跌入现实中的悲景。这句词意化用刘希夷的诗句“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本来年去颜衰,就足以令人悲伤,何况爱人又复远离,更是孤凄难言。“朱颜”和“芳意”盛衰消长的对比,和昔欢今哀的对比交汇在一起,构成了感伤的重叠。末句,词人却一反前调,以解脱之语强作宽慰:“遍绿野,嬉游醉眠,莫负青春。”“莫负青春”承上“朱颜”句来,而“遍绿野”又紧扣咏草,因此,末句在结构上虽是再次宕开,但形象依然完整。春光尚好,还是不要太发愁吧,既然青春难再,何不及时行乐!这种劝慰虽是充满着对生活的热爱,但并没有摆脱自伤和悲哀,这种宽慰是勉强的,无力的。遍野绿草,只会无止境地作为别情的象征而给人以痛苦。

这首词结构上富于变化,空间上有远近、虚实之变,时间上有顺逆之变,笔法上有开合之变。而尤长于借句用典,通篇四处用典,皆显得平顺自然,绝无做作。作品以草喻人,以人喻草,人即草,草即人,深得比兴三昧,直可方驾周邦彦《兰陵王·柳》、苏轼《水龙吟·杨花》诸名篇。根本说来,则是作者长于言情,感情长注而深厚,故有变而不觉隔,用典而不觉拗,并且物物皆着我之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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